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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一声响,屋前屋后的门也开了,后头那户人家看到楼小乔,嘴一撇:“婆婆死了才几天,四顺媳妇就开始糟践东西了,这外头的白菜叶子也是能吃的,放往常也是好东西,竟丢给鸡吃,你婆婆要是生前看到你这样,准保会骂死你。”   仿佛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楼小乔也不废话,劈头盖脸的就把手里头的烂掉的那片白菜扔了过去:“早说你爱吃这,以后都留给你,你吃你吃你都给我吃了。”   穿越前她性格就泼辣,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   那白菜是实打实的烂了,所以不给自家鸡吃。   那被呼了一脸白菜的叫许二姑,嘴巴是顶碎顶碎的一个人,早上的空气还很冷,许二姑深呼吸了几口气,糊了一鼻子的鸡屎,闻着刺鼻的很。   不管外头的叫骂声,楼小乔转身就进了屋,生生把外头骂街的人气得肺管子都疼。   这几天降温,外头实在是太冷了,得先把火生上,待会儿孩子们醒来了就能烤上火。   家里的柴火都是现成的,但以前婆婆在的时候,这些都要省着些用,现在总算是没人叨叨了,就把火烧的旺旺的。   金黄色的火光照在她脸上,人也渐渐暖和了。   用热水洗了个脸,又给脸上擦了点雪花膏,楼小乔就开始做起运动来。   原地跳一千下,再来个开合跳.......   刚穿过来的时候可把她吓了一大跳,她从小到大都是长得漂亮的那一挂,到了死之前都是美美哒,结果一穿过来直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演的是恐怖片,原主脸上的黑眼圈都可以媲美国宝,身体也是一副被人榨干了的样子,不是墙上还挂着日历牌,她真以为自己穿到了民国。   原身这幅身体原本强健,是苦苦熬到了油尽灯枯。   生完孩子以后就没什么保养,加上又要下地干活,在家伺候瘫痪了多年的婆婆,皮肤粗糙黝黑不说,体态还不是很好,这也是在剧团多年的楼小乔不能忍的,而且原身这副身体怕是肚子里头没什么油水,一起来就饿得咕咕直叫。   楼小乔已经多年没尝到过饿是什么滋味,前世她为了保持身材,硬生生把自己的胃都饿小了,到后来更是吃几口就胃疼。   这让她想到了一句话,不吃饱怎么减肥呢?   现在最满意的,就是原主有个很好的身体底子,换她早八百年就挂了。   减肥,保养,当下两大要务。   “咕咕咕”肚子里头抗议。   不对,当下第一紧要的是先吃早饭。   这季节白菜萝卜都贱,自家产出的都吃不完,但婆婆还在那会儿,愣是看不惯人糟蹋东西,但她自己却又只捡嫩嫩的菜叶子吃,留给其他人吃的,就是那油盐都进不了的白菜梆子。   楼小乔刚穿过来的时候想不通,那白菜是自家地里的产出,家家户户都种,又卖不出钱来,这样省着图个啥。   她这辈子都不想吃白菜梆子了。   收拾好了屋里的菜,又割了块腊五花下来。   家里的腊肉都是一个月前熏的,现在金黄金黄的刚刚好,中午炖个腊肉吃。   一想到腊猪肉炖白菜的美味,楼小乔的口水又要泛滥。   这时间村里没早点卖,要么吃面条要么吃米饭,但村里人大多节省,不是农忙的时候都吃两顿饭,早上得到十点才开餐。   大人是无所谓,但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哪能这样子吃饭?   现如今谁家还缺这点粮食不成,这日子过得也憋屈,一天吃三顿饭什么时候都成奢望,吃三顿饭的还犯法了不成?   没过多久,屋里传来了动静,醒来的是小女儿亭亭。   亭亭今年还不到四岁,一脸的稚嫩,昨晚上喝多了水,这会儿急得很,爬起来的时候连外套都没穿。   楼小乔见状,快步跑过去把闺女抱在怀里,听她喊了声“妈妈”,忙抱着往厕所跑,刚跑进去就尿出来了,妈妈的怀里又温暖还香香的,孩子眼睛一闭就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楼小乔赶紧把人送回床上去。   捂紧,等收拾好了闺女,儿子帅帅又爬下了床。   小帅比亭亭大了两岁,已经快六岁了,飞也似的跑到门口去尿了一泡,这才走回来喊妈妈,楼小乔见他身上穿好了,这才低下头继续切东西。   见楼小乔正在准备吃的东西,大大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妈妈,早上有饭吃?”   楼小乔点了点头:“咱们以后一天吃三顿。”   不上学的日子,一天三顿那是小帅的梦想。   这孩子一天到晚的在外头跑,中午时候早就饿了,但农村一顿早上十点,一顿下午四点,早上挨到十点就已经很饿了,中间若是吵着要吃东西,奶奶是要拿棍子打嘴巴的,约等于一天到晚都饿着的。   小帅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小脸红扑扑的:“妈妈,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喂鸡,也可以洗菜。”   楼小乔鼻子一酸:“你多睡会儿,等醒来了妈给你煮面条吃。”   小帅摇了摇头有些困惑的问:“我不困了,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外头的人讲,要是妈妈不要孩子了,就会给他们吃顿好的。   要真是这样,他宁可一辈子只吃两顿饭。   楼小乔哪里知道孩子的心思,摇了摇头:“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小帅眼睛闪了闪:“但琳琳妈妈跟我说,爸爸找了个新妈妈,以后新妈妈养我们,妈妈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可以只吃两顿饭,我还能照顾妹妹,我什么都会做的。”   楼小乔一噎:“讲这些话的都是烂嘴巴的,以后不管是谁讲,你回来告诉妈妈,妈妈收拾他们。”   前世她可是以打嘴炮出名的,还怕了这村里的七大姑八大爷了不成。   帅帅还是不放心,但他如今也不是亭亭那样的小孩子了,不好意思抱着妈妈撒娇。   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自己方式,帅帅这一早上就跟个小狗儿一样跟在妈妈后头,一会儿帮忙扫地,一会儿帮忙收拾桌子,家务活干起来有模有样的,农村里稍微懂事一点的孩子,到这个年纪很能帮上忙了。   等到亭亭起来,楼小乔赶紧就去煮面。   这季节是没有西红柿,不然做个西红柿鸡蛋哨子,煎了三个鸡蛋,黄澄澄的土鸡蛋,炒过以后特别香,再喷上一瓢水,汤也就香了,撒上些许小葱葱花,那是前世都不曾有过的美味,煮上面条,烫点白菜叶子。   早上刚从地里拔的白菜还带着植物本身的香气,往汤里一撒,连同挂面一起煮着。   楼小乔嗜辣,但两个孩子还是不能吃辣的,她在自己的面碗里头额外多加了一勺辣椒油,这一碗面简直又香又辣,那是前世吃多了大棚菜的她,许久没吃过的鲜美。   小帅不仅给自己洗了把脸,还给妹妹收拾干净了,抹了香香的宝宝霜,俩孩子齐齐出现在厨房里,看到锅里煮着的东西,两个小家伙一起欢呼出来:   “哇”   “面条”嫩芽儿一样的声音,那是亭亭的,这孩子主打一个妈妈做什么都夸:“我都好久好久没吃面条了。”   小丫头脸嫩砰砰,别的孩子这季节挂鼻涕,脸蛋红扑扑,这孩子却是难得的好看。   楼小乔把孩子们喊来乖乖坐好,三碗面条就上了桌。   热乎的汤热乎的面,孩子们吃的鼻尖上都冒了一点点汗。   后头那户见王家炊烟一起,又在那里骂骂咧咧起来。   无非是败家婆娘云云。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能吃,等四顺带着新媳妇回来,有你哭的时候。   许二姑家因为曾跟王四顺家里争一块地,曾经还打过架,如今却又一笑泯恩仇,帮着王四顺讲起话来,反正不管对错她最疼男宝:“我说四顺媳妇,你瞧瞧自己这个样子,等四顺带了新媳妇回来,就会把你们一家三口扫地出门,趁着能吃就多吃几口,省得以后饿肚子的时候哭。”   得,出轨还成了全村的骄傲了是吧。   见屋里头有个脑袋探了出来,还在笑,楼小乔翻了个白眼:“我昨儿去县城,经过六中旁边的巷子,你猜我看到谁来着?”   她故意捏着嗓子,把声音弄的大大的,好叫邻里和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看样子都是老熟人了,你家桂军跟其中一个还蛮熟的呢,价都没讲,麻溜就进去了。”   我劝你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六中旁边的巷子是县城里头有名的花柳巷,专注下沉市场,去那边光顾的都不是什么讲究人。   此话一出,许二姑家里顿时就响女人的叫骂声,和大耳刮子扇到某人脸上的声音。   “啪”一下   “啪”再一下。   听着都脸疼啊。   桂军是许二姑的宝贝儿子,恰好桂军媳妇又是个厉害的,一听说这话,也不管真假,自然上去就给自家男人俩耳刮子。   那许二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一不留神就听到了儿子被打的声音,“嗷”了一嗓子,就进去跟儿媳妇拉扯去了。   楼小乔想了想,才说:“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不过,这话桂军媳妇是听不到的啦。   那头吵的是热火朝天,楼小乔却转身从屋里翻出几张纸来。   那是原主跟渣前夫的离婚协议。   上面写了几条,孩子归她,财产全部归王四顺。   原主当然不肯,抵死不同意,她要王四顺跟她平分家产,还要村里的房子。   王四顺那里肯,打老婆他是最擅长的,露露也扑过来男女混合双打。   就在原主快要断气的时候,楼小乔穿过来了。 第2章   原主出身自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下面的县城郊区农村。   现在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农村,去一趟市里,都会说“进城去”的地方。   但在几十年后这里的村民富得流油,因为发展晚规划得也更好些又有大片的空置土地,未来大学城就在这里。   前世楼小乔就是在这个城市读的大学,对这边算是了如指掌。   以前经常听同学议论这一带的拆迁户怎样的幸运,出生在这里要比别人少奋斗一百年,没想到如今她穿书,竟然穿到了这个地方,楼小乔当时就是大笑三声,很快意识到如果一离婚,这房子跟她就没半毛钱的关系了。   从原主的记忆里看,这房子的主人现在是王四顺。   在外人看来,楼小乔是真命好,但她心里的苦到底谁财能知道,嫁给王四顺的时候王家还穷的响叮当,却不想王四顺在外头折腾了几年,竟发了财,从此以后就看家中的这个黄脸婆怎么看都不顺眼,自小女儿亭亭出生以后,甚至连家都不想回,生活费就更是不想给。   但如今的王家只是个表面光,去年王四顺为了充面子,花了十几万买了台桑塔纳,几乎是掏空了全部的积蓄。   车贬值的速度可怕,就算是卖二手也不是很好出手,她看中的也不是王四顺的这部车。   值得她谋划的,就是王家这块宅基地了。   这屋子的宅基地大概有一亩半,也就是千吧平方米,现如今盖着房子的地方只有一百五十来个平方,门口一条大马路,要是放在几十年后拆迁的时候,光这块地皮就值上千万,地皮上的房子一万多一平米的赔偿款也不少。   但现如今农村的宅基地连女儿继承都难,更别说她这个外来的媳妇。   刚嫁过来的时候,王四顺还只是个泥瓦匠,后来跟着人出去包工程,渐渐做出些名堂,这日子过得好了,花花肠子是藏都藏不住,渣男经常去歌舞厅跟人混,交好的女人不少,后来更是好了个固定的小情儿,对方是个娇妹子,没几天就哄得渣男服服帖帖,恨不得把命根子都系在她裤腰带上。   后来小情儿处心积虑,怀上了他的孩子,两人看王家老太太也死了,负担都没了,就朝着原主逼宫来了。   这年头嘛可不是几十年后,女人离了婚,日子可就难过了,原主自是不肯。   王四顺就打人,不光打大人,还要打孩子,一发起疯来谁都没好日子过,不光自己打还带着小三一起揍原配,王四顺的那力气了得,一巴掌呼下来能拍残一个小朋友,原主觉得这日子要天天这样过也没什么意思,但王四顺总是能刷新人的认知下限,不但翻脸不认人,一个孩子都不要,还想骗人净身出户。   在他看来,家里的钱都是他挣来的,实在是不想分给楼小乔。   另一则,他那个小情儿花销也不小,整的他肾也空空,腰包也空空,也实在是拿不出钱来。   要知道早些年王四顺都在外头,他那个瘫了几年的老娘,也都是楼小乔伺候着送终。   这老太太可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就算是瘫在床上手段也了得,这几年没把儿媳妇给磋磨死。   王家原本是老屋子,原主嫁过来后一场大雪压塌了,也是楼小乔咬牙把屋子重新给盖了起来。   那小情儿的也很鬼精鬼精,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从不上门,这不是把原主当免费的保姆,还把原主当成个傻子。   楼小乔拿着离婚协议出了房门,叫上小帅把妹妹带来。   俩孩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见到妈妈表情严肃,小脸一跨,几乎是要吓哭出来。   村里头早就传出风言风语来,这俩孩子多少也听到过,但从没有在当妈的这里听到过只言片语。   楼小乔知道,六岁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   她的父母就是她五岁那年离的婚,家里长辈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大人捂着瞒着,还真不如跟孩子老老实实的讲,孩子是天生敏锐的动物,很容易就能捕捉到大人的情绪。   先让俩孩子在面前排排坐好,楼小乔才在他俩跟前蹲下。   小帅已经被吓的神情严肃,亭亭更是快要哭出来。   “妈妈。”   “妈妈~~”   楼小乔把自己放在跟孩子一样的高度,这是为了让孩子们有跟她平等相处,这才开口说:“爸爸要跟妈妈离婚了,但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还是妈妈的孩子,也是妈妈的宝贝,如果让你们选,你们自己说以后要跟着谁?”   两双黑黝黝的大眼睛都盯着母亲看,亭亭毫不犹豫的说:“我要妈妈。”   她还不明白离婚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妈妈问话的意思,不管谁问她要妈妈还是要爸爸,她都会毫不犹豫的要妈妈的。   小手抓着妈妈的手,讨好的冲妈妈笑了笑。   小女孩憨憨的,一笑起来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可爱极了。   当初怀上二胎的时候,两人感情不好已见端倪,那时候王四顺连生活费都不常拿回来,原主本来是想打掉孩子的,但走到医院门口,突然感觉到孩子在里头翻了下身,母女连心,还是决定生下来。   亭亭从小就表现出比别的孩子更乖巧,别的产妇一晚上睡不了一个好觉的时候,亭亭半夜只会醒来一次喝奶。   小帅犹豫了一下:“我也要妈妈。”   楼小乔叹了口气:“可你们爸爸说,妈妈要带走你们,就不能拿走一分钱,但养孩子是要钱的,没钱我也没办法给你们吃饱饭。”   小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比妹妹更害怕妈妈不要他。   亭亭还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奶声奶气的说:“亭亭可以少吃点!”   小帅也很懂事了,他自出生以后就跟着妈妈,爸爸又凶又可怕,傻子才会要爸爸呢。   但他们说妈妈要了他们,就没钱——   楼小乔鼻子一酸:“但妈妈想要你们,也想拿到咱们应该拿走的钱,你爸爸生了你们,就要负责养大你们,这是他的责任,所以你俩要听好了,配合妈妈做一个游戏好吗?”   做游戏?   亭亭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小帅的也犹豫着点了点头。   楼小乔便把自己的计划,跟孩子们和盘托出。   亭亭听的入神,小帅听的认真。   扮家家酒嘛,小孩子经常玩的,亭亭有些为难,喜欢爸爸要怎么演嘛,但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小帅则是一脸纠结,一脸的不敢相信:“妈妈,你不会骗我们的吧。”   这小子心眼儿也太多了,楼小乔一脸的黑线,这样心思敏感的孩子,一旦养不好,以后可就是要走上弯路了,而且小情儿就是这样跟原主说的,她要了孩子就是故意往歪处养。   “那你们说,妈妈之前为了你们,连家里一根针一根线都不要,图的是什么?”   亭亭可爱天真:“因为妈妈喜欢亭亭!”   楼小乔点点头,有自信的孩子她最喜欢。   但这孩子在那本书里,也叫这一对狗男女给养废了。   别人穿越捡了个人见人爱的脸蛋,可楼小乔不一样,她穿越前是个万人迷,可她那会儿心脏不好,在剧团演戏的时候更是要悠着点来,后来更是很年轻就挂了,穿越后得了人家健康年轻的身体,这是上天的馈赠。   原主虽说没保养好,但年纪摆在这里,身体底子摆在这里,其实长相不算差,输就输在唯唯诺诺的气质上。   对,别看王四顺对原主嫌弃的不要不要,但原主其实才二十七岁。   二十岁刚满摆了几桌酒就把婚结了,二十一岁不到就生了老大。   能伺候得了那样挑剔的老人,不但心性好,身体也是倍儿棒的。   俩孩子总算是被楼小乔安抚了下来,听说妈妈要自己,小帅脸上虽说还有三份不信,但嘴上已经不闹了。   楼小乔发现,原主可能是真没时间教育孩子。   小帅被丢到幼儿园两年了,学到的东西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随便抽查了几个算术题,这孩子还能算的乱七八糟,还生怕妈妈发脾气,一双大大的眼睛,谨慎而又小心的看向妈妈。   “没关系,从今天开始,妈妈要开始教你们算术题和拼音。”楼小乔叹了口气:“但妈妈的时间也有限,我教你们就要仔细听,听懂了吗?”   亭亭也叹了口气,小大人一样:“读书头疼的呢。”   小帅见她不懂事,抓紧了妹妹的手:“我会好好学,会教妹妹的。”   楼小乔:“那就从拼音开始教吧,你会读了吗?”   小帅想了想,声母韵母都读了一遍,但到了拼读的时候,就各种搞不明白。   这些都是幼儿园教的,学校的老师不可能教的多细致。   “没关系,以后妈妈教你们。”   听到妈妈这样说,小帅也松了一口气。   楼小乔正教着孩子呢,家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而且这个人,一进门头顶就冒着绿光。   吓了楼小乔一大跳,还以为这是什么新把式,赶紧也让孩子们看稀罕。   小帅叫了一声小姨姥,亭亭哼哼了两声。   俩小娃居然没把来人当怪物看待。   楼小乔就知道了,这绿光可能只有她自己才看得到。   天啦,穿越大神给个金手指,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来人一见面,就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出来。   “我说二妞啊,四顺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你男人,男人哪有不在外头胡来的。”说话的女人瓜子脸,瘦瘦小小的个子,嘴皮子长得极薄,穿着打扮也很洋气,这是楼小乔的大姨。   大姨一开口就有科任老师不想下课的架势,本着宽容和谐的目的,进行了一场思想政治教育课:“现在四顺混的好了,你好日子刚开头,就是咬死了也不能离婚啊,再说了你现在离了婚,带着两个娃儿,以后还能找着对象吗,我看你直接去城里,好好看着四顺,不行就再生一个,男人嘛总归看在孩子的份上,会回心转意的。”   马上一副担心她担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楼小乔怒了,也就短短的一席话,戳到了两个大雷点!   前世也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这样的发言,未婚的催婚,结婚了的催生,生了的催二胎,生完二胎的催三胎,人家要离婚的就劝人别离......   嗯,反正怎么让人不舒坦就怎么来。   穿越前,楼小乔听多了各种对男人宽容的版本,一个比一个还圣母心,个个版本都很奇葩,她摸了摸熊熊跳动的心脏,这颗心脏果然很强大,换她本人早给这极品亲戚气死了。   她这人气性大,很大!   好吧,你膈应我,我也不会让你舒服的。   楼小乔意味深长的看了大姨一眼。   楼大姨一凛,这死丫头可怜她做什么,明明出轨的是她男人,她那看人同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然后就见楼小乔摇了摇头:“果然头顶一片草原,世界无限可能,我大姨就是我大姨,心态好才能活的这样潇洒,可我做不到你这样啊。”   楼大姨瞪圆了眼睛:“什么叫我心态好。”   楼小乔叹了口气:“人要是太迟钝呢,吃屎都捡不到一口热乎的。”   楼大姨:“你你你。”   楼大姨的男人是个教师,人一向规矩还气管炎。   在这会儿看来,大姨也算是嫁得好了,所以王四顺发迹还没闹腾那几年,这位大姨有事没事来刺她一下,甚至偶尔碰上了王四顺,也会说些有的没的,明里暗里都说原主配不上渣男,像这样最喜欢对别人家的家事指指点点的人真是太讨厌了。   楼小乔捏着嗓子说:“我还以为姨父有什么情况,您是过来给我传授经验来的,要是没有就好最好咯。”   这样阴阳怪气的,听的楼大姨心里头也不大舒服。   人嘛一旦起了怀疑的心思,就不得了了。   “二妞,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哪能知道什么,您也知道我这一天到晚的不是待在家就是待在厂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姐就是个白莲花小可怜。   “二妞,我想起家里还有点事。”   楼小乔赶紧一把拉住她大姨,学着她大姨的样子絮叨:“大姨别走啊,咱两也好久没聊聊了,忘记问我旭宏表弟的事,他工作找的怎么样,听说这几年不包分配了,中专毕业也不好找工作吧,要是有为难的地方,可以跟我说说啊。”   .......哼哼,说说嘛,让大家都高兴一下。   楼大姨有个独生儿子,小时候成绩挺好的,到了初中突然就不读书了,中考没怎么考好读了中专,结果这几年包分配的事情黄了以后,新都县城考教师编制的底线都拉到了大专学历,现在进教育系统也难,楼大姨现在一提到这个儿子的事就有些头疼。   不等外甥女留饭,跟见了鬼一样的回家去了。   看着大姨一扭一扭离开的背影,楼小乔咬了咬牙,要你给老娘提男人,要你提!   看样子娘家亲戚也不是很靠谱,离婚这事儿还是得靠自己。   听说死渣男跟娇娇女就住在县城,两人跟两口子一样的过日子呢。   这不就是重婚罪吗?   虽然说这种抓奸她也是第一次来,但人活一世,谁还不是新手上道呢?   废话不多说,抓奸去! 第3章   九十年代民风淳朴,社会上对出轨的容忍度还没有后世那么高,出轨方被判净身出户都是有可能的。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法律的特色之一,直到后来出轨□□都不能成为判离婚案的不利证据,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更何况渣男跟小娇娇还住在一起,就是妥妥的重婚罪,就算渣男在县城有点关系,也不能做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楼小乔的目标明确,她要房子,当然能要到点钱就更好。   看情形王四顺这回是铁了心除了家产什么都不要,掐中的就是原主的七寸,吃死了她绝对会要孩子。   但若她摆烂了呢,她要是不要孩子,王四顺能搞定这两个娃儿,还是小娇娇愿意无痛当妈,帮别人带大孩子啊?   算算时间,渣男的小娇娇现在的肚子也这......么大了,渣男想在孩子出身前落实身份,两三个月内一定会把婚离掉,她慌个毛线,现在着急的是那两人,只可惜原主不知道这个道理,一着急一生气,原神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开了电视让孩子们在家待着,楼小乔脚底生风,踩着自行车就往县城去了。   村里人看着快要踩到冒烟的车轮子,纷纷议论起来:   “四顺真不要他媳妇了,还要把她赶出去,可我瞧着她挺高兴的啊,刚走的时候还哼着歌儿呢。”   “不能吧,上回我还看她当着四顺的面要上吊。”   但也有个别人看不惯王四顺的,吐了口唾沫就骂道:“王四顺这样做,是要不得好死的,谁都知道他老娘瘫了那几年,都是他媳妇伺候,王贵家的那脾气,谁能受得了,要我说四顺出去做工,也是躲着他亲老娘,把人家算计成这样,还有良心没良心的了。”   这声音一出,村里那些说楼小乔不是的人,也纷纷住了嘴。   原主的孝顺,那是村里盖章认可的了,王四顺的娘得的是中风,瘫了足足四年,那都是原主照料,照顾的好不好就不说了,家里有这么个人总比没这么个强吧,可恨王四顺丧良心,在外头搞女人就算了,还要抛弃糟糠之妻。   县城离村里就七八公里的路,单车踩的快点也就二十几分钟,王四顺现在干的工程也不大,当下手头的这个工程是个单位宿舍楼,工地里正忙的热火朝天,却不见王四顺他人在这,楼小乔随便找了个小工打听他们老板,对方说老板去了医院,她又赶紧往医院跑。   走到一半,见到照相馆柜台上大大的柯达广告,脑子里头瞬间有星星闪过,不如买个相机以备不时之需。   “老板,你们店有相机卖吗?”楼小乔站在柜台前问。   这年头还都是胶卷相机,柜台上贴着大大的柯达的广告,胶卷25一卷,洗照片多少多少云云。   柜台前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眼睛上下扫,狠狠地看了楼小乔好几眼,看的她心里都发毛了,对方才说:“你要买相机做什么?”   跟你很熟吗?   还不等楼小乔开口,老板冲着里头喊了一声:“大乔,你出来一下。”   楼小乔又要吐槽了,大乔什么的......   等等,大什么的乔。   然后,从里头走出来个脖子上挂了个相机的女人,一见到是楼小乔,就冷哼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亲爱的妹妹来了啊,我看看今天祖坟冒青烟了没?”   那讥诮的口吻,那说话让人欠扁的语气,一秒就能唤醒脑海中深深的记忆。   这人正是原主的双胞胎姐姐楼大乔。   两人的样貌长得是很像,但楼大乔一直都在城里工作,不像妹妹那样操劳,加上打扮跟气质,看上去竟然比自己年轻了一大截,大乔是英姿飒爽那一挂,模样大气的大美女,气质和样貌有点像林青霞。   天杀的,再看看原主,婚姻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   但紧接着的记忆,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大乔小乔虽然是双胞胎,但两人性格不一样,楼大乔一生好强,看不上性格软的妹妹,而小乔嫁人以后生娃带娃伺候婆婆,一天天忙的跟陀螺一样,但其实她心里又是很羡慕这个双胞胎姐姐的,内心甚至有一些自卑。   这些年楼大乔在县城开了个照相馆,干的是风生水起。   只可惜开业那天邀请楼小乔过来,那天刚好是王四顺老娘中风进医院,给耽搁了她就没来成,后来王四顺她娘听说了大乔在外头干出来大事业,便越发瞧自家儿媳妇不顺眼,一口一个“咱们家四顺怎么娶的不是大乔”云云,原主心里膈应,就更不愿意去见比自己优秀的姐姐。   再说大乔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   看到妹妹这个样子,楼大乔没好气的开口说:“你们家老太太不是死了吗,你现在不总算是想起自己还有个姐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大姨,真是土到掉渣,你家王四顺不是做包工头挺有钱的吗,怎么没钱给你收拾收拾,给你两百块钱买件新衣服,回头别让我看见你这鬼样子。”   ???   接着丢过来两张老人头。   楼小乔看着那两张钱,又看着嘴巴喋喋不休的姐姐。   但没想到真的关心她的,却又是这个嘴巴跟刀子一样的姐姐。   毕竟姐姐做生意赚几个钱不容易,楼小乔把钱小心翼翼的收好,她一定不会辜负姐姐的好意,会给自己买件漂亮衣服的。   看着妹妹把钱收好,楼大乔心里冒出来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妹妹哪里不一样了。   刚好店里没事,大乔让那个叫阿华的年轻人看着店,两姐妹就往外头走:“前头那家馆子还开着,我请你吃个饭吧,小时候你最喜欢那家的小笼包,还记得不?”   楼家也是这附近的人,两人家里小的那会儿条件都很差,家里也不常能带孩子们出来吃饭,但楼大乔挣钱早,她手头松留不住钱,那会儿两姐妹经常来这家馆子开个小灶。   店门口的大灶上还冒着热气,大乔叫了两笼小笼包两碗汤。   小笼包很快就上来了,楼小乔一口咬下去,一嘴的汁。   汤也是滚烫滚烫的,就着这香气扑鼻的小笼包,再喝上一碗汤,在这冬日里可真是太舒坦了。   楼小乔不由得喟叹一声。   “说吧,干嘛来我店里买照相机。”大乔说道:“不对,你不知道这是我店?”   就算两姐妹来往少,也不是绝交了,以前妹妹来县城的时候都会来找她的。   有些记忆还没什么融合,楼小乔这会儿想起来了:“我着急,急糊涂了,有件事情我得麻烦你。”   楼大乔嘴里含着半个包子,意味深长:“哦?”   什么人能让楼小乔急眼?   楼小乔憋气了很久,总算把眼眶给憋红了,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水,说道:“姐,王四顺出轨了,他要跟我离婚。”   楼大乔:“哦。”   意料之中的事。   县城就这么屁大一点,王四顺在城里瞎搞的事情,早就有人告诉她了,她也明里暗里的敲打过妹妹几回,但这个妹妹就是死脑筋,本来是她占理的事,变成了王四顺理直气壮了。   楼大乔语气淡淡的:“那你想叫我干嘛?”不会是想拉着她,去打那小贱皮子一顿吧。   楼小乔把一蒸笼小笼包吃完,还觉得没饱,但她努力克制住了。   要减肥,怎么能没意志力呢?   “我难过的不是这个。”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他竟然想叫我净身出户,而且你说有这么欺负人的吗,他老娘病了,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一天都没伺候过,好事都给他占了,辛辛苦苦的事情都给我做是吧,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楼大乔的声音就更冷了:“所以呢?”   这个怂包妹妹,听着就很生气。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补贴妹妹,但买回去的护肤品,都用不到妹妹身上,都叫他们家老太太克扣掉,送给她亲闺女了,买过去的吃食,也都轮不到妹妹,久而久之大乔这颗心都凉了,也就不愿意跟妹妹多来往,今天刚见到她时还觉得她跟往常不一样,没想到竟然还一门心思的把脑子拴在男人身上。   楼大乔暴躁的想锤妹妹一顿。   楼小乔脸色一凛:“哼,离婚可以,他是过错方,出轨了应该他净身出户。”   楼大乔眉毛一挑。   楼小乔:“我想找到他出轨的证据,最好找到他跟那女人生活在一起的证据,这头他跟我结了婚,那头他又跟别的女人同居,这就是妥妥的重婚罪,等证据拿到了,这个离婚官司才会对我有利。”   说来说去,不是要挽回这个死逼男人啊。   楼大乔感兴趣起来:“细说说,你要怎么找证据?”   楼小乔:“他跟那女的租房住在南街的一户人家,我想过去套房东的话,看看房子的时候是什么人租的,要是能证明两个人像两口子一样生活在一起就好了,另外他平常肯定没少给那女人花钱,最近那女的怀孕了,要是能拍到他俩一起生活,一起逛街,一起产检的照片,你说算不算重婚,如果真是重婚罪,他还得去坐牢,我想他肯定不愿意坐牢吧,我也不想让他坐牢,我只想要钱。”   “你还真问对人了。”能在县城开店,楼大乔自然是有点人脉关系的:“重婚罪可不好认定,你想好了真要他净身出户?”   不是要拖住王四顺的理由吧。   她还是怕妹妹这会儿嘴巴硬,等男人几句软和话,她又要回头。   说什么为了孩子好云云,啧啧啧,也不问问孩子们稀不稀罕这样的垃圾爹。   “还过个屁,过日子讲究个你情我愿,这种死男人还嫌弃我,还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楼小乔咬牙:“我现在自然是选择钱。”   至于这个人,送给他的小娇娇好了! 第4章   等要回去的时候,楼小乔又经过那家包子铺,本想打包两笼包子回家。   蒸笼上还冒着热气,老板提醒她,打包后哪怕是再重新热,也都没有在店里这个味儿。   楼小乔顿时觉得兴味索然,连小笼包都不可以复蒸,凭什么出轨了的男人还可以获得老娘的原谅。   掉粪坑里面的馒头,洗干净难道就没臭味儿了吗?   拐了个弯,到了附近的副食品店里买了两斤麻杆儿糖,她记得老大老二都喜欢吃这个东西。   等踩着单车回家,刚好在村里看见俩孩子被一个个头大些的孩子欺负。   个高的孩子叫虎子,两人先是打嘴炮,虎子见讲不过小帅,挥舞着拳头就要打回去。   楼小乔脸黑黑,虎子就是后屋王桂军的孩子,两家大人不对付,孩子也玩不来,虎子仗着自己比小帅年长两岁,经常欺负小帅兄妹俩。   “小帅。”干翻他。   小帅见是妈妈来了,心里有了底气,不跑反迎了上去,还狠狠推了一下虎子,结果虎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这是小帅第一次打赢比他还高的虎子,顿时兴奋的不得了。   那虎子比小帅高了足足有一个头,见到人家妈妈还在旁边,顿时就露了怯,加上被小帅推了个仰倒,这孩子也是混,拉开了嗓子就唱起歌儿来:“妈妈,有人打我了,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妈妈。”   “妈妈.....”   俩孩子见到妈妈没走,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   尤其是小帅,以前可都是虎子欺负他,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怕虎子了。   楼小乔:“干的好,以后谁要欺负你跟妹妹,就勇敢的打回去,气势上咱们决不能输。”   又补充了一句:“但咱们不能主动欺负别人,让妈妈知道你欺负人,我也是会打你屁股的。”   小帅狠狠地点头:“妈妈,虎子骂我,我才跟他打起来的。”   楼小乔:“嗯,打得好。”   其他的孩子很羡慕的看向小帅兄妹,要是他们父母看见打架,首先要去打一顿屁股,哪有撑腰的道理,然后见到楼小乔从塑料袋里掏出两根麻杆儿出来,跟个母老虎一样的:“就在妈妈面前吃完。”   看谁敢抢吃的。   亭亭还小,一点也不心疼乳牙,大口大口咬着麻杆儿。   小帅有颗小乳牙松了,一咬就疼,眼泪汪汪的把麻杆儿换了个方向啃。   妈妈真好,他现在才算确认了,妈妈肯定不会不要他。   见两个孩子吃完,楼小乔这才扬长回家去。   一众孩子继续羡慕......   前脚一到家,王四顺后脚就回来了。   这大冷天的,王四顺穿个皮夹克,脚底下踩着皮鞋,烧包的不行,模样长得其实还不赖,但气质实在是太差了,头上抹的油亮亮,苍蝇站上去都会崴脚,让楼小乔意外的事,王四顺头上也冒起来青眼......不对是绿光。   这可太让人惊讶了。   已知原主老实待在家,难不成渣男的小娇娇给他带了绿帽子?   这一发呆,倒是给王四顺想多了,他也知道自己很帅,毕竟露露整天都这样夸他,但这个乡下婆娘凭什么这样看他,她看得懂城里人的时尚吗,整天在家里不是喂猪就是喂鸡,看着就没兴趣。   一想到露露调情时说的话,王四顺整颗心都熨帖起来。   “磨叽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去办手续。”照过片子了,露露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娃,他心里就更舒服了。   虽然家里儿女双全,但他从没有带大过这两个孩子,自然也没什么感情。   上回就是,说好了签字的,结果这婆娘翻了个白眼,醒来就说要想想,这都想了三天了,等回去又要遭露露数落,王四顺觉得这日子相当艰难,一方面是他心爱的小情儿逼着他赶紧离婚,一方面又是这个甩都甩不掉的臭婆娘。   楼小乔找了把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了。   两人一个气定神闲的坐着,一个站在这人面前,气势上王四顺就矮了一截。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露露说只要咬死了他也要娃,这婆娘就会为了孩子,什么都不要了离婚。   楼小乔:“嗯,我那天仔细想了一下,我要孩子,你要家里所有的财产对吧。”   王四顺冷哼一声:“要不是你要死要活的要孩子,俩孩子我都不想给你的”   话还没说完,让楼小乔打断了:“行,既然你也想要孩子,咱两的离婚协议可以换过来。”   王四顺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啥?”   这婆娘,以前护孩子跟老母鸡护仔一样的,咬死了绝对要孩子。   楼小乔:“既然你那么想要孩子,那我也不同你争,孩子给你财产给我。”   王四顺:“......”   这话,王四顺不知道怎么接。   因为,他当初就是这样跟面前的女人说的。   说的自己是个特么特别在乎俩孩子的爸爸,痛心疾首的放弃了孩子......以得到全部财产为代价。   谁知道楼小乔今天跟换了个人,而站在那里的王四顺像个给领导汇报工作的小员工,顿时就被楼小乔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这女人,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前几次王四顺回来提离婚,她不是哭哭啼啼的,就是唉声恳求,半句都说不到点子上,最后还给王四顺摆了一道,但今天王四顺算是尝到了自己被摆一道的滋味了。   原本商量好了的离婚协议,楼小乔她不依了。   “你,你,你......”王四顺气血上头:“这可是咱们商量好的。”   楼小乔气定神闲,双手环胸,做出个满不在乎的姿势出来:“是啊,商量是商量,协议是协议,你也算是个做生意的人,出去跟人谈判,没见过人反悔吗,只要合同上没签字没盖章,我就可以反悔。”   王四顺怒火攻心:“你,行,行,行。”   楼小乔掀了掀眼皮:“怎么样,很公平吧,只是把条件对调过来而已,难不成你压根不想要孩子,哦,你讹我的是吧。”   当然王四顺不能直接说他真是在欺负人:“我他妈就是......我想要孩子的,我特别想要孩子,可我怕孩子们不要我,这样吧还是让孩子们来选。”   最后那两句话,是咬着嘴唇说出来的。   没办法,露露说了,他要是表现出不想要孩子,这女人就会拿孩子要挟他给抚养费,像他这样自私的人,是一分钱都不想便宜了别人的,更何况还有露露还跟他说,说什么如果分给了她钱,以后她再找个男人,岂不是拿他的钱去养别的男人。   是的,他不是小气,只是不想拿自己的钱去便宜了别的男人而已。   对对对,他绝对不是小气的人。   楼小乔在外头喊了一嗓子,小帅跟亭亭马上就撒丫子回来了。   王四顺恶狠狠的瞪着他们:“你们自己说,要跟爸爸还是要跟妈妈。”   小帅有些犹豫,亭亭却是记得要跟爸爸玩讲反话的游戏:“我要跟爸爸,跟着爸爸有肉肉吃。”   说完,右眼偷偷给妈妈打眼色,妈妈你看我说的对吗?   楼小乔微微勾了勾嘴角,给了闺女一个赞许的眼神。   亭亭跟妈妈心灵相通了一下,然后糯糯的看向王四顺。   “爸爸,你要带我走吗,妈妈说跟着你有好吃的,还能进城里住呢。”亭亭的小爪子抓住了王四顺的衣袖。   天啦,多可爱的孩子,天杀的她亲爹就是不喜欢这孩子。   不是自己带大的孩子也就不亲,王四顺看着跟自己撒娇的亭亭,头皮有些发麻。   楼小乔嘴角勾了勾:“你看,亲闺女就是亲闺女,她还是很喜欢你的,况且你也就只有这两个孩子,我相信你带着对他们更好。”   这下子王四顺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一噎,又看向儿子。   天啦,这个不会也——   小帅自然也注意到大人的表情:“嗯嗯,我也要跟爸爸,爸爸你来接我们的吗,我想坐你的小汽车。”   说完就要往王四顺的小汽车后座上爬。   王四顺看着儿子蹭蹭蹭上了车,汽车后座上马上就留着一排脏兮兮的印子。   王四顺:“......”   楼小乔:“你看,是孩子们要跟着你的,我也想通了,你有钱我没钱,跟着你才有好日子过,既然咱两都想要孩子,跟你跟我都一样对吧。”   王四顺:“其实,那个,就是......”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楼小乔拿出演技出来,眼泪汪汪且深情的表示:“四顺,其实你不想离婚吧。”   王四顺心里警钟四起:“怎么可能?”   谁知道楼小乔跟没听到的一样,声音恶心且肉麻:“我觉得你不想离,不然为什么要磨磨唧唧?”   王四顺:“.......”艹!   不成,要是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不光露露疯,他也得疯。   这会儿俩孩子都爬去玩汽车去了,小帅更是在母亲的鼓励下摸起了方向盘:“嘟嘟嘟,嘟嘟嘟。”   亭亭直接从后排翻到了前排,伸出小手也拉方向盘:“哥哥,我也要玩。”   这俩孩子,应变能力可以啊。   胆子也很大,楼小乔给了个赞许的眼神。   得到母亲的肯定,俩小娃知道自己做对了!   他们高兴了,崩溃的就成了王四顺。   钱嘛,钱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去年买车几乎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剩下的钱都积压在工程款里,露露的花销很大,吃喝用度都是要去省城买,他现在有苦说不出,那辆车是他的门面,一旦卖车,那些找他做工程的老板们会觉得他财政上有危机,这对于一个做工程的来说,信用算是废了,卖车是肯定不能卖车的。   王四顺这个人自私又抠门,心里也很清楚,要不是看在他现在还算个人物的份上,露露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跟了他?   他要是给了这婆娘钱,露露明天就能把孩子打了分手。   虽然这婆娘不像前几次要死要活。   但更难缠了。   就在这时,楼小乔“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那人也是一脸懵逼的被人截断了去路,然后他就被人扯了过去。   “书记,书记,刚好碰上了您,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个青天大老爷,我跟王四顺家里的事情还需要您这个青天帮我做个主哇。”楼小乔充分发挥出演技出来。   前世从小就在剧团长大,飙演技什么的那是楼小乔的本能,只见她一身破破烂烂,楚楚可怜,眼眶里一点眼泪要掉不掉的,不聒噪也不撕喊,就不招人厌烦,书记也是个人,顿时就起了同情心。   王四顺惊讶的看着楼小乔,只见她一瞬间眼眶就红了,还扑簌簌的掉下眼泪来,他想说这不是真的,刚才这女人还气势汹汹,咄咄逼人,还要舍弃孩子跟他换财产呢,他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书记,你别信这个女人,她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这话一说出来,就知道人不信。   楼小乔嘛,以前多内敛,什么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吞的人,可她亏就亏在一张嘴上。   进来的中年汉子正是下井村的书记,个子不高长着一张精明的脸,听到女人哭他先是头皮一紧,但很快就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楼小乔,倒也不是以前那样哭天抢地的,他就松一口气。   楼小乔穿着一件破棉袄,鼻尖被冻的通红,眼眶也是红红的,说出来的话就没一句废话,声音也清亮的很:“书记,您是我们的书记,是人民的书记,您给我们说句公道话,这几年王四顺的娘瘫了,都是我在家伺候她养她的老,他这个当儿子的压根不往家跑,一回来数落我没伺候他老娘,要跟我离婚,还要我净身出户,您说句公道话,人年纪大了要死我有什么办法?”   书记刚想劝几句,想说这事他也是刚知道,必要劝王四顺回心转意,外头的野花再香,哪有家里头靠谱,反正前几年四顺没拿钱回来,这女人不是也把孩子带大了么,非要离这个婚做什么,离婚还要分财产,真是个蠢货。   书记为人正派,话自然不能这样说。   这会儿村干部说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搞不好王四顺真一屈服,就觉得让家里的红旗不倒,外头的彩旗飘飘。   楼小乔看了一眼书记的脸色,马上就猜到了书记要说什么。   救命啊,烂黄瓜什么的我才不要。   “离就离吧,我却知道他离婚肯定没这么简单,村里不少人都劝我想开点,我现在想开了,想离婚了,但王四顺他诓骗我签离婚协议,想叫我带着两个孩子净身出户,一分钱不拿,您帮我做了这个主,什么样的王八蛋才能干的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出来!”   王四顺脱口而出:“你自己跟我说好了的,你要娃儿,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楼小乔:“但孩子们不想要我,所以咱两的条件对调过来,你带孩子我要钱。”   王四顺:“凭什么?”   “凭离婚是你要离的,王四顺啊王四顺,你可真是个人才,吃屎都要舔屎尖尖是吧,好赖你都想占了,养孩子不要钱吗,不花精力吗,我们娘三住哪里去,你现在一分钱不给,还要赶我们出去,就是逼着我去死。”楼小乔叉着腰骂道。   楼小乔冷冷的笑着,那双眼睛瞬间迸发出精光来,连那张平凡的脸也升华了,以往看着平平无奇的脸蛋,如今看着也有几分一样的神采,眼神更是摄的王四顺心神一震:   “今天你当着村干部的面说句准话,是不是外头有女人了,诓骗我净身出户!” 第5章   村干部一般是劝和不劝分。   但这是基于其中一方不肯离婚的前提。   而楼小乔把书记这样搞搞捧起,书记王山如果不想丧失威望,就不能做出太失人心的判决,他如今对这个扶不起的蠢货也同情不起来,说一千道一万,有这样一天完全就是王四顺自己招来的,且如今他还着了这女人的道,没想到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啊,把王四顺都摆了一道。   是的,在书记眼里,这个女人之前的温顺完全就是装出来的,人家想要的就是王四顺没下限。   结果傻逼王四顺还真上钩了。   这一操作可真是骚......不对可真是妙啊,书记不由得对楼小乔高看一眼,以前见她忙前忙后,还以为是个傻子呢,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啊。   聪明人对待聪明人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   楼小乔:“你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要我接受?”   王四顺:“......”   楼小乔:“你觉得公平,凭什么自己不能接受。”   书记点了点头,居然觉得很有道理,再看向王四顺。   王四顺简直要疯了。   第一轮谈判,以王四顺的落败剧终,最后他是逃出这个家的。   腊肉切了片,正反两面在锅里煎到出油,再用开水一烹,稍微煮了煮就香气扑鼻。   等肉煮的差不多了,再往里头撒下去一大把白菜叶子,荤菜素菜就都有了。   今年春天来的早,还没过年就交了春,但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起来,还不等楼小乔出去喊人,俩孩子已经齐齐回来了,刚两人看着王四顺的车离开,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想坐爸爸的车。   比起爸爸的小汽车,还是妈妈的自行车更好。   王四顺很少回来,这俩孩子也总躲着他,这回他连招呼都没小孩儿们打,直到看见汽车的烟屁股都肉眼不见了,小帅这才确定,妈妈是真的不会把他们丢给爸爸。   但他也跟亭亭耳提面命,之前妈妈跟他们讲过的游戏,要爸爸真带他们走,他们要装出很想跟爸爸一起走的样子。   可爸爸看见他们了,提都没提带他走的话。   一进屋,就闻到了腊肉的香味。   亭亭早就忘记了刚才那茬,压根没把这个死鬼老爹的出现放在心上,高兴的跑到灶台边上,垫着脚看着里面咕咚咕咚煮着的菜,腊五花炖白菜。   妈妈说,这是刚才的表现好,奖励他们吃肉。   她咽了咽口水,有点不确定的问:“妈妈,能吃了吗?”   楼小乔指挥着老大去盛饭,老二拿筷子,扫了一眼孩子们:“脏兮兮的,玩疯了吧,先去洗个手,灶上有热水,回头妈妈看看有没有带水龙头的灶子,能搞个水龙头直接放热水出来。”   “妈妈,我们洗冷水也行。”小帅说。   “不行,这么冷搞感冒了怎么办,再说了洗冷水手会开裂。”怎么能朝着糙汉子方向发展呢?   这孩子明显是被家里抠搜的风气给带歪了。   楼小乔现在穷,但她不抠。   这么冷的天,大人碰到冷水都会打个哆嗦,俩小孩儿竟然想用冷水洗手。   且不说冷水能不能洗干净脏乎乎的小手,就那样嫩的手经常冷水,很容易长冻疮。   其实原主不是没提过,让渣男给家里买个热水器,这年头村里好多人都用上了热水器,有用电的也有液化气的,冬天洗澡洗碗都很方便原主也有她的小智慧,她经常用孩子们跟老婆子当由头,让渣男买东西回家来。   安个热水器,不算过分要求了吧。   可渣男一听就心疼的不得了,指着家里头的灶说:“能用得上煤,你就还想用更好的,我给你买热水器,你用得起吗,那烧电的烧一个小时两度电就没了,洗个澡得几块钱,哪有你这样过日子的。”   但原主上次去找渣男,也去过他租的房子那里,不光热水器装的是最贵的那种,冰箱跟大彩电一应俱全,加入WO之前,桑塔纳那样的小车是很贵的,也是身份的象征,渣男每每去哪里都给开着显摆,油钱都不知道一月要烧多少,可她跟孩子们都不配用热水器。   不是她不能学会独立,但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为什么要她一个人养。   况且楼小乔是真的心疼这两个孩子,全村谁都知道他们老爸挣了大钱,整天在外头风花雪月,却委屈着全家人,平常就吃自家菜地里种出来的蔬菜,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节省,冬日里除了萝卜就是白菜,肉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上一回。   虽然这也是八九十年代大部分农村人的基本现状。   这到不是原主对孩子们苛刻,她赚钱的路子也不多,最近的一份工作就是村子里头的私营鞭炮厂编鞭炮,也不是她能力不够,这么大家子要照料,也只有那种工作是按计量算工钱,老板不会嫌她不按时出勤的工作适合她,挣的钱虽说不多,时间上也很自由。   缺点是能挣钱的时间太短了,因为夏天不能开工,厂里过了九月日夜加班干,年前又赶工,原主为了赚钱还会带回家干,经常要工作到半夜。   楼小乔怀疑原主是疲劳过度猝死的。   就冲着这能让人疲劳过度挂掉的破家,她也不打算让王四顺好好过这个年。   为了减肥,楼小乔控制了一下食量。   平常原主要吃一大碗,今天她特地留了余地,只装了平常一半的米饭。   这叫孩子们看了,顿时生出愧疚来。   小帅低着头默默地想把米饭扒妈妈碗里,还给妈妈夹菜,亭亭还很热情的让妈妈吃自己碗里的,直到楼小乔再三解释自己是要减肥,俩孩子这才消停下来,安安静静的吃起饭来,这样懂事的孩子,王四顺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跟外头的人搞在一起。   吃完饭楼小乔用热水洗了碗,去外头溜达了一圈。   村子里的人对她也挺好奇的,谁都知道四顺在外头包了女人,要赶她走,有些人说风凉话,有些人则是投过来同情的眼神,不过村里人都不爱惹事,就算有人觉得她很值得同情,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挺她。   这倒是跟楼小乔认知里面的农村差不多。   她前世就是出生在农村,对农村生活再熟悉也不过,她对农村生活究竟是什么样不感兴趣。   楼小乔现在需要的是钱。   不能等着渣男良心发现给她生活费,也不能等着离婚官司打完了分钱,她自己就要有钱。   没有钱,什么都干不了。   两世为人,楼小乔从没这样穷过。   作为一个穿越者,她知道自己不是力大无穷能,也没有上山打野猪的本事,更没有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时代,靠贩卖鸡蛋就能赚到钱,就算前世读过不少成功人士的发家史,但真的放在自己身上,她想说赚钱真的好难啊。   原主也是够拼的,简直是打工狂人,甚至在老太太身体好的那几年,还去县城打过工,一直都没能停止赚钱,但也没能存下钱了,打离婚官司也是要钱的,眼下就是过年也要钱,不能这样一直穷下去了。   但很可惜,在村里溜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致富之路,楼小乔只能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你说什么,离婚协议她不签了?”正在沙发上坐着的,吃着草莓的女人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语气也不耐烦了起来:“眼看我这都快七个月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办个事还磨磨唧唧的,你是不是吃准了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是想骗我的对不对!”   这女人名字叫露露,说是省城过来的,那气质跟一般的女人是真不一样。   刚开始,露露的目标并不是王四顺,而是另一个甲方老板。   直到后来露露听到了王四顺吹牛他的发家史,这才对他另眼相待。   王四顺是个本地人,还是一个有一大片宅基地的本地人。   作为一个穿越者,露露太清楚未来几十年的走向了,只要拿到那块宅基地,以后的几十年就等着躺赢,再加上王四顺是干工程的,未来三十年,这个行业都很有前景。   但前提就是她要跟王四顺结婚,宅基地这个话题她也不能明说,只是跟王四顺说,她不同意把家里的财产分给他前妻,她要那个女人净身出户,王四顺一向听她的话,尤其是在这种利己的事情上。   可这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王四顺把人往怀里一带:“哎哟我的小宝贝,你当离婚是那么简单的事。”   露露在他怀里扭啊扭的,她虽然怀孕了,但身形保持的不错,怀孕非但没让她变丑,反而更添了一些女人的风韵出来,王四顺觉得自己是更加离不开她了。   其实王四顺也搞不动,他对露露是很大方的,她要什么就买什么,她吃喝花用都要去省城买,那他就带她去省城。   即便是不结婚,他的钱也只会给露露,他的人也都是她的,离不离婚有什么差别呢。   “宝贝儿,我这边是真的遇上了麻烦。”王四顺把白天在家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跟露露一说:“也不知道这女人是受到了谁的挑唆,突然就不要孩子了,还要跟我对调条件签协议,居然还请了村支书来调停,这下好了,弄的我里外不是人,你说现在这种情况,我要怎么办才好。”   毕竟咬死了要孩子的主意,是露露给他出的。   其实王四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自从跟露露在一起以后,她还帮忙搞定了几个小工程。   露露的用处,可比楼小乔大多了。   所以也不能怪他狠,楼小乔这种跟不上脚步的人,就应该淹没在历史的阴沟沟里。   露露还真惊呆了,她也万万没想到,王四顺的那个乡下媳妇,能够洞悉到一切,还能将他们一军。 第6章   楼小乔在菜市场溜达了一圈,想看看当下的县城是个什么情况,也了解了解现在的行情。   眼下已经到了腊月,且不说摆摊卖年货的,哪哪都是人,这会儿的人刚富裕起来,又赶上了市场经济刚刚复苏,过年这样一年一度的大节日大家都很看重,从腊月中开始,各家各户就把年货办了起来,换往常自家可以准备些炒货,但今年老太太不是死了么,原主也没时间搞这些,所以家里都是冷冷清清的。   现在生意最好的是各类炒货和糖果摊子。   农家会自己炒点花生,一到放假就开始吃,但瓜子糖块那些就没那条件,一般卖炒货的也卖副食品,什么雪枣麻杆儿花生糖,都是一起的,生意好到爆炸,想到家里俩孩子,楼小乔也努力往里头挤,可就算她力气大,挤到里头的时候,也被挤散了头发。   卖炒货的三轮车上,各种东西都空了大半,老板正拿着个大铁勺,从三轮车的斗里头掏瓜子呢,旁边围着的人也各种抱怨,奈何炒货老板就他一个人,这大冷天的已经是一头大汗了,连连跟周围的人道歉,楼小乔还在吐槽这老板也是有意思,一个人看着摊子,难怪人只进不出,人越来越多了。   “楼小乔。”那人一抬头,就叫:“帮帮忙。”   这问话就很奇怪啊,楼小乔很迷茫,但还是点了点头。   此人看着眼熟,然后她很快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关于这个人的记忆,这人是她的一个表哥,名字叫徐佳佳。   说起徐佳佳就厉害了,在将来他可是全国有名的炒货大王。   而此刻,炒货大王还在挥舞着锅铲,尽情挥洒着汗水呢。   徐佳佳见到了她点头,就高兴了起来,手里的勺也塞楼小乔手里。   “今天客人太多了,实在是忙不过来,你有空的话就帮我搭把手,待会儿我妈还要送东西过来。”好像生怕她不答应似的,还补充了一句:“我给你算工钱。”   打工太辛苦又挣不到什么钱,楼小乔本来就想做生意,这么一个大牛人在面前,眼下不就是现成学习的机会吗?   三轮车的斗在前头,上面搭了木板子,下面的斗里头放着的是各种袋子,上头摆放地方有限,那斗里头放着的蛇皮袋里面就是各类炒货,上头一卖完,下头立刻补,以前徐佳佳负责卖,大姨负责打下手,忙的时候两人尚且勉强。   楼小乔赶紧翻看下头的袋子。   上头的瓜子卖的最好,她赶紧舀了几大勺填进去,直到把放瓜子的袋子补满了,又加花生糖,紧跟着看卖的情况,上面只要少了她就立刻补,这样一来,徐佳佳只用称东西以及算账,效率快了很多,百忙之中徐佳佳给了几个感激的眼神,这个时候连斗里的存货也不多了。   “让开让开,送货的来了啊。”外头又有人在喊,但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人的声音进来了,人却是进不来。   徐佳佳忙往外头挤,只见进来了个个子小小的中年妇女,样子跟大姨有几分像,这女人一手拎个蛇皮袋,见到她在这,高兴的说:“小乔,你在这呢,来来来搭把手,帮我抬一把。”   这就是楼小乔的小姨。   小姨家的炒货大部分都是现做的,这段时间生意太好,半道上小姨还要送上一次才够卖。   还不等两人说上几句话,拥挤的人群就将两人挤开了。   这一天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楼小乔补好了货还会帮忙算账。   她算账速度很快,徐佳佳负责收钱找钱,又快了许多。   来买东西的人也不愿意等,见摊子里头进进出出的快些,顾客也很满意,无不是夸楼小乔算账快,又算得准的。   这倒叫徐佳佳好意外,以前只觉得这个表妹性格安静,却没想到她心里是很有成算的,他也算是个做生意的老手了,算账竟然还没她快!   等到收摊,两人皆是累的要死。   这个时候楼小乔才想起来:“我是进来买炒货的。”   徐佳佳摸着鼓鼓囊囊的钱包,嘴巴都合不上,满不在乎的说:“晚上你去趟我家里,直接上家里去拿。”   楼小乔:“那得给我算便宜点。”   徐佳佳:“我送侄子侄女们吃的,还能收你钱?”   就是等着他这话呢,楼小乔赶紧谢过了。   两人一边收拾着摊子,一边往外头走,徐佳佳突然开口:“要不,年前你来这里帮我吧。”   楼小乔:“大姨呢,这我可不敢抢她饭碗。”   现在给徐佳佳帮忙的人是大姨,他也很头疼,好几次都开口想叫大姨别来了,但一提到这话,楼大姨就能用长辈的身份,怼到徐佳佳怀疑人生。   “今天我等了半天没等来大姨,就只能自己看着摊子了。”说着说着更愁了:“你说她这个人,没空来提前一声跟我说下,我也好临时请个人,早上我出来的时候还经过她们村,拖人给我带个话也行,结果你看看,等了半天没等到人,这几天刚好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她这样不是害我吗。”   徐佳佳一边说着话,在钱包里面翻翻捡捡,找出五张十块钱出来,往楼小乔手里头塞:“我知道你家里有孩子要照料,但这几天是生意正好的时候,你要是能来帮我,一天我给你开五十,按天结算。”   楼小乔都没推辞,麻溜收下了钱。   看徐佳佳那鼓到快要爆炸的钱包,只怕是五十块请个人,对他来说都不算个什么事儿吧。   原主以前在鞭炮厂,辛辛苦苦的编一个月的鞭炮也才三百多块钱,为了这点钱眼睛都快扭成麻花了,堪堪够一家人的基本生活开支,眼下离过年还有些日子,要是一天有五十块,那岂不是美滋滋?   楼小乔:“可我不知道大姨那边”   万一明天她来了,楼大姨也来了,那就是一场热闹。   要知道大姨是个很霸道的人。   楼小乔或许不怕她,但徐家能不能为了她惹大姨?   徐佳佳:“不光大姨那里,就是王四顺那里,只要你开个口,能帮上忙的我绝对不推辞。”   楼小乔一怔。   徐佳佳说:“你这个人,王四顺到处去说你,你就不找找娘家人的?”   原主哪里没找娘家人,刚开始找的是楼父楼母,结果娘家一听她要离婚,首先就联想到她以后要回来住,顿时觉得天都塌了,嫂子许晶晶在家也闹腾,誓死抗议她离婚。   搞不搞笑,离婚的是原主,娘家这帮人除了骂原主没卵用,竟然是一点忙都没帮上。   然后是楼大姨,上门说的那一通都是些什么媚男的言论,听的人血压都飚上来了好吗。   见楼小乔露出愕然的样子,徐佳佳不好意思的擦了擦鼻子:“你又不来找我,我也不好意思上门去问,搞得好像怂恿你们两口子离婚似的.......”   毕竟一般人都是劝和不劝分啊。   这才是真正的娘家人。   楼小乔眼眶中蓄满了眼泪:“我现在没钱,想找个营生。”   徐佳佳:“我这摊子请人要请到过年,你放心待遇上不会亏待你的。”   楼小乔:“王四顺说是我没照顾好他娘,其实他在外头有人了。”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她知道。   徐佳佳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那你准备怎么做?”   楼小乔:“我俩把官司都打到村里去了,但我觉得村里可能搞不定,迟早我俩要上法院,法院你去过吗?”   徐佳佳:“......”等等,他还真没去过。   但也不是不能去一次的。   露露是去外面闲逛时,刚好碰到了楼小乔跟徐佳佳在一起卖货,在外人眼里两人只是有说有笑一看就是熟人,在龌龊的人眼里就是没干好事,转头就把这事给王四顺学了。   此刻,楼小乔从一个赖皮妇人,又变成了个偷情养汉的贱人。   “好嘛,楼小乔可真是好样的,她居然敢在外头偷汉子。”   “我跟了他们一路,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关系看着很亲密,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露露挽着王四顺的手撒起娇来:“我就是心疼你嘛,真要分了财产给她,岂不是给她养汉?”   这也是王四顺绝对不能忍的。   露露给王四顺出了个主意,让他再去找一趟村干部。   这回要送礼,还要说点有的没的。   两人咬了半晚上的耳朵,第二天王四顺拎着一箱子东西,出现在村支书王山的家里。   “书记,我要举报楼小乔。”王四顺咬了咬牙,拿出不要脸的那一套出来:“我在外头听人家讲,楼小乔在广东打工的时候不正经,这就是证人。”   两人昨晚上一合计,一不做二不休的,干脆往楼小乔身上泼脏水了。   王四顺这人在外头混这么多年,没点手腕那是不可能的,别看他对楼小乔很冷淡,但每次回来都表现出自己多热爱这个家庭,在外人看来,这人是个顾家的好男人,楼小乔更是运气好到爆炸。   就算王四顺包二奶,也只高调的在他包工头的那个圈子里带出去过,可王山他不知道啊,王四顺又没有傻到带着情妇回村里炫耀。   “你说,楼小乔在外头干什么了?”   “楼小乔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这是我们一起的工友们都知道的。”露露眼珠子转的飞快:“她一回来就赶紧结婚生孩子了,我们在外头的工友们都说,这个孩子搞不好不是王四顺的呢。”   想传一个人的谣言太容易了,但想澄清却很难,这就是露露想的办法。   王四顺是个什么东西,他在村里树立的形象可是个大大的孝子跟好丈夫。   “书记,我亲爱的书记,要不是因为这事,我怎么可能跟她离婚呢?”王四顺洒下了几颗鳄鱼的眼泪。   “这件事情我会跟楼小乔核实的。”王山也不是只听片面之词的人。   这种事情想自证清白没那么容易呢,王四顺很自信的说:“您可千万不能被她的表面骗了,楼小乔就是个私生活一点都不检点的□□,她今天在市场上还看见楼小乔跟一个男的行为举止很亲昵。”   “你有证据吗?”   要证据还不简单,王四顺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小县城就那么点大,一天碰不到两天未必碰不到,“人证”物证俱在,他要让楼小乔无话可说! 第7章   按说王四顺这样举报,王山就应该跟楼小乔去核实。   但王山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东西照样收,等王四顺一走,就跑去找妇女主任李春华去了。   李春华今年四十五岁,是个很开朗热心的妇女,从事妇女工作十来年了,什么人没见过,一听说楼小乔偷人养汉,连连摆手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楼小乔哪有这个时间,她整天在家累的跟头牛一样,王四顺讲这种话就是没良心!”   男人看男人,远没有女人看男人那么透彻。   李春华是个看细节的人,她看王四顺风光无限,想到的却不是楼小乔好命,而是看到了楼小乔还是一如既往的过日子。   穿着打扮比一般农村妇女都不如,王四顺平常也没怎么给她钱吧。   同样是女人,这个年纪的谁不爱打扮,只有楼小乔不知道多少年没买过新衣服穿了。   王山:“这话怎么讲。”   李春华摆事实讲道理:“当年王四顺的娘一瘫,他就说外头有活,家里的事情都丢给楼小乔干,纯纯拿人当傻子,他王四顺要是个良善的人,就不该等他娘两腿一蹬就要喊着离婚,他现在说什么都行,六七年前甚至更早的事了,张张嘴泼污水容易,楼小乔自证清白却是难,我还听说王四顺在外头包了个二奶,上回逼着楼小乔离婚不成,两人合力打了楼小乔一顿。”   王山说:“不可能吧,王四顺说”   “他说什么来着?”李春华挑了挑眉:“打人这事你兴许不知道,但你可以问问你婆娘,她整天在村里闲话的,指不定就知道呢?”   可刚才王四顺说的是,楼小乔那回受伤,是被姘头家里的媳妇打的。   还不待王山开口,李春华又说:“我不管别人嘴里讲的,我只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这些年是不是楼小乔伺候王四顺的娘,是不是她帮着王家看着这个家,可每回王四顺风风光光回来,只管着往外头运东西,什么时候给家里买过东西,楼小乔和孩子们身上穿的用的,可从来不是什么时髦货,她要偷人,偷到这个程度也真是人才。”   王山便若有所思起来。   楼小乔也知道,原主吃亏就亏在那张嘴上。   事情做了,不说出去谁知道?   原主就是那样的人,王四顺忙着立人设的时候,原主却在家里做着一头老黄牛。   谁知道?   楼小乔却跟她行事风格完全相反,为了提高自己的存在感,自行车一进村子,她就热情的跟村民们打招呼。   “七叔七婶,吃过晚饭没。”   “三奶奶,您最近精神可真好啊。”   不说别的,这存在感是拉的满满的,村里的人也注意到这个小媳妇来。   楼小乔还是那个楼小乔,可感觉上却是哪里不太一样了,要不是她这样一路招呼打过来,别人都没有注意,原来楼小乔平常穿的这么朴素呢。   “你看看四顺媳妇那一身,衣裳还是她结婚那年买的吧。”七婶忍不住跟七叔八卦。   七叔一个大老爷们,哪里注意过这些,不过看得出来,楼小乔这一身是挺破旧的,于是不满的摇了摇头:“四顺也真是,不是说在外头发了财吗,自己穿金戴银的,他媳妇怎么穿的这么破。”   然后看了一眼楼小乔,她刚刚碰到了孩子们,这会儿已经下了车来,蹲在亭亭面前给小姑娘说着什么。   亭亭听了很欢喜,捂着小嘴笑个不停。   他忍不住想到了王四顺回来的时候,孩子们就在村口玩,王四顺开车路过闺女面前,看都没看她一眼,竟是扬长而去了,亭亭站在原地,眼睛羡慕的看着爸爸的车远去,她跟别的孩子一样,也没有坐过那辆车。   都是当爹娘的,一个嘴上多爱孩子,一个是用实际行动去爱着孩子们,谁是付出真心谁是耍嘴皮子,这难道还不明显?   七叔是没有那么细腻的大男人,可又不是傻,有双眼睛都能看得见。   况且,连他家老婆子也不穿六七年前的衣裳了。   七婶啧啧几声:“所以我说,王四顺真不是个东西,听说他今天还跑去王山家里去了呢,总之肯定没说什么好话,咱们就看看王山怎么判,这事儿要是判的不服人心,以后王山在村里说话可就没什么份量了。”   别看王山现在是支书,竞争这个位子的人多着呢,不少人都想看着王山做错事。   七叔是王山的亲叔叔。   老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听说王四顺今天还带着东西去了王山家:“不成,我得跟王山说一声,王四顺这人办事不踏实,别让他被王四顺给骗了。”   虽说都是姓王,但王四顺这一只跟王山这一只离的就有点远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犯不着为了这么个人丧失了威望。   做人还是要看长远些,做人也要有良心。   这些私底下的话,好的坏的楼小乔都不知道,但她能做到的,就是穿着日常穿的这一身破衣服,在村里晃了一圈,最后还在村口碰到了孩子们。   正在外头跟一群孩子玩着的小兄妹两个,看着尤其的可怜。   脏兮兮的衣裳穿在身上,活脱脱的小可怜蛋儿。   “你俩怎么在这里。”楼小乔赶紧从车上下来,一手一个孩子,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吃了早饭出门的,中午那会儿兴奋劲儿才来,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饿,现在一看到孩子们,就想起午饭还没吃,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叫。   两个孩子中,小帅明显是很没安全感的孩子,眼睛放在妈妈身上就粘住了。   以前爸爸回来了以后,妈妈都会心情很差。   但今天的妈妈看上去很好,眼睛里甚至都有光,这样神情都不一样的妈妈好像更漂亮了,这是以前的小帅从没见过的妈妈!   还不等哥哥开口,亭亭已经捂着肚子诉苦了:“妈妈,饿。”   小帅赶紧瞪她一眼,但亭亭假装没看见哥哥的眼神,眼睛眯了眯,笑成月牙儿的形状。   意外的事,楼小乔没像以前那样发火,反倒是高高兴兴的说:“今天妈妈去你表舅家的摊子上帮忙,妈妈挣到钱了,你等着,回头我带你们去县城吃好吃的。”   小帅这才松了一口气,难怪妈妈这么高兴,第一次妈妈把他们当个小大人一样对待,还跟他们炫耀挣到了钱,小帅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他很高兴,有被妈妈认真对待的感觉。   听说妈妈挣到了钱,亭亭也很高兴。   “妈妈,抱抱。”   结果还不等小帅反应过来,一双手就直接揽住了他的腰,直接把这孩子抱起来,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那种感觉太陌生,让这个小男子汉顿时有些慌了,两条小短腿还在空中晃了晃。   楼小乔的手碰到这孩子的时候,还吃了一惊,作为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这孩子也着实太轻了些,难道说原主的这两个娃长期吃的不够好,营养不良了?   然后又抱起来年龄更小一点的亭亭,把她放在前头的横杆子上。   亭亭还小,不能坐在后面,怕她抓不住。   但坐在前面风也大,楼小乔取下自己的围巾,把亭亭那张小脸紧紧的裹在围巾里面,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的小女孩实在是太可爱了,妈妈又在妹妹额头上亲了一口,亲完想了想,在姐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县城。”楼小乔摸了摸亭亭的小手,感觉很凉,把袖子拉了拉,让她把手缩在里头。   小帅已经惊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去县城干嘛,难道妈妈要带他们去爸爸那里?   还不等他们问,楼小乔欢快的声音传来:“妈妈第一次赚了这么多钱,当然要跟你们去庆祝,我带你们去县城吃小笼包去。”   从上次自己吃了,就惦记着这个事。   听说是去吃东西,小帅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亭亭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她是什么都不懂。   这会儿县城还很热闹,一进城亭亭就激动起来,一双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根本看不够似的。   而抱着楼小乔腰的小帅,眼睛也快忙不过来了,看样子这两个孩子是很少来县城。   说来也讽刺,从下井村到县城其实只有七八里路,来回一趟也就一小时的功夫,但因为原主太忙了,王四顺压根不喜欢这两个孩子,压根没时间带两个孩子出来逛街,所以这两个孩子都不记得自己上次来县城是什么时候,对这里的一切也充满了好奇跟陌生。   到包子铺时,人已经不多了。   “还有小笼包吗?”   “赶巧了,还剩三笼。”老板也要关门了。   “那都拿给我吧,还有喝的吗?”   这两个孩子嘴巴都不挑,对吃什么也没概念,于是由着楼小乔点。   “还有点豆浆,算了不卖了,送你们一人一杯,还要点别的吗?”   “我看你那里还有麻团,是热乎的不?”   “刚出锅的。”   “行,那来三个麻团。”   先带着孩子们坐下,老板马上就端了三屉小笼包过来,豆浆老板还加热了一下,用店里面的杯子倒出来的,楼小乔试了一下温度刚好,于是也叫孩子们赶紧吃,这俩孩子麻溜就吃上了。   这小笼包还是现包的,里头还有肉汁儿,凉掉再重新热就失了风味儿了。   豆浆是豆子现磨的,有股子豆香味儿,跟前世勾兑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就着豆浆,一口一个小笼包,小兄妹吃的是开心极了。   赚钱的感觉很好,楼小乔也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等孩子们吃完饭,楼小乔打算带着孩子们去看姐姐。   在记忆中,楼大乔很喜欢这两个孩子,经常带点吃的去她家找孩子们玩,亭亭周岁的时候,大乔还给两个孩子拍了套写真。   听说是去找大姨的,两个孩子都很开心。   三人开开心心往大乔店方向走,因为小兄妹到处张望,走的有点慢,亭亭更是突然停住了脚步,指着店里叫道:“爸爸!”   是爸爸跟那个女人,小帅也刚好看了过去,一看那张小脸顿时就皱了起来,面露不悦的把妹妹拉开。   楼小乔也看了过去,刚好看见个熟悉的人影,旁边那个肚子大大的,那不就是王四顺的情妇吗,这两人上次来家里耀武扬威,这女的理直气壮的骂原主,还要打原主来着。   没听错,小三当街打原配。   但好在原主的力气大,拉拉扯扯小三并不占便宜,最后还是王四顺拉偏架,两人合力把原主打了一顿。   楼小乔静静地看了两人片刻,带着孩子快步往大乔店里走去。   这家店里楼大乔的店不远,过年期间大乔的店并不忙。   “你怎么来了?”大乔好奇问道。   “拿上相机,跟我走一趟。”   “干嘛?”大乔有点儿懵。   “去金店。”楼小乔咧嘴一笑:“你说不好找的证据,兴许我有了眉目。” 第8章   工地里头的活也干的差不多了,这几天收个尾,工人们拿到了工资就要回去过年,做工程的这些人也得闲休息几天。   有些人回了老家,留在城里过年的一般都是在城里买了房子的。   其实王四顺也想买,买完车以后还剩了几万块钱,但当初为了追露露都花光了,所以现在还在租房住。   等年后有笔工程款收回来,王四顺计划把房子买了。   不过名字他会写在露露名下,露露说万一真离不掉,打起离婚官司来,这女人就分割不到财产。   跟王四顺在一起混的,大多数也都是当初一起出去做工的人,有些还是同乡,他家的那点事大家都很清楚,有人是从心底里看不起他,男人嘛在外头玩玩可以,很少有人真跟家里头的闹到离婚的地步,即便是离婚,也很少有人做到这么绝。   未免觉得他凉薄,不知不觉对他就淡了。   但王四顺不这样想啊,还觉得别人是嫉妒他呢,这一得了闲就出来炫耀。   你们看看我这身衣裳,你们看看我这双皮鞋,这可是意大利产的牛皮鞋云云,更显得他自私凉薄小气。   嘚瑟成这样,好像别人没挣过钱似的。   “四顺,我听说你最近在闹离婚,搞的怎么样了,昨天我媳妇出去打年货,还看见你媳妇在外头摆摊卖东西呢。”说话的人是跟王四顺一个村里出来的,大家彼此熟识,并且那人的老婆跟楼小乔关系不错:“你也是,外头这女人毕竟不是家里的,自己正经媳妇你不养,每天跟个老佛爷一样的供着她,毕竟是自己媳妇,多少也该给人家一点,这都快过年了,家里还有孩子们呢。”   楼小乔就两件冬衣,还是几年前买的,还得亏了这年头纺织技术进步,不然她身上还得打补丁。   这人当时想过去打个招呼来着,又怕楼小乔不好意思。   王四顺一听,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打个牌,提那种晦气的人做什么。”   “四顺,家里还没办干净?”   “没呢。”王四顺也愁:“哭着闹着不肯签字。”   “牛逼啊,前头的还没离掉,后头的又快生了,咱们这一屋子的就你最牛逼,愁个什么,那女的又跑不掉。”   “可她肚子都大了,再不结婚孩子的户口都不好办。”露露的原话是想把户口落到村里去:“你们说说怎么办?”   “给钱呗,钱到位了什么都好办。”那人不在意的说:“你好歹也是身家几十万的大老板,何必呢,给她个三五万,她不高高兴兴的跟你离?”   不过王四顺这性子大家都清楚,要他掏钱出来比什么都难。   王四顺要是真舍得钱,给人楼小乔留条后路,这婚早离了。   还有一点不好跟这些人说,年底他付了工人的工资,工程款却没到,露露花钱很厉害,衣服都不肯买地摊货,人家拿来当牌子的美特斯邦威,在她看来什么都不是,护肤品更是要买那什么兰博基尼(lancome)?   再说了他跟楼小乔没什么感情,当初娶她的时候家里不富裕,能挑的人家也少,等他发达了吧,孩子都有两个了,那两个孩子又不是他死乞白赖要生的,谁生的谁养呗,或许王四顺还有几分廉耻,这种话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   现在他手上值钱的就是这台车。   可要他赔几万就得卖车,他是绝对绝对不愿意的,这车就是他在外头跑工程的门面,好多单子都是靠着这台车谈下来的,如今有一部小车,尤其是外国牌子的小车妆点门面太合适了,其实他买车的时候别人劝过他,买个国产的面包车就行,能少十几万呢,跑工程的开个面包车也实用。   但王四顺抠门是对别人抠门,对他自己好得很,哪里肯委屈自己开个破面包车。   这个时候有人开玩笑说:“你哄哄她,带她去拍个婚纱照吧,这女人都靠哄,我听说咱们县城有个照相馆是真不错,穿着婚纱旗袍拍的照片,怪好看的......”   王四顺想了想,还真觉得这主意比较靠谱。   女人么,都是靠哄的。   一想到那女人,王四顺就气不顺,加上又输了几把,心情就更郁闷了。   “不打了。”王四顺把牌往桌上一扔,插着兜就出了门。   露露最近跟他说,要结婚就要准备买房,王四顺自己就是盖房子的,自然清楚房价。   小县城的房价也不是很贵,一平米三五百块钱,露露看中的那个地段属于中间位置,大概是三百五左右,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大概要五万块钱。   这笔钱在以前不算什么,他去年买车的钱,都能买下三套这样的房子。   自从买完了车,身边的人是觉得他挣大钱了,只有王四顺知道,自己的钱也花光了。   但这一点,露露不知道。   开着三套商品房在马路上行走,大大的满足了王四顺的虚荣心,也经常给他带来烦恼。   刚走到茶馆楼下,手机响了。   对,这年头手机开始流行起来,接电话也是要付费的,王四顺一看是个座机,想了想按了接听键。   “四顺哥。”电话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听我妈说你在外头都当了大老板了,发了大财。”   王四顺高兴起来:“瞎说什么呢,赚什么钱,我们这种做工程的,就是表面上看着有钱。”   对方估计在对面冷笑了,开口寒暄了几句:“四顺哥,我家里出了点事儿,能不能找你借两千块钱过过年啊,过完年立马还给你......”   “啪”王四顺挂断了电话。   这样的电话一天能借到七八个,绝大部分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亲戚,这样的事情是从他开车回去以后发现的。   但那人依旧不依不饶,见电话被挂断,又打了过来。   王四顺没接,但那人不依不饶继续打。   就这样拉扯了几次,王四顺还是接了。   那人开门见山的说:“四顺哥,我知道你碰上了难事儿,你家里那个,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王四顺挑挑眉,“嗯”了一声。   那人连忙说:“她为难你了?”   王四顺又“嗯”了一声。   那人说:“我偷偷告诉你一个消息,今天我在菜市场看见她跟一男的在一起卖东西了,你说她是不是也在外头有人了,故意吊着你想叫你给钱呢。”   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跟王四顺讲这话了,他不由得挑挑眉。   真够可以的啊,她要真敢偷汉子,别说让他掏钱,娘的他也要抚养费!   王四顺这一回到家里,露露就粘过来了,挽着他的胳膊撒娇。   “王大老板,你可以答应我了的,给我买套金首饰。”露露眨巴眨巴眼睛:“我可是有看中了的哦。”   又是要花钱啊......   “你要三金啊,是不是准备嫁人了。”   露露面带羞怯:“嫁不嫁人,还不是得你说了算。”   她摸了摸臃肿的肚子:“这都快生了,你好歹要给我个说法吧,你是不是真不想离。”   一提到这个话题,王四顺就萎了,连连拱手作揖:“是我不对,带你去买就好了。”   他说要买,就不能等到隔天,两人出了小区就往金店走去。   这会儿县城的金店只有两家,露露看中的大金镯子是那家新店的,上回买金就是在这边,一进店门,就让售货员拿给她试戴,这段时间她来了好几次了,店员跟她也熟悉,把她看中的几个都拿了出来。   “这个镯子可真是漂亮,你看看这雕花,跟你太搭配了,这还有个配套的项链呢......”店员舌灿莲花的介绍。   王四顺一看,好家伙这一套也要100多克,犹豫着问:“这个款式是不是没那么日常。”   露露却是很喜欢,连连试了好几个。   王四顺的脸都黑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要讨好她的冲动。   买吧,他跟自己说,露露今年也给他拿了好几个单子,总得先把姑奶奶哄好了再说。   .......   而这时,店外头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貌似无意的冲着店里“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   等了没多久,王四顺苦着脸,买完单带着女人出了金店。   而躲在街边的黑衣人,正是楼大乔,愤愤的对躲在电线杆子后头的妹妹说:“看吧,就是这样的货色,我说了打他一顿。”   楼小乔拉住了姐姐:“还有更重要的事。”   眼下,照片是拍到了,这可是王四顺给小情儿花钱的证据,这可是婚内财产!   楼大乔也知道自己刚才拍到了什么,她把两人亲昵的举动,买单时的照片,都拍了下来。   楼小乔拉着姐姐,往金店里走去。   金店的老板也很高兴,刚才开了个大单子,那女的可真是豪,买下了好几件金饰,没看出去的时候,那男的脸都黑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财运好,那一对刚出去,又进来两姐妹。   楼大乔也是在这条街开店的,大家彼此之间算认识。   “快过年了,是不是要买点金首饰啊,随便挑,给你算个优惠价格。”   楼小乔走到柜台前扫了一眼,然后停留在刚才那两人站过的地方,这一看就知道了,中间缺掉的那个镯子,肯定是被那女人买走了。   她笑了笑:“老板,我刚才看到前头那人试过的款好看,有一模一样的吗?”   老板上下扫了一眼这女的的打扮,不像是个有钱的,但看了一眼楼大乔,心说这是个有钱的主:“一模一样的难找,差不多的倒是能找一个出来,你看看这个好不好看?”   楼小乔看了几眼,却摇了摇头:“我想买跟她一模一样的。”   楼大乔狠狠地瞪她。   谁知道楼小乔跟没看到的一样,笑容更加真诚:“刚才那人买的多大啊,不会很贵吧,太贵就算了我买不起。”   老板摇了摇头笑道:“她买的重,光一个镯子都有八十克了,加上别的一起,一共花了一万块钱呢,你是要结婚了吗,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结婚买,日常带一带买个项链耳环的什么的都够了。”   她语气里面带着几分鄙视:“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一进来就紧贵的挑,这种人一般都是逮着一个坑一个的,你们自己日常带带,不用这么重的。”   还准备推销,楼大乔略看了几眼,却以没看中为理由,黑着脸拉楼小乔出了金店。   楼大乔没好气的问:“你进来就是为了问这?”   楼小乔从衣服里头掏出来了个随身听:“不是,是为了这个。”   她把刚才的对话录了音。 第9章   楼小乔从小不是什么聪明孩子,做事也慢别人半拍,这辈子快过一次,就是刚到法定婚龄,一纸结婚证书拍在了父母脸上,一辈子也就叛逆那么一回。   结婚以后楼小乔就被绑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大乔后来她送了妹妹一个礼物,就是这个随身听。   借助着这个东西,能听到港台的歌曲,也算是跟国际接轨了吧,虽然接轨过后楼小乔没任何的进步,后来王四顺还出了轨。   直到楼小乔从家里翻出这个随身听来,她就一直随身带着。   机会总是给了最有准备的人,果然让她用上了。   看到这里,大乔顿时就明白过来:“你录了音?”   阴得很呐!   楼小乔按了下倒带,再按播放键,三人的对话就很流畅的播放了出来。   联系上照片,证据链不就全了?   这个随身听是楼小乔在家找到的,试过了功能都没有问题。   因为这玩意儿不大,她都是随身带着的,只是没想到今天碰到了王四顺带着情人买金子。   买一次金子的钱就上万块,这段时间王四顺在这女人身上花的钱可不少,王四顺不懂法,觉得钱是他挣的他花没毛病,而且原主居然也是这样认为的,楼小乔不想跟他掰扯婚姻法,这种人就不配谈法,就跟他提一提抚养孩子的费用,跟照顾他家老娘欠下来的债。   人活着就是一口气,但这一口气绝不能堵在自己心口上。   面子能值几个钱?   干他丫的,最坏也不过是撕破脸皮!   “对,我录了音,虽然不清楚王四顺在这女人身上到底花了多少钱,但这也是个证明不是?”楼小乔的声音淡漠的没一点感情:“我也在收集别的证据,比如这么多年他都没给家里什么家用,这些都是证据,真打起官司来,都是对我有利的。”   楼大乔上下打量起妹妹:“你还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楼小乔:“有什么不一样的,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之前的离婚协议书,也是佐证王四顺人品的证据,这样的人简直要把人逼上绝路。   楼大乔:“照片我尽快洗出来。”   她没有说帮你,是觉得这样的事情,是她应该做的。   楼小乔感激的抱了抱姐姐。   楼大乔被她激得一身鸡皮疙瘩,伸手就要推开她:“这么肉麻搞什么!”   楼小乔笑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是你我姐妹最好。”   楼大乔冷笑:“重婚罪很难判断,要证明他们以夫妻关系居住在一起是很难的,人家可以说帮朋友安顿家室,谁能证明他们住在一起,没人愿意做这个坏人。”   楼小乔表示知道了,她从后世穿越过来,自然知道在对方没有打两个结婚证的情况下,证明重婚真的很难,但她也没打算去证明什么重婚罪,手里有证据能吓唬吓唬王四顺就行。   楼大乔不解:“既然那女的肚子都大了,为什么你不去偷偷拿到孕检的报告?”   这回楼小乔没出声,望着王四顺头上日益浓郁的绿光,因为她担心这孩子不是王四顺的啊。   要真不是,那不是查了个寂寞?   所以离婚官司的侧重点,应该在王四顺婚内出轨,以及一直没给家用,却在外头花天酒地上佐证。   另外,俩孩子他不要,也是要负担抚养责任的。   等回到了店里,见俩小孩儿正在跟阿华玩。   阿华是楼大乔的男朋友,两人是大乔开店以后认识的。   阿华也是干摄影的,但以前都拍些风景,起初也赚不到什么钱,后来认识了楼大乔,她刚好在搞婚纱摄影,也很缺人手,知道了阿华的这个特长以后,干脆硬拉着他入伙,阿华很擅长拍外景,后来又搞了室外婚纱摄影,大乔的这家影楼,才格外的赚钱起来。   见楼小乔过来,阿华冲她笑了笑:“小乔过来了。”   俩孩子手里一人一瓶“AD钙奶”,看见妈妈过来了,一个两个都跑上前抱住妈妈的大腿。   阿华冲楼大乔点了点头,楼大乔笑眯眯的冲着两个外甥说:“走,大姨带你们买身新衣服去。”   “耶”小兄妹一跃而起,亭亭更是直接被大姨抱到了怀里。   大姨跟妈妈长得很像,两人也跟大姨格外亲昵。   以往楼大乔是不给孩子们买衣裳的,买些吃的看他们吃到肚子里才安心。   有回她给亭亭买了身新衣服,后来压根看不到了,再后来看见妹妹脸上有被人打过的痕迹,才知道原来亭亭穿着她送的衣服回家,还没过水就被老太太扒拉下来,送给了外孙女。   楼小乔气不过,跟老太太大吵了一架,结果小姑子带着男人回到娘家,就打了楼小乔一顿。   这下子楼小乔是真不好意思了:“姐,先别买衣服,等等再说。”   楼大乔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我现在在跟他打官司,这会儿买新衣干啥的,我还怎么卖惨呢,等我打完了官司再买!”   两个孩子听说新衣服泡汤了,多少失望了一下。   但很快大姨就抚平了孩子们失落的心情,大姨给他们一人买了双漂亮的小鞋子。   原本两人的鞋子都是农村自己做的那种棉鞋,暖和是很暖和,但南方的冬季雨水也不少,一到下雨的日子连门都出不了,原主竟然别出心裁的找了两个胶皮底子贴在底下,防水是防水了,但有些辣眼睛。   楼大乔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双小皮靴,小帅选的是黑色的,亭亭的是红色的。   羊皮牛筋底,里面还有一层带绒的布,就算是下雪天穿出去都暖和极了。   这会儿已经入春,今年怕是穿不了多久,还特地选了大一码,冬季的货也快过季了,店主为了招揽生意,送了两双鞋垫子,又送了两双毛袜子,两人现场就穿上了,美得不轻。   “佳佳爸爸从羊城回来,也给他带了一双小皮靴。”小帅美滋滋的。   “好看,大姨好好啊。”亭亭软乎乎,在大乔脸上贴了贴,可把大乔给萌化了。   鞋子穿的暖和了,整个身体就暖和起来,又低调又实用。   楼大乔爱怜的看着两个小外甥,尤其是亭亭。   外头店里更多的卖的是小女孩的衣服,那些衣服可不要太美哦,连她自己都想生个妹妹了。   这么好看的孩子,王四顺是怎么舍得不要的?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晚了。   两个孩子一路上都在讨论鞋子有多暖和,自己有多喜欢大姨,不过最喜欢的应该还是妈妈啦。   远远的看见家门口有一道影子,楼小乔还以为遭了贼呢。   快到过年贼特别多,得时时刻刻的防着,有的人睡觉前在门口放把椅子,上面再放个铁桶,外头有人进来势必会推翻铁桶发出响声,就算是这样也防不住贼,据说有户人家的腊肉,就是让人家爬上屋顶,取下了瓦片,从上头把腊肉给偷了。   楼小乔家这情况更危险,家里没个成年的男人,就更容易遭贼的惦记,如今最值钱的就是那一屋子的腊肉,她可不想自己没吃到,遭了贼惦记。   “你去了哪里?”等在门口的女人拉长着一张脸,质问道:“我等了好久了。”   两个孩子听到这声音,跟个小鹌鹑一样马上瑟缩起来,齐齐的站在妈妈后面。   小帅想了想,他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还是哥哥,于是站在妈妈旁边。   楼小乔想起来了,这人可不就是王四顺的妹妹王五秀吗,就是那个理直气壮来她家拿走孩子衣服的小姑子。   王五秀嫁得也不远,在离县城更近些的郊区,她男人前面几年跟着王四顺一起出去打工,所以王五秀一直都抱着自己哥哥的这条大腿。   因为兄嫂不慕的关系,王五秀对这个嫂子连面子情都没有,但凡她来娘家,都要原主当姑奶奶一样伺候着。   原主当年刚生完老大,才从卫生所回来,恰逢王五秀回娘家,老太太就能在屋里吆五喝六的让儿媳妇起来,给她闺女“倒茶”,王五秀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几十年,什么时候喝个茶都要别人倒了,可见王五秀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搜索到了这段记忆,楼小乔自然不会给王五秀好脸色看。   打开了门锁,让两个孩子先进去,王五秀在娘家一向不带客气的,直接冲到屋里拿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了才跟楼小乔说话:“看什么,倒茶啊。”   “想喝不知道自己倒?”楼小乔:“你是叫花子吗?”   就算是王五秀不想承认,也觉得楼小乔的气度跟以前不一样了,棉衣还是那么一件破棉衣,但身上有种不好惹的气势,早听说这段时间嫂子在外头做生意,不过是出去干个活而已,能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大?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好歹也是这个家里出去的,有没有礼貌懂不懂好好说话啊。”王五秀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是来取腊肉的,我哥这段时间没空,快去把五花肉香肠跟牛羊肉取下来。”   楼小乔惊呆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啊!   想人家净身出户就算了,都这样了还惦记着腊肉呢!   “取腊肉?”楼小乔没好气的指着村里的猪肉铺子:“都在那里,你爱取多少取多少,不送。”   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居然是村里朱屠夫卖肉的铺子,王五秀气不打一出来,怒道:“给你脸了是吧,这是谁的家,肉又是谁的?”   楼小乔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猪是我自己喂的,牛羊也是我买的,凭什么你来了就要给你,你要我银行卡上头的钱,是不是一开口我也要给你啊,我看你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跟个傻子一样,这还没发烧呢就开始讲胡话了?”   怎的,不给你还能抢啊。   楼小乔可真是低估了这个人的脸皮,王五秀还真敢抢。   这个家里她住了二十年,东西放在哪里她再清楚不过,那熏腊肉的屋子在最后头,靠近许二姑家的那个位置,王五秀直接推门进去,就要找梯子取腊肉。   “你给我站住。”   “我不站怎么了?”王五秀可精神了。   “好好跟你讲话你听不懂了是吧。”   怕是以为楼小乔还是原主那样的好脾气,见自己是真拦不住这个泼皮婆娘,楼小乔顺手抄起旁边的大桶,那桶里是白天装的水,预备着晚上烧洗脸水洗脚水用的。   见王五秀不管不顾的要往里冲,楼小乔也不管了,直接抡起个桶子就往王五秀身上泼去。   这天气,这凉水,兜头浇下去别提多酸爽,王五秀先只是感觉到满头满脸的刺痛,然后就是彻头彻尾的寒凉。   “你,你,你......”   “我怎么了,你还敢来我家里,我还敢泼。”   王五秀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嫂子,见她又抄起另一桶水,扬起水桶就泼了过来。   要说刚才打湿的只是头跟脖子,这下棉衣泡了水又遭了第二桶水,全身都湿透了,王五秀顿时就打了个喷嚏,人冻得都迷糊了起来。   楼小乔跟个老母鸡一样,凶神恶煞的样子,看得王五秀一个哆嗦,加上外头的门没关,风一吹进来她就更冷了。   “你给我走着瞧。”   王五秀嗷呜了一嗓子,夺门而出。 第10章   王五秀打着哆嗦一路回到家。   且不说这一路有多冷,气都要气死她。   为了让楼小乔泼妇的证据保留下来,王五秀其实可以找同村的邻居换件衣服,她就这样湿哒哒的回了家。   嗯,就是这么任性。   结果非但没招来同情,反倒是一堆看笑话的。   偏她是去别人家取腊肉被人赶走的,村里谁不知道王四顺要跟楼小乔离婚啊,她还撞人家枪口上去拿肉,真是够脸皮厚的,就算她回到家找人村干部哭诉,并指着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做证据,诉说楼小乔的不是,他们村的干部都表示无能为力。   谁让你去人家里拿东西的?   别说是小姑子,就算是人亲兄弟也不能上门就拿东西吧。   农村人是淳朴,可也不是没规矩。   不管在哪里,成了家的就算是单独的一户了,哪怕是父母也不能直接上门抢。   回到了家,王五秀打着摆子吼道:“我要去派出所报警,让当官的把她抓起来坐牢!”   王五秀的婆婆一贯看不惯儿媳妇的嚣张,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队友的原则,毫无原则的偏袒:“都跑人家家里去抢了,这要是放在旧社会,给你来一镰刀都算轻的,你就算是属螃蟹的横着走,也看看地界儿,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让你横着走。”   “谁才是你儿媳妇呢!”   “我看你是我儿媳妇才劝你,四顺这样做事不厚道,你别瞎掺和,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我哥那是有本事,楼小乔她配不上我哥。”   王五秀的婆婆讲不出大道理来,但即便是旧社会,也没有赶走自家媳妇,一分钱不给人的道理,如今王四顺的事情在乡里传开了来,连她家都遭了不少笑话。   当初娘家杀年猪,王五秀去“帮忙”,亲眼看到那头猪的膘,那么厚的膘至少有两百斤肉。   王五秀恨恨的捶床:“那.....那么多的,那么多腊肉,不能便宜了那女人了,阿嚏,阿嚏,阿嚏”   赶走王五秀,楼小乔松总算了一口气。   她也算是想起来,为什么家里的菜自己总吃不到一口好的。   这家里的宅基地大,但盖房子的地方小,但农村人为了防着以后子女多了房子不够分,就留成了自留地,这块地种菜也好,空着也罢,总归是划到这一家地界儿上头的,若是以后孩子们多了,分家就有了地方分。   王家这一块宅基地本来就大,有大概半亩地是做了菜地,原主在上头种满了菜,不光白菜吃不完,连蒜叶都快老了。   这些菜以前都让王四顺给弄走了。   王四顺带着工程队在外头做事,可不得包饭?   菜大部分都是从自家菜地里头摘,不光摘菜摘的理直气壮,他每年还要从原主这里扛走半头猪。   猪是自家粮食养的,菜是自家菜地里种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可从没给过钱。   可要是感情好,不给钱也就罢了,王四顺这几年是连个子儿都不肯掏出来,还只往家里捞东西,捞男一个。   楼小乔越想,就越咽不下这口气,心里在离婚条件上也加了码。   除了房子,她还要钱!   有了这事儿楼小乔就更害怕了,连王五秀都盯上了她的腊肉,谁知道晚上还会不会有人再过来,得亏这边的贼再胆大,也没有大白天偷东西的,不然连白天都不敢出门。   但出了这事,楼小乔打算晚上在火坑边上支个床铺,就睡在这屋子里。   想到这里,看了一眼躲在屋里瑟瑟发抖的俩孩子,冲他们笑了笑。   “妈妈真厉害。”亭亭回过神来,无条件的开始拍马屁。   “妈妈,下回我帮你。”小帅觉得自己是个小男子汉了,刚才看见小姑就怕,他不配当小男子汉!   楼小乔却是高兴不起来,神经更紧绷了。   家里要只有她一个人倒也还好,但还有这两个小马屁精呢。   “晚上妈妈要睡在这里守着这些肉,小帅你晚上跟妹妹睡,有什么动静来这里找妈妈。”   “妈妈为什么要睡在这里?”小帅一双眼睛提溜提溜。   楼小乔叹气:“妈妈要防着贼呢。”   亭亭:“亭亭也要跟妈妈睡。”   楼小乔无情的拒绝了她:“你在这里,妈妈就没办法抓贼了。”   火坑上噗噗噗在响,谁开了。   亭亭以为妈妈又是在玩什么新鲜游戏,跟妈妈撒娇耍赖皮,非要睡在一起,被楼小乔提溜出去洗头。   小孩儿最怕洗头洗澡的,被抓到的亭亭跟只闹水的小猫咪一样,发出一阵惨叫连连。   洗完头又给孩子们烧了水洗澡。   尽管在火坑边上洗,孩子们还是被冻得发抖,最后洗完澡的亭亭被妈妈抱进被窝里头捂着,也不提要跟妈妈一起睡的事了。   等孩子们睡了就去布置,家里有现成的水泥砖,是盖房子剩下的,另外再找了块木板,搭了个简易床,棉絮家里也有现成的,一般人做火坑用的屋里为了散烟,透气性会更好些,这屋子就比里屋要更冷。   楼小乔打算晚上连火都不灭了。   做完了这些,又检查了一下家里的“安保”问题,大门、侧门、屋顶......   这屋子的门栓还是老式的门栓,不够牢靠,但农村左邻右舍都是人,即便是周围的邻居之间颇有龃龉,碰到了贼大家都是愿意帮忙的,只要是大喊一声,周围住的人都会来帮忙,最后又把床头放了一个铁桶,一根棍子,另外还有一桶冷水。   这个季节冷水简直就是利器。   用刀未必能砍伤人,但一桶冷水泼过去,嘿嘿嘿。   那个桶是防着有人来,听到动静就可以敲铁桶,四周八围的人都会来帮忙。   做好这些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孩子们睡的早,这会儿都进入了梦乡。   如今看着这两个孩子,是越看越喜欢的楼小乔,在两只熟睡着的小猪咪脸蛋上亲了一口。   嫩嫩哒。   又亲了一口。   软软哒。   楼小乔给自己灌了个热水袋放在被窝里,又加了跟粗粗的木柴。   她睡觉不轻,但也不是容易睡死的人,半夜未必能醒来添加柴火,粗木柴能多烧一会儿,哪怕晚上火灭了,火星子也会留下来。   临时搭的床榻离火堆不远,就算时不时有冷风吹来,躺在火堆旁也没那么冷了。   楼小乔躺在被窝里,脸上印照着暖意洋洋的火光,她竟也不觉得刺眼,就这样慢慢的进入到了梦乡。   而此时,睡的晚些的许二姑出门去倒洗脚水。   她一出门,就看见两道身影在楼小乔家后门口转悠,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这俩人不走,不光在窗户边偷摸摸的瞧,还在门口又推又撬的,马上就清醒了过来四顺家被贼给盯上了。   过年前,哪怕是贼也会冲一波KPI,在农村主要就是偷腊肉。   这一带各家各户都养猪,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熏腊肉的习惯,四顺媳妇更是每年养两头猪,除了一头卖钱,另一头猪一般都熏做腊肉。   这么多肉,家里没个男人,可不是容易被人盯上吗?   这要是别人家遭了贼,许二姑只怕早就喊起来了,只可很四顺媳妇那张嘴太毒,前几天两家小孩儿还因为斗嘴吵过架。   盯了那几人一眼,许二姑冷笑着转身就进了屋。   门开了好久才关上,灌进去一屋子的冷风,她男人王富贵躺在里屋的床上:“桂军他娘,磨蹭什么呢,赶紧把门关上。”   许二姑进了屋子,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我看到有贼。”   王富贵立马就要抄棍子了:“贼,哪里有贼。”   许二姑赶紧瞪他:“又不偷咱家,别管闲事儿。”   王富贵:“这可是贼!”   村里人,谁听到贼不是想打一顿才好的。   许二姑冷冷一笑:“人家总归是要偷的,万一把人吓跑了就记恨上咱家,万一哪天就偷到咱们家来了,反正我看是在四顺家周围转悠,今晚上肯定会偷她家了,四顺媳妇心不好,偷她的是她的报应,人家当贼的也不容易,给人家留点活路过个好年。”   你看吧,人长一张嘴,什么都能说出来,如今当贼的都不容易了。   是可怜人家半夜还要加班加点的偷盗,还是可怜人家寒冬腊月的还要干活?   她男人王富贵是个憨人,脑子本来就不是很灵清,衣服脱了就懒得折腾,听她说不用起来,翻了个身就呼呼打起鼾来。   因为贼惦记着前头那家,许二姑觉得自家今晚上肯定安全,也睡得特别安心,也上了床眼一闭就睡过去了。   而外面的几个贼,是一起出来“干活”的。   有人跟他们说,这家里的腊肉很多。   白天他们就踩过点了,知道这家就女人跟小孩儿,而且年猪杀的又大又肥,下午那女人更是说家里还有牛羊肉。   那晚上势必要干一回大的,一百多斤的肉一个人可扛不动。   贼甲负责望风:“屋里的灯都灭了,看样子都睡下了。”   贼乙朝里面看了好几眼:“不行啊,那女人就睡在这屋呢。”   当贼的总是怕人的,哪怕屋里只有个女人。   偷东西是一回事,但犯不着抢劫或是伤人。   贼丙是三兄弟里头最机灵的,往里头看了一眼便道:“这女人警醒的很,手边有刀,还有一桶水,咱们先上梁试试。”   熏腊肉的房间必须是瓦片顶,这样才便于通风,上面有梁有木条,腊肉一般都挂在梁上,经验老道些的贼,在屋子外头随便转上一圈,就能知道谁家的腊肉挂在什么地方,有些人家里老旧些,揭开瓦片就能从上头提溜走。   贼丙身手敏捷的上了屋顶,揭开了瓦片,发现王家这屋子是最近几年盖的,为了防贼屋顶上的木条子钉的很密,腊肉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很难从狭小的缝隙中弄走,他冲下面的几个兄弟摇了摇头,让那几人停止了动作,然后盖好瓦片,轻盈的下了屋子。   “不成,不好弄,除非从门口进。”   “屋门口进去动静太大了,她这门口也放了桶,动静一大屋里的人肯定知道。”   “那怎么办?”贼一般不走空,除非是被逮到,出门必须要带点东西回去。   贼甲咬了咬牙,看向后头那屋。   其实刚才那女人出来,几个人都是看到了的,当时他们几个都准备撒丫子跑路,只是那女人居然没吱声,反倒是锁上门进屋去睡了。   明明是看到他们了,却一声不吭的,今晚上势必是松懈下来了。   “后头那家我也踩过点的,屋子很旧,熏腊肉的屋子在后头,那边靠山。”靠山就好跑也好躲藏。   几人商量了一下,定下了作战计划,又有贼乙去重新踩点布置,在外头打着哆嗦略等了一个多小时,确定后面那家人也睡熟了,踩着夜晚的露水,轻轻的撬开了后头那户人家的门栓...... 第11章   今晚上特别顺利,那家人甚至都没放暗子。   这一夜,突然降温了,后半夜更是下起雪来。   气温骤降,楼小乔睡在火堆边,起初还不觉得冷,半夜竟然被冻醒了。   火坑上的火只剩下一小撮,已经只剩下一口热气,楼小乔起来扒拉了一下火堆,丢了一把刨花下去。   火星子扯着刨花,火一下子就旺了,又丢了一把细木柴下去。   火焰噼里啪啦的烧得旺了,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   外头有声响,轻轻的落在屋顶的瓦片上。   这么静,应该不会有贼了吧。   楼小乔静静的看向头顶,心里觉得很踏实,烤了会儿火,又添了点柴,困意再次袭来。   等鸡鸣响了三遍,突然醒了。   楼小乔睁开眼发了会儿呆,看着头顶上影影绰绰,人是睡不着了,但身体还是不想动,一掀开被子冷的要命,还是躺一会儿吧,正在这时,屋子后头传来了一阵嚎,立刻就被吓得清醒了。   “我家的腊肉,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的腊肉!!!!”   声音是从后头传出来的,楼小乔赶紧披着大棉袄下了床,走到侧门边上打开了门。   后半夜下了雪,昨晚上那个时候被冻醒的。   嚎哭的声音从屋后头传出来,那声音叫的像夜枭般凄厉:“我家的腊肉,一块都没有了啊,这个年要怎么过啊!”   这声音太惨,一时之间都没听出嚎哭的到底是谁。   腊肉可是农家最宝贵的财产之一,谁家丢了腊肉不是丢了半条命?   楼小乔心里暗暗庆幸,昨晚上要不是睡在屋里守着肉,被偷的搞不好就是她家了。   低头一看更是心惊。   门口留着几个泥印子,大概是踩点的时候留下来的,这帮子天杀的贼,昨晚上肯定也是想偷她家的肉!   王桂军家里已经闹腾起来了,王桂军媳妇徐兰兰听到声音也赶紧爬起来,看着梁上头空空荡荡的只剩个猪头,顿时脚一软差点就栽到了地上,这会儿周围的邻居也听着声音起身了。   有些人还跑到王桂军家看,真是惨,连猪下水都没留下,除了个不值钱的猪脑袋,全部都叫人拎走了。   周围人都议论纷纷:“真是可怜呢,许家婶子自己都舍不得吃。”   有人就窃笑:“那可不是,她家腊肉每年都要年头吃到年尾,兰兰整天说他家一年到头不舍得买肉吃。”   许二姑的抠搜是全村有名的,家里据说一年到头不买肉吃,就连炒猪肝都是用水煮,她儿媳妇想吃肉只能去娘家,这老太婆还洋洋得意的跟人家讲:“你看看,这不是把肉钱都省下来了吗,娶儿媳妇就要娶这种娘家能贴补的赔钱货。”   村里人也有人看不惯她这样,私底下经常议论她。   许二姑就在那里嚎,见楼小乔也在人群里面,心里顿时就起了恶劣,跟看到了猎物的狼一样跳了起来,扑向了楼小乔,眼神里头漏出凶光像是要吃人:“那贼本来是在你家的,怎么会偷我家的肉,都怪你都怪你,该偷的本该是你家。”   都怪楼小乔啊,要不是她家招来的贼,怎么会偷自家的肉。   合该楼小乔赔给她才是。   许二姑一时之间有些失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嘘嘘索索的声音。   楼小乔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看到贼了?”   许二姑:“......”   楼小乔想到门口的黄泥巴印子:“大家住这么近,你看到我家被贼盯上的时候,就没说句话喊一声?”   许二姑觉得,周围的眼神都不对了。   同一个村都是要互帮互助,这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但凡有一户打破了这个平衡,就会成为另类,许二姑也没有想到自己嘴一秃瓢,竟就把昨天看到贼的事情说了出去,刚才也是她太心急了些。   这会儿她脑子里头都是空的,楼小乔冷笑一声,推开了她。   这就是现世报。   还不等别人骂她,徐兰兰就扑了过来,死死的掐住她婆婆的脖子,歇斯底里的:“你看到了贼,你居然看到了贼,那你看到了怎么不说啊,你脑子有病啊你,前头那家人怎么招你眼了你就这么看人家不顺眼,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人好过了,年猪杀了以后你也不给我们吃,那一头猪就吃了两顿,就两顿都让贼偷了,你说你省着钱是为了干嘛,给自己打个镶金边的棺材吗......”   许二姑继续撒泼嚎,但连平常最护着她的老伴也抹起来眼泪。   王富贵后悔啊,当初就不该听老太婆的,怎么能存了害人的心思呢?   这种人,楼小乔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因为下了雪,今天没打算把孩子们送小姨家去。   出门前单独生了个盆子,里面就都是炭火,让小兄妹在家里烤火和玩。   眼下小帅也快读一年级,这个年代的孩子似乎都是放养,但楼小乔也教会小帅学点东西。   “今天开始,你们就别跑出去玩了,带着妹妹在家里认会儿字,事儿做完了可以看会儿电视。”楼小乔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纸笔,把自己写下来的几个字让他临摹:“这几个字,妈妈教过你的,会读了吧。”   小帅点点头,依次读:“人、中、水、火、土。”这是昨晚上教的。   楼小乔满意的点点头:“照着妈妈写的字,一个字写十遍,写好了再教妹妹认字,妹妹会认了才能玩,可以看会儿电视,但是不要出门,昨晚上桂军叔家里遭了贼了,家里总得有人看着,要是有人进屋,要抢咱家腊肉怎么办?”   小帅很激灵的说:“去外头喊人。”   “那中午饿了怎么办?”   “妈妈留的馒头,我跟妹妹吃。”   馒头放蒸锅里的,里面有热气,拿出来就能吃了。   中午她也懒得给孩子们做饭,经常是怎么轻松怎么搞,南方的馒头是软软香香甜甜的那种,孩子们也很喜欢吃。   楼小乔点了点头,放心了出了门了。   小帅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懂偷奸耍滑。   楼小乔这一出门,还听见后头那户人家的哭闹声。   在农家,腊肉就是一户人家这一年最重要的收成,家里吵闹是正常的。   村里人知道了原委,本来是有几分同情也变成看笑话。   省吃俭用的,加起来吃了不知道有没有五斤肉,竟全部便宜了贼。   天气虽然冷,但生意却是更好了,县城里面半年货的气氛很浓,听徐佳佳说,正月二十九那天生意会差些,前面这几天每天都是这么忙,见楼小乔面色有些憔悴,徐佳佳关切的问了几句,楼小乔便把昨晚上的事情当做笑话讲给他听,听的徐佳佳直皱眉,她家里只有女人孩子,确实不是很安全。   更何况现在她家的腊肉才是最多的,除了猪还有牛羊。   “往年王四顺都要带走大半,今年我不让他搬走了,都放在家里,反倒是遭贼惦记。”楼小乔苦笑:“我现在晚上都不敢回屋里睡。”   徐佳佳想了想:“不如明天你带上一块来菜市场卖一卖,看看能不能卖掉。”   楼小乔眼前一亮。   徐佳佳点了点头:“菜市场倒是没见卖腊肉的,不过你就试试嘛,又不用费多少功夫,就挂在这里,有人问你就卖。”他示意楼小乔就挂在摊子旁边。   楼小乔眼前一亮,心里也有了点盘算,冲着徐佳佳笑了笑:“那我就厚着脸皮带来了。”   “多大点事,再说谢谢我跟你不客气了啊。”   “不说了,来客人了。”   楼小乔做事靠谱,徐佳佳跟她相处起来也省心,自然想卖点好处给她。   再加上这是自己亲表妹,又不是别人,能拉一把就拉上一把。   既然徐佳佳愿意帮忙,楼小乔也不是什么不上道的人,该干的活就得给人家好好干完。   兄妹俩这样有说有笑的商量着,看在有心人眼里,就脑补不少小故事出来。   露露跟王四顺站在菜市场尽头,王四顺看的脸都绿了。   这两人亲亲热热的说话,显然认识不止一天两天了。   露露指着楼小乔在的那头:“我就说她不老实吧,说不定早就跟人轧姘头,面上装的是很好的,还到处造谣说你的坏话,你不能那样好说话呀,那两个孩子,说不定都不是你的种,所以凭什么给她钱。”   离的远看不清脸,王四顺只觉得这个男的有些眼熟,但他没往亲戚那方面想,只觉得自己是以前见过这人的。   于是王四顺举起相机,对着楼小乔方向使劲拍。   露露说:“哎呀,大白天的,说不定人家还是会抵赖,你说这两人看着都这么熟,不会只在大白天见面吧。”   她在暗示,楼小乔肯定在家养汉子。   这一点王四顺也想到了,这段时间楼小乔变了好多,跟以前简直不是一个人。   要说是她自己无端端变化的,王四顺怎么都不肯信。   而正在菜市场里面卖东西的楼小乔感受到了熟悉的绿光,往不远处扫了一眼。   虽然很模糊,她看出来了那是王四顺。   旁边那个女人,应该是他的小情儿吧。   徐佳佳:“怎么了?”   楼小乔摇了摇头:“没什么。”   徐佳佳说:“最近村里怎么那么多贼,你自己在家要小心一些。”   这年头治安不好,别说楼小乔家就她一个大人了,徐家那么多人,也会遭贼惦记。   已经遭过一次贼光顾,楼小乔显然已经很有经验了。   看样子,今天晚上的防盗设施要升升级。 第12章   当天晚上楼小乔还是睡在火坑屋里。   临睡前,她又把屋子里再检查了一遍,靠屋子的地方有个坑,她专门选了长短合适的棍子,放在旁边。   当晚楼小乔晚上还有些亢奋,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与此同时,三个人影在屋外头绕了一圈,一个个子小些的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侧门处,身后的两个男人屏住呼吸看着她的动作。   女人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关键处,只听见“嘎达”一声响,屋子里头传来了门栓被打开的声音。   那女人一喜,声音都忍不住抬高了几分:“打开了。”   那男人明显也是干惯了这种事的,挤开女人,在屋外头推了推,感觉到里面还有东西抵着,就慢慢的挪。   这年头为了防贼,人民群众简直发挥了无穷智慧,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帮当贼的也与时俱进,想出来不少法子反防贼,只见那屋子里头的椅子很轻很轻的往里挪动了一下,还传出来铁桶摇晃的声音。   里面的水泥地不平,椅子一挪,竟然绊到一个小小的坑里。   三人齐齐停止了动作,等着里头的动静。   ......桶子没掉在地上。   那男人才松了一口气,见门被挪出来寸长空隙,这时他便褪去外套,伸手探了探宽度,他做惯了这些,这只手更是练成了一身绝技,手沉稳又灵活,就算铁桶里面装了东西,他也能确保把那只桶平稳的放在地上,不是他吹牛,这一个乡里的腊肉,他只要想偷哪家就能偷到哪家的。   先是摸到了铁桶,心中一喜,便拿起来铁桶,那只桶子并不是很重。   而就在此时,屋子里头的人也聚精会神的看着这边,等到时机成熟,这人慢慢的挥舞起来的棍子这才一棍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那力道,用足了她一身的力气。   只见那人的小臂刚被狠狠地砸了一棒子,又见那女人用足了力气,使劲开门又马上关上。   第一下是能感觉到痛的,第二下让人感到麻木,紧接着门被人狠狠地用东西重重的抵住了。   那人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疼,“嗷”一嗓子惨叫,半个村子都听得到。   最前头的小个子是个女人,下意识感觉到不好,拔腿就往后面跑。   那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一盆凉水兜头就浇了下去,这几天下完雪是很冷的,晚上更是冷,那女人身上还带着几分病气,被冷水一泼顿时也惨叫连连。   还有个男人正在撞门,里面也不知道抵住的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撞不开,而伸手进去的那男人的手可能是废了,这会儿人都疼的晕死了过去,后头的男人见状不对想跑,但被门压住手臂的又是他亲兄弟,他不甘心走,继续撞门。   而这时候,左邻右里都被惊醒了。   这时节要问问村里人最讨厌的人是谁,排名第一的就是贼。   农村的条件虽说比前几年好了,但产出也不大,今年的贼又特别嚣张,经常是偷了一家就剃个干净,而且作案手段很巧妙,就算是有人养了狗,都搞不定这帮神乎其技的贼。   就这样憋了一个冬,谁心头都有火呢,后头桂军家更是因为丢掉腊肉,媳妇都回娘家去了。   只见桂军挥着锄头就从屋里出来,跟他爹王富贵两人堵住这两人的去处,泄愤一般的打向两人,不到片刻就把贼给抓住了。   而那女的也想跑,刚跑到大路上想骑车来着,见大半个村子的灯光都亮了起来,只得往地里跑,这天气着实冷,她一身被凉水浇了个透心凉,心里又惶恐身上又冷,只怕被村里人给抓到。   农村是有责任田的,前头一大片地种的都是桔子树,女人一头扎进桔子地里,人就消失不见了。   但村里人怎么肯让她落网。   村干部也来了,书记和村长一起指挥着人抓人。   这片桔子地不小,前头是河水,除非是夏天,没人敢往河水里面钻,那就只能往左右跑。   村长说:“金南带个头,让你家的几个兄弟一起往上井村那边堵人,冯琦你带着你家的人往下头的村子那边堵人,路上派人看着,只要不让她跑出村子就行,我就不信这么冷,她还能往河水里扎。”   书记说:“看这人对咱们村子的地形还是个熟悉的,八成还是个内贼。”   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憎恶偷肉的贼,丢过肉的那几家,恨不得生生吃了这几人的肉。   听说还跑了一个带路的,这几户人家打头去搜。   虽说现在是下半夜,冬季天亮的也晚,但人人都打着手电筒搜,阵势也是很大的。   这一群群的人往地里扎,就算是蹦跶进去一只兔子都能让人翻出来,更别说这是一个人。   这时候楼小乔也穿好衣服走出来,指着外头对两个村干部说:“我刚才泼了那人一身的水,她在外头待不久。”   她也想去搜。   这几天心里不踏实,晚上睡觉前额外的留心,先在那扇门后面找到了一个小坑,再找了几根棍子,试了试长度,刚好够抵住门的,这坑还是有一回王五秀回来发脾气,拿斧头砸出来的,她本意是想用棍子抵住门,但临时改了主意。   一次把人赶跑了,但这些贼下次还会来。   她不能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吧,这个贼必须要抓到。   果然,那些贼如她所料,就是从侧门进的,而侧门那边她故意放了一个装着重物的桶,那人要进来,必须要先挪开桶。   而她就在对方小心翼翼的挪开铁桶的时候,一棍子敲下去,并用棍子死死的抵住门,好叫那扇门从外头根本打不开。   棍子是特地选的,比合适的长度稍微短了寸于,算好了刚好能卡住。   那伸手进来的贼从小练就的一只手,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跑掉的那个人虽说没被抓到,但有人却认出她来。   那身形,那跑步的样子,同一个村长大的,怎么会认不出来。   王桂军开口说:“那人不是王五秀吗?”   顿时就有人反驳:“怎么可能,虽说王五秀跟她嫂子关系一般般,但不至于带着人偷娘家的东西吧。”   可王桂军就认定了是王五秀。   毕竟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前后屋住着,没人比他更熟悉王五秀,既然这么笃定的认为是王五秀,这些人也纷纷的议论起来,这会儿蹦跶的最欢的就是许二姑了,叉着腰怒骂道:“我说为什么村里丢了这么多腊肉呢,原来因为有内贼,今天老娘不把王五秀抓起来打一顿,老娘就不姓许!”   “二婶儿,你自己不也一样,看到贼了都不说一声,等自家丢了人才肉疼呢。”   “呸呸呸。”许二姑战斗力非凡:“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谁证明我看到了贼没说。”   于是这几家又开始互相对骂起来,场面非常混乱。   村子里头一下子比过年还热闹。   楼小乔听到外头热闹了起来,也跟着一起抓贼来了。 第13章   有人见她精神抖擞的打头阵,佩服不已:“楼小乔,我听说有个贼是被你抓到的,抓到的时候手都断了,你是怎么弄的?”   村民嘛,就喜欢夸大其词,这一点楼小乔十分了解。   既然把她传的那么厉害,自然不会自己灭了自己威风。   楼小乔神秘的一笑:“我布置了个机关,就等着他伸手的时候呢,先抵死门,再给了他一棍子,我看那只手是折了,就算去医院治好了,以后开门的本事大概是没了。”   她的笑容在平常或许没什么,但在这样的夜晚,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跟她一起出去的是村里开小卖部的菊子,也是顶顶能干的女人,竟对她生出几分敬畏之心来,艰难的扯出个笑容出来。   这女人真厉害,看来以后轻易不要招惹她。   菊子安慰了她几句,两人打着手电筒一起往地里去,这时候大约凌晨三四点,是一般人睡的最熟的时候,也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   外头乌漆嘛黑的,村人出来的虽然多,但王五秀也对这里够熟悉,她东躲西藏的,竟然从人们围起来的搜捕中绕出去了。   原本她身体还算强健,但上次被水浇了过后就没完全好,今天又被浇了一头一脸,还好今天她出门特地在外头套了件外衣,脱了衣服往头上胡乱的一擦,又包住脑袋,总算是没那么狼狈。   但她也被冻的不轻。   这个楼小乔,真是够狠,本来是想给她点颜色瞧瞧的,谁知道这回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不光是楼小乔可恨,给她出主意的人更可恨。   还说什么找几个男人过去把楼小乔的名声搞臭,让她在村里混不下去,结果让楼小乔逞了威风,王五秀跑出去的时候,只听到楼小乔高亢着声音喊抓贼。   看到自家房子,王五秀才算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进了自家屋,首先就是去生个火。   “阿嚏,阿嚏,阿嚏......”   鼻涕跟决堤了的洪水一样,王五秀按了几下打火机,偏跟她作对一样,今天是死活都点燃不了火,就在她沮丧不已的时候,屋外头传来了让人更恐惧的声音,有人在外头喊:“王五秀,你给我起来!”   屋子里的灯亮了,她男人起来没看到她,就知道坏了事。   男人下了床,很快被来人的阵势给吓到了。   来了这么多人,这么多......   王五秀自以为逃过一劫,但那俩贼却是被抓住了啊,那两人索性把王五秀供出来了,他们只是从犯云云,但村里丢了肉的人可不这样想啊,这身手还装什么傻白甜啊。   索性一锅端了,慢慢去派出所攀咬去吧。   王五秀是人从火坑边上揪着去派出所的,一路上都在打哆嗦,临出门之前还指挥着她男人:“给我多拿几件衣服,灌个暖水袋,可冷死了了。”   有被盗的人家,对她这种人简直是恨之入骨:“你还想多穿几件衣服,晚上出去偷东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嫌冷呢。”   那女人也是村子里的,一脚踢到了王五秀的小腿处,生生把她疼出一身冷汗来。   王五秀嗷嗷的叫,心里却是恨死楼小乔了。   而此刻正在被王五秀在心里扎小人的楼小乔,正在派出所配合调查呢。   抓到贼的是她,听说为首的贼警方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今天听说有村人抓到了,一整个辖区派出所的人都从被窝里面被刨出来,问话的更是一个副所长,她饶有兴致的看向楼小乔。   中等偏上的高度,样貌长得硬挺,眼神却是清澈的很。   那一瞬间,女所长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妇女。   可就算是她本人,也未必能生擒这种大盗。   “不要那么紧张,我们只是需要你把案情经过细细讲一遍。”女所长温和的笑容,像春天的风一般温暖。   楼小乔喝了一口热茶,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等说到自己发现小坑,找来合适的木棍时,有些忐忑的问:“领导,我刚才那把那人手给打断了,不会要我坐牢吧,医药费什么的不会要我出吧,我可没钱。”   她问话的表情马上就很像一个普通的妇女,女所长的笑容更加温和:“那人是个惯偷,你可千万别在外头说去,这人要是被我们抓来,我们最多也就送他去牢里蹲个几年,等他出来了照样行窃,可你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以后他恐怕是没办法当扒手了。”   录完口供,天都大亮了。   村里人大部分都回了家,楼小乔在茶水间喝了一肚子的热水,到这个时候肚子又咕咕的打鼓,只见茶水间门被推开,方才问她话的女所长端着保温杯进了屋子,晃了晃几个热水瓶才找到个有水的。   女所长姓李,刑警出身,是个实干派,一晚上的加班在她脸上没见到疲惫,见到同样是精神不错的楼小乔:“辛苦你一晚上了,不着急走的话,一起吃个早饭?”   五分钟过后,两人出现在附近的一个小馆子里。   新都最典型的早餐,其实是米粉。   虽说楼小乔是本地人,对当地的早餐铺子还没李所长这个外地人熟。   这家店生意很好,早上买米粉的都排成了长龙,当地人不太守规矩,经常有人插队,所以等到李所长跟楼小乔的时候,两人差不多都等了十来分钟。   楼小乔表示要请客。   李所长立刻表示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吃饭是她邀请的。   楼小乔出门的时候也没带钱,说请客只是客气话,所以也就没跟李所长客气。   见楼小乔还有几分拘谨,李所长点了两个米粉,一人再加个卤蛋,看楼小乔这样的胃口肯定不小,她自己胃口也很好,干脆来了两个大碗,等米粉端上桌,真是香气扑鼻,楼小乔顿时想起大学时代跟同学一起吃米粉的日子,脸上也带出几分怀念来。   李所长笑着说:“这家的臊子做得很好。”   楼小乔尝了一口,米粉很劲道,臊子也香得很,她半夜起床到现在才吃上一口东西,自然是饿得很了,一连吃了好几口才缓过来,原主的这幅身体,胃口实在是太好了呜呜呜。   心里又在盘算着哪天带着孩子们来。   这就是当了妈以后的后遗症吗?   李所长笑了笑,问:“我看你总往外头看,赶着回去?”   这会儿楼小乔心里是在惦记着两个孩子,刚才李所长问话的时候,其实她也把家里的情况说过了,所以李所长知道她家里有两个小孩儿。   “没事儿,我家大的都六岁了,还有个小的三岁多,大的现在都懂事了。”   李所长却没有催着她快点吃好快点回去,反倒是给她夹了一筷子配菜:“配菜不要钱,你尝尝,我觉得海带丝好吃,有人喜欢吃酸豆角,你都试试。”   楼小乔一怔,鼻子有点发酸,扫了面前的小碟子,一样加了一点到碗里,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海带丝确实好吃。”   “好吃多吃点,我们所里都喜欢跑来这里吃早餐,回头你也可以带着你的孩子们过来。”   “谢谢你啊领导。”   “我姓李,你叫我李大姐就好。”   两人说着话来,聊了会儿案子。   当听说三个贼人都抓到了,楼小乔却更紧张了。   “李大姐,我家不会遭到报复吧。”   “你放心。”李大姐笑容满面:“我叫你出来吃饭,也是这个意思。”   关系实际铁不铁是一回事,在外人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楼小乔顿时就明白了,心里头一暖。   李所长:“你放心,我会跟你们村的干部们交代一声的,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所里找我。”   楼小乔连连点头。   两人快吃完想走的时候,门外过来两个人,打头的那个人端着两碗米粉,另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走在他旁边,这男人跟伺候主子一样,先找了个没人坐的位子,把粉放好了,又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把卫生纸出来,给那女人擦了擦凳子,那孕妇才坐下了,再给她把面前的桌面擦了一遍又一遍。   或许是因为楼小乔也往那边看,李所长也看了过去。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个标准的好男人。   王四顺也看到了正在吃米粉的楼小乔,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   这么早跑来县城吃米粉?   不对,难道昨晚上她去会了情人,干脆就没回?   县城的米粉馆子都是拼桌坐,王四顺又不认识李所长,自然没把两人想到一起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王四顺把碗放下走了过来:“家里头孩子呢,你把孩子丢家里,自己跑来县城,楼小乔我看你现在是抖起来了,我妈刚死没人管你了,你就夹不住狐狸尾巴了是吧,你他妈的是不是欠收拾。”   语气不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自家下人说话呢。   李所长是刑警出身,眼睛最毒,从这对男女一进门开始,她就看出来这三人的关系不一般。   天快亮的时候,派出所的人去了趟王五秀的家,在家里找到了人,就直接带到了辖区派出所里来问话,而住在县城的王四顺明显是还不知道这事,早上他一起来就带着露露出来吃饭。   这几天露露还在跟他闹别扭,他昨天还带着她去拍了婚纱照,跟她说年后买个房,写她的名字,这样才把人哄住。   偏这个时候露露看到了这女人,脾气一点就炸。   王四顺不知道,她大白天的跑来县城吃早餐是想干嘛,县城是她能来的地方吗?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开口问了。 第14章   饭馆里人多,谁也不会注意到旁边发生了什么。   而正坐在楼小乔对面的,没穿警服的李所长全部都听到了,王四顺说话的语气实在是不客气。   她向楼小乔递了个眼神。   楼小乔放下了筷子,从旁边取了点卫生纸擦了擦嘴,抬起眼皮子:“我来县城是因为有事,可你在县城干嘛自己心里清楚,还不让人吃个早饭了,是谁给你的权利这么跟我说话的?”   语气严厉,跟以往的楼小乔判若两人。   “我看你是想找打。”王四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也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人在吃饭:“你他妈的给老子好好说话。”   露露放下碗,赶紧走了过来,拉了拉王四顺的袖子,娇滴滴的开口,声音轻轻柔柔的:“算了吧,别跟她计较那么多了,这大清早的还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呢,让她赶紧吃完走,别在这里磨蹭了,大清早的跑来县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干了什么不正经的事。”   这么明晃晃的diss原配?   “不正经”的楼小乔看向娇滴滴的“白莲花”,嘴角微微勾起:“你凭什么阴阳怪气我,大清早的跟别人的老公拉拉扯扯还要脸不要,要说我不正经”   楼小乔上下扫了她一眼,最后眼睛留在露露的肚子上,那肚子尖尖的,已经很大很沉重了:“你自己好像还没结婚就怀孕了吧,我长这么大见过的不要脸的人有限,但你跟王四顺绝对能站前排。”   其实原主这人已经很不错了,王四顺出轨以后,她也只找了渣男闹,但这个白莲花也着实恶心,当个小三还当的这么理直气壮有恃无恐打上门。   白莲花顿时露出一副被吓到了的表情,嘴巴张的老大,眼睛也瞪圆了,声音也快要哭出来一样:“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才不会”   要不是她不肯离婚,她怎么可能现在打着肚子连个名分都没有。   这演技,在前世混了一辈子剧团的人看来,要有多假有多假。   听到这女人娇滴滴的哭,王四顺的火气蹭蹭就冒了起来,指着楼小乔的鼻子就骂:“你是不是有毛病,关她什么事了,要不是你不要脸不签字,她至于搞成这样吗啊,什么时候签字你给个爽快话。”   楼小乔:“你什么都不肯给我,我怎么签,孩子你带?”   那怎么可以,露露使劲拉了拉王四顺的手。   王四顺:“这孩子谁生的谁养。”   他现在是装都懒得装。   楼小乔:“不好意思,法律不是这么规定的,你要是不让步那我也不能签字,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一个人养不了,我也不是必须要孩子,不给钱我不带,你的小甜心不是很有爱心吗,一定会爱屋及乌对孩子们好的。”她摆出一副老娘很放心的样子出来。   王四顺被气的炸了,他现在才明白,一个人豁出去是什么感觉。   楼小乔见这人气的脸都红了,也不介意再给他添把火:“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在县城吃早餐?这个就要问你亲爱的妹妹了,昨晚上她带着两个惯偷来我家里偷东西,让村里人逮了个正着,现在还在派出所没出来呢,我是一早搭派出所的车来城里配合调查的,你现在去派出所,说不定还能给她送给早饭。”   “什么?”   “你妹王五秀,让人当成贼抓到派出所去了,现在还关着呢。”楼小乔大声说。   米粉店的人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这边,尤其是看着打扮的像个老板的王四顺,原来他妹妹在外面当贼啊。   “你特么的,多大点事你居然还报警了。”王四顺顿时龇牙。   “看来你对你妹妹当贼并不是很意外嘛。”楼小乔脸上顿时变得无辜起来,演技瞬间上线:“可不是我故意报警的,是那俩贼在我家里被抓了咬出了她,也不知道你妹是只干了这一票,还是以前就是个惯偷,要以前也参与了偷盗啊,我看不判个三五年都出不来。”   王四顺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妹不是个惯偷。   只是王五秀一向骄纵,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这次没要到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联合了贼去偷。   偷就偷吧,还让人给抓到了,真是蠢的要死。   王四顺跟这个妹妹的感情一向不错,一听到妹妹被抓去派出所的消息,哪里还有心情干别的,连小情儿都顾不上了,丢下一句话给那女人,一溜烟的就往派出所跑。   结果到了派出所,问了一圈却没找到人,但好歹探听到了些消息。   一晚上的审讯也问清楚了,王五秀的确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基于这次案子也不算严重,派出所给她开了十五天的行政拘留和罚款作为处罚。   结果早上七八点的时候人就开始打蔫儿,又说冷,其实那个时候就烧迷糊了,等发现不对劲赶紧又送去医院,一到医院就查出来肺炎。   上次王五秀就生了病,还没养好又半夜跑出来,一番折腾下病情加重了不少,王四顺到的时候,他妹子还在医院昏迷着打点滴呢,王五秀偷东西的事情也传回了村子,夫家在村里都闹了个没脸,这次连进城看她的人都没有。   等人走了,李所长才开口。   没有鄙视,她的眼神里面只是充满了疑惑。   “你是真打算跟他离婚?”不是刻意拖延对方?   九十年代,离婚对于女人还是件丑事,很多人宁可接受出轨的丈夫重新回头,甚至拖着一辈子不离婚,也不愿意改变目前的生活状态,真正被逼到绝路不得不离婚的,也大多数是男人占主动。   只有经历过后世,在几十年以后生活过的人,才懂得婚姻并不完全是保障,还有可能是枷锁。   一个不忠诚于家庭的男人,留着这段婚姻没有任何意义。   楼小乔叹了一口气:“您也看到了,他身边这女人肚子都这么大了。”   出去的路上,她把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李所长说了,包括这些年原主收到的苦,这些话都是她憋在心里,从王四顺出轨闹离婚开始,村里人有看好戏的,有同情的,娘家人有说和的,更多的人是要她隐忍,带着孩子过下去。   “总会等到他回头的那天。”那些人的原话。   当然,也有愿意帮助她的,比如大乔,比如徐家。   楼小乔知道,要把生活过好了,主要是要靠她自己立起来。   楼小乔摇了摇头:“我不打算继续跟他过,在一起这么多年,除了挂了个丈夫名头,什么都没替我做过,钱在他手里,他不给我我也没有办法,反而我要替他赡养母亲,给他种菜养猪带娃,他要来家里运菜拿肉我也不能不给他,这都是别人眼里我必须要做到的,要守本分别闹腾,您说说这段婚姻对我有什么益处?”   李所长一愣,顿时被她这话给问倒了。   这个问题她从没有深深想过,但每次看到身边有过的不好的人,最多会同情个几秒,而这些人会想过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吗,谁有天生是该为别人付出的呢?   是啊,这个世界对女人来说就是这么不友好。   生孩子是她,养孩子是她,伺候老人还是她,最后给你来一句,这样的日子是你求来的。   想通后真的要呕死自己。   楼小乔继续说:“我也不打算当个圣人,以后养孩子要钱,以前给他伺候母亲的帐也要算,这些年家里上上下下都是我打理的,我只不过不想带着孩子净身出户而已,有什么错呢?”   她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疑惑。   是问李所长,是问世人。   李所长突然笑了:“如果你需要法律帮助,我想我能帮上你。”   李所长以前在大学的同学分配到了法院,现在做到了县人民法院院长的位置,楼小乔要找人帮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有人脉关系,就带着楼小乔到了法院。   这种事自然不会惊动李所长的那个同学,但法院安排了个书记员,帮忙处理这样的案子。   正常来说,民事案件上庭前需要协调,如果场外能处理的话,就不需要上庭。   上法庭的时间要很久的,成本也很高,楼小乔没有那个西洋时间,如果能庭外和解是最好的了。   法院安排的书记员年纪不大,但处理这种案子非常有经验。   现在通过法律途径解决离婚官司的人还不多,听说还是个农村妇女,对方本就对她高看一眼,见楼小乔不亢不卑的态度,对她就更有好感了,两人一见面略一寒暄,就开始进入到案情。   楼小乔也很欣赏这位书记员的办事速度,大致情况说的很清楚了。   “我这种情况,能找他要到抚养费吧。”   “自然是能要到的,法院对于这种案子非常有经验,他不仅要对你跟孩子们以后得生活负责,包括以前的补偿你也可以提。”书记员也是个女性,对楼小乔的遭遇深表同情:“只是以你之前的介绍,这个人似乎有些难缠,我希望你能提供更多的证据出来,这对我们的谈判或者说调解更有利。”   “如果他在外头打了欠条,算我们夫妻的共同债务吗?”这也是楼小乔一直想问的:“我担心他故意打几十万的借条恶心我。”   王四顺后面的那位“高手”,很会钻法律上的空子。   “你是说做假的债务?”书记员摇了摇头:“如果你不知情,自然是不算的,情节严重的话还有可能构成诈骗罪。”   不然谁都能打个几十万几百万的欠条,离婚官司还要怎么打。   “那么他跟外面的人住在一起,能告他一个重婚罪吗?”   书记员:“重婚罪是刑事犯罪,如果你要告他重婚,需要自己取证,这些并不在我们调解的范围内。”   就在楼小乔有些失望的时候,她继续开口说:“但婚内与人同居,我们可以作为分配财产的考量,在这方面你可以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权益。”   所以说,跟楼小乔想的一样。   如果往刑事案上面去打,时间就会很长,对自己并没有太多好处。   但却可以利用这一点找王四顺要钱要物拿捏他。   楼小乔不是那种玉石俱焚的个性,她也没想法跟王四顺耗,万一把人逼急了不跟她离婚了就玩脱了。   目标非常明确,离婚分钱拿房子。   要快!   楼小乔点头:“我的诉求就是离婚,离婚后不能让我们没地方住,村里那个老房子继续给我,钱方面最好帮我争取一下,这几年我都是在家务农照顾孩子,家里头的开销都把我的钱花光了,这几年都是省吃俭用过来的,大人是可以省但家里两个孩子也渐渐大了,要读书要吃饭穿衣什么都要花钱,他给那女人花钱买金上万上万的出,在家里却一毛不拔。”   她伸出一双手来,那双手早就被生活的重但压得不堪重负,到处都是岁月的痕迹,为了打官司楼小乔没有刻意去保养,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您看看这双手,过完年我才二十七岁,几年前家里的房子塌了,王四顺不肯回来,是我请了个瓦匠,自己做小工,把房子辛辛苦苦盖起来的,这房子我不能给他,这些年孩子们也都是我带的,即便是他要过去了,也只是会作贱他们,孩子我也不会给他。”   楼小乔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坚毅不屈的眼神,镇定自若的语气,都深深的震撼了这位年轻的干部。   她从没有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坚韧跟柔软并存,也因此更加佩服这位女性。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助你。”书记员的语气都不一样了:“还有吗?”   另外,楼小乔把从大乔那里拿到的照片和录音都提供了出来。   “前段时间他给那个女人买黄金花了一万块钱,我们找到了金店老板套话,半年前他还买过一次黄金,花了大概五千块,这期间租房的乱七八糟的费用不说,以他花在这个女人身上的钱,付个孩子的抚养费应该不难。”这是避免王四顺每次都哭穷。   “我记录一下。”   “我姐姐那里还有一个很关键的证据,他们前段时间去拍了婚纱照,照相的刚好是我姐姐的朋友,正常关系的两个人不可能去拍个婚纱照纪念吧......既然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严重侵害到了我在婚姻中的权益,也对我的精神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创伤,我希望法院在调解我们两人离婚官司的过程中,谨慎的考虑到这几点。”   ......   王四顺最近觉得焦头烂额,刚搞定了王五秀的事,就接到了法院的通知。   他跟楼小乔的离婚官司居然被闹到法院去了,工作人员通知他去调解。   而此时,另一份有佐证效果的关键性证据也送到了法院。 第15章   楼小乔也得到了法院的通知,当天去跟徐家说了声。她明天要请一天假。   徐媛媛连忙表示:“你这是大事情,先紧着自己的事忙吧,我明天去跟我哥搭伙,你要带人去助阵不,要不我也一起去吧。”   楼小姨觉得徐媛媛去了也没什么用:“我就说你除了做生意,什么都想干,算了让佳佳去吧,你跟大妞俩女的,万一他要打人呢,去个男人我心里才踏实一些。”   小姨家的生意最近好得很,表哥才是主力军,搞得徐家也做不好生意,楼小乔就不过意了,连忙表示不用:“您以为是打架呢,放心好了明天也只是调解,也不知道能不能调解成功,如果搞不成还要搞第二轮,不能回回都麻烦你们吧。”   徐佳佳连忙说:“那就更需要我去了,你放心我跟媛媛一起过去,让她先去菜市场摆摊,等我忙完再过去,倒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你的事是大事情,娘家兄弟怎么不去呢?”   其实楼小乔也有个亲哥哥的,但她闹离婚那么久了,那个所谓的娘家兄弟从来没有出过面。   王四顺之所以能这么嚣张,一点都没把楼小乔当人看,自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楼小乔娘家实在是太拉胯了。   于是商量好了时间,徐佳佳陪着楼小乔过去。   连徐佳佳都通知了,楼大乔这边肯定也一起通知了,她也准备关一天门过去撑场子。   第二天早上,法院一上班人就到齐了。   王四顺看了一眼楼小乔的条件,老家的宅基地,还有五万块钱。   楼小乔倒也想多提些钱,但王四顺在外头拉的工程队,账目上她是一点都不清楚,又不像人家开公司的可以查帐,为了能早点把婚离掉,她不惜把条件放的更低一些,能让王四顺觉得自己有“赚头”。   这个要求其实并不算过份,但王四顺手里的确是没钱,工程款还没收到呢,过个年又要花掉好几万。   来之前他咨询过律师,像他们这种情况,让楼小乔净身出户根本不可能,而且无论是站在法律角度还是伦理人情的角度,想不给人钱又让人把孩子带走,也不太合理,如果让法官判,最多把两人现在的财产冻结,最后分掉。   就是法院判决,王四顺也很难拿到一半财产,更何况拿出去五万也动不了他的根本。   来之前就做了最坏的预测,现在看到了五万块的要求,王四顺简直是松了一口气。   但生意人的本能,让他还是要还还价的。   “我手里头是真没钱。”王四顺直接摆烂:“老家房子可以给你,钱我没有。”   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就是房子,那也是看在他儿子的份上,房子虽说是给楼小乔的,但以后总归要留给他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事儿不算亏。   王四顺自以为稳操胜券。   楼小乔这个蠢货,眼里就只有巴掌大块的地方,那乡下的房子值个什么钱,卖都卖不掉,就当抚养费给他们母子三个人了。   而楼小乔也没有想到,王四顺看了条件竟然这么快答应下来,她心头一喜,但脸上表现出来愤怒,指着王四顺的鼻子说:“孩子呢,孩子你不管了吗,我一个人要怎么带大两个孩子,你老娘瘫了四年,哪怕是请人照顾,不要花钱的吗,王四顺你有没有良心,不管怎么说五万块钱你必须给!”   徐佳佳在后面攥着拳头,正准备开口时被楼大乔拉住了。   王四顺嘴角扯出来一个笑容,从裤兜里面掏出一沓照片。   “你看看你自己,好意思说我,大庭广众下跟个男人有说有笑的,说我在外头搞女人,说我屁股不干净,你自己倒是干净了,你这叫不守妇道!”为了不出钱,王四顺是在努力给自己带绿帽子。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盯着那一叠照片看,连书记员都狐疑的看了过去,扫了一眼后又看向楼小乔。   楼小乔也凑了过去,看到照片都被这傻逼气笑了。   想必她提供的证据王四顺也知道了,这货是不甘心呢。   不发疯当老娘是病猫对吧,楼小乔抓起那把照片,劈头盖脸的就扇了王四顺几个耳刮子:“你知不知道这人是谁,一张臭嘴比吃屎了的人还臭,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所谓的奸夫现在就站在我们这个房间,就是我表哥徐佳佳,直到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菜市场吗,因为我没钱,我也要挣钱,我要有钱才能养活两个孩子,我只能到处去打散工挣钱,你在外面跟那女人风花雪月的时候,我在家伺候你那个难搞的瘫子娘,你在喝酒打牌的时候,我站在寒风里吹着风卖货,就是为了一天多几十块钱的收入!”   楼小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王四顺身上鲜亮的衣服,对比很明显。   就算王四顺再怎么想装良善,那一脸的奸猾是洗都洗不掉的。   书记员疑惑的看向徐佳佳。   徐佳佳已经怒不可遏了,上去就揪住了王四顺的衣领:“你这个畜生,就是这样对待我妹子的,她一个人撑起来这个家,有多辛苦你不知道吗,她在外头连跟男人,跟我这样的表哥说几句话都能被当成对婚姻不忠的证据,那这些又是什么?”   以前楼小乔内敛,从不在外头说起自己跟王四顺的事情,他是不清楚这些的。   直到前阵子楼小乔找工作,两人相处下来,他才清楚这个表妹夫是个什么人。   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就是个垃圾。   楼大乔更是上前来。   她手里刚好也有一沓照片,而王四顺看到这些照片以后,顿时就变了脸色。   一部分是他带着露露去金店买金的时候拍的,一部分是他跟露露的婚纱照,两人依偎在一起,就跟真正的两口子。   楼大乔恶狠狠的说:“买金子是吧,照婚纱照是吧,你这种人哪怕回头我都会嫌你脏,劝你最好识相些,快点签了离婚协议,咱们还能念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不然分分钟送你去坐牢,重婚罪要判几年你知道吗?”   王四顺的脚差点站不稳了。   三十几张照片,从他买单到出门,一张一张都清清楚楚。   另外一组就是婚纱照,哪怕他跟露露没领证,这些照片也算做证据确凿。   这一次的打击的确是很大,王四顺手里的证据不仅无效,反倒是摧垮了他的信心:“五万有些多,我确实一口气拿不出来。”   楼小乔:“行吧,你卖车,我能等。”   王四顺:“你!”   楼小乔笑笑:“你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给小情人买金镯子,一出手就是上万;给自己买车,十几万也拿出来了;可你自己的孩子,养大到成年,拿个五万块钱的抚养费你都嫌贵,这么自私凉薄,还真是少见的很呐。不行咱们就打官司,法院要是真判了就要强制执行,你做生意的,应该知道流程吧,到时候就不是你自己愿不愿意卖车,而是法院强制拍卖。”   王四顺现在最值钱的就是那部车,但车子贬值严重,卖掉也很不划算,没想到却是因为这台车,让楼小乔大做文章。   到现在为止,书记员都觉得楼小乔可真是好讲话的人。   因为就当下的人看来,女方是亏的。   “王四顺,你要清楚,如果不是女方给你留条后路,这台车你根本就保不住。”书记员说:“而且你身边是不是有个叫林露的女人,这个女人她伙同你妹妹王五秀,串通了贼上门,去你家偷东西,其中一个贼供出来是林露串通了他们的。”   王四顺顿时觉得心里一片冰凉,露露怎么会.......   那天她很笃定跟他说,楼小乔在外头偷汉子。   没有人会认为这个事情是露露出的头,只会以为是他做的,王四顺对上书记员的眼睛,显然对方也是这样认为。   为了离婚,这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如果楼小乔出了事,有可能会抓他本人去蹲个几天,这个官司他是一点赢面都没有了,想到露露那个蠢女人,王四顺心里冒出来一阵阵的厌恶,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这个蠢女人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不光是此刻,就是以后楼小乔出了什么问题,他都是重大嫌疑人,谁叫他有这段“黑历史”呢?   自然,楼小乔没想把王四顺逼到绝路。   真到了那个份上,他想通了不离了,楼小乔才真的会哭好吧。   而王四顺沉着一张脸:“我回去再考虑下。”   楼小乔怎么可能让他再考虑。   “不行,我现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楼小乔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我没时间陪你耗下去,钱你可以分批给我,办离婚证之前给我三万,剩下的两万一年内给我,但离婚协议书必须今天签,明天拿钱扯证。”   “对,今天签,明天领证,谁有时间跟你扯皮。”楼大乔也帮腔。   对付这种无耻的男人,最好就是要把事情快点定下来,事情不一鼓作气的办完,后面想达到这么好的谈判效果就不容易了。   这么咄咄逼人,这还是以前的楼小乔吗,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果决了。   王四顺一咬牙:“行!”   两人签了协议,也签好了了调解书,这事儿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王四顺恨不得今天就把手续办完,虽然说房子过户还要时间,但楼小乔答应钱一到手就立马去办离婚证,有了法院的调解书跟《离婚协议书》在,也不怕房子过户的问题。   对楼小乔来说没什么变化,从一个人带娃,到还是一个人带娃,手里头还多了几万块钱。   但王四顺就没那么顺利了,从法院出去的时候,他还在庆幸三万块钱就打发了这女人。   但就是这三万块钱他也拿不出来。   其实王四顺这一年下来赚的钱也不少,但他手头就一直没宽裕过,好容易挣上一点,又都花掉了。   王四顺也自认为不是那种色迷心窍的人,但每次只要露露一开口,他就忍不住想在对方身上花钱。   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是翻抽屉,过年前给工人们发了一部分工资,还剩下几万块钱,前段时间带着露露去省城买衣服,花了五千多,又买了金首饰,花了一万,他现在想想这女人怎么这么能造,过个年都要花一两万块钱。   要不是给她买这些,凑个三万块钱其实也不难,所以王四顺只是略想了想,便把前段时间给露露买的金首饰拿上了。   这段时间治安不太好,出了几个抢劫的,露露也不敢带着这些在外头招摇过市,钥匙他知道,就藏在她的大衣口袋里头。   王四顺在衣柜里头翻了翻,找出了一把钥匙出来,打开了抽屉。   里头有几个首饰盒子,王四顺匆匆打开,里头有个金镯子,还有几个金链子,金耳环,以前他买的也都在里面。   想也不想就揣在了怀里,再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差不多也有三万了。   走出单元楼的时候,王四顺还松了口气。   等离婚证拿到手了,他也算真正的解脱了吧。   王四顺揣着这些东西,直奔首饰店,走半路上突然看到一家摊位前围着不少人。   金灿灿的,也有不少人在挑挑拣拣。   仿金首饰,这年头还真有人买这玩意儿,几十块钱一条,带回老家去充大款,过年前他工程队还有几个土鳖买了跟粗粗的金链子带脖子上,看着着实好笑,不过如果不清楚对方的收入多少,还真想不到那明晃晃的金是假的,听说保养好也不褪色,看着可真。   王四顺还在恼火万一被露露发现了怎么办,就发现了这样的好东西。   “老板,你这里能定做吗?”   “......”   几个小时过后,王四顺三万块钱出现在楼小乔面前。   这几天楼小乔左右无事,专心办离婚手续,办好了才有心情过个好年。   “这是三万块钱,你收好,然后给我个收据。”王四顺心里头堵得慌。   楼大乔看着那三叠钱,上下狐疑的看向王四顺,见他跑的满头大汗,本来想呸他几句的,但想到房子还没到手呢,关系也不能弄太僵了,万一王四顺反悔了,这婚不离就太恶心人了。   她数过钱,没什么问题。   又把钱给到楼小乔:“你也点点。”   楼小乔便也点了点,三万块钱没错。   拿了纸笔,一边写收条一边跟王四顺说:“房子什么时候过户,今明两天可能还上着班,能办的话早点办了吧。”   王四顺在外头跑工程的,自然是有些关系,如果按照正常流程来算,一个月都办不完的过户手续,在他这里去国土局过个户却是很简单的事情,见楼小乔也爽快,他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也顺了顺,语气也比以前和缓了些:“我今天去找国土局领导商量商量,尽量明天办了。”   明早办了过户,下午就能办离婚手续。   自两人闹离婚以来,都是吵吵闹闹的,如今正式签了离婚协议,王四顺看对方也顺眼许多。   真是个头发上见识短的,乡下那破房子有什么用。   不过看楼小乔这样,带着两个孩子,离了婚确实没地方去。   老家的房子本来就很破了,后来下了一场大雪给压塌了两间,后来还是楼小乔盖起来的,当初王四顺在外头干活儿,楼小乔本来想跟他商量一下,叫他回来做大工,她就在家里帮工,两口子一起连工钱都省了,只用些材料就能把房子盖起来。   但当时的王四顺在广东那边盖房子,一天的工钱是老家瓦匠的两三倍,他找了个由头拒绝了,   这样算起来,那房子本来就是楼小乔盖的。   再说了,这房子现在是写在楼小乔名下,以后还不是他儿子的?   王四顺是个很会自洽的人,当他自己损失了什么,很快就能在心里找补回来,顿时心里不那么难受了。   “钱给你,以后给我好好带着孩子们,要是让我知道你”   楼小乔的眼神跟刀子一样飞过来,慑得王四顺不敢哔哔:“怎么,都离婚了还要给我树个贞洁牌坊,你不会以为五万块就把我以往的人生买断了吧,要真这么想,咱们这婚也别离了,以后咱两好好过日子。”   这女人又土又没品味,王四顺才不想跟她“好好”过什么日子。   再也不敢哔哔,把钱交了,就去国土局找朋友。   要房子,楼大乔也能理解,就楼小乔现在这情况,父母是不支持离婚的,怕闺女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拉胯了娘家经济。   再者,有个离了婚的闺女,也很丢脸。   如果楼小乔回去住,遭父母兄嫂白眼不算,关键是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但好赖得了个房子,至少现在有个地方落脚,也不至于要跑回娘家去住。   五万块钱就打发掉了,让楼大乔觉得很亏。   “王四顺手里肯定不止十万块钱。”   王四顺肯定不止赚这点,他出门也才五年,第四年就买车,最近这一年生意做的也蛮好。   楼小乔把钱小心翼翼的收好:“能拿到钱就不错了,不离对我有什么好处呢,他赚钱不会给我一分,他要是在外头闯祸了,是不是还得拉我一起垫背背债,钱我要的太多,他肯定就不愿意跟我离了。”   总之,离婚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楼大乔想了想,觉得妹妹说的也对,好歹现在手里头是有了点钱,不像以前那样拮据。   “离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爸妈说?”   “跟他们说?”楼小乔一脸的无所谓:“干嘛要跟他们说。”   “呵。”楼大乔冷笑:“算了,你不说他们也很快就会知道的,瞒不了太久,咱爸妈这样的人,你就做好心里准备吧。”   楼小乔没去深思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不过离婚左右是个大事,父母肯定是要说上几句的。   王四顺一走,楼家两姐妹顿时觉得空气都好了不少,楼大乔更是翻着白眼说:“离了好,就这样的离了该放挂鞭炮庆祝庆祝,你说说这样的男人,你之前还哭,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楼小乔:“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这种事,只能去问问原主了,问问她到底什么怎么想的。   不过一想到现在成了快乐的单身,楼小乔的心情就无比畅快,连她自己哼起歌儿来都不知道。   楼大乔:“那你往后打算怎么办,这钱你得存起来。”   也就三万块钱,盖个小平房都不够,还是得攒钱把房子盖起来。   也不知道后面政策会怎么样,一旦确定了拆迁政策,就不允许往上加盖房子了。   “送孩子读书,盖房子,改善改善生活,哪哪都需要钱。”   楼大乔还是很担心:“你得把钱看死了。”   楼小乔:“什么了?”   楼大乔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你单纯,钱都被人骗走了吗?”   王四顺给了钱这事,肯定瞒不了太久,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王四顺都会到处去说,以表示他没有亏待了楼小乔母子几个。   三万块,在这年头可不是一笔小钱,一旦有钱的风声被传出去,楼小乔会面临着什么?   楼小乔没当回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楼大乔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不知人间险恶的样子,陷入了沉默。   楼小乔却是想着,老娘家这个风水局,钱是只进不出,想找我借钱等下辈子去吧! 第16章   楼小乔还真想带着孩子们庆祝庆祝,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越发要低调一些,钱干脆被她存到银行里头。   吃利息是不可能吃利息的,九十年代到处都是机会,没钱啥也没有。   一想到自己跟渣男彻底划清界限,心情就特别畅快。   俩孩子在外头玩,亭亭眼睛尖,远远就看到了妈妈踩着自行车进了村。   “我不跟你玩了,我妈妈回来了。”   “嘁,咱们再玩一会儿呗,反正你们也在这里住不了几天了。”   “我妈妈没说要搬家。”亭亭还小,词汇量比较匮乏。   一起玩的孩子,家里难保没几个嘴欠的大人,小孩儿是很会察言观色,也会留心大人聊天的,有人没心没肺的说:“我妈说了,你妈妈快跟你爸爸离婚了,你爸爸不要你们,你妈又没房子,你们都得从村里搬走。”   亭亭这么小的孩子,压根不能理解离婚是什么,该干嘛干嘛。   但小帅已经懂事了,刚才他只是走开了一小会儿,就有人在他妹妹面前说出这种话,小帅拉起妹妹。   “王帅,你不许走。”那孩子尤嫌别人不够难过似得,吐着舌头说:“你们全家都会成流浪狗。”   这孩子今年七岁,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级,又没什么是非观,大人怎么说,小孩子就会怎么学。   说话的正是王桂军的孩子虎子,大名叫王鑫,刚好楼小乔经过这群孩子玩的地方,又刚好听到这群孩子在讲话,自行车刚好快停在几人前面,长腿一伸就停在了王鑫前面。   王鑫见是楼小乔,不屑的抬起下巴。   他家里跟楼小乔关系处的不好,小孩子藏不住事,王鑫也不喜欢楼小乔,连带着就不喜欢她家的孩子。   楼小乔专治这些不服我的小孩,一伸手就狠狠捏了捏这孩子的脸颊,笑着说:“王鑫,最近长胖了不少啊,你看你这脸胖的,真是可爱死了。”   嘴上说着可爱的话,手上却是狠狠一用力,那张胖嘟嘟的小脸,顿时被捏的起了两个手指印子。   王鑫脸疼,“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   在旁边的孩子们眼里,楼小乔只是“轻轻”的捏了王鑫的脸颊一下,结果王鑫就哭了,大家齐齐的看向王鑫。   楼小乔拍了拍手,对那群孩子说:“你们看,骂人的孩子自己会肚子痛,王鑫刚才嘴上说了不好的话,就肚子痛了,看到了没有?”   这年头的小孩子嘛,贼单纯。   其中还有几个傻兮兮的用崇拜的眼神看向楼小乔。   楼小乔拍了拍手,随手在自行车框里掏了一把玉米糖,分给这群孩子。   孩子们得了糖,顿时对楼小乔的感官都不一样了,毕竟村里的大人大方的没几个,给糖的就更少了。   楼小乔高声说:“以后在一起玩,不许欺负别的孩子,好孩子都有糖吃。”   孩子们欢呼起来。   挥挥手跟自家两个说:“走,咱们回家吃饭去。”   晚上用萝卜炖了腊牛肉,萝卜炖到烂透了香香的,里面还加了点火锅底料,孩子们吃的香甜,小肚子吃的饱饱的。   晚饭的时候小帅告诉妈妈,他会做炒饭了。   楼小乔就大大的夸了他一番,火光映照在儿子脸上,散发出金光阵阵:“以后妈妈也会很忙,你是哥哥就带着妹妹,等妈妈赚了钱,给你们买新衣裳,买好吃的,好不好?”   小帅重重的点头,因为妈妈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任务,把小胸脯挺的高高的。   楼小乔又跟亭亭讲:“你也要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亭亭想都没想就点头了,这孩子心思少。   一家人吃过晚饭后,楼小乔把家里的腊肉又收拾了一下。   前几天跟徐佳佳说好了要带腊肉去城里卖,到现在还没能带过去,明天她也请了假,不如后天去帮忙的时候带两块过去试试深浅。   东西是自家的东西,没什么成本,卖不掉也没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就挑了块猪五花,几根腊排骨,又挑了几根香肠单独放在一边。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雨,楼小乔一大早就把棉被抱出去晒,刚一出门就看见王四顺的车进了村。   有人便说道:“这阵子四顺媳妇蹦跶的可欢了,难不成四顺真回心转意?”   “怎么可能,四顺外头那女的都快生了。”   “靠着孩子能绑得住男人,那楼小乔是怎么被四顺嫌弃的?”   大家伙都知道,王四顺不喜欢这个媳妇,从几年前打工出去了,见到了外头的花花世界,就更不愿意回来。   村子里头也不是没有出息了的男人,但这么没良心的却是第一个,于是王四顺成为下井村的风云人物,每回回家都能招来一堆话题。   孩子们本来在家看书,听到汽车的声音,齐齐抬头。   亭亭大眼睛咕噜噜转,她看了一眼外面,刚好看到从驾驶座走的王四顺,她知道这是爸爸,但他很少回来,亭亭对爸爸的印象也就是一个会开车的胖子,瘪瘪嘴继续看小人书,像个没事人一样。   小帅却是用手攥紧了书本。   楼小乔怎么看这个女儿怎么欢喜,指着里屋跟老大说:“没事,你带着妹妹先进屋。”   小帅有些担心:“他不会,不会还打人吧。”   还是要带他们走?   他想好了,如果爸爸真要带走一个,那他就跟着爸爸走,妹妹还小不能没有妈妈。   眼睛里面写满了担忧,以前爸爸一回来,就会跟妈妈吵架,偶尔还要打人,他有一次抱住王四顺的手,不让他继续打妈妈,王四顺一耳光扇了过去,顿时把小帅扇了老远,那次差点给他搞聋了,原主提心吊胆了很久,最后才同意离婚。   “没事,你今天还在家带一天妹妹,妈妈出去一趟就回来。”   因为心情好,王四顺今天还从车子上走下来了,进屋看见正围坐在一起看书的孩子们,眉毛一挑吗,居然说出好话来:“你带的还不错。”   楼小乔哼哼几声。   她跟两个孩子交代了几句,让哥哥带着妹妹在家里看书看电视,就去骑车。   王四顺今天心情不错,指着车门说:“这玩意儿你没坐过吧,今天坐我的车去。”   在他眼里,楼小乔这土鳖一定会荣幸之至。   谁知道楼小乔也就简单瞥了一眼便说道:“我自己骑车。”   王四顺不爽:“给你面子,你还抖上了是吧,我怕你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坐上这么好的车子。”   楼小乔没搭理他,两人约好了先去国土局。   小地方,关系能通天,两人一去就把房子过户的手续给办了。   办完就去民政局,把离婚证一扯,两人的关系就算彻底终结。   王四顺就觉得心情更畅快了,他现在是拖累老娘也没了,拖累他的老婆孩子也没了,从此以后就是个富贵闲人,再看楼小乔也没有以前那么不顺眼,还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我知道你现在还年轻,以后再找眼睛得擦亮点,我也不是非要管你的事情不可,但你现在手里头留着几万块钱,可别被人骗走了,有些人就是专门骗你们这种女人。”   这钱是给她养孩子的,可不是养汉子的。   “管好你自己的事。”楼小乔说:“没你孩子我也带到这么大了,倒是你以后别惦记家里那点东西。”   她晃了晃手里的离婚证,心情无比畅快的讲:“看到了没,咱俩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也麻烦你跟你妹妹说一声,咱两两清了,以后也别总跑回来要我泡茶要东西,我忙得很没这个闲工夫。”   如果不说清楚,谁知道王五秀会折腾出来什么幺蛾子。   她菜园子里头还种着菜呢,家里头也总不能一直留人看着。   要是因为钱跟房子的事情不爽,没事就回来闹腾,那以后有的烦。   王四顺一噎,他从没想过楼小乔会当他是妨碍。   楼小乔狠狠的看了离婚证几眼,恨不得亲那张证书几口,看王四顺也顺眼了许多,但就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王四顺头顶上冒出血红色的光。   一道红的,一道绿的,吓得楼小乔一下子没站稳。   以前她能看到亲近之人头顶上绿色的光,意味着对方被人绿了。   而红色的光,则是今天才看到的,这难道意味着对方最近鸿运当头?   只要想到渣男从此开始走好运,楼小乔的脸色也顿时不好起来,看在王四顺眼里,这可就是楼小乔后悔了的意思。   这婆娘,不会在民政局门口突然撒泼吧。   “你早点回,我先走了。”王四顺立马钻进车里,开着他的桑塔纳,一溜烟的离开。   楼小乔确定,红色的是她今天才能看到的。   至于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所以能看到红色,是对她离婚以后的奖励?   正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听到“咣当”一声响,楼小乔抬眼一看,只看见马路对面两辆车撞到了一起,其中一辆车正是王四顺的。   跟他的车撞在一起的,是一辆失控了的大货车.......   周围顿时响起来尖叫声,而货车也反应了过来,先是倒退,退到一个位置后掉头,麻溜跑了,离的最近的一群人火速的围了过去,楼小乔也跟着走了过去,只看见王四顺趴在方向盘上头,驾驶座那边的门被货车撞到扁掉。   周围乱糟糟的,有人说要拦住货车别让他跑了,也有人说要报警,好在离的最近的电话亭才几米,有人立刻就报了警。   “咋回事哦?”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刚才那辆车好好的开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冲了出去,我看那个司机也是个懵的。”   “这人也太惨了,没几天就是过年,打了120没?”   .......   没几分钟,周围就响起来各种刺耳的响声,120离的比较近,抬着担架的医护赶了过来,又有人帮忙,这才把王四顺从车里拔出来,出来的时候人都是昏迷的,浑身上下都是血,看着着实吓人。   这会儿再看,他头顶的血红色的光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道绿光。   楼小乔一怔,这道红色的光,莫非代表的是血光之灾?   .......   这几天露露约了几个牌搭子打麻将,这些个女人都是一些大老板身边的,被一个叫金姐的女人拉到了一起做了个局,成了新都有名的小姐妹帮派。   这几天最红的人就是露露,所有人一提起她来,都恭维着她捧着她。   谁叫人家有本事呢,一口气逼走了黄脸婆,现在基本上成了姐妹圈的风云人物。   也有小姐妹是看不得人家好的,三下两下就阴阳几句。   其中一个花名叫娇娇的,原本也跟露露关系不蛮好,两人一直都别着苗头,见露露又放了个炮,酸溜溜的说:“真是情商得意,赌场失意呢,露露现在快成了王太太,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跟咱们这群小姐妹们出来玩。”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在一起擦麻将的,都是这群二奶帮。   金姐连忙笑着打趣:“娇娇这是想跟你学几招呢。”   露露:“我哪里够资格教她?”   娇娇今天牌运不太好,又被人这样挤兑,就想怼回去,这个时候茶牌室的门被人撞开了,大家齐刷刷看向门口,推门的是个男的,这人一脸焦急的往里头张望,然后对着露露的方向冲了过来:“露露姐,跟我出去一趟。”   这人是跟着王四顺一起做工程的,露露之前也见过他几次。   “什么事?”露露甩开了那人的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那么愉快。   这人也是一路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的,见露露的脸色不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把话说清楚。   喝了口水,一五一十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王四顺被车撞了后,当场就有人认出楼小乔,想让她帮忙去医院处理这个事情,楼小乔自然不肯,离婚前就闹成这样,两人一点情义都没有了,还当她是爱好擦屁股的黄脸婆,真是夭寿哦,她会出这个头才奇怪。   “我长得像是个傻子吗?”楼小乔随手就掏出还热乎着的离婚证:“大家评评理,这个人现在是我前夫,在外头包养二奶才离婚的,你们要找人也该找他的那个小情人,两人关系好的时候你侬我侬的,出了事就只会找我。”   这人只能来找露露,王四顺还欠着他材料款呢,说好了年后结的,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小姐妹们一听出了这事,麻将也不搓了,围过来一个个的问东问西的。   露露的脸色也变得很差。   她跟王四顺的关系整个圈子都晓得的,平常王四顺送她点东西都要出来招摇一番,如今王四顺出了事,她要是不过去,别说以后王四顺怎么对她不好说,以前经营的整个社交圈子的名气都要烂掉。   但她这人最怕麻烦,一听到这种要她出力的事情就火大的很。   然后就被这人一路拉到了医院。   露露本就怀着身孕,一路跑到医院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又被人催着交钱,她出门打牌幸好是带了钱的,心中只说自己倒霉,这人不由得感慨:“还是露露姐厚道人,咱们一起去看看王老板吧。”   听医院的人说,幸好送来医院及时,没把王四顺撞出个大毛病,可下半身是暂时动不了的了,这段时间势必要有人照顾。   露露一听自己还要照顾个病人,差点没想拔腿就跑掉。   好在王四顺的伤也没多严重,来医院的半路就醒了一次,强忍着痛一路都在哇哇大叫,连去现场的医生都嫌他烦,等到了医院,拍片子做手术做完这些才安排好了病房,王四顺就一直等啊一直等,等了好久才等到露露姗姗来迟,这个时候离车祸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露露挺着个大肚子,身上穿着好看的毛呢大衣,脸上甚至还画着精致的妆容。   看见王四顺还醒着,本来还想看一眼就跑的露露就被绊住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王四顺的心情糟糕透了,人都是这样的,生病了自然没有好的时候那么好的情绪,也顾不得露露那张迅速垮下来的脸,就对她说:“我都等半天了,上厕所需要人端尿盆,我现在也走动不了,办了住院,你回去收拾一下,过来陪我吧。”   好在他找关系搞了个单人间,指着旁边说:“你就在旁边搭个铺位住着。”   九十年代县城医院,那条件跟后世没法比,医院还是二十年前的旧装修,厕所也是一长条旱厕,连个隔间都没有,上个厕所都是一群人光着屁股侧方向蹲着,每次露露来医院做检查,都尽量避免在这里上厕所。   至于要住在这里什么的,露露一听就麻了。   晚上怎么上厕所,医院也很冷,干什么都不如在家里头方便,王四顺这种情况,上个大的是不是还要人搞盆子接着......   心里这样想,她脸上难免也就带出几分出来,这脸色看在王四顺眼里,自然就不太好看了。   怎么了,平常他当老佛爷供着,当女王捧着,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王四顺脑海中突然有了个很荒唐的念头,这要是楼小乔她会怎么样呢?   其实他自己跟露露也差不多,当年他老娘变成了个半瘫子,伺候了才几天他就落荒而逃,他嫌弃伺候病人恶心,也觉得跟病人打交道心气儿都不顺了。   其实最初王母并没有瘫的那么严重,医生说了只是偏瘫,有一边不太麻利,回家多锻炼锻炼还是能恢复自理的,但王四顺的老娘是个什么性子,王四顺在家伺候她,她还能忍着不跟儿子发火,到后来楼小乔伺候她时,但凡要她复健,她就能指着楼小乔鼻子骂:“你是不是不耐烦伺候我了,谁家儿媳妇伺候老婆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一天到晚的要我起来走路,就是想折腾死我啊。”   一提锻炼就哭,就嚎,就使劲儿的撒泼折腾人。   她觉得躺在床上能让人伺候,就成了人上人,也放任自己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谁知道后来想爬也爬不起来,是生生把自己懒成后来那样的,王四顺也因此更加厌恶这样的母亲,甚至都不想回去多看她一眼。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这样躺在床上动弹不了,需要别人的照顾。   露露说:“我现在大着肚子住在医院也不太方便吧,晚上我还要起来,这里上厕所洗澡都不方便。”   穿到这个世界她就够倒霉了好吧,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娱乐综艺,整天只能看点电视剧,要住在医院就更没娱乐了,撇开照顾病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不说,在医院会闲的发疯的。   一听这话,王四顺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是嫌弃他了麻烦呗。   虽然他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嫌弃他亲娘的,但搁自己身上,谁也不想自己被嫌弃。   王四顺拉下脸来:“就是因为你大着肚子,才要在医院跟我一起住着,你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什么事了怎么办,行了吧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过来,回头我跟医院说下,搬个床过来住,还有我饿了,你出去给我买点吃的吧,医生说我要喝点汤吃点有营养的补补。”   这医院外头就有炒菜馆,一出门就能买到吃的,也就麻烦点要多走几步路,但露露不想走那么远,外头可冷着呢,她白天都是在小姐妹的茶馆里头打牌,吃的东西都是要送到手边的。   王四顺是吃了早饭出门的,中午也没人管他,到现在已经饿的肚子直打鼓,这个年代也没有送外卖的服务,要吃饭只能叫人出去买。   露露:“这个点外头好多人呢,要不等会儿我再去?”   王四顺:“可我现在饿了,快饿死了。”   饥饿带来的疲惫感让人加倍烦躁。   露露也使起小性子来:“可我现在大着肚子.......”   大着肚子大着肚子!   谁还没大过肚子了,楼小乔怀亭亭那年刚好是她婆婆瘫痪的时候,她还不是大着肚子伺候婆婆?   自从她有了这个理由,家里的一切活都不愿意干。   平常请钟点工也就行了,但真到了生病的时候,还是得靠自己人。   但今天这样的情况,她都不想出力的话,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凉薄,王四顺抿了抿唇,又想起楼小乔的好来.   如果楼小乔在这里她会怎么样呢,她一定会跑上跑下,买饭买菜,半点不耐烦都不会有的,毕竟当年她也是这样伺候婆婆的,对婆婆都能这样耐心,对待他这个丈夫,应该会更有耐心吧。 第17章   露露的心情差极了。   穿越前她也是个步入职场的小白领,也曾有过梦想。   读书的时候她妈一个月给她两千块生活费,她对比着周围的同学们,对父母的只有怨恨,为什么别人父母都能赚那么多钱,为什么别人能够光鲜亮丽,这么没用的人,生孩子干嘛,等她毕业了.....   等毕业以后自己挣钱了才发现,赚钱真的好难啊!   一个月四千五的工资,房租车费都是必须要开销的,一个月四千五她能花的精光,以后如果养个孩子,还不一定能有两千块生活费给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她还欠了一屁股的花呗。   就在她发现了自己穿越,洞悉以后几十年的发展,准备大杀四方之时,才发现九十年代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做生意她没有本钱也没渠道,找工作的话工资也很低,关键是她也吃不了朝九晚五的苦头,最后只能落到去歌舞厅做舞小姐。   跳舞是她的强项,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跳舞,夜生活的工作也很适合她,但问题又来了,舞厅里面很难接触到优质男性资源,都是一群肥腻的大叔。   最后最后费了好大的劲,才榜上这么个土大款。   幸好王四顺长得没那么差,年纪也不到三十,这几年酒喝多了身材逐渐走样,但对比歌舞厅那群油腻大叔,已经好太多了。   最让露露满意的,就是王四顺本地土著的身份。   在得知王四顺的老家离县城并不是很远,就在以后大学城位置以后,露露觉得自己总算是运气好了一回,这次让她找到了个“潜力股”,只要她搞定了跟王四顺结婚,那以后那块能涨到飞起的宅基地,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了。   王四顺虽然是个土鳖,对她还算不错,这一年时间她过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就是以前用不起的国际大牌,她也在九十年代用上了,出门都是车接车送,王四顺还答应她,来年收到了工程款,给她买套房子,凭良心讲,就算是从三十年后穿越过来,在那之前她也没过上这样的生活。   可就是这样,她心里还是不服气,没有像小说里面的女主那样大杀四方,她这一辈子难道就只能跟个土鳖过了吗?   况且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勤快人。   出了医院大门外就是一排店铺,露露在门口叫了个几个小炒,一个她喜欢吃的小炒肉,一个红烧排骨,一个素菜,外头的店铺不做骨头汤,就叫老板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汤,不得不说现在的消费可真是便宜,三菜一汤也才二十几块钱。   点完这些还需要时间等,露露就让老板先做着,去隔壁的小卖部里面买了些吃的。   大部分是面包方便面矿泉水什么的,东西有点重,露露从不愿意干这种费力的活儿,加了一块钱跑腿费以后,店老板的儿子很愉快的帮她送上病房里头了。   就这样在外头溜达了半个多小时,露露自己在外头吃饱后,才拎着剩下的菜,慢悠悠的回病房。   等了一个多小时,王四顺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刚才上来了个小伙,送了一袋子零食,他打开一看都是速食品,饼干方便面这种,本来就饿的肚子就更饿了,矿泉水冰凉冰凉,这是要他自己喝这个?   不知道病人要喝点温水吗,连杯水都懒得给他倒了吗?   看到那些不顶正事的吃食,他的心头火就蹭蹭蹭起来了,这会儿再看到露露,语气自然没有以前那么好。   “你干嘛去了?”王四顺没好气的指着那包塑料袋:“买这些干嘛,外头那么多馆子,从早饭到晚饭哪样没有?”   露露却没有察觉出来他的不悦来:“不想下去吃饭就可以吃这些啊,面包可以早上吃,还有牛奶呢,牛奶营养多好,你现在腿受伤了,多喝点牛奶补钙是好吃,要是我不在,方便面兑点热水一冲,泡泡就可以吃了。”   王四顺却是更恼火了,他的腿都成了现在这样,她居然还想着跑出去玩?,   泡面,那玩意儿早几年吃个新鲜,可他现在是个病号,自然有任性的权利,他才不要吃这种东西。   “医生说我现在需要营养,需要营养你懂吗,这种东西一点营养都没有,能顶个什么用,你自己说说你怎么过日子的,医院外头买这些东西最不划算,买上这么多,是准备带回去吃吗?”   露露上下走了这么远,也早就不耐烦了,王四顺居然敢这样对她说话,想想就更是气不顺了,刚才买回来的那几盒菜恨不得摔他脸上才好,男人果然都是狗东西!   “吃吃吃,一顿饭不吃又不会死人,我现在大着肚子还要我跑上跑下,累的要死,我说一句话了吗,倒是你一直催一直催,王四顺你有没有良心!”尖利的女声响彻病房。   “你自己凭良心说说话,半夜是谁要吃烧烤,我想都不想就下去给你买,现在轮到你照顾我了,就这样的态度,要你这样的女人干嘛!”人一着急,就口不择言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你还瞪我,有你这样当人媳妇的吗?”   “我才不是你媳妇,你自己爱哪里凉快哪里凉快去吧。”   露露也气急了,也不管王四顺是不是高兴,把那几个饭盒子往床头柜上一放,蹭蹭蹭就往楼下跑。   看她那健步如飞的样子,也不像是身怀六甲不方便的人了。   这会儿正好是傍晚,她这一走肯定就不会回来了。   王四顺气鼓鼓的看着床头柜上的饭盒,想到露露现在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这样跑上跑下的给他买吃的,他居然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心头刚刚一软,心说等她再回来再好好哄哄,伸手去拿饭盒子,就在打开饭盒的那一瞬间,刚刚平息的火气又蹭蹭蹭的上来了。   小炒肉,红烧排骨,清炒藕片,全部都是露露平常喜欢吃的菜。   也就是个西红柿鸡蛋汤,是买给他吃的。   这就算了,这些菜明显是被人吃过了,小炒肉只剩下青椒,红烧排骨只剩下边角料,清炒藕片倒是剩的多,她吃不下了,看着这些“好心好意”买回来的吃食,王四顺简直要气笑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想到的都是她自己!   一边吃饭一边恼火的王四顺想,要是楼小乔在,只怕是连骨头汤都会给他炖了送送来。   楼小乔自然不知道王四顺那里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故事。   在这个时候王四顺才想起她的好来,是很滑稽的好吧。   有时候想想,有些人可真是搞笑,娶个老婆回来就图人家能当免费保姆,这样也就罢了,还要你貌美如花赚钱养家,幸亏王四顺不是在她面前说这话,不然以她这暴躁脾气,不得狠狠给他几个耳刮子。   她离开的时候看见王四顺从车里被拖出来,情况并不是很严重,但也能让人难受一阵子了,想到渣男有这样的下场,也未尝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想想就要大笑三声,以示庆祝!   这样想着,脸上也就带了出来,这一路回去更是把单车踩出风火轮的既视感来。   村民们见她两个人走,一个人高高兴兴的回来,似乎还在哼歌,一路上都有人打听:“四顺咋没回来呢,今年回家过年不?”   “就是啊,四顺好几年没回来过年了吧,刚才你俩怎么不一起走?”   有人是好心希望她好,但大部分的人都是看热闹的心思。   楼小乔也好脾气的跟他们打过招呼,并且告诉他们王四顺以后都不会回来。   她,楼小乔,离婚了!   看她眉眼还带着笑,压根不像装出来的笑,一点都没有离婚了的女人的丧气,大家都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呢,但也是这段时间实打实的看到了她的变化的,都觉得楼小乔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个人,等人一走就纷纷议论起来。   “楼小乔真跟四顺离婚了?”那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会吧,前阵子还跟四顺哭着闹着不肯离呢。”   “该不会是失心疯了吧?”人疯了也会笑得癫狂。   人群里也有个楼小乔关系不错的,名字叫张玉娇,嗤了一嘴:“想通了呗,一天到晚在外头,赚的钱一分不拿回来,净知道回家拉东西,如今他老娘一死,就嚷嚷着离婚,可见居心不良是早有预谋,离了也好省得这个也拿那个也蹭。”   因为原主的孝顺,在村里的风评一直都很好,张玉娇的话更是令人无法反驳。   张玉娇心里头瞧不起那样的男人,对王四顺自然是没一句好话,几人正在商量着,就有从县城回来的人跑过来说:“你们知不知道了,王四顺在民政局门口被个卡车撞了,我听说一出民政局大门口,就出了车祸。”   “哟,这么快就遭了报应了!”   “民政局门口?”说话的人八卦心起:“不会真离婚了吧。”   “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传话回来的人刚刚才加入八卦战团,没听到前头说的。   “就楼小乔说跟王四顺离婚了啊,看样子是真去了民政局啊,四顺的报应来的也太快了吧......”   八卦中心的女主楼小乔完全不知道这些人聊了什么,一回到家就把离婚证珍而重之的锁抽屉了。   等人出来,就把两个孩子拉到自己眼前,眼下还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做。   “问问你们,爸妈离婚了,以后你们跟爸爸姓还是跟妈妈姓?”   小帅:“妈妈。”   亭亭:“我也跟妈妈姓。”   俩孩子都选了跟她姓,那户籍上就要更换过来,自己养孩子,却让孩子们跟着渣男姓,她楼小乔不是这样的好性儿好吧!   九十年代户籍管理还没后世那么严格,楼小乔想着先带着孩子们去派出所户籍科打听一下情况。   “妈妈,咱们这是去干嘛?”小帅一双眼睛到处张望,生怕这趟一走有去无回。   刚才妈妈问是要跟谁姓,小帅毫不犹豫的就选了妈妈,他不知道选了妈妈,是不是就代表着可以跟妈妈一起过,然后妈妈也问了妹妹,妹妹想都没想说要跟妈妈姓,妹妹还真是小马屁精。   然后就被妈妈拎着出了门。   现在两个孩子经常跟着妈妈去县城,也知道每次去城里都有好吃的了,亭亭快乐的摇着脚丫子,楼小乔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孩子小脸,觉得有点凉,干脆下了车把大围巾裹在闺女头顶上。   亭亭被妈妈这样老母鸡护崽儿一样的一包,顿时只有两只大眼睛在外头了,看着有点搞笑,小帅高兴的冲妹妹做了个鬼脸。   “哼。”亭亭不搭理他。   小帅探过身子,捏亭亭的鼻子。   亭亭使出无影掌去打哥哥,因为小兄妹这样一闹,气氛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楼小乔骑着单车吭哧吭哧:“因为要改名字呢,就要去派出所,趁着你们还没上小学改。”   如果要问她为什么非要给孩子们改名,第一就是不想让孩子们跟着那个没良心的爸爸姓,第二就是要改就现在改,趁着孩子还没读小学,省得以后中途改名给孩子们带来麻烦。   亭亭坐在妈妈前头,高兴的翘脚脚。   晃的楼小乔觉得车子都不稳了,不住的提醒她:“亭亭,不要晃了,再晃要掉下去咯。”   小帅听了点点头,他都快七岁了,下学期也要上一年级。   母子三人走到县城郊区,楼小乔下了车,又买了一条烟,揣在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户口本也在里头。   这年头还是人情社会,出去找人办事离不得烟酒,尤其是去单位上办事,更是要讲究人情,这些都是免不掉的。   几人到了辖区的派出所,跟门卫说明了情况,门卫指着靠西边的一间房说:“户籍科在那边。”   楼小乔谢过对方,带着孩子们往西边的一排房子过去。   这会儿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也简单,写着户籍科的屋子里坐着三个人,一人一个桌子,最里面的是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头,外头的两个人年轻些,其中一个矮个子正在跟前来办事的人说着话,楼小乔带着孩子去了高个面前,高个正站在窗户边上做体操,见旁边有人来,连个眼神都没给。   楼小乔是知道这个年代的工作人员怎么办事,清了清嗓子:“同志,我想给孩子们改个名,是在这里办吗?”   她把户口本递了过去,高个办事员连个眼神都没给,继续弯腰踢腿:“改名字,没事干嘛改名?”   楼小乔:“我跟孩子爸爸离婚了,想给孩子们改名。”   这话一出,这屋子里其他的几个人也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做伸展运动的也不做了,吃惊的看向她。   离婚什么的,在当地算是个新闻吧,一个女人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更是让人觉得稀奇。   楼小乔轻咳一声,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离婚协议书跟离婚证都在这里,两个孩子也是归我抚养。”   其实有没有这个规定她也不知道,但做人就是要理直气壮。   高个狐疑的看了里头的老头一眼,似乎那个人才是领导,又看向楼小乔。   不过是个农村打扮的妇女,带着的两个孩子也穿着很土气,居然有这样的魄力,要给孩子们改名字,难道是再婚了?   高个办事员拿起离婚证看了一眼,又拿着离婚协议书看了一眼,又看向楼小乔:“你想改跟谁姓?”   楼小乔:“跟我。”   ???   跟妈妈姓,没搞错吧。   楼小乔表情严肃:“你们没听错,跟我姓不行吗,孩子是我生的,以后还要我来养,跟我姓有什么问题呢?”   跟她待遇差了好多的是隔壁办事的男人,那男人只是递过去户口本,矮个子办事员就笑眯眯的接过了,好声好气的跟他讲话不说,办事效率还很高,充分让人见识到了这个年代的“公家人”的办事态度跟效率。   在楼小乔说出跟她姓的时候,那人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跟面前的办事员说了几句什么,最后才拿着户口本回去,临走前挨个办事员还追着人送出去老远。   “慢走啊张科。”   楼小乔很羡慕的看了对方一眼,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科级,难怪办事这么丝滑。   “同志,您看我这”楼小乔低头在布包里面摸了几把,摸出三包香烟出来,放在台子上。   高个办事员看了她一眼,语气松了些:“改户口是很麻烦的!”   楼小乔:“是是是,我这情况也很特殊嘛,以后都是我带着他们,也免得以后有麻烦。”   高个办事员:“你先等等吧”   刚才去外头的矮个子却是回来了,扫了楼小乔一眼便说:“快过年了,咱们也要早点放假,给她办了吧。”   等那女人走了,高个子办事员幽幽的说:“干嘛替她说话。”   矮个子把烟一分:“见鬼了,张让竟然帮她说话。”   高个羡慕的说:“张让是个热心肠的,他来迁户口?”   “可不是,都落户沪市了,又要迁回来,你说他折腾这些个干嘛,沪市多好啊。”   “谁知道呢,八成回来接班吧,烟草局那么好的单位,错过一次一辈子可就错过了......”   ......   出了派出所门口,楼小乔把户口本捂了一会儿,她总算是让两个孩子改了自己的姓。   楼小乔跟两个孩子说:“现在还早,中午我带你们去吃米粉。”   两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纷纷点头。   楼小乔又吩咐:“以后在家里带着妹妹玩,不许跟虎子打架。”   小帅还不会阴奉阳违,没有应下妈妈这话。   楼小乔只当他答应了,把闺女抱上车,在前面的杆儿上坐着,小帅已经麻溜的爬上了自行车,这小子越来越滑头,比她刚穿过来那会儿更活泼些了,但心眼儿还是一样的多。   ......也还行吧,这年头孩子心眼儿多也不算什么坏事。   反正今天不上工,吃过了午饭,两个孩子捂着圆滚滚的肚子。   楼小乔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去县城好好逛逛,给他们一人买了身新衣服。   大人小孩儿,过年都要买新衣。   孩子长得快,亭亭穿的还是哥哥的旧衣服,而小帅身上的衣服已经短了,想来今年原主因为闹离婚,都没心情收拾孩子,连过年的衣服都没给他们买,两件衣服就去掉了一百六,不得不感慨现在的衣服可真贵,当地的平均收入也才四五百。   今年快回温了,这衣服最多能穿一个半月,特地放大了一码买的,下半年降温了还能穿。   也不会显得不合身,穿上新衣服,两个孩子的小脸蛋上都洋溢出来了喜气。   “妈妈,你也买。”小帅看到了童装店另一边的成衣店:“妈妈也穿新衣服。”   亭亭低头扒拉着扣子,也看了对面:“亭亭长大给妈妈买新衣。”   楼小乔看着两个贴心的娃儿:“行,妈妈也买身新衣裳。”   她才不会苦着自己,等孩子们长大后,跟讨债鬼一样跟孩子们讲我当年如何如何,她要做个快乐妈妈。   楼小乔身上穿的衣服更旧,都是结婚的时候买的。   幸好当地结婚要买四季衣裳,那会儿王家给买了六件,这几件衣服到现在还在穿着,有些甚至都打了补丁。   现在主流流行棉衣和毛呢。   毛呢好看,但没棉衣抗风,贵,淘汰!   这会儿羽绒服还没大量流行起来,刚开始出来的是一种叫“面包服”的东西,穿上去又大又臃肿,这时候的羽绒服填充的鸭绒都是很粗的,贵,也淘汰。   最后买了一身修身些的棉衣,索性也学着孩子们,穿着新的把旧的一扔。   两个孩子看着穿上新衣,焕然一新的妈妈,都兴奋的不得了。   尤其是小帅,以前村里的孩子都取笑他妈妈,可今天他妈妈也是美美哒了。   如果妈妈能穿上大衣,肯定更漂亮!   楼小乔看着两个孩子亮晶晶的眼,一个孩子亲上一口。   嫩嫩哒,跟软豆腐一样,稀罕死了。   等出了商店,拉着两个小孩儿往菜市场去。   前头几天她都在菜市场卖东西,都没时间好好逛逛,这回过来好好买点东西。   春天一来,又要撒新的种子了,以前为了给王四顺工地上供应新鲜蔬菜,菜地里面种的都是产量大的蔬菜,像白菜萝卜,南瓜冬瓜这种,但真正吃起来,家里根本不需要种那么多,累人不说吃不完的卖都不好卖。   菜市场就有菜贩子,青菜一点都不值钱,一把小葱才一毛钱。   楼小乔找到了种子店,一口气买下来生菜,小白菜,香菜,空心菜,儿菜等等好几种蔬菜种子,茄子跟辣椒可以到时候买点辣椒苗,又买了点玉米的种。   到时候菜地边上就种上糯玉米,她最喜欢吃玉米了嘿嘿嘿。   蔬菜也多种点品种,春天还能种生菜,夏天就老了,该种空心菜了,小白菜则是一年到头都能种的,就是爱生虫,自家种的蔬菜不加化肥不打农药,生了虫子就只能用手抓,可这些都没关系,家里不是有两个现成的小劳力吗?   买完了这些,楼小乔又嘀咕着买个大一点的桶。   家里面洗澡都是用木盆,只有半尺来高,坐进去只能淹到屁股,而且那个盆又是洗澡又是泡脚都用,很不卫生,穿过来以后楼小乔只敢站着洗个流水澡,她是大人都觉得很不方便了,小孩子洗个澡更是苦不堪言。   实不相瞒她到现在还没搞定给两个孩子洗澡的事。   菜市场边上的店就有这种卖日用品的,但适合给孩子洗澡的大桶就比较难找,楼小乔找了好几家才找到个合适的大桶。   小帅蹲下去都可以泡澡。   又买了新的牙刷、杯子、毛巾、筷子、筷筒......   家里很多东西都旧了坏了,原主以前都舍不得买新的换的,有些东西该扔扔,留着干嘛。   炖锅,小灶子,各自买了几个。   菜刀不锋利了,磨了又磨,刀口上都有好几道豁口,上回楼小乔磨刀的时候才看到刀把上头刻着民国十三年。   那可是一九二五年的刀,成传家宝了!   砧板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脏的不要不要,重新买了个铁木的,花了五十块钱,死沉死沉的,但耐用的很。   幸好今天出门的时候带着两个筐子,就使劲往里头塞,直到塞不下了才停住手,这一通买买买下来,最近这段时间赚的钱也差不多花完了。   没事,没钱了可以再。   就这样买买买,竟然把楼小乔的心情给买好了。   行,今天先到这里,先把家里的小物件都换了,回头再寻摸了钱,再想着置换别的。   左右房子是要重新盖的,就她手里这三万块钱肯定不够,等存到五万吧,存到五万块钱就可以准备盖房了。   不过是手里拿着几百块在菜市场转悠,竟然让楼小乔YY出来了几万块的花用,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的她一路都走得脚步生风。   俩孩子看到傻眼,妈妈可真有钱啊。   买完了东西走出菜市场的时候,刚好还碰上徐佳佳。   这两天楼小乔没来,摊子上是徐媛媛帮忙,兄妹两个忙的仰倒,连徐佳佳感慨还是楼小乔麻利,居然连徐媛媛反应速度居然都没楼小乔快,看见楼小乔带着孩子们经过,徐佳佳比往日更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把花生糖。   “谢谢表舅。”   “谢谢表姨!”   两个孩子笑眯眯的道谢。   徐家兄妹:哟呵,几天不见这么懂礼貌了,像上过学的孩子了都,尤其是小帅,以前说好的野孩子呢。   楼小乔笑着问:“明天还要不要请人的了。”   徐媛媛眼眶一包泪:“我明天要休息,明天还是你来吧。”就帮了两天忙,真是累死了,县城的活儿多,比集市赶场累太多。   徐佳佳表示这几天是最忙的时候,徐媛媛刚好明天要去集市,肯定是来不了这边的,让楼小乔明天赶紧来上工,赶紧来!   于是说好了,楼小乔明天还继续过来摊子上干活。   楼小乔不知道的是,这一路过来也遇到了不少熟人。   其中有几个是上井村的妇人,从小看着楼小乔长大的,今天结伴一起来县城里头办年货,刚好看见她在菜市场买买买的这一路,看在她们眼里楼小乔这是发了洋财。   “这不是楼小乔吗,她怎么这么大方了,死了婆婆了辫子都翘上天了不成?”   “我可是听说了,她男人要离婚,搞不好分了不少钱,王四顺可有的是钱,还不得给她分个几万?”   “就这样花用,十万八万的都不够她花的......”   其中几个跟在她后头,见她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走出菜市场的时候,还给两个孩子买AD钙,一买就是好几板,哪个不拿工资的人家,会这样花钱的啊!   “败家婆娘,败家婆娘啊.......” 第18章   第二天楼小乔把孩子们安顿好,一大清早就带着腊肉出了门。   数量不多,也就十几斤。   早上有人见楼小乔又骑着车往县城去,一个个眼睛发亮的跟她打招呼:“楼小乔,去哪里呢?”   楼小乔才不想跟这些人鬼扯,但毕竟她现在住在村里,未来几十年恐怕都是要住在这里,这些人跟她打招呼她怕是也不能不搭理。   她冲着每一个人都露出和煦的笑容出来,脚下蹬得飞快,转眼就把这帮打听八卦的妇人甩在了身后。   “听说她真跟王四顺离婚了,四顺出车祸的时候,有人都看她手里拿着离婚证了。”   “真是没良心。”有个尖嘴的妇人评价道:“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有心情逛街呢,你看她那一身打扮,浑身上下簇新簇新的,肯定没少从四顺那里分钱。”   “听不下去了!”张玉娇冷笑:“你们倒是良心好,二大婶子你不是王四顺亲婶子吗,怎么没看你去伺候伺候病人,她楼小乔是上辈子卖身给了王家是吧,都离婚了还要管个负心汉!”   翻了个白眼给这女人。   张玉娇是整个村里有名的泼妇,被怼的妇人心里头虽然不爽,但面上却不敢得罪她。   只是这群人也不再议论楼小乔是不是有良心,而是讨论起她到底分了多少钱,也有人心里起了点别的心思。   这些楼小乔全然不知,她到菜市场的时候,徐佳佳还没到,楼小乔却是把腊肉挂在车子笼头上,有板有眼的叫卖了起来:“卖腊肉了卖腊肉了,今年熏的腊肉,农家猪肉啊,好吃的腊肉香肠。”   她占着的位子是平常徐佳佳卖炒货的位置,周围的人也都认识她,见她今天来了个大早,还拎着腊肉来,都纷纷看了过去。   楼小乔也不怯,这段时间她都在这里摆摊卖东西,脸皮也练出来了。   随着她一声声的叫卖,很快就吸引过来了人。   也有人过来问价格的,楼小乔大大方方的报价。   香肠一斤十四,好一点的部位的肉一斤十二,差一些的十块。   大部分人一问这个价格,吓得拔腿就跑。   “腊肉不过就是熏一熏,成本能花多少钱,卖这个价格也太黑了。”   “八块钱,卖不卖。”也有人举起来屠龙刀。   楼小乔一律回复:“不卖不卖,一分钱不少。”   腊肉熏干至少要少30%的水份,腌制腊肉还要盐,按五块钱一斤肉的成本来算,差一些的肉成本价也要七块钱,好一些的八块多,灌香肠要买小肠,还要清洗,拌作料,各种步骤都非常繁杂了,人工不值钱吗?   当然,大部分人都不会这样想,七块钱成本的腊肉,也有人也只想花七块钱买来吃。   楼小乔第一天摆摊,就被现实打了一榔头。   “这个腊肉是你们自己熏的吗?”问话的是个穿着打扮比较得体的中年男人。   楼小乔眼睛一亮:“对对对,家里就我跟两个孩子,腊肉太多了也吃不完,都是自家吃的富裕的才拿来卖,您看看这个肉,都是熏到焦干焦干的了,可不是里面湿答答的,您拧回去放在外头,这种天气晾个个把月也不会坏。”   现在市场上卖腊肉的少,主要是没这个供需,这会儿城市居民少,农村人自家都会熏点腊肉,就算是城里人,谁家没个农村亲戚,拖人给熏一点也就能解馋了,这年头吃腊肉可不是吃情怀,纯粹是为了保存方便。   但也有个别人,家里没个农村亲戚,或者关系不铁的,想吃腊肉就没这么一口,这人刚好也是。   听楼小乔报完价格,他倒也没嫌贵,只是问清楚了腊肉的来历,一样来了一点,瞬间就把楼小乔带过去的腊肉买走了一半。   这个时候徐佳佳也过来了,听说楼小乔卖腊肉的事,笑着说:“也别灰心,总有人会来买的,你别看问的人多,大部分都是好奇你摊子上的腊肉好不好卖,好奇价格多少,要是发现你摊子上的肉好卖,没过几天这里摆摊卖腊肉的准保到处都是,但真正喜欢吃的人就不会嫌贵。”   徐佳佳在外头跑了这么多年,有自己的生意经。   别看这会儿人收入少,可刚刚开放市场经济,正是需求量爆棚的时候,没看这会儿的人都舍得花一个月的工资去买件衣服吗,东西自然不能贱价卖,越贱越卖不出去。   说话间两人又忙起来,过年前这几天是最忙的时候,谁家办年货都少不了瓜子花生糖果这些。   一天下来,人流量大了起来,楼小乔拎过来的十几斤腊肉也被卖光了,卖的最好的就是香肠,她琢磨着明天还是早点过来,多带一些。   不到三五天功夫,楼小乔就把自家富裕的腊肉给清空了,只分别各样留了点,加起来也不到三十斤,这么点也就不怕贼惦记了,等过完年直接买新鲜肉吃,吃鲜肉也健康些。   楼小乔这样进进出出的,自然招了不少人的眼,大部分都是眼红的。   以前觉得楼小乔离了婚,大约是要搬出去的,可听说王四顺把房子分给他们母子三人了,楼小乔也是做的绝,连俩孩子的姓都改成了自己的姓,好家伙以前看着是个良善人,如今看起来,居然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   某天扮猪吃老虎的楼小乔,一回家就碰到了个硬茬子,屋子里传出来女人的声音。   “哟,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姨婆跟你说话呢,你看看你,姨婆叫你跳个舞,你在干嘛呢?”   “小帅,去小卖部买几瓶啤酒过来。”呼来喝去的声音。   家门口停着几辆自行车,有辆车看着还挺眼熟。   看样子家里是来客人了。   楼小乔下了车,把自行车推进屋子锁好,这才走进堂屋,见亭亭被楼大姨按着跳舞,小帅被杨旭宏按着,让他跑腿买啤酒。   听到屋外头的动静,几人齐齐抬头,亭亭皱着眉头,飞快的跑到楼小乔身边,躲在妈妈身后怎么都不肯出来了,这孩子有点胆小,小帅眼珠子转了几下,转头跟楼小乔说:“妈妈,旭宏表舅要喝啤酒。”   这小子,心眼儿也太多了。   楼小乔走进屋来,把自行车钥匙潇洒的收好,淡淡的扫了屋内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杨旭宏身上。   杨旭宏,就是楼大姨的宝贝儿子,高中没考上去上了师专的那位,现在还在家待业。   楼小乔一看到他就开始念叨:“大白天的喝酒干嘛,旭宏不是我说你,都这么个人了,一点谱都没有,你看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今年都二十一了吧,家里给说媳妇没.......”以下省略几千字——   众人:“......”这熟悉的念叨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旭宏一噎,这种话一向是他妈妈说表姐们的,什么时候轮到表姐说他了。   这样讲也没毛病,长辈们都喜欢这样念叨晚辈。   但这种奇怪的违和感是怎么一回事。   坐在一旁,脸上干瘪的妇人是楼小乔的母亲:“你说说你这人,离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还是听你大姨说了我们才知道的,离婚前你怎么也不去娘家喊我们过来帮你出出主意,你这个人啊从小就听话,怎么到这种事上偏偏有自己的主意了。”   原来是楼大姨撺掇的。   楼大姨不悦的皱皱眉,她是不想到这个妹子直接把她卖了。   不过这段时间她是不爽,跟丈夫闹离婚弄的人尽皆知,都成了个笑话,后来又听说了徐家那边的炒货摊子上现在请了楼小乔帮忙,她跑去找小妹,小妹就把事情推到徐佳佳身上,徐佳佳一看到她就直接开溜,整得楼大姨心情很不畅快,好不容易她才抽出空来,拉着老二来收拾他们家的闺女。   自从吵架闹离婚以后,杨老师也学精了,这个月工资和福利都没交给她。   一想到这,楼大姨就没想让楼小乔好过,她听人说楼小乔分到了不少钱,昨天还在街上买买买,一副不花完就不罢手的气派。   这楼大姨怎么能忍,以前她可是娘家亲戚的领头羊,是最风光的,如今她家里闹出这样的事情,多少都要找回点面子。   一同来的还有楼小乔的父亲,老头子没到六十,但因为长期的操劳看上去很苍老,身形也早就岣嵝起来,他在口袋里头摸啊摸,就在楼小乔预备叫孩子们说“谢谢”的时候,从破旧的口袋里头翻出来一个塑料袋,又打开了皱巴巴的塑料袋,从里头翻出皱巴巴的手切烟丝跟一张四方四正的纸出来。   楼小乔:“......”我真是谢谢你,来家里连颗糖果都不给孩子们带。   楼父一边卷着烟丝一边咳嗽:“你娘跟你说话呢!”   这是给楼母打气呢,还是要开批D会?   楼小乔从兜里掏出五毛钱,让小帅带着亭亭出去玩,打发了两个孩子出门,这才开口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王四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们倒好这期间一声不吭,来了就一起指责我,敢情他出轨是我不对了?”   “可不是你不对。”杨旭宏觉得自己总算能找回场子了:“你是个当人媳妇的,要是温柔点可人点,他能在外头跟别的女人好么?”   说完这话,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   不过,这次过来,倒是发现这个表姐跟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出来,腰板似乎更笔直了些,气色也比以前更好些,看着竟是有几分不输楼大乔的气势。   其实这就是气质上的变化。   楼小乔前世在剧团长大,后来更是成了有名的话剧演员,不但长相出挑,那气质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原主之前之所以被渣男嫌弃,不是因为她有多丑,而是长期操劳外加生活的压力,让她看上去比较“朴实”,她跟千千万万普通的农村妇女一样,一心扑在家庭上,哪有那么多心思捯饬自己。   而这样汇聚了一身有点的女人,却要被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个嫌弃。   王四顺嫌她不够好看也就算了,娘家人也是各种嫌弃她不能留住男人的心。   这一个个的,不发疯都不把人当人看是吧。   “照你这么说,前段时间大姨跟姨父闹离婚,也是因为她不够贤惠,不能挽回男人的心,不够大度,不能让姨父称心如意,不够温柔,不然姨父怎么可能在外头有花头呢,你这话怎么不跟你妈好好说说呢。”楼小乔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大姨,你这儿子可真厉害,敢情在指桑骂槐,明面上说的是我,其实说的是您吧,这么孝顺的儿子,也就我大姨这么有本事的人才能生的出来。”   杨旭宏气的拍了桌子:“楼小乔,你怎么说话的呢你。”   楼小乔双手环胸:“真好意思,比我还小了几岁吧,我可是你姐,你怎么跟我讲话的呢,有大有小没了啊,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你的,说出去真是糟人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   她嘿嘿一笑。   这话,也是楼大姨以前经常教训她的两个孩子的,如今全额奉还,利息也加上了。   杨旭宏还是个年轻人,最是控制不住冲动的性子,就要拍桌子起来打人。   楼大姨赶紧拉住儿子:“旭宏。”   好赖人家父母都在这,楼小乔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当着人家亲爹妈打人,还真拿人当面团,不过刚才被外甥女这么挤兑,楼大姨的心态也崩坏了,好歹她比杨旭宏多活了几十年,就算没练成妖精,修为也要高不少。   “你说说你也真是,一天到晚的在外面扑腾,两个孩子什么都不会,亭亭都这么大个人了,跳舞唱歌一概不会的,我看你也是瞎忙活,最近在帮佳佳的忙是吧。”楼大姨冲楼母挤挤眼,从娘家到婆家,她向来都有说一不二的权威。   “小乔,你今天就去跟佳佳讲,摊子那边也别去了,前几天是大姨腾不开手,现在她不忙了,你该把活儿还给她。”   楼母皱了皱眉,今天是大姐请她过来的,来的时候她才听说女儿把大姐的活儿给抢了,大姐那么爱面子的人,得罪她了哪有好日子过,楼母下意识对着女儿说话也没了什么好语气。   楼小乔努力平复着呼吸,好让自己别抄起一桶冷水把这群人给泼回去。   自家大姨就算了,她确实抢了人家的活儿干,挡了别人财路,可楼母这样讨好为哪般?   就因为自家大姐混的比他们都好,说话就要带着小心跟讨好,就因为大姨是老大,所以所有人都得让着她,且不说大姨家里根本不缺这钱,就是徐家也不想让大姨回去,有本事别对着自家人横。   “凭什么让我把活儿让出来,来之前想必你也找过小姨了吧,小姨怎么说?”楼小乔转身又去看楼母,语气泫然欲泣:   “妈,一天几十块钱,对于大姨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也就是她在麻将桌子上放几个炮,餐桌上的一只红酒而已,但对于我来说,是孩子们过年的新衣,是家里的温饱,是能保障我生活最最基本的东西,这个钱不是靠我死皮赖脸硬要别人给的,是徐家心甘情愿请我回去做事,靠我自己的本事赚到手的,您一张嘴上下一合,就要我把工作让给大姨,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说完这话,心脏也扑腾扑腾狂跳一阵。   这些话,也是原主想问自己亲生母亲的。   “从小到大,面子和人情在你眼里比什么都重要,比任何都重要。只要大姨一句话,我跟姐姐就都不能读书,只要大姨借钱,你连箱子底下都抄空了也要借给她,可大姨她缺钱吗,她找您借钱去省城买房子的钱,有想过还给你吗,她一个有钱人,想尽办法的搜刮穷亲戚,可我明明记得,连我生病了找您拿钱都不肯,这就是你所谓的亲人,你最亲的姐妹,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干脆以后跟她一起过日子好了!”   杨旭宏一拍桌子:“楼小乔,你敢这样讲话。”   “杨旭宏,谁让你这样跟我讲话,有大有小没有了,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X你十八代祖宗。”楼小乔怒喝道:“我知道你打架厉害的很,以前在师专的时候就因为打架被派出所拘留了一个礼拜嘛,但也犯不着在我面前嚣张,打赢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别怪我不提醒你,打赢了也只会有人说你欺负女人,打输了别人会说你连女人都打不过。”   “楼小乔,你别以为我不会打女人。”杨旭宏拍案而起,几乎要跳起来。   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楼小乔的针对他收到了。   楼小乔已经退到后面,默默的抄起一根棍子,她也不是吃素的。   好在楼大姨还有点数,要真在这里打起来,她儿子的名声全完了,现在在找工作的关键口上,真被派出所抓走,那工作也得黄,但她被气的心口发疼,连一向满满当当的战斗力都减弱了不少,这会儿更是被气的肝疼。   这个楼小乔到底怎么回事,她以前不是可腼腆的性子吗,离了婚还能离的性情大变了,还能让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变得这样伶牙俐齿的不成?   还会打架,她还会打架,她一个没有工作的农村妇女,真打起来还真不会吃亏,可她儿子的麻烦就大了。   所以在座的众人都没往别处想,都纷纷往离婚上头去脑补了。   “旭宏,别跟她计较。”楼大姨咬牙切齿:“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楼小乔:“那你就要问问我妈,以前是怎么教我的。”   楼母也不悦起来:“大姐你说什么呢!”她今天就不该来的。   楼大姨:“......” 第19章   “楼小乔,你这是要气死我啊!”楼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只是这地板有些冷,楼母的脸僵了僵,想站起来却又没人扶她,自己站起来吧又很没面子,顿时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   一直没出声的楼父给她解了围:“行了行了,起来吧,做给谁看呢。”   小闺女这心里是存着恨呢。   以前觉得大闺女厉害,一点便宜都不让父母占到,现在轮到小闺女这了,一山只更比一山高,这嘴皮子怕是能炫出个花儿来,养了她二十年,算是头一回认识她。   楼父这一辈子勤劳朴实,得出来的人生哲理就是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不插嘴,同理女人说话的时候,男人也别掺和,所以刚才才一直没言语,没想到儿大不由娘,让他这个老汉一时有种无从下手的遗憾。   “这事儿不该是这样,他大姨,你要真觉得是小乔抢了你的活,就该去找徐家。”楼父开口说:“小乔你没在徐家面前说什么?”   楼小乔:“爹,你可真搞笑,我有那么大本事能挤兑大姨,人家做生意的请人,爱用谁不爱用谁是人家的自由,总不能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站着茅坑不拉屎吧,幸好我大姨只是想去帮忙干活,不是想开个炒货摊子,不然我看人徐家也不用做了,也要让出位置给大姨,反正大姨就是咱们家的老公主,一开口谁都得让着她呗。”   楼大姨又捂着心口疼疼疼了。   刚才才消停点,一说话又要吵吵起来。   楼小乔很敷衍的留了下饭,但这帮人哪有心留在这里吃噎死人的饭,各自找了理由就要走。   吃一顿,得夭寿。   楼大姨走的时候更是扬言再也不会来了。   楼小乔哼着歌儿:“大姨你慢走,我这忙着呢,就不送了啊,下回来这里吃茶。”   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屋。   楼大姨越发恨的牙齿痒痒,心里已经把楼小乔打靶咚咚咚出无数个窟窿,杨旭宏趁机讲:“其实刚才表姐有句话说的对,您去给小姨打工,还不如开个炒货摊子。”   “你可别气我了你,一点规矩都不懂,也不懂敬老爱幼的,二妹你这个闺女可是教的很好啊。”楼大姨没心情想这个,恨的牙痒痒的,冲着老二发起火来。   楼母从小就怕这个强势的姐姐,见状刚想开口解释,楼父就开口说:“她大姐,小乔刚才说的对,你借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呢,现在银行存款可是有六厘利息,你们也不差钱就早些把钱还了吧,我们也想置办点东西好过年啊......”   楼大姨简直要气炸了,对着妹夫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她又不好意思说赖皮了不给的话。   楼父可怜兮兮的道:“姐夫可是个拿工资的,不说别的,每年的工资撇出来一点,都够还咱们家那点钱了吧,我跟孩儿他娘存点钱也不容易......”他咬了咬牙:“这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借钱容易还钱难,要楼大姨还点钱,还真比刀子割她的肉还难受。   杨旭宏也露出愤愤不平来,姨父要太斤斤计较了,都是亲戚什么时候还不是还,哪有这样摊开了要债的。   楼母脸色也不好看,怯生生的看向姐姐,又看向丈夫。   楼父还是一张苦瓜脸,但看着楼母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借钱这事他知道,但当年他是不同意借的,谁知道老婆子最后还是把钱借出去了。   大姐家什么情况谁还不清楚了,杨老师在学校管着那么多事儿,油水都捞了个够饱,竟然还从他这个老农民手里头蹭好处,楼父是越想越气,心里头已经打算好了回去要把财政大权拿回来。   楼大姨摸着脑袋,拉着杨旭宏的手就往前头走,那脚步快得生了风一般:“旭宏啊,我头疼,你快些开车带我去卫生院瞧瞧,我怕是被楼小乔气出个好歹出来。”   不如就说被气坏了,那两千块钱只当医药费补偿给她,要还钱找楼小乔还去,谁叫是楼小乔气坏她呢?   ......   听到自行车进门的声音,楼毅搂了搂衣服,从屋里走出来,隔了好远就迎了过去。   “妈,小妹怎么说。”   许晶晶抱着孩子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自从家里去年生了孩子后,日子就更难过了,偏楼毅又是个不求上进的,都当了孩子爹了,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不是都快过年了嘛,家里连齐整些的年货都办不出来,昨天又给孩子买了两罐奶粉,足足花了一百多。   婆婆意见很大,但也不敢在她面前耍脾气,反倒是要哄着她,她生的头胎是个闺女,四年后可以再生一个,楼家还想要个儿子。   才出月子,老两口就在有意无意的提生二胎的事。   没钱生个屁,全家喝西北风去哦!   今天许晶晶在外头听人讲,小姑子的婚是离了,还从王四顺那里弄了十万块钱来。   也不知道村里人是怎么传的,三万块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传成十万块,这要让消息再飞几天,楼小乔准保就成了首富前夫人。   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就去找婆婆。   楼母都不想等到女儿来拜年,这不就直接杀上女儿家里去了嘛,为了讨好儿媳妇,楼母是应允她一个大金镯子的。   结果姊妹同盟到了楼小乔那里,竟然连这话都没提出口,就被楼小乔赶了回来,楼母算是铩羽而归。   “妈,你跟小妹说了没。”楼毅还兴高采烈:“我想买个手机,现在外头的人都用手机,可比以前的大哥大好,样子小巧还比大哥大便宜。而且有台手机也方便些,以后别人有活儿干,也不至于找不到人,另外再买个摩托,往后去县城也不用踩单车那么辛苦了......”   手机出来也没几年,现在能在腰子旁边挂上一台手机,也是顶时髦的。   至于摩托,现在在农村也是拉风的风景线。   小妹发了财,得了这么多钱,总归要回馈娘家一些的。   至于剩下的,楼毅还没想好怎么花。   九六年,手机还不是便宜货,一台手机也要五六千,七八千左右,至于摩托车,一台摩托至少也要六七千。   所以嘛,楼小乔昨天才拿到手的三万块,在楼毅这里就让他YY走了一半。   许晶晶的眼睛亮闪闪,看着婆婆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炽热,她进门的时候提的三金,楼家买的是金耳环,金项链,金戒子。   在当下,能有这三样结婚也算是很体面的了。   但许晶晶不觉得,村里有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姐妹,很早前就去了广东打工,在外面找了个开厂的小老板,今年过年回来了一趟,穿金戴银的好不潇洒,她当时怀着现在这个,挺着个大肚子,脸上还是肿着的,本来一个起点线上的小姐妹,两人现在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回到家,许晶晶就把气撒到了楼毅身上,指桑骂槐的把楼家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想到这事,她就高兴不起来。   往日婆婆从小姑子家回来都兴奋的跟个什么似的,手里也是拎着大包小包,今天却跟个打败了的斗鸡一样,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妈,你说话啊。”大金镯子呢?   “她现在也是个大人了。”尽管对女儿不满,楼母也不好在外人面前示弱,让人知道她对女儿没有了绝对控制权,想到女儿家里家徒四壁的艰难,又忍不住松了口:“都有家有口有孩子了,哪里能顾得了别人,再说了她也难。”   楼毅的脸色瞬间就差了起来,宽大的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看上去跟要打人一样:“难什么难,以前她没钱不也这样过来了,那个时候还要照顾个瘫子老太婆,现在只有两个孩子,能花多少钱,再说了她一个女人,留着那么多钱干嘛,都留在手上不得以后给骗子盯上?”   他说上一句,许晶晶就跟着点一下头。   她的大金镯子。   楼母烦得不行,挤开两人往堂屋走。   楼父本来还向着女儿,但在儿子面前却一点原则都没有:“你妹妹现在也不好说话,我们过去她反倒是指责我们不帮她,如今孩子长大了怎么办,一个个都是不孝顺的,这事你别着急,等她回来拜年,我再好好跟她说说。”   “是啊。”许晶晶也说:“小妹以前没钱不也这样过来了,再说了她家里就三张嘴,平常赚的钱都花不完,手里留着好几万,凭白遭别人惦记,还不如先给我们救救急,等她以后为难了,我们是她娘家兄弟,哪有不拉扯的道理?”   楼毅盼望了一上午的手机跟摩托车,突然告诉他没有,暴跳如雷的推了老父亲一把。   “你就是心里没我,小妹以前多听话,怎么可能不给。”   楼父被推的一个趔趄,差点仰面倒下,还是儿媳妇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才站稳。   但楼父心里头升出来的不是对于儿子的失望,反倒是觉得我儿力大无穷,竟然从他那双老眼之中,看出几分对儿子的满意出来。   他儿砸,真出息!   小帅带着亭亭,去小卖部买了盒摔炮。   亭亭胆子小,连擦炮都不敢玩,但摔炮是敢的,往地上狠狠一丢。   “啪”就炸了。   亭亭高兴坏了,要拿回去给妈妈玩。   俩孩子回到家的时候,门口停着的自行车没了,走进厨房看妈妈哼着歌儿煮饭。   “哥哥给我买的。”亭亭举起摔炮给妈妈看。   以前小孩儿们玩擦炮和鞭炮,亭亭都躲的远远的,总被人笑话胆小鬼。   小帅看了妈妈一眼,又垂下眼睛:“妹妹想玩......”   楼小乔从桌子底下拿出三颗鸡蛋出来,又把韭菜放小篮子里递给小帅:“玩鞭炮要注意安全,去帮妈妈把韭菜择干净。”   小帅抬起头,接过篮子:“好~”   一边跑一边跳着出门去了。   亭亭也跟在哥哥后面使劲跑,等一走出去,小帅就凑在亭亭耳朵边上说:“妈妈喜欢你,下回买擦炮,也说是你想玩的。”   以前妈妈可不这样,别说给钱买炮玩,就连零花钱都很少给。   亭亭不疑有他,听到说妈妈最喜欢她的话就很高兴,小胸脯挺的高高的,奶声奶气的说:“好!”   两人都说好了,这回买妹妹想玩的,下回就买哥哥想玩的。   摔炮是接触地面就响,适合胆子小点的人玩,村里孩子都管摔炮叫小姑娘炮。   胆子大一点的,就玩摔炮。   村里的男孩子们得了点零花钱都买这个,但小帅从没有从妈妈手里拿到过零花钱,也没买过擦炮,只是跟在别人后面看人家玩,偶尔要能捡到一个两个别人没玩过的,他就拿着火柴盒擦。   擦炮很好玩的,看到火星子就要丢到地上,比摔炮要刺激。   小帅冲妹妹笑了,低头择起来韭菜。   自家种的韭菜没有放复合肥的,有些细和短,杂草也多,择出来很费功夫,但小帅有这个耐心择,亭亭就坐在他旁边玩,把摔炮有一个没一个的往地上丢。   小帅忍了忍:“能留着慢慢玩吗,下次妈妈给钱买炮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亭亭扁扁嘴:“可是这盒是我的,我要这样玩。”   妹妹真任性,小帅站起身来,把那盒摔炮揣在口袋里:“哥哥帮你保管,晚上再拿出来玩,好吗?”   虽然妈妈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但下次拿钱买炮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而且等到下一次,说不定妹妹就忘记了不认账,小帅觉得自己很亏。   亭亭觉得很委屈,眼泪珠子控住不住的往下掉,嘴巴张开了哇哇大哭起来:“我的,我的,我的”   楼小乔冲出来,就看见正在哭的亭亭,和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小哥哥,问清楚原委以后,啼笑皆非的从口袋里头再掏出五毛钱:“是妈妈的错,你也给自己买一盒吧,她的就给她玩,玩光了不许找哥哥要。”   她小时候就是姐姐,从小被父母要求要让着底下的妹妹。   这种话说多了,很影响姐妹两个的感情。   生两个孩子是父母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让大的让着小的,大的也是个孩子啊。   小帅吃惊的看向妈妈,妈妈可真是太反常了。   但见到妈妈是笑着的,掏出来的钱都塞到他手里了,给的是五毛钱,够买一盒擦炮。   楼小乔说:“外头的孩子都玩哪些,多少钱妈妈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以后妹妹有的你也有,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都是一样的。”   小帅不确定的问:“我也可以买?”不用等到下一次吗?   楼小乔点了点头,摸着小帅软乎乎的头顶,这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呢,她点了点头:“吃完饭再去吧,快把摔炮给妹妹。”   亭亭这个爱哭鬼,其实也在听妈妈跟哥哥讲话,听到妈妈说给妹妹,就摊开巴掌说:“给亭亭。”   小男子汉都不喜欢玩小姑娘们的炮,小帅从兜里掏出摔炮,塞到妹妹手里:“给你。”   妈妈没说要让着妹妹!   小帅看着妈妈的身影,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   妈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不再跟他说家里如何如何不容易,也不再说要让着妹妹,不在他们面前抱怨辛苦,这样的妈妈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看着孩子的笑脸,楼小乔也觉得疲惫一扫而空:“行吧,晚上炒个韭菜鸡蛋,再炒个白菜,你择完韭菜洗干净,待会儿妈妈去地里摘几个萝卜,给你们做泡萝卜吃。”   “泡萝卜是什么?”   “就是泡萝卜咯。”楼小乔在家里翻出来了个坛子,刚好适合做泡菜。   小孩儿就喜欢问东问西的,一点都不会嫌麻烦,总是妈妈长妈妈短的,这会儿亭亭也不哭了,脸上甚至连刚哭过的泪痕都没有,小尾巴一样跟着妈妈进进出出。   刚才闹了半天,拿到手的摔炮也觉得不好玩了,还是揣在兜里,等晚上再跟哥哥一起玩。   过年前的萝卜最水嫩,家里的萝卜又是红皮的白萝卜,最最适合做泡菜。   家里的青菜能吃上一段时间,等菜地的莴笋跟白菜苔吃完,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概一个月没青菜吃,不过楼小乔买了菜种子,打算撒了生菜跟小白菜下去,小白菜一个月就可以吃,生菜大概是四十天,光这些事就不少,白天她还要去徐佳佳那里摆摊卖东西。   实在是太忙了!   好在家里的孩子也还算省心,大孩子能带着小孩子,还能自己给自己寻摸饱饭吃,几乎是放养,不然真心要崩溃掉。   “妈妈,鸡蛋真好吃。”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着,鸡蛋是用多多的菜油炒出来的,特别香。   就算是没有肉,吃惯了青菜白萝卜的孩子们能吃到鸡蛋,也都吃的狼吞虎咽的,不得不说对比过别的孩子,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好养了,就算是白米饭就豆腐乳,两人用开水泡泡也能当一碗饭吃,相当省心。   楼小乔也很喜欢吃家里的鸡蛋:“好吃也要吃白菜,都要吃点。”   “楼小乔,吃晚饭呢。”人还没进来,就先听到了笑声,听声音是隔壁的张玉娇,一进屋看见母子三人围着桌子吃饭,桌上一盘子鸡蛋被扒拉完了,两个孩子更是吃的满嘴流油:“你家晚饭吃的晚,我还以为你们吃完了呢。”   楼小乔客气了几句,起身给她搬凳子:“坐,我这不是白天出去了嘛,晚饭就吃的晚些。”   倒不是张玉娇没话找话说,这会儿的农村里面吃两顿饭才算正常,下午那顿饭四五点就吃了,没有磨蹭到六点钟的道理。   张玉娇感慨起来:“你现在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这俩孩子小脸蛋都圆鼓鼓的。”   “人是铁饭是钢,吃的好了自然就胖呼起来。”   “所以我说,离婚也未必是坏事,我看你现在日子过得,比没男人的时候还好哦,以前杀千刀的王四顺隔三差五的回来拖菜走,要我说真是没良心,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一点都分不灵清。”   楼小乔笑笑,不想聊这个渣前夫。   张玉娇轻咳一声:“我过来找你有点事。”   楼小乔:“什么事?”   张玉娇这人性格大喇喇的,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过来也没打算绕弯子的,就直接问了:“我看你这几天去城里都带了腊肉走,是不是运到城里卖掉了啊?”   楼小乔:“啊,是啊。”   张玉娇:“我家去年也杀了两头猪,腊肉也怪多的,我看你家也七七八八的卖的差不多了,那个腊肉你收走吗,要收的话我家还有。”   楼小乔一愣,她还真没想过收腊肉卖。   但转脸一想,没收过不代表不能干啊,只要是有赚头,谁会嫌弃钱多呢? 第20章   前几天陆续带了些出去卖,也换来了不少钱,她没计算过成本。   但她从没想过收腊肉去市场上卖。   楼小乔有些出神的说:“可我没多大的成本......”   毕竟她现在手里的钱也有限,总要留些在手里应急。   见楼小乔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张玉娇就说道:“我家情况你也知道,去年为了生老二,罚掉了不少钱,家里的窗户都差点让计生办的拆掉了,偏偏我这又不争气,怎么搞都没奶水,老二又喝了不少奶粉,家里确实是困难,要不这样,你出个价,明天先从我家拿走一些,记个账,没卖完的你再原封不动的还给我,我不要你钱。”   张玉娇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生老二的时候老大还没四岁,按照现在的计生政策,那就是要罚款的。   本来也没多少罚款,但刚好计生今年提高了罚款金额,从原本的五百到现在的两千,这钱不多不少,为了这点钱逃到外地也不划算,但孩子都揣在肚子里了,总不能因为涨价去打掉,最后只能认栽交钱。   张玉娇家就是这情况。   两千块,对于农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张玉娇家里见楼小乔每天背着腊肉出去卖,不是没想过自己去卖,这几天她男人就去了,但去过才知道卖东西是件很难的事情,这肉是怎么背过去,又怎么原封不动的背了回来。   其实去年杀猪的时候,也有屠户来家里收,一整头猪收走,也只开到了三块二一斤,一头肥猪两百斤,也只能卖六百块钱,顶一月工资而已,当时真是气不过就没卖,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掉了。   她家交过罚款家底都掏空了,结果孩子生出来又没奶水,喝奶粉又是一大宗开销,害她婆婆整天抱怨小夫妻两个,还跟她说经济再不好点,老二的奶粉干脆停掉算了。   张玉娇这人脾气火爆,为了这事没少跟她婆婆吵架。   要不是家里老二还小,她又怕不在家老人把老二送走,自己都想去试试了。   楼小乔听完张玉娇说完眼眶都红了,想来也是疼孩子的,心中难免升起来几分同情,张玉娇家老二她也是见过的,是个瘦弱的跟猫儿一样的小姑娘,样子秀气的很,看着也就一般孩子两个月大小,这么大点孩子要是现在就断掉奶粉吃米糊,营养肯定得不到保证。   以前两人关系也不错,婆婆都是喜欢磋磨儿媳妇的主,因为这个也经常在一起互相吐槽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有了这层关系,张玉娇开口的时候就没绕弯弯。   楼小乔算了一下成本,觉得腊肉这生意也不是不能做,前几天她一天带了二十斤左右,也都能卖完,如果张玉娇家的腊肉能先拿货后付款,那资金上面一点压力都没有,卖掉的钱归她挣了,卖不掉的风险人家承担。   这生意能做!   倘若她去早点,一天带三十斤卖,平均一斤算三块钱的利润,那就是九十块钱。   如果再加上徐家给的六十块的工钱,一天就有一百五十块左右!   只是微一掂量,楼小乔就做了决定。   做!   “香肠我按十块钱一斤收,五花坐膀按八块五,其他的按八块收走,我卖掉了再给你钱,你愿意的话,我就去你家瞧肉去。”   张玉娇一听这价格,再算了一下熏肉的成本,居然比成本一斤要高上一两块。   一头猪也就多了大概三百的利润。   别小看三百块,毕竟卖掉一头猪也就六七百。   在人均收入就四五百的当下,一头猪能多卖个三百多,相当于多出一个月的工资来了。   这些自然不算她熏肉的人工成本,在人力很便宜的年代,人工算个什么,闲在家里也不会生出钱来,就算是不熏腊肉,冬天要烤火,火坑也是要烧起来的。   张玉娇也是知道楼小乔卖掉的价格,她从没想过人家不赚钱,就算是邻居或者是亲戚,人家也没有理由白帮忙,她只管自家有钱挣就行,想到这里也越发热情,挽起楼小乔的手笑着说:“行行行,你去我家挑,要多少你先拿走。”   两家就住在隔壁,张玉娇家现在这情况比以前的楼小乔还困难,卖掉腊肉换的钱,可是要给她闺女喝奶粉的。   好在张玉娇自己性格彪悍,才能在家里立足。   这最近,沈大娘又闹起来幺蛾子,提起要拿张玉娇的小女儿跟老家亲戚换个儿子养。   张玉娇哪里能同意,即便生的两个都是闺女,那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养别人的儿子是怎么回事,且不说沈家那边住在深山里头,女孩儿进了那里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就养别人儿子这么傻的事情,傻缺才会做,沈大娘自然是愿意的,那是她亲兄弟的孩子,所以这段时间张玉娇都不敢出远门,就是生怕她婆婆把女儿给抱走了。   这不,一回到家,张玉娇就奔到摇篮边上,看了一眼熟睡的小闺女还是原本的那个,这才放下心来。   “妹妹没哭没尿吧?”这是问她大女儿的。   大女儿跟亭亭差不多大小,在农村已经是很懂事的年纪:“没哭没尿睡得好着呢。”   张玉娇瞧了正在火坑屋里的婆婆一眼,高声招呼着楼小乔往熏肉的屋子里去。   农家都有熏肉的房子,天冷的时候一家子都围着火坑烤火,有些人家炒菜也在里面,这会儿沈大娘正在烧热水,见是楼小乔过来,强挤出来个笑容。   沈大娘并不是个豁达开朗的妇人,有些斤斤计较,甚至有被算计妄想症,经常在背后嚼舌根的那帮人就有她一个,楼小乔也没打算跟她建立起友谊,只是冲对方淡淡的扫了一眼。   但沈大娘看到楼小乔在看腊肉,便警惕起来,语气不善的说:“张玉娇,你在干嘛?”   张玉娇:“我托楼小乔把腊肉运城里卖去。”   这几日他家都在说楼小乔家的事情,也就提到了卖腊肉这事,没想到张玉娇真把人给请到家里头来了。   沈大娘这才热情起来,招呼楼小乔坐下,又招呼起楼小乔烤火。   楼小乔却只是简单应付了一声,就专心跟张玉娇挑起肉来了,张玉娇家的猪也是自己养的猪,杀猪的时间两家也是差不多的,当初还是一起灌的香肠。   “我今天先拿个三十来斤,猪蹄子来一个,香肠给我挑个七八斤吧,五花肉和猪坐膀大概搞个十五斤左右,今天就这么多吧。”多了卖不完还要带回来。   市面上卖的最好的就是香肠,只可惜楼小乔家熏的不多,自留的也多,拿出去卖的就只有十来斤,但当时张玉娇家做了两拨腊肠,如今火坑上头挂的满满当当,这香肠每家每户的味道都不一样,但两家是一起灌的,味道自然也不会差太多的。   张玉娇就要帮忙去取。   这个时候沈大娘搬着梯子快步过来了,抢在张玉娇的前头拿香肠。   但张玉娇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沈大娘挤开了,麻溜的去另一边拎了一串香肠过来,楼小乔捏了捏香肠的手感,两家晾晒的时间一样,干度也差不多,她假装没看见沈大娘恶狠狠的冲张玉娇使眼色。   真当人是傻子吗?   “猪蹄算八块,六斤二两,五花肉跟坐膀肉是十五斤四两,给你算八块五,香肠七斤一两.......”肉也不便宜,楼小乔竟然是连一两都要算进去的,一两肉最少也有八毛钱,她不打算占人家这个便宜,自然也不给人抹零,一毛两毛都算的清清楚楚,甚至给人算了个整数,算好了帐以后,又约好了过两天再给钱。   东西有些多,张玉娇拎着肉一起送回去,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倒是比刚才关系还好些。   路上也有些村里的人,见楼小乔竟然从张玉娇家里拎走了腊肉,纷纷打听是什么情况。   楼小乔也不打算瞒这些人:“我收些腊肉去城里卖。”   张玉娇也有点尴尬的笑:“家里太多了也吃不完,能卖些也算好的。”   三十来斤肉,二百多块钱呢,张玉娇寻思着价钱这么好,她打算卖掉至少一半,留不到一百斤自己吃,像这样收肉收走个三四回才能卖完,如果别人也想卖腊肉给楼小乔,那不要她家的肉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张玉娇就有些紧张,笑容也勉强了些。   楼小乔跟那些人打完招呼,再暗暗看张玉娇的脸色,心里有了些谱,又跟她说:“你放心,只要你家卖,我先优先收你家的,等把你家要卖的都收走了,再有别人要卖我再收别人的。”   张玉娇这才放下心来。   如果说刚才还有一分一毫觉得楼小乔赚了的心思,这会儿也都没了,只要楼小乔能卖出去,这腊肉收谁家的不是收,但她家如果没有楼小乔,腊肉就得堆在家里,连她小闺女喝奶粉的钱都快凑不出来。   于是张玉娇更加热情,把肉帮忙搬到楼小乔家的屋子里,又帮忙摆好,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回去。   刚一进门,沈大娘就迎了过来,那张脸上写着“你就是个蠢货”的表情,语气不善的说:“香肠十块钱一斤就叫她收走了,她在县里可是要卖十四块的,一斤要赚四块钱,也就是你傻,也不找她搞搞价,刚才我要拿那一串香肠,你怎么不让我拿那个。”   他家里两头猪不是一起杀的,一个是冬月中间,这时候的香肠也熏好了,另外一头则是腊月中旬杀的,这样做原本是为了多吃一段时间的新鲜肉,两头猪杀的时间不一样,香肠熏制的时间也就不同,张玉娇婆婆刚才想拿的,就是后头杀的那头猪做的腊肠。   腊肉熏干最短最短需要半个月,其实三周才到最理想的状态,晾到最后差不多稳定了,水份就不会少太多,但前面那段时间,每多熏一天,腊肉的水份都会少很多,尤其是腊肠最明显,如果没熏时候一切开就得散。   后头这头猪宰杀了不到半个月,香肠更是晾了才十来天,这几天下雪的天气,气候本来就不是那么干燥,香肠的水份至少要比熏好的多两成。   十块钱卖她就觉得很亏了,如果能在水份上找补些回来,那心理上还能舒服点。   偏这个蠢货儿媳妇,居然把她拦下了!   沈大娘刚才真是越想越生气,没在楼小乔面前发脾气就算不错了。   张玉娇冷哼一声:“你倒是精明,难道楼小乔看不出来,我告诉你少在外人面前耍什么小聪明,要是以后楼小乔不收咱们家的肉了,也有大把的人想卖给她,但你家的肉,自己能不能卖得掉,你自己心里清楚。”   前几天她男人王盛一出去就是从早到晚,早就苦不堪言,还不如在家待着烤烤火呢,这几天可不是一般的冷。   沈大娘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她要是讲道理的人,婆媳两个就没什么矛盾了,所以就算张玉娇这样说了,沈大娘心里那口气还是顺不下去,凭什么白白让楼小乔赚走四块钱。   张玉娇说:“你知道刚才这一路有几个人问我吗,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楼小乔能帮咱们卖腊肉,就这样叫她卖,能比卖给屠夫一头猪多三百多块钱,你还不知足,还想人家给你白干活。”   沈大娘不想听这些,她只认自己认定的,干脆撒起泼来:“你倒是厉害,交了个好朋友,也没见你生个儿子出来,一个两个都是赔钱货,我不要活了,活着真没意思。”   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张玉娇脸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王盛见她俩这样闹,心里是向着媳妇的,但他老娘实在是太喜欢闹,妹妹都被她闹走了,回头要把媳妇也闹走,那家里就真的安静了,他打算晚上再好好哄哄媳妇,趁着他娘不注意的时候帮媳妇多干点活。   张玉娇也给她婆婆气了个仰倒,喜欢占小便宜是一定的,重男轻女也能在村里排得上号,她叹了口气,现在越发同情起小姑子来,把她男人喊了过来,让他晚上给小姑子送点烤香肠过去。   王盛的妹妹王巧被沈大娘赶了出去,现在住在外头的一个草棚子里,要不是张玉娇看小姑子可怜,这小姑娘现在还不知道日子过的多凄惨,亲娘老子的,连自己女儿都这样对待,那她闺女还有好日子过吗?   还是楼小乔命好,好赖熬到她婆婆死了,婚也离了,现在还真是好日子才开头。   楼小乔一回到家就掏出了个小账本出来,把刚才欠了张玉娇的钱,收了多少肉的都记在上面。   明天她去县城卖东西还要再记一本账,到时候要核算利润。   这几天她到的都比徐佳佳早,等炒货店开摊的时候,她的腊肉也卖的差不多了。   但她也知道腊肉生意是做不到多久的,过了正月后面就没什么人会买腊肉,那后头就还要找别的挣钱法子。   也就是说差不多还有一个月。   一个月啊,年后她打算大干一场。   自家的香肠好吃,但张玉娇家的好不好,她也得尝尝。   有了希望,楼小乔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晕染开了,等晚上孩子们回来,就看见妈妈剪了一节香肠洗。   可这大晚上的,还有东西吃吗?   两个孩子也觉得稀奇,一个两个的扑腾过来。   “妈妈,你在做什么呀?”小帅问。   “妈妈,晚上吃香肠吗?”亭亭咽着口水说。   楼小乔取出两张草纸,打湿了把香肠裹住,往火坑堆里一埋。   孩子们都是急性子,眼巴巴的看向火堆边上,亭亭的性格比较着急,不住的问:“好了吗?”   小帅也眼巴巴的,用眼神询问妈妈。   楼小乔被问的烦了,指着外头跟两个孩子说:“出去玩一会儿,等好了妈妈叫你们。”   可两个孩子谁也不愿意出去,都要留在这里继续守着。   楼小乔无奈,只能夹了点火,让他们去看电视。   但孩子眼里哪有别的,除了妈妈就只有吃了,就连平常最吸引他们的动画片都没了吸引力,不停往火坑边上跑,不到一会儿功夫小腿都要跑断了,楼小乔干脆拿了几个糍粑,也放在火边上烤。   不到一会儿功夫,火堆里就冒出来很香的气味。   再等了一会儿,拿着火钳子把香肠从里头翻出来,刚才被打湿了的草纸已经烤干了,但还是好好的裹在香肠上头,但香肠的香味却是怎么都包不住了,两个孩子兴奋的眼睛都要沾在上面去,以前还没有吃过这样的香肠,而且烤出来的香肠比蒸出来味道更香。   亭亭兴奋的舔了舔唇,已经掩饰不住想吃了。   裹住香肠的草纸被打湿过,此刻再被烤干,剥开都是碎碎的,楼小乔小心翼翼的剥开了草纸,直到看到那截冒着油滋滋响的香肠,就知道成功了,这个做法是她小时候试过的,做香肠的肉,还可以串起来做烤肉吃,小时候的孩子们最喜欢这样吃了。   小帅跟婷婷也不例外,两个孩子的眼睛都直了。   就连一向矜持的小帅,这会儿也露出掩饰不住的馋,逗的楼小乔忍不住笑起来。   香肠被分成了三份,有点烫嘴,等了一会儿楼小乔才咬掉第一口,一口下去只听到“呲”一声轻响,然后是肥肉爆裂的声音,那味道简直也是一绝,比清蒸出来的要更好吃,只是有些咸。   这个时候糍粑小肚子都鼓起来,这就是烤好了。   楼小乔把自己的那串香肠放下,取了糍粑下来拍拍拍,一人分一个。   糍粑是糯米做的,口感有点像年糕,没什么味道,但配着烤出来的香肠吃,滋味也是一绝。   亭亭这个小吃货,已经无师自通的一口糍粑一口香肠,吃的欢乐无比。   别看她小,胃口却是很好的,一个糍粑她都能吃完。   小帅也吃的满嘴是油,完全不顾形象了,一边吃一边问妈妈:“妈妈,怎么想起给我们做香肠吃了。”   楼小乔能说是给孩子们试个味道吗,那自然是不能的,笑眯眯的说:“因为这样吃好吃啊。”   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欢欢喜喜的吃完,吃饱了还在憧憬下一次的好吃的是什么呢。   这个年代的小孩子的快乐特别简单,一顿好吃的饭菜,或许就是他们往后很美好的回忆,这种因为物质贫乏才获得的快乐,却是很轻易的得到的,却能让人更加感恩,更加懂得珍惜。   吃完东西,小帅看着妹妹黑乎乎的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妹妹变成了馋嘴猫。”   亭亭毫不介意:“哥哥也脏脏。”   她还有小帕子可以擦嘴,哥哥没有!   亭亭随手就拿起钉在她衣服上的手帕,擦了擦嘴,顺手还擦了把鼻涕,样子是又老气又幼稚,抖得楼小乔又是一阵笑,这两个孩子跟活宝一样,还真是搞笑。   她在这里吃着东西,这个时候门口有人在敲门。   到了擦黑,楼小乔就把大门给关上了,听到了声音小帅赶紧去开门。   进来的是个长相老实的女人,年纪比楼小乔略大些,一进屋就闻到了香味,又看到火光印照着楼小乔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楼小乔竟然变得漂亮起来,连笑容都不像以前那般拘谨害羞,以前明明大家是一样的。   “楼小乔。”刘桂兰腼腆的笑了笑,本来想叫四顺媳妇的:“在烤火呢。”   也是这边最常见的寒暄的话,就跟“吃了吗”差不多吧。   楼小乔随手拉了把椅子,请刘桂兰坐,又要去给她泡菜。   刘桂兰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都是邻居不用这样客气。”   楼小乔知道自己人缘一般般,除了张玉娇也没什么人愿意上她家找她互相吐槽,刘桂兰她认识是认识,但不是很熟,上门来肯定是找她有事。   果然随便寒暄过几句,刘桂兰就直接切入到正式话题:“我听人说你在卖腊肉呢,还要不要收腊肉啊......”   楼小乔笑了起来:“巧得很呢,我现在收了张玉娇家里的。”   刘桂兰顿时露出失望的样子,看样子她是来晚了。   楼小乔接着说:“不过她家腊肉的数量也有限,她那里卖完了我还要卖的,不过我收腊肉有个规矩,卖不掉的可是要退回去给你们的......”   一个小时过后,楼小乔把刘桂兰送出了门。   刘桂兰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了,连连叫人往回走:“别送别送,外头冷的很呢,你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快点回去别冻着了.......”   楼小乔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这么关切这么温暖的同村友谊,她以前可没有感受过。   而住在隔壁的沈大娘也看到了这一幕,脚一剁牙一咬,就在家里骂骂咧咧起来。   刚才她还有些不服气,觉得楼小乔占了他们家便宜,可当她看到别人主动找上门让楼小乔蹭这个便宜,心态就跟之前不一样了,也不管儿子媳妇是不是都进了屋,直接从到里头去找张玉娇。   张玉娇正在屋里哄孩子,猛的听到门口“Duang”的一声响,就看见她婆婆跟坦克一样的冲了进来。   沈大娘跟一般的农村妇女不一样,她有横的本钱,个子高身体壮,真要跟人打起来,在下井村的女流之辈里没人敢认第一。   也不是看婆婆撞门进来了,张玉娇皱了皱眉,酝酿了一下。   沈大娘:“你下午怎么跟楼小乔说的,她说了没会把咱们家多余的腊肉都收走?”   张玉娇没开口。   沈大娘接着说:“我刚才看到刘桂兰也去他们家了,你说不会是也去找楼小乔,让她帮忙卖腊肉的吧,你说楼小乔会不会以后找别人收了,刘桂兰这个贱人,肯定是看你卖了才去找楼小乔。”   张玉娇这才不耐烦的开口说:“一个钟头前,你不是还说让楼小乔占了咱们家的大便宜,让你儿子也去县城再卖卖试试看吗,怎么现在不硬气起来了,不说下回不卖给她的话了?”   卖掉了也难受,不卖掉也难受。   沈大娘被气的肝疼:“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要是别人压价,楼小乔会不会压咱们家的价?”   这才是沈大娘最担心的。   张玉娇拍了拍女儿的小屁股,没说话。   压价,顶多就不卖了呗,好歹今天那三十来斤是收走了。   以后还是要跟楼小乔把关系搞好点才行,要不以后楼小乔去县城,她帮忙看着点那两个孩子。   这一夜,就为了楼小乔收腊肉的事,让下井村不少村民们晚上都失眠了。   这些楼小乔自然都不知道,当晚她还是睡火坑看守腊肉,第二天更是起了个大早,草草吃了个早餐,就把自行车踩的跟个风火轮似的,往县城而去...... 第21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张玉娇过来这边的时候,才得知楼小乔已经出了门。   早饭是蛋炒饭,直接焖锅里的,锅底还有些余温,小帅起来的时候已经不太热了,他又加了把火,垫着脚站在灶台边上,把蛋炒饭热热分给妹妹吃。   张玉娇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小帅挥舞着锅铲,一勺一勺把炒饭分到两个碗里。   “帅帅,妈妈呢?”   “妈妈去街上了。”现在楼小乔出门更早了:“婶娘吃饭饭吗?”   嘴上很客气,手上却很诚实的只分了两碗出来。   小帅把两个碗摆在桌子上,让妹妹挑。   亭亭看了几眼,想吃多的那个,但昨天没吃完,最后剩下的一点还是哥哥给她吃掉了,最后妈妈回来了,给她讲了孔融让梨的故事,于是她知道了,孔融肯定是吃不完那个大梨,才让给哥哥弟弟们的。   “我要这一碗。”亭亭指着少一些的那一碗。   小帅给她拿了小勺子,让亭亭自己吃,亭亭就自己乖乖的坐着吃饭。   张玉娇见两个孩子这么懂事,心里是羡慕不已,对小帅说:“你妈妈白天不在家,中午饭谁给你们做?”   楼小乔每天回来都三四点了,直接可以准备晚饭。   村里也有人沿路卖东西,自从楼小乔发现中午有好几个卖包子的沿路兜售,就干脆不管了,干脆让孩子们自己买东西吃,一块钱可以买两个大肉包子,孩子吃是够了的,中午稍微压一压,到晚上楼小乔回来前,小帅会把今天要吃的菜洗好。   他现在会做饭了,只是楼小乔嫌弃孩子的厨艺。   “妈妈给了钱,中午让我们买包子。”这几天都是吃包子。   “你妈妈赚到钱了,还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张玉娇说:“家里有什么事就跟婶娘讲,在外头不要跟人打架,婶娘待会儿带妹妹来跟你们玩。”   张玉娇家的大女儿跟亭亭只差了两个月,刚好可以在一起玩。   村里这样串门的不少,张玉娇没事就会把孩子带来家里玩。   .....   楼小乔赶到菜市场的时候,早市还热闹着。   买菜的比买炒货的出门要早,这个时候出来刚好可以摆一个小时。   楼小乔这一路过来,发现也有其他人开始卖腊肉,心说果然哪里有钱赚,这生意就有人马上跟风去做。   但她这几天在这里卖熟悉了,一摆摊就有熟人过来,楼小乔一看还是第一天找她买腊肉的中年大叔。   “我那天吃过你家的东西,确实不错,你这天天来摆摊,怎么卖不完一样的?”大叔看了一眼她的摊位置。   楼小乔翻了个蛇皮袋出来,在车后座垫着,这才把腊肉拿出来摊开在上面放着,三十斤的腊肉其实也不多,摆开了也没多少,除了香肠只放些样品,其他的都能堆在上头。   听有人这样问,楼小乔抬了下眼,见到是第一天买她腊肉的中年人,笑着说:“我自己家的昨天刚好卖完了,但村里面熏腊肉的人家也多,有些人吃不完的也拖我卖,像我们农村里头可没工资好拿,除了能养头猪,养些鸡,别的产出就只够家里吃吃喝喝的了,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上就帮,反正与我来说就是早个把钟头到的事儿。”   这个中年男人穿着体面,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这年头依旧是城里比农村香,城里人毕竟有固定工资好拿。   中年人见楼小乔说话也敞亮,说话落落大方,也没有那么多花头,便也笑了起来:“你家的腊肉不错,尤其是香肠我家孩子很喜欢,不知道今天这个香肠怎么样?”   楼小乔拿起来一根香肠给他看:“昨天我收回来就捡了截小点的跟孩子们一起尝过了的,香肠是两家一起灌的,味道也差不多,我家的香肠配方,还是我以前在外头打工时,一个四川工友教我的,花椒末用热锅焙过研磨成粉,加在里头有股子麻辣味,倒比我们这边大多数人的做法要更好吃些,我跟您保证,这个香肠绝对好吃。”   “难怪味道跟咱们本地的不一样,之前我吃过的花椒都是一整颗的,还是磨成粉了香。”中年人看了几眼:“那行,给我搞五斤香肠,坐膀肉也不错,这一块都给我。”   坐膀就是后腿肉,肥肉比较厚,炒出来的油也多,这个时代当时还没流行吃五花,要说猪身上的肉哪个部位最受欢迎,就是肥肉厚厚的后腿肉。   一来就搞掉了十来斤,楼小乔心说运气不错:“幸好我今天早早的来,不然您就去买别人家的了,稍等会儿我马上给您称,香肠有肥有瘦,您自己选吧,选多少是多少。”   那人就低头选,并不像有些人那样,买个香肠恨不得把自己喜欢的部位切下来才好,选一截是一截的,选好后给楼小乔上称,楼小乔给他把零头抹去:“您拿好,吃的好再介绍人来啊。”   中年人点头说:“行,好吃肯定会介绍人来。”   那人刚走,就又有人围了过来问价钱。   做生意就是这样,没人问价的时候一个人都么有,但如果摊子上围满了人,来问的也多。   楼小乔说话声音响亮,半点跟人打交道的怯意都没有,倒是招人喜欢,不少人只是想尝尝味道的,买上一根两根香肠,有些人只要一小块腊肉,她也不会嫌人家买的少,只是买的少的那些,零头自然是不能抹了,不然连成本都回不来,这样卖了大概一个小时,摊上的肉出的也差不多,徐佳佳也才到。   徐佳佳每天大概是九点钟到市场上,见她又在卖腊肉,徐佳佳好奇的问:“你不是说家里的腊肉七七八八的卖差不多了吗?”   他一来,楼小乔就把腊肉放在摊位边上,帮着干那边的活了,今天她的心情特别好,笑容一直没断过,就连徐佳佳也看出来了。   “这是我在村里收的。”   “收的?”徐佳佳马上明白过来为什么她这么开心,也替她高兴:“你这脑子还挺活泛的嘛,早上卖了多少了?”   楼小乔也没打算瞒他,徐家不差这点小钱,大大方方的跟他讲:“收了三十斤,现在剩的也不多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徐佳佳:“你知道多搞笑吧。”   楼小乔一脸的疑惑:“怎么了?”   徐佳佳就把家里的事情告诉楼小乔听,语气里面带着几分无奈,倒没有了愤怒。   “大姨昨晚上去我家了。”   这回去不是提要跟徐佳佳搭伙干活,而是要跟徐家谈代理的事情,一张嘴说的跟花儿一样好听:“我也是想帮帮你们,光佳佳跟媛媛能卖多少,回头你们把菜市场的生意给我做,我在你们家进货,佳佳还能再铺一条路。”   说的好像徐家多了她,就能多了多少生意一样的。   楼小姨只是笑笑没说话,指望着把这事儿揭过算了。   但楼大姨却越说越兴奋,继续说起过年帮小姨家出掉了几百斤炒货的事,语气里多多少少有小姨占了他们家便宜的意思:“你看,我是有销路的,你们家少赚一点,多铺个渠道,要不是看你是我亲小妹,这事我也不能便宜到你头上。”   认识大姨的人都知道,这人只耍嘴皮子讲漂亮话,办的事从来都很恶心人。   她嫁出去的时候,分走了家里四分之一的财产,说好了要平分财产,也要平分养老的义务,她嫁出去的时候娘家还有点家底,外婆藏了好些金首饰,一样一样的分给了几个子女。   楼大姨嫁出去的时候,拿走的还不止四分之一,当时外公外婆跟她说,这些钱先给她保管着,楼大姨答应的好好地。   后来娘家真的遭了难,到兄弟娶媳妇,两个妹妹出嫁时凑不出钱来,外婆找到她,想叫她拿点出来。   但楼大姨哪里肯:“钱哪里还有,我家里也困难的很啊。”   说什么都不肯拿出来些了。   后来等到外公外婆老了,真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楼大姨就不认之前说的那些养老的保证,话里话外都有指摘舅舅一家的意思:“真是搞笑了,谁家养老不是儿子负责,又不是没儿子,找到闺女头上去了,你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农村里头谁家养老不是儿子?”   外公外婆对她也算是不错的,生两个孩子都是外婆照顾的月子。   分钱的时候要平分,养老的时候就是儿子的事。   舅妈才不会管公公婆婆,最后还是两个小女儿看不下去了,去照料的父母。   可在外头楼大姨只显摆她对娘家亲戚多关照,娘家人沾了她多少光云云,真所谓新仇旧恨一起算,楼小姨也不忍了,当场就跟楼大姨吵起来,从外公外婆活着的时候讲,从她还没出嫁的时候开始讲,最后楼大姨跟个落败了的公鸡一样,蔫吧着跑了。   徐佳佳苦笑道:“她还好意思提到年前给学校发福利的那一批货,家里是原价出给她的,差价都给她赚了,一说起来竟然都是我们家占了便宜。”   说的是整个学校福利采购,单位上都会给员工发过年过节的福利,楼大姨亲自来谈,上百斤的炒货,一分钱利润没给小姨留,回扣全给她吃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干了一回两回,每次一说起来还要人家卖她一个好。   占便宜就算了,她还想染指菜市场的生意,那可是徐家利润的主要来源。   小姨也决定不忍了,索性摊开了骂了个翻天覆地,她本来是个性格很隐忍很圆滑的人,但泥人也有几分土性子,欺负人都欺负成这样了,那姐妹索性也不要做,以后请人也请不到她头上来。   再说了,过完年生意就会差很多,平常其实不用请人。   徐佳佳说的详细,绘声绘色的,听的楼小乔都快要笑死了。   “真是抱歉,如果没有我,她们不会吵起来吧?”   “嘁,没你她们早晚也会吵起来。”徐佳佳看着心情反而很好:“要我说早点吵起来更好,到明年就更不用请她了。”   一想到明年不用跟大姨共事,徐佳佳的心情也很好。   两人之前也说好了,过完年徐家就不请人,摊子上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了。   所以看着楼小乔能抓紧这点时间挣些钱,徐佳佳也替她高兴。   当天还是两三点就差不多卖完了,楼小乔回家之前,去了趟大乔店里。   大乔最近这段时间也忙的很,过年前结婚的人特别多,拍婚纱照的人也多,这几次楼小乔来店都没找到人,好容易在店里寻到楼大乔了,这会儿她还在暗房洗照片,阿华却是不见踪影。   楼小乔看店门开着,人却不在,喊了好几声才有人应。   楼大乔从暗房出来,没看到前台有人,嘀咕着说了几句什么,招呼着楼小乔自己坐。   “阿华呢?”   “他嘛,回老家去了,这阵子就我一个人。”楼大乔看了一眼柜台前面,请来的人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些人也真是,坐着都坐不稳。”   楼小乔见她忙的连头发都没空打理,跟个鸡窝一样:“再忙也要顾着身体,吃午饭没?”   楼大乔还真的是忙的连吃午饭都顾不上。   楼小乔赶紧去小笼包店里,买了两笼包子,两个豆浆,她也没吃午饭。   楼大乔狼吞虎咽的吞着包子,一口一个。   楼小乔看着心疼,默默的把自己的匀给了姐姐一半。   “你吃。”楼大乔口齿不清的说。   “没事儿,我不是特别饿,少吃点晚上回去吃晚饭。”楼小乔本人其实很扛饿,早年她在剧团的时候,为了减肥一天只吃一个鸡蛋一个苹果的日子都有。   自从离婚官司过后,姐妹两个都没见过面,楼小乔是因为忙的,楼大乔的生意也不错。   县城的照相馆又开了一家,有了另外那家抢生意,楼大乔真的一天都不敢松懈,偏偏这个时候阿华又回去过年了,日日夜夜都在忙,这几天待在照相馆都没出来,店里虽然请了个摄影助理,但小伙子干活不太行,一会儿不盯着人就跑没影儿了。   “要请个合适的人也很难,不然怕带出来了,以后又给别的店撬走了,我这也不敢摆谱,有生意就只管接,做摄影的就是这样,单子多了,一个带一个的,做的就是熟客的生意。”楼大乔有自己的生意经。   在这个县城,做婚纱摄影她是第一个,也是名气最大的。   刚好赶在了风口上,但也有人更愿意尝试新的。   新的婚纱店,衣服风格都是新的,比大乔的竞争力就更强些。   楼大乔也苦恼,再这样下去生意都会被那家抢走了,她现在还要招摄影师才行,但这年头,懂构图的人很少的,婚纱照也拍的特别朴实,就楼小乔用后世的眼光看,觉得大乔的摄影技术是没什么问题,但摄影风格有些土了。   她翻了翻摄影册子,提了个建议:“你可以多搞些新花样,搞点水边的摄影,什么骑马的,中式西式的礼服,你这里的婚纱也太落伍了,回头你看看港剧,就参考港剧里面的造型,重新多定做几套婚纱吧,另外化妆师也该请一个专业的了,你这里的化妆师也很毛躁啊。”   也就是初级入门水平好吧,楼小乔是一点都看不上的。   当然,她那个几十年以后的审美,放在现在也是很突兀的,但有了审美基础,楼小乔根据自己的了解,融合了当时的审美元素,提了几个建议,比如说新娘妆,新娘礼服等等......   楼大乔渐渐睁大了眼睛.......   “小乔,你怎么懂这些的。”   “啊......”楼小乔不知道怎么解释。   “是不是因为你在广东那边打过工,对时尚的触觉比我们这些人好呢,我是不是也要买点时尚杂志看看。嗯,就是应该买点时尚杂志看一看,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风格很多年没什么变化。”   楼大乔倒是很会找补,她想想妹妹有哪里跟她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在广东打工的那一段经历,于是越想越对,抓着小乔的手不肯松手,要她多讲一些听听。   楼小乔:“......”   刚好她不知道给自己找个什么理由呢!   大姐真是棒棒哒。 第22章   楼小乔的自行车才进村子,就有人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楼小乔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小乔怎么才回来。”往常这个时候确实已经到家了。   还没进家门,小帅就跟个小炮弹一样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冲楼小乔挥舞:“妈妈,妹妹会读所有的拼音了。”   亭亭在屋里叹着气,今天都在家里学拼音,还没出去玩呢。   楼小乔把自行车挺好,伸手接过来小帅手里的本子,看了一眼就夸他:“真乖,晚上妈妈教你拼读。”   学会拼音很容易,但拼读就难多了,要是日常不使用,很多人的拼音到了用手机的年纪还没搞懂,小帅这个年纪的,有些孩子都开始学才艺了。   “妈妈教,小帅学。”小帅说:“我学好了教妹妹。”   亭亭小幅度的叹了一口气,以后是不是玩的时间就更少了。   妹妹就只想着玩,小帅也有些头疼的。   “亭亭”小帅知道,妹妹有点懒的。   亭亭又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叹气:“我也没说不学,可是我也想出去玩。”   好难呐,村里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在疯玩。   楼小乔被她这幅小大人的样子给都乐了。   亭亭最近很喜欢学大人讲话,她去隔壁找张玉娇的女儿玩,老气横秋的问:“琴琴,你妈在家吗?”   这明明是楼小乔的语气,她倒是一五一十的学了去。   张玉娇回来学她说话的时候,也笑得合不拢嘴,直夸亭亭机灵,这孩子确实有一股子灵气。   等妈妈回来,亭亭说什么也不肯在火坑边上坐着了:“我要玩!”   然后眼眶就红了,小孩子真的很会哭,但亭亭不大声哭出声来,酝酿一秒就能红眼眶。   妈妈很疼她的,还跟她说小孩子不能一直看电视,可她只想玩,也不想学习。   亭亭闭着眼睛哼哼,哭了几声以后见没人理她,就省着点力气不哼了。   楼小乔知道她想干什么,亭亭这孩子看着不闹腾,但其实比心眼儿多的小帅聪明,从很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她很懂看大人眼色的,越搭理越要哭,说不定一会儿眼泪珠子就断线了。   小帅秒懂:“妈妈,晚上吃什么?”   这孩子,最关心的就是吃的问题,每天必问吃什么。   亭亭吸了吸鼻子,也看向妈妈。   楼小乔现在是能省则省:“蒸一根香肠,再炒个青菜,另外炒个萝卜。”   现在还没那么富裕,荤菜每天几乎都有,但主要的还是素菜。   听到有香肠吃,亭亭就开始流口水,她又不难过了。   小帅也很高兴了,以前好久才吃一次肉:“胡萝卜还是白萝卜?”   胡萝卜炒来吃好吃,白萝卜炖来吃好吃,跟腊牛羊肉一起炖就更好吃了。   楼小乔叹气,她又忘记买做泡菜的材料了:“胡萝卜吧,顺便拔点蒜叶子。”   小帅马上去菜园,亭亭小尾巴在后面跟着,两兄妹一起回来的,蒜叶子拔的有点多。   “妈妈,这个菜有些开始老了。”小帅指着蒜叶子说:“胡萝卜也有好多了,香菜也可以吃了。”   炒胡萝卜好吃,最好吃了,起锅前加点蒜叶子。   楼小乔看了他手里的蒜叶一眼,倒不是很老,但也没有先前那么嫩了,家里的菜种的有些多,这个季节堆在一起全部都可以摘了,但是吃不完,她想了想对小帅说:“去菜园里面拔一把香菜,晚上再凉拌个香菜。”   用蒜叶的栩栩跟头,和香菜一起腌,加上点剁辣椒酱油盐,再淋上点热油,就很好吃了。   小孩子吃辣也是有弹性的,好吃的就不怕辣,不好吃的菜,一点点辣味都不能沾。   吃过晚饭,两个孩子撒丫子就跑出去玩了,楼小乔总算能歇会儿。   坐下看了会儿电视,张玉娇就上门来了。   刚才楼小乔回来的时候她还特地的看了一眼,居然没带腊肉回来,那就是卖掉了的,婆婆一直催她上门去拿钱,她知道这个时候上门很讨人嫌,磨蹭着不肯去,刚才婆婆又催她了,张玉娇气的不行:“楼小乔不是那样的人!”   但沈大娘看谁都像个贼:“人心隔肚皮,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不去我就去了。”   钱落到婆婆口袋里,可就再也拿不出来了。   果然楼小乔一见面就把钱给了张玉娇,弄得她倒像是来上门讨债的了。   倒是楼小乔不是很在意,她懒得跑去送那么一趟。   张玉娇讪讪开口:“明天还要腊肉吗?”   楼小乔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指着旁边让张玉娇坐,她都懒得客气。   “刚好你过来,把昨天的钱给你吧,明天还拿个三十斤左右,香肠我还要,另外你家有猪下水没?”猪下水也就是猪大肠,有人好这一口,熏成腊肉以后就没以前那么腥了,有人好这一口。   钱是一毛都不差的给了的。   张玉娇笑着接过:“行,下水我家有两幅,你要是不想动,就跟我说一声要什么,我回去给你拿,相不中你再回去选选。”   今天一天折腾的不轻,楼小乔确实也不想动。   张玉娇兴冲冲的回到了家,她婆婆看她喜上眉梢的神色,就知道拿到了钱,手一摊开就对张玉娇说:“钱呢,给我。”   “凭什么?”张玉娇脱口而出,喂猪可没她婆婆什么事,猪草是她打的,地里的收成是王盛顾的,今年家里交完农业税还有富裕,卖了两千斤大米和一千斤玉米粒,都叫她婆婆拿走了,她现在手里剩下的钱也只有王盛在外头打散工交给她的那些。   要交超生罚款的时候,她婆婆都不肯拿出来呢,一问就是没钱就装穷。   这老太太,常说要存钱养老,但真到老了,一分钱不想拿出来,她就知道肯定给了山上的舅舅。   沈大娘叉着腰:“你拿着钱干嘛,没得都送去娘家,就算不送去娘家,你们手头松也是拿不住钱的,还是放到我这里,这钱我也是给你们存着的,早早晚晚也得给你们,还不都是你们的?”   不管是以前还是往后,当父母的最喜欢说的就是钱都给你们存着,等我死了都是你们的。   可年轻人又不是不花钱,等你死......而且两代人也就隔了二十几岁,谁知道能不能等得到那天呢?   张玉娇有些强硬:“别的钱我不说了,这钱是给二妞买奶粉的钱,过年也要花用,这钱不能给你。”   沈大娘一听就怒了:“我看你是要拿钱养野汉子吧,二妞都三个月了,还喝个什么奶粉,旧社会的时候没奶就喝米汤,不也活过来了吗,还长得壮壮的,一个赔钱货,还要喝奶粉,吃的好以后难道不见阎王爷的?”   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吃再好以后都会见阎王爷,平常张玉娇是不管她,但这样说她刚出生的女儿,她是怎么都不能忍的。   “你有毛病是吧,这个钱都要省,你也迟早要见阎王爷的,怎么不多省上一口粮食?”   “王盛,王盛,你媳妇真是翻天了,竟然咒老娘我早死.......”   楼小乔等了好久,都坐在火坑边上舒舒服服的打完了一个盹了,张玉娇还没过来。   夜幕降临,传来了孩子们吵闹的声音,她也休息好了,干脆去一趟张玉娇家。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低低的哭泣声,仔细一听是个年轻的女人在哭,再仔细一听应该是张玉娇。   张玉娇这个人很坚强也很泼辣,很少会当着外面人的面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但她跟原主以前是被婆婆欺负狠了的那种,经常在一起互相吐槽,排解心里的郁闷,两人互相知根知底的。   见到楼小乔来了,张玉娇这才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带她去挑肉。   虽然现在光线昏暗,楼小乔依旧看的出来她哭过,忍不住叹气,这年头女人还是地位低,就算是当婆婆的,当年也是这样被欺负过来的,张玉娇这么厉害的人,都能被人给欺负了去,换做以前性子软的原主,难怪让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两人到了熏肉那屋,楼小乔也懒得一天天的搬了,干脆选了两天的量,明天再多带点过去,于是今天还额外挑了点内脏,猪下水一整副都拿走了,猪肝挑走了半幅,另外还有十几斤香肠,猪肉若干,七七八八加起来有六十几斤,张玉娇干脆搞了个背篓装了满满一背篓,手里又拎了两块,送楼小乔回了屋。   第二天楼小乔又起了个大早,临走之前把早饭安顿好,照样留了一块钱,去菜园子里拔了一大捆蒜叶,就往县城去了。   到得了县城就发现,以前是见不到一个卖腊肉的,现在居然有好几个农民打扮的挑了腊肉来卖,幸好楼小乔还带了些蒜叶做赠品,当天带的份量也是到了中午才卖完,她以前就猜到腊肉生意做不长久,但没想到这么快生意就变差了,人家还特地比照着她的价格,一斤少个一块钱,她不愿意少钱,到第二天腊肉就更难卖。   放工的时候徐佳佳跟她说:“腊肉生意我看是不好做了,你也少收些肉,别都烂在自己手里。”   楼小乔说:“我晓得的。”   光一个小县城里头,腊肉的需求是有限度的,后面收了张玉娇家六十几斤腊肉,就没之前那么好卖,大概第四天才完全给到她钱,这几天沈大娘看她的眼神跟刀子一样,生怕不能在楼小乔身上戳出个洞。   刚好又是快过年,徐家的生意也停了下来,楼小乔也不用去菜市场了。   加上这阵子又赚了些钱,楼小乔手里头也有一千多块钱,这个年也能过得更宽裕些,只是她还想买个洗衣机,买个电饭锅,样样都是要花钱的,这样算花的可比赚的快多了。   在家待了一天半,也做过年前的准备。   家里面要打扫卫生的,家里也没有洗衣机,洗衣服要去河里。   衣服也就算了,被单是要两个人一起洗的,刚好张玉娇在家里,见楼小乔没上门,约她去河里洗衣服。   楼小乔想了想,干脆把孩子们的罩衣都换了,床单也换过,搂了一大框子衣服。   这阵子早出晚归,跟村里人几乎没交集,楼小乔这一出现,跟她打招呼的人还蛮多的,见她跟张玉娇一起洗衣服,也跟着一起出去洗衣服的人也多了起来。   “楼小乔,年后你打算去做什么?”张玉娇有意无意的问:“我听说你没嫁人的时候去广东那边打过工,那边找工作难吗,像我们这样的进厂好进吗?”   “你想去打工?”楼小乔是不可能进厂的,死也不可能进厂。   但她对这段历史却也很了解,既然有人问起来,她就按照自己的回忆,把她自己了解的情况一说:“我们那会儿进厂要靠关系的,挑严的很,过年过节我都不敢回来,就怕回来了以后再回去就找不到工作了,现在你家里两个孩子还小呢,要出去也不方便吧?”   张玉娇想到她婆婆的奇葩举动,就不是很想说话。   每次给钱楼小乔都是给她送到手里头的,哪怕沈大娘去要,楼小乔也不肯给的。   沈大娘只是个泼妇,又不是疯子,不至于找楼小乔撒火,这段时间就把脾气发在儿媳妇跟闺女身上。   张玉娇跟她男人商量了一下,这两年手头上有些紧张,要不然去广东打工好了,现在外头的机会多,工资也比这边高了不止一倍,听说进厂一个月有一千多块钱呢!   王盛虽然也不想去,但家里两个女人天天吵架,心里也烦躁的很。   这个时候的工人早就不像十几年前,是光荣的岗位,自从港商台商私营厂开始在沿海地区开厂,慢慢的工厂成为劳动力密集型的产业,进厂的人也不再是高学历的人,有的人甚至不用初中毕业,十三四岁不到,就被同乡领着去沿海地区打工,当初楼小乔就是那样子过去的,直到嫁人才回来。   现在的工厂更多的是学历低的那些人找工作的地方。   一个月倘若能赚一千多,比老家这边坐办公室的人工资还要多,要是两口子在外头打工,干上几年就能在老家盖房子,早几年的原始积累是很简单的,这会儿也没有高昂的房价,打工挣来的钱,也都用在了老家建设上了。   楼小乔问:“那你打算让王盛出去?”   “过完年,先让他跟着人一起出去吧,地里一年也没多少收成,照样也累。”去年地里就多出来两千斤米和一千斤玉米,这些卖掉一共也才两千块钱,但一年下来没折腾死人,早晚两季稻子,双抢的时候连她这个大肚婆都要下地干活:“我也算过一笔账,种地真种不出什么钱出来,还不如出去打工,在外头一个月最少也有千把块钱,另外我家小姑子年级也大了,干脆也带出去,我记得你也是差不多那个年纪出门的,所以找你问问。”   王盛还有个妹妹,但楼小乔很少见过她。   听说沈大娘很重男轻女,对这个女儿一直也不太好,后来家里大吵了一架,沈大娘就把王凤赶到地里头去住了。   白天她要在地里干活,晚上睡在草棚子里头,守着地里的收成。   这样的事,就算是在农村也是个新闻,村里人偶尔也会说起的。   张玉娇嫁进来以后,跟这个小姑子的关系处的还不错,要不是她时不时的帮衬一二,王凤现在是死是活都不一定。   也因为这,她跟沈大娘的关系也越发的不好。   最近张玉娇起了让王盛出去的心思,自然也听到过外头的人讲,男人在外头都有些花花肠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跟王盛说,让他把妹妹带出去,一是带出去打工,总比住在地里强,二是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到时候让王凤看着点哥哥。   两人说着话,路上走来了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见到了张玉娇腼腆的喊了声“嫂子”,又跟楼小乔点了点头。   刚才王凤偷偷的听了点嫂子跟楼小乔的对话,也似乎提到了她,她当时就把心提了起来,生怕楼小乔跟嫂子说什么不好的话。   她被母亲赶出去住了两年,最近觉得有人晚上在她草棚子周围转悠。   这事儿她还不敢跟哥哥嫂子讲,她跟自己的好朋友说,那个女孩安慰她:“要不你回去打工吧,你现在都成年了,去外头当服务员,去给人家看店,或者进厂都行。”   两人从小就是班上成绩最差的女孩,关系也最好,算是抱团取暖吧。   那个女孩早早去县城帮人家看店,一个月有六百块钱呢,能给家里挣到些钱,家里现在对她的态度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王凤就有点点动心。   结果前段时间舅舅来家里提,说老家的表哥想讨她做媳妇。   王凤很怕,舅家在大山里头,表哥也是从小脑子就有问题的,她妈居然很是动心,跟她说要是答应嫁过去,她就能回来住,哪怕她晚上不敢睡着,也不想嫁到舅舅家去。   所以张玉娇跟她提,要她来年跟着哥哥去广东打工,张凤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打工也好,总归出去了就好。   所以这几天,王凤对着这个嫂子,带着刻意的讨好。   王凤把背篓抢了过来,在自己背上背着,张玉娇拗不过她,笑着跟楼小乔说:“王凤很勤快的,家里头每年收稻子,她都能当个壮劳力,你看她这样的要是出去找工作能找得到吗?”   楼小乔看着个子小小的女孩,这也才高中生的年纪,就要出去打工了吗?   拒绝的话说不太出口,楼小乔想了想:“你敢跟着哥哥去广东?”   这孩子看着很有主意的样子。   王凤低下头:“我想出去找个工作,挣点钱。”   不想睡外头了。   小时候做了妈妈不喜欢的事,她妈就把她往后山上赶,下井村的后山到处都是坟,王凤的胆子是那个时候练起来的的,她从小就没有体会到父母带来的温暖,只有嫂子嫁进来以后,对她还算不错,不过现在嫂子过得也不好,她就更不想再家里待了。   她要挣钱,以后也要对嫂子好。   楼小乔嫁进来以后,跟王凤打交道的次数不多,她很早就不住在家里了,在王家根本碰不到她。   王盛虽然对妹妹很同情,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心思没那么细腻,只有张玉娇对她好,她也想加倍的对嫂子好,等她有钱了就给嫂子买新衣服,给两个侄女买新衣服,王凤这样默默的跟自己说。   “我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不知道外头打工看不看这个。”王凤不是很有自信。   楼小乔还能说什么呢,她哪怕满肚子的话,也没有办法去说,大道理在她身上有什么用呢,她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而已,于是勉强挤出来个笑容:“外头不看那些的,勤快踏实就能找到活儿干。”   王凤又跟她打听在外头有什么活儿干,当服务员好还是进厂比较好。   ......   从穿越过来,楼小乔还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   王凤身上有股子朝气,青春活泼,不知不觉话就说的多了些,一直到洗完衣服回去路上,王凤还在问外头的事情。   对外面的世界,已经开始憧憬起来。   连带着楼小乔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这一路也没少鼓励她,走到家里的时候,王凤还留下来帮忙晾衣服。   楼小乔知道,王凤这是想跟她多说说话。   楼小乔跟别人不一样,不会因为沈大娘的存在而轻视她,脾气也很好,除了嫂子以外,也就只有楼小乔对她这样好,以前虽然也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但统共加起来说话的时间还没有今天说的多。   “小乔姐,我回地里去了。”   “你还住在地里呢?”楼小乔觉得心惊:“外头不安全,你一个人不怕吗?”   王凤长得普普通通,但到底是个女孩子,还是个花季少女,难保没人会动什么心思。   要是真的出了事,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这段时间天气冷,我看你还是回去住吧,跟父母吵架是一回事,可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楼小乔劝她。   王凤看了她家方向一眼,还是摇了摇头,在哪里住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走了。”王凤说。   “你等等。”楼小乔转身,进去屋里找了几本故事会出来,这几本书翻得稀巴烂了,但好歹能打发时间,只要是认得字的都能看得懂:“你一个人在那里住,会不会无聊,这几本书可以借给你看看,看完还我就行。”   王凤有点怔愣的接过书,呢喃的道了声谢。   手里的书皱巴巴的,也不知道被人翻看过多少回,一定是小乔姐喜欢看的。   但她知道,这是人家楼小乔的一番心意,以前大嫂也会关心她吃没吃饱,但没有人会注意到晚上她躲在棚子里的时候,数着日子过的时候,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楼小乔摆了摆手:“我无聊的时候也喜欢翻这些书看,这几本都是我看了很久的,你要是想看就来我这里拿。”   这几本书是楼大乔看完了给她的,大乔反正有钱,每期的故事会都会买,看完了就丢给她了,知音她手里也有几本,没看完倒是不想给人。   王凤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匆匆把头别了过去,往她住的小草屋那头去。   夜幕降临了,她的草棚子里还有蜡烛,今天晚上总算是不用睁着眼睛等瞌睡。   王凤一走,楼小乔笑着摇了摇头,找村里人闲聊去了。   现在楼小乔的人缘也比以前好,她去找人打听小县城附近的企业。   毕竟是省会周边的县城,那比一般的地级市都是要好些的,周围的国企也多,且不说机械厂纺织厂这些大厂,离的最近的就是一个印刷厂,而且楼小乔依稀仿佛的记得,最开始找她买东西的就是那个印刷厂的人。   既然菜市场的东西不好卖,她打算去附近的厂子外头试试。   “楼小乔,你家那个腊肉生意还做不做,我这里有些腊肉想拖你帮我卖了。”   “是啊,我家也有些,多了没有那么多,但十斤八斤的我家还是拿的出来的。”   现在大家隐隐有巴结楼小乔的意思了。   大家也都是听张玉娇的婆婆说过,卖腊肉有钱赚,一家两家的,就想卖上一些,反正过完年,吃腊肉的日子也就不长了,这年头谁家没杀个一头猪的,人口要是不多,一头猪能吃到天荒地老。   楼小乔跟这些人不熟,于是出门去找张玉娇。   听说楼小乔是来找她帮忙收腊肉的,张玉娇先是一愣,随即就笑着应下了。   “你还打算继续卖?”张玉娇想想就笑道:“这生意看样子是做得。”   楼小乔冲她笑了笑:“还能卖上一阵子吧,王四顺不给我生活费,家里也缺钱。”   张玉娇一想就明白了,这才几天功夫,楼小乔就收走她家里一百多斤肉,倘若她有这个本事,也愿意多干上几天啊。   不过楼小乔为什么会叫上她?   张玉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虽说她跟楼小乔差不多时间嫁到村里,可楼小乔性子腼腆,很少出门,恐怕现在人都没怎么认全呢。   “行,我把小的那个抱过来,陪你去村里走走。”张玉娇指了指屋里。   过了分吧钟,张玉娇就抱着个软软的小孩儿出来,脚边还跟着个三四岁跟亭亭差不多大小的,楼小乔随手摸了把兜里,掏出一把巧克力糖,随手就塞到那孩子手里。   “阿姨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几颗糖你随便吃吃。”楼小乔笑着说。   这孩子小名叫琴琴,跟亭亭一块儿玩的,在楼小乔面前也不陌生,看了一眼母亲的脸色,就把巧克力踹兜里了,乖巧的道谢:“谢谢阿姨。”   楼小乔夸了这孩子几句,又随口问了些孩子读书没之类的。   张玉娇叹气:“按年纪是要送幼儿园去了,打算过完年就送的,但咱们村子的学校没幼儿园,要送到白云村那头去,去那边就要交借读费........”   她到不吝惜给孩子的教育,但去年下半年就知道超生费涨了,家里也没多少钱。   当时想着等秋收了卖了粮食就送,谁知道钱被婆婆拿走了。   为了这钱,张玉娇跟婆婆大吵了一架,所以这回卖腊肉的钱,说什么都不给婆婆了,家里为了这笔钱吵了好多回。   想到腊肉就感激起楼小乔来,张玉娇也就越发卖力些。   “哟,你们两个怎么一道出来了?”打招呼的是村里开小卖部的女人,名字叫菊子,是个很干练的人。   张玉娇压低了声音说:“菊子家这几年是富裕起来了,但以前没开小买不到时候也苦的呢,家里都靠她,她人也能干的很,去年也是养了两头猪的,我去帮你问问她家腊肉卖不卖,对了她家香肠味道也好。”   因为菊子厨艺好。   楼小乔刚想问,就菊子这么能干的人,她不能自己去卖吗,俩女人就搭上话了。   菊子一听是来问腊肉的,二话没说就带着人往屋里去。   “我家腊肉确实有些多,每年都是从头吃到尾的,老实说腊肉是好吃,但过了立夏味道也就没那么好了,倘若你要收我就匀给你一些。”带着人就往后头屋里走。   菊子家盖着两层的小洋楼,但后头有一排小屋,这会儿哪怕农家盖了房子,也是要额外辟出小屋做饭熏腊肉干嘛的,穿过堂屋时见堂屋里有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不耐烦的看了几人一眼,如果楼小乔眼神没问题的话,她看到那个男孩子翻白眼儿了。   虽然说是青春期有些叛逆吧,但这个白眼也翻的忒没礼貌了些。   菊子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好意思的笑笑,走到后头那屋才压低声音开口:“这孩子不太懂事,回头我去说他。”   连儿子都不敢得罪的样子。   这个时候,后排屋里头传来了男人呼呼喝喝打牌的声音,其中几个声音还高亢的很,有个粗噶的男声呵斥着让菊子倒几杯茶过来。   菊子冲里面说了几句话,里头这才安静下来,她先带着两人去挑腊肉。   熏腊肉那屋里,坐着两个老人在烤火,老头年纪很大了,听到有人走近屋子的声音,微微睁开了一点缝,眯着眼睛继续睡。   年长的妇人是菊子的婆婆,脸色不善的说:“都是做生意的,你自己不会卖吗?”   菊子又陪着笑说:“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店里也忙,卖给她也是有赚头的。”   老太太冷漠高傲的看了楼小乔一眼,冷哼一声,倒是没有别人那股子热情。   那眼神好像楼小乔占了她家多大便宜似的。   楼小乔觉得有些窒息。   不过菊子家的腊肉熏的是很好,外表金黄干度也够,香肠肥瘦相间的,已经晾到干干的了,楼小乔干脆一口子拿了六十斤,这是她两天售卖的量,算账的时候菊子还特地绕开了她婆婆,借着要称重的由头,拎去外头小卖部的门面上去算的。   “一共就算六百吧。”菊子把零头给抹去了。   这回楼小乔没欠着她的钱,而是一口气给了她六百,毕竟菊子给她少了好几块呢,跟张玉娇拎着腊肉就往家里走。   后头又喊了一声什么,菊子小跑着进去,给人倒茶去了。   然后又是菊子儿子发脾气的声音,男孩子还在变声期,声音很有辨识度。   楼小乔没有立马拎起腊肉就走,而是回头看了好几眼。   张玉娇说:“嗐,不是我说人闲话,菊子家早些年也是穷的很的,那会儿她男人还算勤快,后来做小卖部发达了,这男的就开始不干活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是菊子张罗,他家还不拿她当个人看,他家要不是菊子,猴年马月才能盖楼房。”   顺便又说了几句菊子公婆的闲话。   她公公年轻的时候就是有名的懒汉,婆婆是个泼辣的妇人,以前家里很穷的,只能去山里找媳妇了,菊子娘家是山里的。   说着话,两人一人拎了三十来斤的腊肉,已经往回走了。   这一路过来碰到好几个人主动问楼小乔要不要收腊肉的,也碰到人打听她平常在哪里做生意的,楼小乔并不一一作答,只是张玉娇见缝插针的跟人聊着天,楼小乔顺便找了找死去的记忆。   “七婶,您也出来了啊。”张玉娇笑着把腊肉放在地上,跟七婶打招呼。   七婶是个很能干的妇人,微胖眯眯眼,看着为人也和气,当初楼小乔跟王四顺撕逼打官司,就是这个七婶帮忙在王山那里说项,王四顺才没能在村里取得支持的。   在楼小乔的记忆中,七婶好像有个女儿在省城读大学,今年已经大四了。   七婶也问了楼小乔要不要收腊肉。   几人分开后,张玉娇说道:“七婶为人不错,你下回想收,可以找她。”   一路过来碰到好几个人,张玉娇都一一跟楼小乔讲了。   谁家的好,谁家的能收,谁家是刺儿头不好打交道。   楼小乔把这些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对张玉娇又有了新的认识.....   正在楼小乔的“事业”做的风生水起的时候,王四顺的日子就没那么顺利。   伤的不是很重,王四顺在医院待了几天,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露露给他办了一个很盛大的出院仪式,送上了一捧鲜花。   王四顺觉得有些晕乎,不过很快就被露露哄的团团转。   这次是露露主动提出来,要领证赶紧领证。   这一次,王四顺留了点心,过年前他收了一笔工程款,但没跟露露说,没钱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两人领完证,这回王四顺也没带着露露去最好的饭店用餐,反而带着对方去了家里:“亲爱的,咱们以后不是要买房子吗,还是要省一点才好。”王四顺嘴里说着甜言蜜语,心里却是打起小算盘来。   男人嘛,对娶回家的女人,心态也就不一样了,露露虽然是个时髦精,但这种东西看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娶回到家,该干嘛干嘛,日子还是照常过。   王四顺说:“你看,咱们以后是要过日子的人了,能省上一点算一点,这段时间我身体不好,外头馆子里的油不好,咱们还是在家吃吧,我想喝你炖的骨头汤。”   在家做饭?   露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顿时就有些不好了,结婚纪念日可是大日子,今天都要在外头吃饭,难不成他以为自己娶的是楼小乔那种煮饭婆?   “亲爱的,今天可是结婚纪念日,难道不该去省城潇洒潇洒吗,我听人说省城开了个日料,今天来了只蓝鳍金枪鱼,这种事情很难得的,难道咱们不该一起去庆祝庆祝?”   “可是,我的腿还没好,也没办法开车。”王四顺指了指自己的腿说:“要不这样,等我好了肯定带你去吃那个什么鱼,今天咱么就在家吃吧。”   露露顿时就不好了,那个鱼又不是什么日子都有的,她也是兴致来了想吃,并不代表下次他们去吃刚好就有,王四顺这是什么意思,以前绝不可能这样对她。   “你伤的不是左腿吗,右腿不是还好好的吗?”露露耍起小性子来。   穿越到九十年代,她已经够委屈了好吧,现在还要嫁这么个二婚头,一想到这里就得给自己恶补一下,不多吃点实在是对不起她穿越以后受到的委屈,越想越生气,也只能在物质上补偿补偿自己了。   瘸了这条腿,用那条开车这种话也说的出来。   王四顺脸一僵,刚才的温柔小意敢情都是假的吧。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以后要是每天日料西餐的,谁家能扛得住这,铁打的家底都经不起这样花用。   “露露你听我说,以后还要过日子的,咱们以后还要买房,都这样花钱了,怎么存的下钱来,这样好吧,以后我一个月带你去一次你想去的餐厅,好不好?”   “王四顺,我看你是把我哄到手了,眼里就没我了是吧,以前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谁都没想到,两人在结婚的头一天就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争吵,露露气不过,更是甩着小坤包就下了楼。   外头的冷风啪啪吹在她脸上,打得露露脸上生疼。   这会儿快过年了,平常一起打牌的那些牌搭子也都回家去了,茶馆里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她又是大着个肚子,就算是再猴急的人,人家也不勾搭这么大月份的孕妇,露露在茶馆里头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娇娇咪咪的,觉得无趣就从茶馆里跑了出来。   刚走出茶馆大门,就被人拦住了去处。   “小妞,还记得我不?” 第23章   露露给来人吓了一大跳,差点原地跳起来。   那人嬉皮笑脸的:“怎么了,听人说你发达了,怎么忘记老相好了,别忘了最开始你来新都的时候,是谁收留你的,现在找到大款养就忘记我了?”   真是不要脸,露露咬碎了一口银牙,吐出一口恶气。   “你找我做什么?”   “找你做什么,我现在落魄了,找你搞点钱花花呗,你穿金戴银的,好歹也别忘记是谁最初拉了你一把的,当初咱两好的时候可是千好万好,你不想让你现在的相好知道以前的那些事吧。”   露露的脸色一变:“我劝你最好不要,他在这里可是很有关系的。”   黑暗中,那张痞里痞气的脸上突然笑了:“你怕了?”   那会儿露露刚穿越过来,上顿不济下顿的,见这混子长得好,两人好过几天。   可她拉拢男人的手腕也了得,哪怕在路上随便碰到个男的,随便聊个几句,就有人愿意给她拿点路费。   露露:“我怕个屁,老娘当初在你那里住了几天,睡也给你睡过了,你不会那么不要脸,还要找个女人要过夜费吧,你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好意思。”   这人还真好意思。   脸皮是什么东西,那是有脸面的人才会要的。   可这人就是个混子,吃了上顿下顿都不济的东西,哪里会把脸面看的重要了,所以还不等露露说完,这人就摊开了手:“哥们儿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好歹也是老相好,别这么绝情嘛,给点好处过个年。”   露露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出来:“给你,我手里的钱也不多了,少跟我死缠烂打,多了也没有。”   打发叫花子么,不过男人还是把那张一百块拿走了。   那男的上下扫了她一眼,又盯上她手上的戒指,这个金戒指也能值几百块。   露露下意识就捂住了那个金戒指,这可是她身上唯一一样首饰,前段时间怕招人眼,还取下来过一段时间,今天为了庆祝结婚才带上的,这玩意儿要是不见了,王四顺肯定会问东问西。   “这点儿可不够啊,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戒指不能给你。”这可是她的结婚戒指。   “废话别多说。”那人没拿到钱,直接一手就拉起露露的手,在她惊愕的眼神中,恶狠狠的把戒指取了下来:“老实点,要让我知道你去报警,老子也把你以前的事抖出来,那孙子还不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吧。”   男人很粗鲁的用手往下撸戒指,手指是干燥的,这个戒指的大小刚好合适,被人这样用力,露露只觉得手指痛得简直要断掉了。   这人是混子,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被这种人缠上了,是什么样的结局露露自己都清楚。   看着这人走,但她却完全熄了报警的心思。   如果王四顺知道了她在钓上他以后,还跟着些人来往过,会不会也像抛弃那个女人那样抛弃她?   她可不想放弃已经到手的安稳生活,也不想再过刚刚穿越过来的日子了。   露露低着头,茫然无措的在黑暗的街道上走着。   戒指丢了,万一王四顺发现了情况怎么办?   她不能让王四顺知道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毕竟在王四顺心里,她可是女神一样的人物。   万一,万一,万一......   脑子里头乱成了一片,走着走着,露露看到面前一个小摊,小摊前面没什么人,摊主正无聊的打着呵欠。   但小摊上的东西深深的吸引到了她,那黄橙橙金灿灿的东西,不是镀金链子又是什么?   这种镀金链子,凑近了看都是跟真的没什么区别的,尤其是擦黑的时候,要不用力去掰,还真发现不了区别,露露脑海中一亮,就往小摊上走了过去。   “老板,你这里有戒指吗?”   老板长大了嘴巴,看着打扮的不俗的女人,顿时瞪圆了眼睛。   在他惊愕的眼神中,露露赶紧买了一个跟之前差不多款式的金戒指,然后落荒而逃......   露露走后,王四顺越想气越不顺,打开遥控器看了会儿电视。   今天本来是他们领证的好日子,却叫一顿饭给破坏了,等冷静下来想想,王四顺就默默的算了一笔账。   今年包的工程比往年还多了一倍,但到了年底却没剩几个钱,按他去年都挣了七八万来看,这就很离谱。   但今年呢?   除去之前给楼小乔时还剩的一万多,这一整年下来,他也就存了两万多块钱。   然后他想了想今年的大宗开销,顿时就麻了。   买金的那两万块钱,还是楼小乔提了他才记起的,金子就不说了当存钱了,随时能变现的东西。   但其他的钱呢?   其他的钱去哪里了!   王四顺很快就想起来了,他本来是很节省的人,结果碰到露露以后,省钱是不能再省钱了。   且不说露露用的化妆品护肤品都是大牌,雅诗兰黛和兰蔻起步,穿的衣服也不简单,都是有牌子的,冬天一件大衣上千块,花出去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次她也不会要买多少,但加起来就不得了了,一年下来光护肤品跟衣服都买了两万块。   吃的呢?   王四顺以前跟工人一起吃都可以的,现在嘴巴也养挑了,动不动就下馆子,每次去省城吃的都是大餐,起码好几百,这还不算往返省城的油费住宿费,这样的日子过下来,能存的下钱来就见鬼了。   他当初是怎么想的呢,觉得露露跟桑塔纳一样体面?   好的东西,都是要有钱维护的。   有了车,出去谈生意就多了一份面子,会让人感受到他的实力。   漂亮的女人也是,不少老板看到香车美人,也是觉得王四顺有面子,犹豫不定的单子就会给他,这可是在以前没有过的体验,但现在王四顺隐隐有些后悔了,虽说单子拿的多了,一年下来累的跟条狗一样,没存下钱来都是枉然,偏露露还跟他提什么买房。   买房,买什么房?   一年下来这样花销,能买得起房就奇了怪了。   就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屋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王四顺收拢了心声,朝外头看过去。   敲门声音没断,还在继续敲着。   王四顺就很火大,出门的时候连钥匙都不带一把吗?   他家房门是关上了必须要从里面打开,王四顺挪动了下身子,不耐烦的从沙发上起身,挪了半天才到家门口,一打开门看到的却是王五秀。   王五秀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惊讶极了,她刚被放出来,一回到家就听说哥哥出了车祸,忙不迭的拎了些东西来城里看他。   “那女人呢?”王五秀对露露的感官也不太好,是个原配都不喜欢小三好吧。   王四顺哼了一声:“出去了。”   这趟过来,王五秀带着她自家的腊肉,她知道哥哥喜欢吃这个,哪怕她婆婆追着她骂了一路,她还是带来了几条腊肉跟香肠来看哥哥,结果家里就王四顺一个人在家,王五秀算是逮到了机会说这个新嫂子的坏话。   “你现在都这样了,她还有心情出去?”王五秀没好气的看着这个家里,她来了还要自己泡茶,真是离了大谱了。   结果走到厨房,才发现厨房里头跟一个世纪没开过火了一样,幸好家里用的是煤气,这要是藕煤灶子,早就给灭了,王五秀摇晃了下热水瓶,结果从里头倒出来冷冰冰的水,这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灌进去的,还能不能吃,搞的她火大极了,洗了洗热水壶,先烧上一壶热水。   “哥,这女人在家什么都不做吗,热水都没有,你回来多久了,她人跑到哪里去了,你在家不用吃饭的吗?”   “哎,别提了,刚才吵架跑出去了。”王四顺也是要面子的,随手掏出十块钱出来:“没人做饭,下去买几个菜带上来。”   现在县城炒个不带肉的炒菜是两块钱,加肉丝是三块,米粉是一块钱,十块钱绝对有富裕。   王五秀眼睛一亮,一把就把钱抢回到手里,就不念叨了。   烧好了热水,给她自己泡了一杯茶,又给王四顺泡了一杯,剩下的开水就灌进开水瓶里了。   “你也真是,找这种女人不知道图个什么,饭菜嘛也不会做,热水难道都不会烧了,这寒冬腊月的,谁家不想喝一口热的,以前我回去,家里那几个瓶子可都是灌的满满当当的。”王五秀对楼小乔的印象就更不好了,眉飞色舞的八卦:“我听说你跟她离了,真离了?”   提起这个,王四顺就更蔫吧了,点了点头。   王五秀高兴:“早离了就好了,你怕是不知道她多可恶,你们还没离婚呢,腊肉就不让我拿了,要我说她肯定在外头有花头了,不然怎么能同意跟你离婚呢,那两个小兔崽子也很气人,每次我过去都瞪我。”   她也不喜欢娘家那两个侄子。   王四顺心情不好,敷衍的点了点头。   王五秀继续说:“可我听说她还住在那里,你打算什么时候赶他们走?”   她回到家也仓促,听说王四顺出了事,忙不迭的就来县城找哥哥了,楼小乔那边的事她还没来得及打听。   哥哥以后肯定是要在县城安家的,农村的房子干脆给她好了呀,那屋子虽说间数少了些,但那也是前几年修的,比她家现在的房子可新多了,她以前一直支持哥哥离婚,就是敲上了娘家那几间新房子,外加一大片的宅基地。   她做了个梦,梦境里有未来几十年会发生的事,娘家那一代以后发展的会很好,那个村子比她家现在这个村子可值钱太多了,于是起了找哥哥要到这个宅基地的心思,但这事儿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王四顺一噎:“房子我给她了。”   王五秀:“那房子你看给我行不行,我家里.......什么!”   她“蹭”的一下就站起身。   “你怎么把房子给她了!”   “怎么。”王四顺不高兴起来,虽然他不喜欢楼小乔,不代表妹妹能干涉他家的事:“给楼小乔怎么了,以后小帅不也要娶媳妇,不给她房子,以后他们住哪里去,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流落街头吧。”   王五秀“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你给她房子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王四顺:“那是我的房子,我的凭什么要跟你商量!”   不是他说,那块地上的房子塌了,他都没有出力修,跟王五秀就更没关系,她凭什么要娘家的房子,她嫁出去都多少年了?   他翻了个白眼,农村的房子都是给儿子的,嫁出去的女儿没有份,她杨家的房子也没分给闺女吧,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一切都没有打扰到楼小乔,头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外头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连鸡都被冻的不叫唤了,楼小乔也睡了个懒觉,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觉得冻的厉害,纠结好久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起床,外头就响起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些个熊孩子,平常起不来,这种日子倒是比鸡还起的早。   透过窗户往外头看去,只见外头一阵白茫茫的,田野中一个小小的草棚子立在中间,已经被积雪裹成了个小小的雪球。   以前不知道那边是王凤住的地方,起初她还以为是个稻草垛子。   张玉娇也早早的就起来了,抱着小闺女去看了眼小姑子,早上特别冷,那个草棚子还漏风,她想叫王凤回来住,但这姑娘也是个固执的性子,宁可一个人住在外头也不肯回去,那个草棚子很小,晚上都不好生火,张玉娇早上出门送了点热粥和热水过去,还招来沈大娘一阵烂骂。   “娘卖妈逼的玩意儿。”沈大娘的口头禅。   张玉凤回她一句:“你说谁呢,你闺女的娘是谁?”   沈大娘这是在骂她自己呢!   “娘里个逼的败家东西,生不出儿子来还敢跟我瞎叫唤,老娘家里娶你这么个媳妇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看看谁家儿媳妇像你似的,光生娃不产奶,不知道是不是前世造了孽哦,娶回来这么一个丧家货色,我这辈子可真是命苦啊。”   沈大娘又在骂儿媳妇了,她那个大嗓门,半个村子都能听得到,周围的邻居们这会儿也才起身,谁不会在背后说一句沈大娘不会做人。   年纪大了,还想充老大,如今把子孙后代都得罪光了,以后有什么好处。   等老了动不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王盛也听到动静出来了,吼了一嗓子:“大清早的嚎什么嚎,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沈大娘见儿子不帮她,气死,冲着儿子又骂了起来。   张玉凤一阵快步走,路过楼小乔家门口的时候还往里头看了一眼,往常这个时候人早起来了,今天却连大门都还没打开,看样子今天是不用出门了,刚想着这事,就见到楼小乔家的大门被打开了,裹着厚厚棉衣的楼小乔站在了门口。   “小乔,你今天不出门吗?”   “我表哥家摊子今天开始不开张了,晚点再出门。”楼小乔打了一盆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脸。   张玉娇笑了笑:“这鬼天气,你出门当心点,地上好滑。”   楼小乔就去看地上,晚上下了一夜,还都是冻雨,不像北方的雪是松软的,这种地面又脏又滑:“白天我不在家,你带着王凤来我家烤火吧。”顺便帮她看着孩子。   农村里面串门子也很常见,不过一般都是大人在家,周围的人过来聊天。   王凤那样的,也没地方去了,这会儿还不定多冷呢。   张玉娇刚好想到这种天气还要在草棚子里面过冬的小姑子,心下自然是感激,便对楼小乔说:“那行,白天你放心,我们帮你看着点孩子。”   说完就往草棚子那边去了。   楼小乔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也不早了,还是早点去出门,争取早点回来吧。   楼小乔的车就跟有神奇的魔法一样,特别能装,后面的架子两边分别挂着两个篓子,肉都放进去,放个三四十斤肉没问题。   肉放在框子里面,又给上面绑了好几道,直到确定不会颠出来,也不能让别人在后面偷偷拿走肉(因为自行车骑的慢,跟在后面跑说不定真能拿得走肉),才放心。   临出门前,楼小乔又去菜地里扯一点蒜叶。   这蒜叶子当赠品太好用了,买的多就多给一点,买的少就少给些,有东西送总归是吸引人一些的。   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菜地。   地里的白菜萝卜都很多,这些都是种给王四顺的,他工地上只要开工就需要菜,为了方便那么多人吃,家里种的多的就是这种产量大的蔬菜,但后来两人关系一恶化,菜也就没人吃了,现在都快要烂在地里头。   楼小乔想了想,干脆又拔下来几颗白菜,几个白萝卜,一大捆雪里蕻。   这几种菜,是地里产量最大的,也最是吃不完,她想着这个天气买菜不方便,菜说不定能引流。   对,就是引流。   纵使不买肉的,冲着菜看上几眼,说不定也能买几斤肉呢?   白菜个儿大,一个就好几斤,外头的那一层都是粗粗的叶子,她自己都不喜欢吃,但是在这种给鸡吃却是很好的,另外萝卜叶子也是鸡喜欢的,干脆把白菜外面的那一层叶子都给拔了,萝卜的叶子也扯了,一样装了一蛇皮袋,牢牢的捆死在了后座的架子上。   那一捆雪里红,大概也有七八斤,就放在车龙头上的篓子里绑好。   这样一来,东西可就多了,楼小乔还上车试了试重量,骑着其实很困难,这车不比徐佳佳的三轮车,里面装上个几百斤重的东西都稳稳的。   因为冷,路还很滑,这一大清早的路面还没清扫过,楼小乔走的特别慢,有的地方甚至还要推着走,平常十几分钟就能到印刷厂的路,今天走足足半个小时。   到印刷厂门口的时候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出来摆摊的才她一个。   也是,出门的时候还下着雪呢,这会儿雪倒是停了,但看这天气后头还有一场大雪。   楼小乔赶紧把蛇皮袋子放地上,先把腊肉摆好,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忍不住的跺脚搓手。   门卫是个老头,一大清早的下了雪,就关着门,坐在屋里烤火,但隔着门也能看见外头卖东西的女人,天实在是太冷了,她不住的跺脚哈气,依旧还是冷。   老头本来是想出门赶人的,但看着外头这么冷,厂里也都放假了,连食堂都不再营业,领导们今天应该也不会来这边。   老伴正在做早饭,本来儿子喊他们去家里吃,但门岗离不了人,老两口一般自己搞点饭菜随便吃吃。   这种鬼天气,菜市场也不用去了,准备对付着吃一口。   “真够糟践人,这么冷的天还要跑出来做生意,你去看看是卖什么东西的?”门卫室是暖的,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雾气,看着模糊的很。   这种做门卫的大多都是关系户,这工作一般人想干还干不了呢。   老头原本是厂保卫科的科长的老子,在老家闲不住就给他找了这么个活儿干,后来带着老伴一起来了新都,两人一个门卫一个保洁,加起来收入其实都没一个普工高,但胜在年纪大了花销也小,手头上倒比些小年轻还宽裕些。   老婆子推开了门,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楼小乔还在原地跺脚。   地上的雪现在还没清理,路面特别滑。   楼小乔见到一老太太走出来,忙快速走上几步,赶紧上前扶着她,老太太出门时不觉得路有这么滑,走出来才发觉,这样的地面,回头又是要费她不少功夫,忍不住的叹息。   “老太太,这么冷的天儿您跑出来干嘛,外头可不好走。”   “你这丫头真是,是卖什么东西?”老太太视力不太好了,但一出门就看见是卖腊肉的,顿时眼前一亮:“是腊肉啊,你家离这里不远吧。”   以前老两口也住在农村,一年下来也是要喂一头猪的,等到了年底得给儿女们留些,自己也要吃的。   有的时候,不觉得这东西多金贵,天一热就不太想吃这些了。   但进城这几年,没一年不想着这个味道。   早几年印刷厂效益好,也有人给儿子送,后来都这样了,送礼的自然是没了,两人今年都没尝过腊肉的味道。   见到是卖腊肉的,老太太眼睛都亮了。   “是啊老太太,我就住在下井村那边,这些都是村里人自家熏的腊肉,前段时间村里遭了贼了,大家都不想在家留太多肉,于是托了我出来卖,您看看这肉,膘肥的很,可都是养了大半年的大肥猪。”   时人吃肉还是讲究一个膘要厚,尤其是老年人年轻的时候肚子里头缺油水,哪怕这个年纪,也很少会□□瘦精瘦的肉。   楼小乔拿出来的一块是后腿肉,在当下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部位,概因膘肥肉满,肥的地方油厚,不像五花肉那种,肥的并不油腻。   老太太就更喜欢她了,这块肉简直就是长到她心上!   “多少钱一斤?”   “十二。”   “这么贵呢。”老太太八成在算成本了,若是自己买肉熏,绝对到不了这个价格。   楼小乔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别看这种老太太不识字,算账计数的本事却是一流,一般这种人跟她实话实说,反而博得好感度,楼小乔便细细给她算养猪的成本,做腊肉的本钱,而且一到了腊月,猪肉的价格也都涨了一块。   “您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斤,就算贵也就吃个新鲜,能贵多少钱,我们却是实打实的这个天气要出来跑的,总得有点赚头......”   她讲话很诚恳,一点都不虚。   老太太一咬牙:“那你帮我割上个三斤。”   三斤腊肉其实也不少了,楼小乔这几天卖肉都卖出经验来,跟她比划了一下,割下来一条,一称差不离,又给扰了几毛钱的零头,最后楼小乔还送了几根蒜叶,这让老太太拎着腊肉回去的时候,脸都是挂着笑的。   老太太见到蒜叶,眼睛也亮了亮,今天下雪天,外头这么冷出去买菜肯定不方便。   “你还带了菜来卖呢?”   “不多,白菜萝卜都是两毛一斤,青菜三毛。”青菜就是雪里蕻。   其实对于楼小乔来说,二十斤青菜也才四块钱,运到这里来费了老大劲。   虽然她很穷,但也不至于为了四块钱搞得这么累,她能想到的,就是用青菜引流。   不是天冷吗,不是不好买菜吗,我这里有青菜哦。   菜市场的白菜也才一毛一斤,但今天下雪天路不好走,东西贵点也是很正常的,楼小乔把白菜抱出来:“我来的时候就把外头的死皮死叶子给去了,里头都是嫩嫩的叶子,您看看这萝卜,年前的萝卜可水嫩呢,特别好吃。”   老太太本来嫌弃白菜贵,但见她家的白菜确实很好,包了心的白菜,外头至少去了两层叶子,里头的都是白白嫩嫩的,也很新鲜。   南方人都没有存菜的习惯,也是因为在南方菜方便买。   但一到了下雪天就为了难,刚好老头老太太没多少蔬菜了,心说今天得吃咸菜对付个一天,老太太见萝卜也是水嫩嫩的,买了一颗白菜一颗萝卜,一起给了钱便慢慢走回去了。   结果还没进去一会儿,老头又从里头出来了。   楼小乔继续雪地里搓手呢。   她不光卖肉,还要记账,这一批都是买来的,账目要做清晰了,手一伸出去就觉得冷,刚才写字的时候笔都快握不住,待会儿要不要去买个热水袋,明天出去随身揣着。   “姑娘,你这还有些什么肉?”老太太一走,老头又来了。   楼小乔缩了缩脖子:“什么部位都有,看您喜欢哪里,您是第一个顾客,可以挑些,后头来的就只能买您捡剩下的了。”   老头听着这话就觉得欢喜,刚才老太太嫌贵,没舍得买太多,也就想过个嘴瘾,但老头还有儿子孙子呢,他儿子又不差钱,平常吃的用的从不短了老人孩子的,平常给他们送的东西也不老少,因此他一看到那一小条可怜的腊肉,就觉得老太婆这事儿没办好。   喜欢吃肥肉的是他俩跟儿子,儿媳妇又不喜欢吃肥的,这肉要是拎回去,家里又要多些话说。   “有瘦点没。”老头说:“我家孙子喜欢吃瘦一些的,我再买点儿吧。”   “有有有,有香肠跟排骨,都是瘦瘦的,您看看这腊排骨,洗干净搞清水一炖,里头再放点芋头,可好吃了,连芋头都是难得的美味。”楼小乔一边说着,一边把香肠跟排骨都翻出来。   排骨在这会儿却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东西,她收的也不多,价格卖的比刚才那个肥肉还便宜,十块钱一斤。   这香肠就有些贵了,听的老头直皱眉,但为了家庭和谐,他还是买了两根香肠,两根腊排骨,最后掏了钱走人。   老头一走,厂里也陆续有人出来了,就算是再冷也要去菜市场买点菜,印刷厂离县城有些距离,但有些人家里是一点菜都没有了,不得不出去。   楼小乔见到有人出来,卖力吆喝起来。   “卖腊肉了,农家自己熏的腊肉,大过年的买点腊肉好过年咯,数量不多先到先得,卖腊肉咯,卖青菜了,大白菜萝卜,新鲜的今天早上才从菜地里摘的啊。”   哼哼,反正脸都包住了,她也不脸了,怎么吸引人注意怎么来。   楼小乔这一吆喝,还真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腊肉多吸引人他们不知道,但青菜确实是刚需,一听到有青菜,这群人立马就围过来了,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是在问青菜,价格嘛贵点没关系,重点是菜确实很新鲜,而且下雪天气,去菜市场买菜也贵的。   本来只是来买青菜的人,在看到腊肉以后,也会顺便带上一些。   顿时,场面就热闹了起来。   “这腊肉怎么卖?”   “精的瘦的都有,下水十块,排骨和坐膀十一,后腿跟五花都是十二,香肠十四,您看看这都是我们在火坑上头挂着熏的,都熏到焦干,一点水份都没有,您买回去往阳台上挂着,一个月绝对都不会坏。”   肉是好肉,但价格就有些偏贵了。   不过即便是再贵,过年嘛谁还舍不得这点钱吃点腊味,除非是家里有腊肉的,就算是再节省的人家,也砍了一斤,准备晚上加个菜,十来块钱跟下馆子比,也算不得什么的.......   老板娘很会做人,照样每人送一把蒜叶子。   这蒜叶也不是很好买,普通农家都是自己种来吃的,菜市场卖的很多都是大棚菜,蒜叶子很老了也不好吃,楼小乔没想到,送一点点东西而已,竟然有让人捡了大便宜的感觉,这些人也都不叨叨腊肉贵了,有些还额外多买了一两斤,然后问楼小乔能不能多送些。   楼小乔:......   幸好出门前带的多,只要是不送肉,她还是很大方的。   带出来的也就六十几斤,看上去虽然多,但也经不住这样东买上一点,西买上一点,等杜娟出来的时候,楼小乔摊子上的肉就只剩下二十来斤了,青菜更是被一抢而空。   楼小乔赶紧把今天的账目给记好了。   没想到印刷厂门口人流不多,但生意却比菜市场还好。   这厂里的职工,大部分都是拿工资的,手里头比没固定经济来源的农民来说还是硬些,一斤两斤腊肉什么的倒是吃的起的,倒是菜市场里面的人,大部分还不一定是城里人,还有好多也是做生意的,看着人多其实卖东西真不如在这个地方。   出门别的时候带了这么多,要是卖不掉,搭进去的成本是其次,回去路上更不好走了,她可不想又带着大几十斤重的东西回去。   现在卖掉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这些看样子也没什么问题,她顿时就觉得身上也不冷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卖腊肉了卖腊肉了,大过年的试一试我们农家的腊肉香肠啦,好吃的很呐。”   杜娟刚才从家属区出来,路上就听人说了有卖菜的,可她出来的晚了些,等她到的时候,那女人的菜七七八八的也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些腊肉。   “哎,老板娘。”杜娟恨不得踩着风火轮过来,远远就跟楼小乔打招呼:“还有白菜吗?”   “哎哟,刚好卖完。”楼小乔说:“不过还有香肠,凑巧我留了两斤,您看看这个香肠,自己熏的,味道好的很呢。”   做生意嘛,自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其实楼小乔给谁特地留了,但嘴上却说的好像摊子上就两斤香肠,都留给你了一样。   杜娟一看没有白菜卖了,心里有些失望,但听楼小乔这样讲,心里也有几分熨帖,问都没问价格,就把香肠全截胡:“都给我,菜市场卖腊肉的也是你家的吧,我昨天吃了你家的排骨,也是很不错的,你推荐的做法也很好。”   炖土豆炖芋头嘛,懒人做法而已,楼小乔这样的人,能不煎炒煮炸,就一律省去这些步骤,结果发现直接清炖味道更好,加进去土豆芋头什么的,口感也不违和,反正家里有啥她就脑洞大开往里头丢。   楼小乔就在框子里头掏啊掏,掏出来四五截腊肠,看上去还真像特地给她留的。   杜鹃这本来有些失望的心,就更舒服一些了,称了腊肉,但腊排骨实在是不多,楼小乔给她推荐蹄膀。   “猪脚也好吃的,味道不输给腊肉,别看有些肥肉,炖烂了我们家孩子都能吃,特别好吃,你还是跟土豆炖,最好是圆圆的小土豆,出锅前撒上一把蒜叶,也特别好吃,你看我今早出门还带了点蒜叶,你拿些去。”   这会儿人做生意还没后世那样花样多,送添头什么的,也确实是很吸引人的,虽说今天买到的腊肠少,但送了点菜,杜娟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还跟楼小乔聊起来了。   “我听说你们那边前几天逮到了个偷腊肉的贼?”没想到八卦传播的速度这么快,连杜娟都知道了:“抓到贼的还是个女的,真厉害。”   楼小乔很意外,还以为杜娟是探她话呢,但她没从杜娟的脸上读到别的意思,笑笑于是说:“这事说来话长了,村里总有几个丧了良心的贼,你说我们农村人能有什么收成,一年一头的大肥猪就是我们最大的指望了,就这一个月,被偷的起码有四五家,但凡被偷,都是连锅端,除了猪头腊肉香肠全部都端走,我家人口少,腊肉吃的也慢,就试试去卖,没想到还挺多人要这玩意儿。   你们城里人拿工资,再怎么说都比我们农民好些,像我们挣几个钱真是不容易,一年下来养了两头猪,还抵不上你们两口子一个月的工资呢。”   是个人都喜欢听好话,杜娟被拍了马屁,心里也很舒坦。   杜娟“啧”了一声,话也说的开了些:“实话跟你说,我们厂子的人真不算有钱,你下回去烟厂那边看看,那里才有钱呢。”   印刷厂的效益是越发差,这要换做前几年厂里福利好的时候,谁还在乎买腊肉那点钱啊,但这几年厂里人过日子也就没前几年手头那么宽松,但听说香烟厂可不一样,那边的职工一点影响都没有,福利反倒是比以前更好了。   楼小乔刚还在想怎么拓展市场的问题,杜娟就提到了这,她不由得眼前一亮,又往杜娟手里头多塞了一把蒜叶,追问道:“你有认识的人在烟厂吗,那边什么规模的厂子,离咱们这里远吗?” 第24章   现在天也还早,但杜娟走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客人了。   楼小乔看了看天色,看了剩下的存货一眼,干脆往卷烟厂那边去。   刚才要不是有青菜“引流”腊肉不会那么好卖,楼小乔干脆回去了一趟,又运了几个大袋子的青菜上车,依旧是三十斤腊肉跟差不多重量的青菜的搭配。   五六十斤重的人坐在上头没什么感觉,但同样重量的菜放在上头,是死沉死沉的,一路过去楼小乔是十分的小心。   等到了卷烟厂门口的时候,外头依旧没什么人。   因为快过年,外头到也没有人出来摆摊,楼小乔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厂子在后来也是很有名的,能进去的大多数都是靠接班,“接班”是个很有年代感的词儿,一个岗位空出去,才能让家里的晚辈来顶岗,能接班的都是家里面最宠爱的孩子。   如今的香烟厂规模还没有后世那么大,听说烟草集团才是系统内最好的单位,当然这跟卖腊肉的楼小乔没太大关系。   楼小乔把车停在烟厂前头,缩着脖子跺跺脚,见有人出门,就开始吆喝——   “青菜青菜,下雪了路不好走,青菜送到家门口啦......”   烟厂规模很大,光流水线的职工就有上千人,加上别的部门的人,足足有几千人之多,住在这里的自然就是烟厂自己的职工,大过年的大家也都出来觅食,一听到有人在吆喝,就有人往这边走来,见到是卖青菜的,马上就有人问价格。   青菜自然是这个季节最热销的,当季蔬菜就是红菜苔,因为产量少,楼小乔把价格也定的比较贵,八毛一斤,白菜萝卜青菜还是原来的价格,买腊肉送蒜叶,卷烟厂并没有受到大环境冲击,收入也比较稳定,买起东西来也比印刷厂的工人们更大方些。   “哟,你这生意真会做啊,竟然搞到我们厂门口来了。”有个大婶伸出大拇指来,夸了楼小乔一嘴:“有头脑,不错的,年轻人肯吃苦,以后大有可为。”   楼小乔冲她笑了笑:“大冬天的谁不想窝在家里头,我也是没办法,家里有两个孩子还要念书呢,阿姨您买点青菜吧,刚刚从地里摘下来的新鲜的很,这个天气你们去菜市场也不容易,我这里都有啊,腊肉也有,一起搭配着来,荤素都齐全了。”   她说话可比一般做生意的人灵活,看上去竟还是个有文化的,这样的人在当下来少见。   出来买菜的这些人,其实也算是正规大厂职工了,跟有文化的人打起交道来更是多了几分尊重,有几个买完了菜,就去看腊肉了。   剩下的腊肉也不多,楼小乔一一报了价格,这边的人倒是没有说出嫌贵的话,只是有好几个都想买腊肠,见没有也会买些腊肉,刚好跟买回去的白菜萝卜炖着吃。   “下回来多带点腊肠,我想买腊肠。”有人说。   “是啊,再说了这些肉也太肥了,有瘦一些的更好。”   楼小乔是长了些见识了,不枉今天来这一趟,刚才在印刷厂,多少人嫌腊肠太贵了不舍得下手的。   “腊肠各家各户也灌的少,我也想多收点,人家都不肯卖。”楼小乔笑着招呼:“这些腊肉也不错的,炒胡萝卜吃就是要这种肥一点的,或者炖豆干儿也不错。”   她推荐的方法是好,上回她自己用了点腊肥肉炒胡萝卜,那味道简直绝了,不过家里孩子还都太小,她不敢给孩子们吃太多腊肉,于是很少做。   听她这么说,可能有刚好喜欢吃胡萝卜的,买了一斤两斤的,准备回去试试。   真卖起来,一二十斤腊肉很快就能卖完,眼看只剩下五六斤,楼小乔的心里打起来小算盘,准备着晚上回去继续收点肉,心里也美滋滋的,这生意也不知道能做多久,但就抓住这段时间,挣的钱也比以前要多太多了。   这样想着,楼小乔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   楼小乔带的菜跟肉都不多,客户却是很多的,一个两个的卖,不多时已经卖的只剩下几根腊排骨了,一把红菜苔,一把青菜,大白菜跟萝卜还是受欢迎,如果下回还卖萝卜,得搭配腊牛羊肉一起,今天很多人还问起这两样了。   腊肉青菜都不多,一般人也不会称几两肉,其实没卖几个主骨,肉菜就剩的不多了。   “你们说的卖腊肉的在哪?”有个胖乎乎的大婶过来,挤开了人群往里头冲,两眼见到腊肉发光的开口:“腊肉呢腊肉呢,还有多少?”   天气冷,她也不想跑太远,一听邻居说大门口有人卖菜,忙不迭的就跑了出来。   楼小乔看了框子里头一眼,把仅剩下的腊排骨都拿了出来:“就剩下这么多了,您尽管挑。”   排骨卖的并不是很好,但那个大婶却不介意:“多少钱一斤?”   楼小乔:“腊排骨十块,红菜苔八毛,青菜三毛钱一斤。”   菜都剩不多,吃两三顿的是够的。   这种鬼天气,连食堂都懒得去了。   大婶很豪气:“行,都打包了一起卖给我吧。”   楼小乔心头一喜,很干脆的把背篓一倒,东西全都给掀到了塑料袋里。   称重,付钱,看来今天能早早的回到家里去了。   今天天气不好,原本刘菊花还以为要走上好远才能买到菜,结果一出厂子就把菜卖齐全了,回到家的时候还挺早的,一进屋她就觉得暖和,把刚才买来的菜放在桌上,现在回忆起那女人的样子,感慨一下农民挣钱真是不容易。   她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要不是运气好刚好赶上了招工,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张让正在收拾行李,不料他妈这么快就回来:“没买到菜?”   刘菊花指着那堆腊排骨说:“带去沪市吧,小锦喜欢吃。”   小锦是她孙子,只可惜孙子长这么大她就见过一次。   她知道儿媳妇看不起自家,嫌弃他们家是乡下人,但为了儿子她也忍了,买房的时候更是掏出家里的全部积蓄,就对着孙子想想,刘菊花这一口气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要不说是亲孙子呢,小锦从没吃过老家做的饭菜,可那年刘菊花给他做了腊肉,带他去吃米粉,这些都是张让小时候很喜欢吃的东西,小锦也一样喜欢,她还让张让带些腊肉回沪市,谁知道儿媳妇全给扔了,说腊肉不健康。   什么健不健康的,老家的爷奶吃了一辈子腊肉坛子菜,不也好好活到八九十了吗?   张让哭笑不得:“妈,你买些做什么。”   刘菊花说:“你看看这腊肉,都是农家猪,好得很呢,前几天你不是还念叨着大过年都没腊肉吃了吗,回头你自己做给小锦吃,别管娜娜说什么,你也是个爷们儿,家里头的事多少也要有点自己的主意,吃个东西还要她批准,搞不搞笑了你。”   在外头很不容易,吃到家乡口味的机会就很少,而且一年才见上一回,腊月二十几才到,昨天就非得打电话过来喊人赶紧回去,哪有这样当人儿媳妇的,孙子不让见,儿子也不让回了是吧。   张让没答他妈说的这话,嘴巴张张合合,有些话没说出口去。   这些肉说多也不多,也就几斤,已经很久没吃过腊肉了,张让还挺挂念那个味道的,这些排骨都是瘦的,小孩子应该会喜欢。   “这里的我挑上一点带走,剩下的留给你和爸爸吃。”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了。   “我跟你爸想吃怎么吃不着?”刘菊花心疼儿子,也心疼在外地的孙子跟儿媳妇:“我在老家想吃就买了,你在外头能吃上一口不容易。”   “行行行,您说怎么样都行。”   “我当初就说了,你毕业以后回咱们新都来,我跟你爸随便内退一个,让个岗位给她,偏娜娜不同意,不是我说你,什么事儿都能听她的?”刘菊花叹了一口气:“烟草这个行业,以后想进还进不了了,等我退休了,这个职位就白瞎,都便宜别人了,回头你好好跟娜娜说说,咱们新都哪里不好了,好赖也是个省会,趁着你爸爸现在还在位子上,你回来还能得个好岗位,我可听说了,集团上头今年也要招几个岗位。”   她知道娜娜一直闹着要出国,去什么日本美国的,为了这事没少跟儿子闹。   张让自己是哥警察,这些年在外头也做出来些成绩,平调回来就行。   也就是儿媳妇娜娜的工作需要安排,刘菊花现在在卷烟厂的工会,做的工作也轻松,待遇却是不错的,她现在身份是干部,但也快要到退休的年级,眼看着自己退休了以后,岗位也就流出去了,刘菊花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好了。   这话她说了多少字,张让的父亲现在在位子上也能使上力,娜娜如果这个时候回来,肯定能安排上不错的岗位。   但儿媳妇就是舍不得离开大城市,宁可进了个快破产的单位,也不愿意来卷烟厂,刘菊花心里都堵得慌,早知道多生个孩子就好了,别人家有几个孩子的,为了接班的事能打破头,哪有这样的糟心事。   如果有早知道,就不让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结果儿媳妇嫌弃这边,一次都不肯来,每年她都是大红包打过去,红包招收不误,别的面子却是一点都不肯给的,孙子更是想见都见不着,上回孙子回来,也就只让他在家住了三天。   往年儿媳妇不让带腊肉过去,今年她就非要带上腊肉,凭什么要她儿子什么都听那家人的。   张让不好跟母亲硬来,他做事喜欢自己出主意。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从里头翻东西,翻到最底下张放的手一顿。   在塑料袋的最下层,有一把钥匙,钥匙上还系了个红绳子,应该是人家家里的大门钥匙。   “妈,下头这串钥匙是你的吗?”   “不是。”刘菊花说。   刘菊花仔细想想,想起那女人的肉都是在后面的框子里拿出来的,她这一股脑的倒出来了,说不定把钥匙也一起倒了出来,她人心肠善良,碰到这种事首先不是想到多麻烦自己,而是想到人家没钥匙回家该多不方便,干脆一把就把钥匙塞到她儿子手里头。   “小子,那女人还没走远,你骑摩托车去追一截。”   “我都没见过。”张让就更无语了,一想到他妈那为人,他不去他妈就能亲自走一遭:“算了,我去。”   刘菊花大手一挥:“这大冷天的,骑着自行车走不快,后头的车架上还装着两个框子。”   她又回忆了一下:“头上带着黑色的围巾裹住脑袋,车子是黑色的永久牌,去吧儿子。”   张让无奈,赶紧回屋里取了件厚厚的棉衣裹上,出来的时候又看他妈跟护着小鸡崽子一样,用围巾狠狠地包住了他的耳朵和脖子,见张让带了皮手套,就往楼下去了。   张让出了门就觉得很冷,这会儿车少,他一出去就看到了自行车辙,于是加速跟着车辙印走,走了一段路却是往县城方向去的。   他心中疑惑,这卖腊肉的不是农村来的吗,怎么卖完了东西反而往县城去了,想到这张让的职业病犯了,干脆顺着那个自行车的方向,走了一大截路,最后看她把车子停在了一家小超市前面。   张让把摩托车停在了超市的门口,也跟着进了小超市。   楼小乔的耳朵跟脸都包在围巾里,一路上都在聚精会神的注意着路况,根本没发现有人跟着她一路,等发现了第一个超市,她就迫不及待的进去了。   早知道今天这么冷,前几天从县城回来的路上就补办年货。   超市老板就坐在门口烤火,店里是那种烤火架子,底下是煤火,手脚都伸在里头,浑身上下都是暖和的。   老板也热情,笑容满面的问:“外头冷吧,先烤烤。”   旁边就有个小椅子,楼小乔顺手就扯了头上的围巾,直接往椅子上一座,手脚都搁进架子里,顿时就被热气烘的整个人都舒坦了起来。   身后传来电视机上的广告音,她坐着的位置刚好挡住了电视,于是侧了侧。   “外头好冷吧,怎么还出门啊。”   “嗐,年货都忘了办了,家里头孩子等着呢。”楼小乔也有烤烤自己的意思,就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扫了一眼货架,里头也不大,但该有的也都有:“可乐大瓶的一瓶多少钱?”   “五块。”   “雪碧呢?”   “也五块。”   价格跟别的差不多,楼小乔想起过完年还要去拜年,又问了其他几样的价格,顺便买了几箱牛奶,一箱子二锅头,一想到回去的时候又是满满一车的东西,忍不住苦笑。   拜年嘛,来来回回送,最后都会送回自己家,白酒就不指望楼父和舅舅们拿回来了,但如果牛奶能拿回来,她和孩子们自己也可以喝,又买了两袋子雅士利奶粉,这个牌子好像没爆过雷,明天她还要出来的,不够等后面再补点就是。   “多少钱?”   老板随手拿起计算器,按了几下,算出来了个价格。   楼小乔的脸上僵了僵,敢情她跑这么一趟,利润刚好够买今天这些东西。   但就在楼小乔手往里一伸的时候,脸色就彻底僵住了。   第一批卖肉的钱她回去的时候就放了大半在家里,身上带着的是第二批卖掉东西的钱,这些她一起塞在上衣口袋里的,那个口袋她看那个深浅,一般也很难掉的出来,刚才算好了账卷在一起的钱,现在一摸哪里还有?   楼小乔又彻底的翻了翻,是真的没看到。   这下,就跟一头凉水浇在暖呼呼的人身上,身体彻底的凉了,脸色也顿时就变得不好了起来。   “哎,你怎么了?”老板娘见她东翻翻,西找找的,顿时也了然:“钱忘带了?”   “不可能。”楼小乔想了想,自己刚才收摊的时候,钱还在的,这一路过来她又没有挤公交,也没跟人接触过,这衣服的口袋深的很,不太可能骑车的时候掉了下去,最有可能得就是掉在了店里,刚才她就只在店里转了一圈。   “我.....我的钱掉了。”   “哦,那可就麻烦了。”老板顿时露出惋惜的神色,这年头钱丢了可很难找得回来了:“东西给你放一边,你出去找找吧。”   “我在你店里找找吧。”   “怎么可能。”老板娘的声音都高了几个度,语气不善的道:“你都说了店里就咱两,掉哪里了你自己没数吗,别是没带钱故意这样说的吧,我店里钱可多了,可真就说不清楚了。”   楼小乔却是很确定,刚才进来褪手套之前,她还顺手摸了一把,钱当时的确都在。   “不可能,进门之前我还摸到过的,我想看看有没有掉在地上。”楼小乔尽量平复语气:“我的钱就算掉了也是掉在地上的,你的钱可都在包里对吗?”   “那你找吧。”老板娘一副我看你能不能找到的表情:“地上你只管找。”   她指了指自己的腰包,这年头做生意的人都会背这样一个腰包:“这里可都是我的。”   楼小乔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上来,她对这种情况显然没有应对的能力,穿越前她生活的那个世界,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钱了,手机也有密码,社会治安也不错,捡到了东西交给物业或者警察。   但现在可是洗了件新衣服挂门口都有可能被偷的年代,一没摄像头,二到处都用现金,贼不要太多好不好。   钱什么的,除非是丢在没人的地方,不然基本没希望找回来。   所以楼小乔很小心,防贼已经是她的本能了,身上带着的钱她时不时会摸一把,就连车上的肉,随时都会提防有人拿。   刚才她活动的范围并不是很大,钱就算是掉了,也在火炉子附近。   对,火炉子!   火炉子上面罩着架子,架子上还铺着棉被。   楼小乔低头,在地上找了一下,依旧还是没看到。   老板娘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我就说了吧,不可能是掉在我店里,你这一路过来的路上的人多不多,沿路出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在这里跟我瞎掰扯,待会儿路上人多了说不定就真找不到了。”   她还想说什么,门口的张让却是忍不住了。   刚才他就晚了一步到这里,站在门口全程看的明明白白,再加上职业敏感,让他当时就想开口,只是他心里还存着几分希望,想让老板娘自己承认,可直到最后张让也没等到这一刻,他却是再也忍不了。   “你好,能不能站起来一下。”张让走了过来。   老板娘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楼小乔,但就在这个时候,张让掀开了烤火架子上的被子。   随着他的动作,老板娘惊声尖叫起来:“干嘛,想抢劫吗?”   张让掏出警官证:“刚才不是说了吗,钱包里面的钱才是你的。”   一叠钱刚好掉到了老板娘的椅子下面,前面又有烤火架子挡着,不是仔细找很难看得到。   楼小乔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我的钱。”   她想去抢,老板娘离的近,一低下头就伸手把钱捞在了手里。   “是我掉的,你自己看看,刚好在我脚底下。”这种事,死不认账就好了。   但那一卷钱,楼小乔还能不认识吗,那是她一张张的收回来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刚才不是说包里面的钱才是你的。”   老板娘也很会抵赖:“可能刚好是我掉的,你看我长得像贪你钱的样子吗?”   她穿着一身簇新的毛呢大衣,这衣服一看就不便宜,而楼小乔被她衬托的跟个乞丐似的。   要是换一个人看,都不敢相信楼小乔是丢钱的那一个。   张让在外头这么多年,什么不要脸的人都见过,老板娘的这个辩词实在是算不得新鲜了,他见楼小乔一张脸冻得通红,手上也是通红通红的,这种天气哪怕带个毛线手套,也不是很抗冻,一个女人出来做生意,也确实是不容易的。   他从小就很有正义感,最看不得这种事。   “这事儿我是外人,也就做个见证人,既然你们两个都说钱是你们各自的,能说清楚这里有多少钱吗?”张让问。   老板娘自然不知道,但她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一是看着钱就能估算到大概多少,二是机变能力也比一般人要强些。   只是捏在手里,她就有了点数:“三百多四百的样子吧,谁也不会一直点这些钱啊。”   楼小乔一听这话,就气的不轻,她数钱的时候是记了账的,这里的钱她大致有数,出去刚才在印刷厂卖东西时的大钞票放回了家里,小面额的为了方便找零,她又带走了,现在连带着后面在卷烟厂卖掉的那些加在一起,她想了想便说:“里面大概有三百七。”   老板娘嗤笑一声:“你是听我这样说,故意蒙的吧。”   楼小乔:“行啊,你敢数数吗?”   老板娘:“你说要数我就给你数吗?”   张让:“我亲眼看见她的钱掉在地上的,你当时也看到了,但你非但没提醒她,反倒是把钱往后面踢,后来她找钱你不敢动,是因为你把钱藏到了脚底下,刚才你一直叫她出去找,你很清楚她的钱掉在你店里,但是你一直喊她出去找,你想做什么?”   三人正在对话,这时候店里又有一个客人说了话:“原来是你这个老板娘啊,你干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上回有个老人家来买东西,你欺负人家脑子不清楚,没找钱非说找钱了,要不是周围有人见证,也是死活不肯认账的,那次我还当是冤枉了你,原来还真是你。”   说话的胖大婶义愤填膺,指着老板娘,语气不善的说:“你们放心,要是真闹到派出所,我去给你作证。”   楼小乔感激的看了对方一眼。   老板娘语气软和下来:“那钱是掉在地上,谁看见就是谁的。”   楼小乔冷冷一笑:“倘若只是掉在地上,你踹在兜里不交给警察,最多也就是人品不好,可是这位警察同志,她把那叠钱踢到了自己凳子底下,被我认出来了还死不悔改,这种行为,算的上是偷了吧。”   看看这老板,穿的倒是体面,可为什么要贪人家那点辛苦钱呢。   张让点了点头,这老板他也是知道的,很早前就开了家小卖部,赶上了好时候把生意做起来了,家里也是有点底子的,这么有钱了还要算计人家这点辛苦钱。   “这位女同志,看你要怎么处理,你要是想报警,我可以给你作证。”张让说。   老板这才慌了,对着两人连连作揖:“钱我都还给你了,这大过年的也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不是,这样咱们各自退一步,今天这位小妹买的东西,我都不算她钱,算做是赔偿。”   看着楼小乔的眼神一点变化都没有,咬了咬牙又从货架上拿了两箱子牛奶,两箱子饼干过来,也一起添在里头:“这些也给你,算作我的不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吧,你看现在这大过年的,也别麻烦人家警察同志加班了不是,再说了您不是还要着急回去吗?”   楼小乔知道,这一报警,后头还有很多事,而且金额也不大,闹到派出所估计也就只是批评教育,人家能在这里开店,肯定也是有关系的,闹这么一场就是为了去派出所出口气吗?   楼小乔不由得看向张让,想叫他出个主意。   面前的这个男人长得很魁梧,一身剪裁一看就不一般的大衣穿在他身上,就算是放在几十年以后也不过时的打扮,放在这个年代确实很吸引人眼球,楼小乔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   张让说:“你自己看。”   她看上去匆匆忙忙的,要不是赶时间又冷,还真不一定能叫这老板算计到。   楼小乔点了点头,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这人是要她自己掂量,报警可能会比较麻烦。   去警局就不是一会儿的事。   老板本以为一个农村人打扮的妇女,自己能送上大几百块钱的东西,就足够她动心了,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一副很有见识的模样,倒叫她大开眼界了,咬了咬牙,又随手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两包旺旺大礼包,两包奶粉,又胡乱拿了些火腿肠乱七八糟的。   七七八八加起来,比楼小乔买的东西还多了。   “同志,这事儿是我不地道,但你看我都赔了五六百的东西,就算去警局,警察也最多关我一晚上,你能有什么好处,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计较。”   胖大婶看了一眼楼小乔,再看了一眼这堆东西:“她这么贪心的人,赔点钱对她来说才叫肉痛呢,大妹子我也不是替她说好话,家里还有孩子吧,这天气折腾到派出所,不到晚上你都回不去。”   老板娘连连点头,虽然很肉痛,但进了派出所也是要打点的,还少不得花人情,家里肯定还要为这种事吵架。   楼小乔有点牙疼:“行吧,我也不是刻意跟你为难,这种事情少做些,你能开得起这么大的超市,在当地收入水平都算上游了,何必要为难我们这些人。”   张让有些意外,没想到面前这个女人能说出这种话来,这样的见识,不是一般人能有。   老板见她松了口,也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赶紧把瘟神送走。   三人一起出了超市。   楼小乔给胖大婶塞了一箱牛奶,一箱子酒,胖大婶摆摆手表示不要,赶紧就走了。   楼小乔看着这一堆东西,苦笑道:“我原本拖着好多东西来,又要拖着这么多东西回去吗,既然你帮了我,这里的东西你拿走一些吧。”   就要把老板送的牛奶饼干那些给张让拿走。   张让哪里肯要,他帮忙是出于人民警察的本分,拿了这些东西又算怎么回事,推辞不掉以后只能说。   “我们组织上有规定,这些都不能拿,你不会是想砸了我的饭碗?”   “您还真是警察啊。”   “嗯,假一赔十。”张让笑笑。   没想到高富帅竟然是警察,单看他的穿着打扮,并不像这个年代的普通上班族。   “我帮你把东西绑好,路上滑你慢慢走就是。”   张让说着话,就开始帮忙装东西。   牛奶放在后头的篓子最底层,两头的重量一样,上面塞着包装袋奶粉,最上面再放了那箱子二锅头,最后用弹力绳捆的结结实实,他还伸手摇了摇,觉得没有晃动了,才冲她点了点头。   旺旺大礼包被绑在了前头的篓子里头,饼干绑在了横杆儿上,东西看着虽然很多,但这样摆好了也没有多少。   张让说:“路上滑,你千万要小心了,别的都还好,那箱子白酒可不经摔的。”   楼小乔小声嘀咕:“我也不经摔。”   张让耳朵尖,刚好听到了,冲她笑了笑,最后掏出了把钥匙出来:“这钥匙是你的吧。”   钥匙看着很眼熟,楼小乔赶紧点点头:“对对对,怎么在你那里,对哦是不是刚才你家里人买过我的腊肉了,还要多谢警察同志你来送一趟,真是过意不去了。”   张让挥挥手:“没事,有事找人民警察嘛。”   他骑上摩托车,带上皮手套,冲楼小乔点了点头,绝尘而去。   楼小乔不知道的是,她这一路回去可太拉风了。   光自行车上面放的那一箱子酒,就有六瓶,批发价都要五十几块钱。   这一满满当当一车东西运回去,倒是招了路上不少人的眼。   村里人心里也有对比,自从楼小乔离婚以后,活的那叫一个精神倍儿棒,不光做生意做到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手头看着比以前要富裕不少,连样子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要说楼小乔刚结婚那阵子长得确实水灵,但形象还是有些畏畏缩缩的,而现在怎么说呢,看上去竟然比那些在城里做生意的老板娘还精神。   村里人不免会议论:   “你们说说,楼小乔分了多少钱啊,这么阔气?”   “能分多少钱,你看看王四顺以前那样儿,抠门的要死,离婚还会舍得给分钱?”   “没分到钱,她能买得起这么多东西?”   “你没看人家一天到晚在外头跑,钱肯定没少赚,你也少眼红人家,就这样的天气,你舍得往外头跑?”   不是说,这个年代机会多,但凡勤快点的人家,都发财啦。   真以为城里人都是城里人,那农村也有考学考出去的,现在一考上大学,户口就能迁去城里,放在以前就是吃公家粮的了?   还真以为农村人都是淳朴善良?   得了吧,嫉妒人家的,说酸话的,真不少。   就下井村这些村民来说,从王四顺开始闹离婚,就有人本着看笑话的心思,想瞧楼小乔的好戏呢。   结果人家过得多凄惨是没看到,日子是蒸蒸向上了,冒着一肚子酸水的人又开始讲怪里怪气的话。   楼小乔是知道这些人的尿性的,几十年都没变过,闲的没事不是盯着人家的钱包,就是盯着女孩子嫁出去没,没嫁出去给你介绍个对象,那对象必不是条件多好的。   笑话,假如有条件好的对象,还能轮到你吗,自己家的先上了好不好。   所以楼小乔顶着众人的议论,和异样的目光进了村子。   刚停下车,孩子们就从家里兴奋的跑了出来。   他们看到啦,妈妈的车上好多东西啊!   张玉娇也带着两个孩子在这边玩,看见楼小乔拖着东西回来,赶紧让王凤抱着妹妹,跑出来帮楼小乔卸货。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张玉娇帮忙把白酒抱下来,又低头去看框子,框子里也是塞的满满当当的,吓了她一大跳:“你买这么多干嘛?”   担心楼小乔是不是要过年回去显摆。   楼小乔的车就停在屋里,站脚打好了也一起搬东西。   她把刚才在小超市里面发生的事一说:“.......我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张玉娇也替她高兴:“一口气算个什么,又不疼又不痒的,还是拿点东西实惠,我看你这样就很好,这种人让她损失点钱是最好的了。”   实在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从地上捡来的钱,就算是闹到派出所去,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这样就挺好的,楼小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第25章   楼小乔在这里收货成功的喜悦,楼母正在跟人凑在一起烤火,闲聊之中不知不觉就扯到了她的两个女儿身上去。   七大姑敲了敲烟杆子:“我说大乔还没嫁出去,小乔又离婚了,这往后咋办?”   一到过年,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这些。   男人们喝酒吹牛,女人们聊天扯谈。   楼母叹了口气:“两个都是不省心的,瞧瞧我这头发都愁白了。”   七大姑瞧了楼母一眼,这也快六十了,哪怕不愁也该长白头发了,这锅也要两个闺女背。   “我听说你家小乔离婚,分了王四顺不少钱呢,没给你们拿点孝敬?”   说起这个就来气,楼母还记得上回被女儿一阵怼,她回到家了心口还是疼的,小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也变成牙尖嘴利的了,想当初没嫁人之前,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本想着她离了婚,以后还是要听父母的,但看上去竟也不像当年那么好拿捏。   七大姑却是知道楼母的心思,撺掇着她找闺女要钱:“我可是听说了,王四顺在外头混的可好了,不分她点钱她能心甘情愿的离婚,我还听说最近她在外头跑生意,做的可好了呢,你好歹也是她娘,她不得好好孝敬孝敬你?”   楼母没好气的哼了声:“人家现在可有主意了,不是我说啥就是啥,我可管不了她咯。”   听这酸溜溜的语气,大家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以前楼母可是以能管着女儿服服帖帖为傲的。   不过,大家伙私心底下又有些瞧不起她,拿捏自己闺女算个什么本事,有本事去拿捏儿媳妇啊。   别看楼母在女儿面前嚣张跋扈,在儿媳妇面前瞬间变成一条虫,儿媳妇许晶晶说个什么,她只能顺嘴打哇哇,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的。   “但你想没想过,小乔离婚了迟早还要再嫁人的,彩礼什么的你不得多收一笔,我这里就有个好的对象介绍给她,别人愿意出五千块的彩礼,搞成器了还买白酒香烟的送给你,你看看.......”   楼母一听到五千块钱,顿时就攥紧了手心,再一听介绍的人,顿时就有了章程。   一般人是不舍得把闺女嫁给那样的人的,可楼母不是一般人啊。   七大姑说的是本村的一个二流子,混到了三十多岁还没结婚,家里头又有两个混不吝的老人,一家子都是好吃懒做的货色。   就这样的,早两年还挑三拣四,这样的女孩子看不上,那样也看不上,结果一晃就过了三十,别说什么男人三十一朵花,到了三十男人也很难找的好不好,这一耽搁就过了三十五了。   原本年轻的时候还能轻狂个几年,到了年纪以后就更不好找,如今全家还在家里赚一个吃一个,每天两父子一顿小酒一顿排骨,小日子过得是美滋滋,可惜家里全被吃空了,二流子一双眼睛都喝到冒绿光,看着着实瘆人。   这二流子是七大姑堂弟的儿子,最近听说了楼小乔离了婚,就有点那个意思。   以二流子这年纪,要找个条件好的不容易,要找个二十几岁的就更难了,除非找二婚。   别看人条件差,但人家眼光高啊,起初还嫌弃楼小乔是嫁过人的。   但后来村里疯传楼小乔离婚得了二十万的补偿,顿时态度就不同了,托七大姑打听。   结果村里头越传越离奇,王四顺开着桑塔纳是大家都知道的,桑塔纳那是什么车啊,当官的才开的起的好不好,再说楼小乔在县城做生意的事也不知道怎么的被传了出去,说的人也是有模有样的,这么能干的媳妇,娶回家以后不得天天吃排骨喝小酒?   楼母这人在村里的人缘也不好,早年日子不好的时候还会搞点偷鸡摸狗的事,村里的人很是看不起她。   七大姑一张嘴舌灿莲花:“你看啊,我们喜子现在年纪到了也稳重了,是个好好过日子的年纪,等你们家小乔过了门再生一个,以后还不是很好过日子的,本来喜子还有些不太愿意,他还是个没处过对象的童子呢,配你们家小乔实在是......”   言下之意,有点看不起楼小乔的意思。   当然了,哪怕楼小乔年轻,也是个二婚头了,怎么都比不得她侄子金贵的。   楼母心里也不愿意,喜子那样的二流子,还看不上她家小乔,她还觉得喜子拿不出五千块钱出来呢。   “这事儿你得跟小乔说,我可做不了她的主,再说了她刚刚才离婚,现在就找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七大姑继续讲:“现在不找,还以为给那个王四顺守着的啊,我打量你是真不清楚,现在找才好呢,你别看喜子以前不靠谱,现在可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人......”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从外头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聊的欢乐的俩大妈。   “楼毅他娘,刚才看到你家小乔了,自行车上运的全是东西,大箱子小箱子十几个,看来是真发财了啊,我就说嘛她跟王四顺离婚,肯定分了好几十万,你还说没有,我看你家也跟着发财了,她拿了那么多钱,不得好好孝敬孝敬你这个当娘的?”   楼母听了这话,心头火蹭蹭蹭就冒起来了。   上回去她家,只招待了两杯茶水,还是粗茶。   还跟她装什么装,这回她来拜年,非得给她点教训看看不可!   可惜楼小乔没有接受到楼母的脑电波,她一边烤火一边聊着天。   孩子们一人拿了个旺旺雪饼,出去堆雪人去了,楼小乔也让张玉娇跟王凤吃,她俩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也不肯要,最后还是楼小乔给她俩一人塞了一个到手里,这才收下的。   王凤昨晚上快被风吹成人干儿了,今天白天幸好有了这么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但这会儿还要蹭人家的东西吃,实在是不好意思,于是都不肯在楼小乔这里烤火,说了几句话就害羞的出去了。   她还有些同学跟朋友,这几天白天都在别人家玩。   到了做晚饭的时间,张玉娇也要回去了,于是家里从热热闹闹,又变成了楼小乔一个人。   正觉得无聊呢,外头响起来摩托车突突突响的声音,夹杂着孩子们的欢笑声,楼大乔大步的垮进屋里,一进屋就看到墙根底下堆着小山高的零食饮料,高声笑道:“你这是发大财了,买了这么多东西。”   顺手就亲了小帅一口,然后把亭亭抱了起来。   楼小乔正在火坑里脱了鞋烤脚呢,刚才一回到家才发现,鞋子里面全湿了,脚被泡成了白色,一烤全是白雾,只得换了双袜子,把刚才那双袜子给换了。   她出去的时候刚好跟楼大乔撞了个正着。   楼大乔伸手递过来一包东西:“给你。”   楼小乔一看,烤鸡腿啊。   这玩意儿在县城里有个地方有卖,两块五一个,买的人排长队,她好几次想买几个给孩子们尝尝。   烤得焦黄焦黄的鸡腿,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么大方,晚上在这里吃饭?”   “你这里有地方吗?”楼大乔把围巾一取,找了把椅子坐下,一边摸着小娃的脑袋一边说:“我不想回去,想在你这里住上几天。”   “你店里呢,不用上班了?”   “放假了,忙了一整年,也该休息休息,刚才我回去了一趟,可把我给气的,你知道咱妈干了什么?”   自穿越过来以后,就没看到楼大乔这么愁过。   看来不管哪个年代,过年回家都是成年人最大的难题啊。   楼大乔跟她还不一样,她好歹是嫁出去了的,在父母心里隔了一层,讲话也会含蓄些,像楼大乔这样没嫁出去的女儿。在农村里经常被父母视为私有财产,碰到那种很固执的老人,在他们眼里你跟家里养的一头猪,一只鸡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属于他们的财物。   “干了什么,找你要钱了?”   “呵呵。”楼大乔露出一副“等你回去就知道了”的表情出来:“我知道你现在不傻了,但我怕他们不知道。”   人心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凉透的,跟父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非一日之功。   女儿都心软,楼大乔回去的时候还买了一袋子鸡腿,其实是想给父母尝尝,想着他们吃了一辈子的苦,想着他们不容易,起初楼大乔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给父母留点,但最后一句好话都得不到。   但他们哪里会领情,付出最多的孩子,往往还是他们嘴里最不孝顺的。   而他们的儿子,什么都不做,连冲着父母挥拳头,都会过度解读成“我儿子力气真大”。   楼大乔今天一回家,车都没停好,就被楼毅给惦记上了,楼父知道儿子一直念叨个摩托车,干脆拿出老父亲的威严,要大女儿给楼毅“骑几天”。   父母觉得自己对孩子们的财产的分配,有说一不二的威严,跟楼大乔说话的语气自然不带一丁点客气的,不等楼大乔反应过来,楼毅直接上了车,“嗖”的一下就飚了出去,结果摩托车就撞树上去了。   楼毅的额头给磕了,楼母一走出来就念念叨叨,说的都是女儿的不是:   “要你骑这个回来显摆,钱多的撑得慌,买这种玩意儿干嘛,这么贵的东西,连跟家里商量一下都不用了,想买就买,现在能赚钱了,翅膀硬了是吧.......”   楼大乔啼笑皆非的把原话学给楼小乔听:“真是搞笑,我就去上个厕所的功夫,他给我把摩托车磕坏了,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其实这样的事情,楼父楼母也不是第一次干。   楼毅比她们俩大了四岁,从小到大都喜欢欺负两个妹妹,撕作业本这种恶作剧就不算什么了,有一次楼毅在外头走着路摔了一跤,刚好楼小乔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楼母听到儿子的哭声跑出去,对着女儿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等弄清楚情况是儿子自己摔的,楼母也是坚决不承认打错人了。   “你就站在那里,地上有个东西你不知道捡起来,是故意想叫你哥摔一跤的吧。”楼母这样说,越说越生气,从生两个女儿以后说起,一直说到这一年她心里憋着的气,对女儿的不满。   其实楼小乔姐妹两个才五岁。   楼小乔其实也懂了,她知道爸妈觉得她们多余。   越是在父母心目中没有地位的孩子,越是卑微的想证明自己。   楼小乔看到了那个车头都歪了的摩托,啼笑皆非:“还能骑?”   这快要过年,到处都关门闭户,想找个地方修车都找不到。   晚上有了鸡腿加餐,就简单炒了两个青菜,不过全家人都吃的很开心,楼大乔大口大口吃着鸡腿:“对了,你今天也出去了?”   楼小乔就把自己做腊肉生意的事情跟姐姐一说,越说越兴奋,尤其是提到今天用青菜引流的那一段,听的大乔也觉得心潮澎湃的,她本来想跟妹妹商量一下,如果她还没找到事情做,自己那里倒是需要个看店的,但看她说的眉飞色舞的样子,猜想她这段时间应该过得很好。   其实引流这个事是楼小乔观察徐佳佳做生意,得到的经验,徐家的瓜子炒的最好,也会带动别的生意。   “那你放心,这几天我在你这里住着,帮你带带孩子,一直到开张之前,我都住在这里。”   楼小乔看了姐姐一眼,就她这样的带孩子,算了吧还是让她试一下,看看带孩子有没有那么简单。   今天一天赚了差不多两百块,生意这么好,楼小乔刚好也想多出去跑跑,这段时间大乔如果在家,刚好帮忙盯着点,她也放心一些。   楼小乔又收了几十斤腊肉回来,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大乔在给两个孩子讲故事。   第二天照样去了印刷厂跟卷烟厂,这几天天气不好,生意也不错。   楼小乔想了想,索性去隔壁找张玉娇。   “嫂子,我找你帮个忙。”   张玉娇在家里带着两个娃,早饭都是她婆婆做的,一早上忙的昏天暗地的,到这会儿还没歇一口气,她要等到全家吃完早饭,才有些空闲功夫,这不早上小闺女又拉肚子了,她刚刚给孩子洗完屁屁,脸上还带着几分狼狈。   楼小乔一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情况。   这要是家里有王凤在,多少能帮一把的,但因为有沈大娘的关系,王凤不敢回来。   张玉娇冲楼小乔笑了笑:“咋了?”   楼小乔把来意一说。   “我一个人忙不来,这种事也不好麻烦我姐姐,早上要起个大早帮我去菜地里摘菜捆菜,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张玉娇顿时也明白过来,人家这生意是越做越大,也越来越有谱了,去年楼小乔种的青菜就多,每天看她运出去的青菜都几十斤,光这个一天都有不少钱,但她要请人来摘菜,就未免不划算了。   “我早上是有点忙。”楼小乔那个姐姐看上去也不像是个能起早干这种活的,不过张玉娇脑子也转的飞快,心里面很快就有了人选:“你找王凤啊,她很勤快的,早上也起得来。”   晚上王凤没事,睡的早起的也早,早上她也不好去别的地方,就在草棚子里面待着也冷,与其这样还不如干点活挣点钱,反正她接不下来这活,好歹也不会便宜了别人去,就算楼小乔开的工资少些,但总比待在家一分钱没有的好。   楼小乔也觉得不好意思,青菜其实不值钱的,要她把全部利润都拿出来请人也不现实,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找邻居干,她每天出去卖掉的青菜大概有三十多斤,除了廉价的萝卜和白菜,白菜苔跟红菜苔会略贵些,这些加起来也就能卖十块出头,但能卖掉总比烂在地里头好。   “您也知道,青菜也便宜,我开的价也不能太多了。”楼小乔有些为难道:“要是你觉得为难”   “没事没事。”张玉娇说。   楼小乔怕说出口被人打:“那一天六块钱先,但以后活多了肯定要加钱的。”   六块钱,她都觉得自己是黑心资本家,毕竟现在县城里面的人工一个月也要四五百了,一天六块钱,一个月加起来也才二百,这可是要起很早的,虽然干活两个小时能干完,但确实是个辛苦工作。   谁知道张玉娇竟然想都没想,一口就应了下来:“左右她也没什么事,一天能挣个几块钱总比没钱好,行我今天就跟她说去,明天早上准保带着人来上工。”   六块钱,活也不是很多,对于现在没有门路出去打工的王凤来说,有点钱手头总归宽裕些,再说了这些钱她又不要,王凤自己有钱,以后出门买吃的也好,就算出远门,手里头也有了底气,张玉娇都没想别的,就给张凤应了下来,结果王凤听到了非但没有怪嫂子擅自做主,还很感激她,晚上就回了楼小乔,说她愿意干。   当楼大乔知道妹妹花了六块钱一天请人干活,都忍不住露出鄙视的表情出来:“啧啧啧,黑心资本家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楼小乔也觉得委屈:“人家没说啥,再说了活儿也不多啊。”   楼大乔却是感慨:“怎么我要请个看店的小妹这么难呢,我开的钱可比你多多了,一个月四百包吃包住,都跑了好几个了。”   四百块是略高于行情价的,但是去广东一个月能挣一千往上,况且都是打工在哪里不都是干,好几个干着干着,就被人喊去外头打工了,所以楼大乔店里的人也不长久,这也是她头疼的地方,但凡能请到一两个干活麻利的小妹,她也不至于累的跟狗一样。   对于楼小乔能花这么便宜的价格请到人,楼大乔是不太看好的。   搞不了几天就要跑吧。   直到第二天大清早,楼小乔家来了个黑黑瘦瘦的小姑娘,摸着黑她就在菜地里开始摘白菜萝卜青菜,如今的青菜不按斤卖了,称起来很麻烦,白菜按个卖,萝卜按个头卖,这些东西卖多了大致就能估出来个重量,红菜苔还没完,白菜苔又上了市,这两样是王凤一把一把的分好,用干稻草捆好,一把五毛钱八毛钱。   还别说,有了王凤帮忙,效率就快上许多了,加上王凤这个人平常话就少,只是闷头干活,这样的人很讨喜,索性让她给家里做早饭,把工钱也加到了一天十块外加包一顿早饭。   这样倒好,王凤多赚了钱,早上也能吃到顿热乎饭,楼小乔也轻松了很多。   以往楼小乔都是早上安排了早饭才走,孩子们起的晚些,收拾都是要孩子们自己来。   这大冬天碗筷很难洗干净,楼小乔晚上回来经常是看着油乎乎的饭碗和盘子,有种无力望天的感觉,但请了人就是不一样了,王凤做完这些,还顺道把家里收拾一下,该扫的地方扫扫,该擦的地方也擦干净,这些几乎是一个在家里不被重视的女孩子与生俱来的技能。   楼小乔这阵子也觉得轻松太多了,以前她摸着黑就要起来,一天来回两趟,早晚饭都要做,一堆家务事,现在这些分了很多出去了,至少摘菜跟家务的一半都没有了,也轻松了许多,也更有闲心寻摸着点更赚钱的事。   她现在深深的体会到了赚钱的好处。   这一场雪持续下了一周都没停歇,到过年的这天总算放晴。   楼小乔还像往常那样,运了一车东西去到印刷厂,但今天印刷厂的气氛不太好,以前常跟她聊天的那些人,意外的没出来。   就算偶尔有几个出来的,脸上带出来的笑容也少,生意也冷清了不少。   楼小乔赶紧抓了个熟人问:“杜大姐,你们厂怎么了?”   杜娟是小摊上的常客,这阵子干脆都在楼小乔这里买的菜,听楼小乔这样一问,杜娟也叹了口气。   她以前在人事科,也算是厂里的清贵部门,干的活也轻松,本来这辈子都不打算离开厂里的,但谁能想到碰到这种事情?   大过年的,搞的人心情都不好了。   杜娟跟她混的比较熟了,讲话也没什么顾忌,反正也有空,就把心里的苦水都倒了:“你说说这算是怎么回事,过年就发了一箱子纸,难不成拿纸当饭吃?”   而且作为印刷厂的职工,谁家里还缺这种东西了?   以前家里要用纸,去厂子里头拿一叠“报废品”,谁都不会说什么的。   看样子只能送人了。   这批纸是用成本价抵给职工们做福利的,不少人都知道,这是厂里发不出工资的前兆,最近这几年,好几个以前不错的厂子渐渐发不出工资,要么就是简单粗暴直接掐了绩效,发基本工资,要么就是像印刷厂这样,把厂里的东西当钱发。   杜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好些,外头的人都说经济形势好,怎么经济好了,我们反而不好过日子了呢,真是要命咯。”   楼小乔心说,以后怕是也不会好,再等上一两年,大量的国企职工要下岗的,不过她还是挤出来个微笑安慰对方:“您这样想想,幸好你们厂子是印刷厂不是化肥厂,不然这些东西堆在家里,味道都能呛死个人,纸张又不会过期,留着慢慢用呗。”   印刷厂跟造纸厂两家原本是一家,八十年代分成了两家,如今离楼小乔村子近一些的,就是印刷厂,这家厂子之所以在郊区,就是因为排污等原因,这家印刷厂早期是个很有名的国企,现在也碰到了危机,可见国企职工这几年有多难熬,楼小乔一面思考着以后生意怕是不好做,一面又在脑子里面想着,腊肉和卖菜的生意以后怕是不太好做。   “杜姐,你们发的都是什么纸啊?”   “你问这个干嘛?”   相处这么久来,杜娟觉得自己对楼小乔有些了解了,这个人就是个厉害人物,又能吃苦脑子又活泛,有几个人能想到这种鬼天气跑来工厂大门口卖菜的啊,但人家就是想得到还真做了,她倒也起了点跟楼小乔来往的心思。   “怎么,你能收?”   “能不能收我也要看你们发的是啥,对吧。”楼小乔笑嘻嘻的。   “信笺纸。”   “那种一本一本的?”楼小乔问:“空白的还是印了单位抬头的啊。”   杜娟叹了口气:“都印了抬头,有几种,一种是空白的,还有一种是带着横线的,这要是没印抬头就没那么麻烦了,厂子里头还能拿着这批纸低价卖,印了抬头就不好从厂子里头出了,这种纸就只能私底下送人,回头我拿几本给你,拿去给孩子们用吧。”   这几天楼小乔送她的东西也不少,蒜叶子跟葱都没收钱,都是直接送人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杜娟也就没当回事,回去就去拿纸了。   楼小乔摸了摸这几叠纸,都是A4的,很典型的单位定的纸,这一叠纸大概是二两重。   “这样的,你有多少,愿意多少钱出给我?”   “你真要?”杜鹃也是好奇了。   “我就问问多少钱嘛。”   “厂里五毛钱一本抵给我们的,我家里都有两大箱,一箱大概是五百本,你要的话就两百一箱。”杜娟也很爽利。   这样的纸张,放在小卖部文具店卖,零售价格至少要走到一块钱。   以往这种纸,都是以七毛钱的价格供给人家单位上的,单位上一出单,基本上都是几万十万本起步,但今年刚好要提货的这家单位拿不出钱,两家磨了好久,让对方以七毛钱的定价,把一部分印好抬头的那些给提走了,但厂里留下有十万本,就成了大难题,已经有抬头的纸都不好再二次转卖,最后干脆发给了员工们。   楼小乔一听有十万本,顿时就起了兴趣。   “行,您这里的一千本我收了,等过几天我再跟你联系,如果我能要,再跟你说。”   “你有销路?”杜娟眼睛一亮。   她身边的同事都分了纸,有些家里一家人都在厂里上班的,更是发了几大箱子,大家看着那几箱子纸,真是吃饭都吃不下了。   楼小乔摇了摇头:“我也拿不准,所以先拿一箱子看看销路怎样,如果能卖掉,我再来找你拿。”   就算是这样,杜娟心中也很感激了。   那一箱子纸就被这样送了来,挺沉的,楼小乔就这样运了回去,她现在心里头还没什么章程,打算等到开学的日子,去城里的大学和中学门口碰碰运气,这种纸其实做草稿纸也蛮好的,但她既然要收这么多,零售起来肯定麻烦,但不是没有可行性。   楼大乔则是被这一大箱子纸给惊到了,知道妹妹花了几百块买了一箱子纸,更是惊讶的不行,这种印了抬头的再买给单位肯定是不行的。   “这个你买回来干嘛?”   “卖。”   “这么多,你打算卖给谁?”   “我问问你,咱们省城有多少个大学,多少个高中?”楼小乔正色问。   楼大乔现在生怕妹妹这一箱子纸砸到了手里,这么多两个孩子读到大学估计也用不完的。   摸了摸下巴,楼大乔想了下:“大学至少有十几个吧,乱七八糟的,我也不了解,但我觉得这个东西高中生更能用的上。”   楼小乔也深以为然,有什么是比高中时代更需要草稿纸的呢,她准备找几个高中去碰碰运气,只是这几天她在外头跑,也知道大部分的商铺都关门了,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营业,高中要补课我可能会提早开学,尤其是高三生,初七就要上学了,到那个时候商铺说不定还没开呢!   “不管了,我就去县城高中门口摆摊,或者找高中门口的小卖部,文具店去问一问,零售卖一块钱一本,批发价格看量,多的话七毛,少的话八毛。”   她了解过印刷厂出给大订单客户的价格,就是七毛,文具店一般买不了那么多,这也就是为什么这种信笺纸在外面流通很少。   楼大乔佩服不已:“你还真打算出去摆摊啊,你也是有一把子力气,这些个东西死沉死沉的,每次看你蹬单车我都担心轮子给你干飞了,腿上力气这么大,以前怎么没看你当个运动员还是啥的。”   每次出门也是费了老命的好吧,楼小乔无力吐槽。   楼小乔盯着那辆车头都被撞歪了的车在想,她现在出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过完年还是要买个摩托车才好。   不光是买车,两个孩子读书也要提上日程。   小帅之前已经在小学上过半年了,现在继续上就行。   但亭亭现在这个年龄,也要送去幼儿园了。   村里的小孩都送到本村读书,但本村的小学没有幼儿园,只有一个学前班。   所以以前亭亭都是原主自己带着的,这么大的孩子了,不早点送去学校学规矩,等到五岁送去学前班的时候,再立规矩就晚了。   三岁看老,三岁就是要开始立规矩起来了。   以前楼小乔听同事讲过,孩子上过学,就坐得住些,刚开始她对坐得住没什么概念。   楼小乔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玩积木的亭亭,有点头疼的把孩子抱起来。   刚才还叫她坐着读拼音的,怎么又跑去玩了。   “亭亭,妈妈问你,要不要去幼儿园,跟小朋友们一起玩啊。”   “有妈妈在吗?”亭亭连小脑袋都没有抬,低着头继续玩。   “没有.......”预防针要早些打。   亭亭想都不想就说:“我不要。”   小帅在看电视呢,听到妈妈在跟妹妹说话,好奇的探过去脑袋。   上学期他去上学,被送进去以后也哭了一场,妈妈当时也哭了。   妹妹那么小,还是很娇气的,去上学会哭的更厉害吧!   亭亭头也不抬的重复:“亭亭跟妈妈在一起。”   这孩子从小就是妈妈自己带着的,几乎是形影不离。   小帅就能想象的出来,妹妹上学那天该有多热闹了。   楼小乔绞尽脑汁:“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还有阿姨会带着你们玩,你真的不去吗?”   亭亭:“好玩吗?”   楼小乔:“阿姨会带着很多小朋友一起做游戏。”   亭亭就点了点头:“真的很好玩吗,有琴琴吗?”   琴琴是张玉娇的闺女,两人关系很好。   楼小乔黑了脸:“我可以问问琴琴妈妈要不要送琴琴一起去。”   村里也有不少人送孩子去幼儿园的,张玉娇之前也提过。   小帅嘿嘿一笑,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亭亭的发量不是很好,到现在为止头顶上都只有几根黄毛,头发也是软乎乎的,连根辫子都扎不起来,多少次楼小乔都怕摸多了头发会更少了,伸手就要扒开儿子的手。   “去学校吧,读了幼儿园才能读小学,等你长大一点,就可以跟哥哥一起上学去了呀。”   亭亭抬起头看向哥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突然笑了起来:“好的呀。”   小帅心说,鱼儿上钩了。 第26章   正月里来是新年,正月二十九这天,家里烧了好多热水,大人们都洗的干干净净的,又给两个小家伙泡了个澡。   上回洗了一次澡,把小孩儿们冻够呛,后来楼小乔买了个大桶回来,让孩子们在里头泡澡。   玩水多好玩啊,这下子孩子们都不怕洗澡了。   楼大乔盯着桶里面愉快的玩着水水的亭亭,若有所思:“你这里洗澡也太不方便了。”   她住在城里好几年,早就装好了煤气热水器,这几年洗澡都是用的淋浴,可舒服了好吗,来楼小乔家里住了三天,每天都是泡脚洗洗算数,她都想好好洗个澡。   “不如明天去趟我店里吧,我带你去洗澡。”   “不要。”楼小乔直接拒绝了:“一路冷风吹回来,冷的要命,我还是咬咬牙洗个流水澡算了。”   楼大乔一想也是,顿时觉得怅然,看着楼小乔这屋子发呆。   本来想着等过完年装修个浴室,但她本身的计划里面,今年要把房子盖起来,哪怕只是立个壳子呢,也比现在装修好了,过一年两年的再拆了好,她现在没钱,要省着点。   楼小乔说:“我今年就要把房子给盖了。”   楼大乔阴阳怪气的:“哟呵,别找我借钱啊,我可没有。”   楼小乔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借我钱,所以我才要努力挣钱,不光努力挣钱,我还要攒,使劲攒。”   她算了一下,腊肉和卖菜的生意差不多能干到初几,等气候好了这生意也做不长久了,这段时间她辛苦点,大概能赚上两千块钱。   过年她就不给家里的长辈打红包,送点东西就算了,反正东西也是现成的。   对,越赚钱就要越抠,手大存不下钱。   楼大乔:“你说真的,真要盖房?”   就王四顺给的那点钱,还不够盖房子吧。   况且娘家那些人,没一个是好打发的,不说别人,光她们娘那种人,会撕开脸皮问你要。   当然那不叫“要钱”,人家只是找你“借”。   但借走的钱,什么时候能还回来就很难说了。   楼大乔觉得楼小乔顶不住,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她那样守得住钱。   这几年大乔在县城开了个店,赚的钱也不少了,村里找她借钱的人也不少,为了杜绝亲戚同学来借钱,楼大乔早就宣称自己的钱谁也不借,而且像她这样开店的投入也大,一有点钱就买镜头买装备去了,确实手里也没存下来几个钱来,也就是这一两年开始搞婚纱摄影,收入才高些,才有点余钱。   楼大乔这回能正经八百的说话了:“不是我不借给你,实在是我也想买个房。”   楼小乔好奇的看过去:“你跟阿华要结婚了?”   楼大乔摇了摇头:“阿华没提结婚的事,是我自己想买房,我店那附近开个楼盘,四百一个平方,我去看了一下,三房一百二十平米,我再攒个一年就能买的起了,要不我咋连摩托都不舍得修呢。”   其实她认识做修理的人,只是不舍得钱去修。   一想到买了房子,就不用过年过节那么凄惨的没地方去,她就觉得自己这车可以不用修,反正也能开。   “你有没有想过贷款买房。”楼小乔问。   “贷款买房?”楼大乔用一种“你出息了”的眼神看着妹妹:“贷款的利息多高啊。”   “怕什么利息,先把房子买到手了再说,早点住进去早享受,再说了就算你年利息十个点,万一房子涨了呢,一年十个点的涨幅又不是不可能,再说了现在挣钱也是一年比一年要多了呀。”   到现在为止,贷款买房也是个很超前的概念,至少楼大乔身边就没人贷款买房的。   五万多的房款,双职工家庭凑一凑还是能拿出来的。   但这会儿很多人都不追求房子,厂里分上一个三四十平的宿舍,一家老小也能凑合着住了,有钱哪怕拿去享受也好,也不会往房子里头砸,楼大乔能有这个想法,也是因为她赚钱的能力不错,再加上每次回家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有了自己的房子,就有了自己的家。   楼小乔这样一说,楼大乔也起了贷款买房的心思。   一半的房款,她又不是拿不出来。   贷款就分成五年还好了,就算她退掉现在租在店铺楼上的房子,这中间的差价省出来完全可以抵利息。   住自己的房子,心情都会不一样:“那我去问问能不能贷款?”   楼小乔突然问:“买摩托车多少钱。”   她现在迫切需要一台摩托车。   第二天是过年,这一天是孩子们最欢乐的日子。   大清早一起来,小帅就带着亭亭出去找人玩了,张玉娇家的琴琴,还有其他几个小孩,跟这群孩子整天在一起玩。   这一天楼小乔也难得的休息,楼家姐妹两个清早一起来,就开始料理今天的饭食,喊了王盛帮忙杀鸡,楼大乔出门买了两斤黄骨鱼,从河边回来的时候她身上都在打哆嗦:“这几天鱼好,个头不小。”   楼小乔看了一眼:“待会儿做鱼塘吃。”   煎过烹开水,煮出来的鱼汤就是奶白奶白的了。   前世楼小乔一个人住,闲暇之余就喜欢自己做做饭,但她没吃过这么新鲜的野生鱼,看到汤的颜色就知道好,还没放盐呢,简直鲜掉了眉毛。   等回头看,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一个个齐刷刷的看着锅里。   楼小乔说:“里头在炖豆腐,待会儿喝鱼汤。”   楼大乔也闻到了味道,挑眉:“你什么时候学的这厨艺,以前怎么不觉得呢。”   她在刮芋头,跟那几个芋头杠上了。   楼小乔无奈的看了一眼她:“你当谁都是你,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吃饭呢。”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反正妈妈的厨艺是最好的啦。   喝过了鱼汤,又跑出去玩了。   要是只有楼小乔自己在家,难免有些无聊,但多了个楼大乔,家里就热闹了许多,连年味儿都比往年浓些。   后头那屋的许二姑一出门,就看见前面那户人家的热闹,撇了撇嘴不满的道:“没规矩的东西,过年还能在别人家里过,谁家摊上这样的倒霉亲戚。”   她儿媳妇最近总喜欢跟她对着干:“我看你是嫉妒人家楼小乔日子过得好吧。”   大过年的,婆媳两个眼看就要掐起来。   楼大乔在家也听到了后头的吵吵声,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又扫了一眼不为所动的妹妹:“你这邻居也挺不好相处的。”   楼小乔一边炒着鸡肉一边说:“村里一直都是这样啊,挺好的热热闹闹。”   楼大乔说:“那你还不如去城里买房子,盖房子那钱在城里能买个不错的房了。”   这年头,农村人对进城有执念,农村的房子丢荒的也不少,有的房子日子就久了没人住,几乎都要塌掉了,当然这会儿还没有房屋倒塌了宅基地就还给国家的规矩,农村的宅基地不值钱。   楼小乔说:“不去城里,就就要在这个地方了。”   时间过得很快,过完年正月初一就是去拜年。   这天楼小乔连生意也没做,提前跟王凤说好了放假一天,拖着大乔,带着两个要走亲戚的孩子,往上井村方向而去。   往年也是正月初一回来,早上在娘家吃,下午去舅家吃,一趟水走完亲戚。   楼小乔起了个大早,把之前买的一箱子二锅头给带上了,娘家两瓶,两个舅舅家各自两瓶,另外带了一箱子牛奶去娘家,两个旺旺大礼包去舅舅家,都是中看又不贵的东西,大大的一包,看着就大方。   “妈妈,其他的东西不带去给外婆吗?”   “不带。”要不是白酒自己不能喝,楼小乔都舍不得带,笑眯眯的冲着两个孩子:“其他的都留给小帅跟亭亭吃。”   两个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露出不敢相信的样子。   楼小乔低下头,轻轻掐了一把孩子嫩嫩的脸蛋,两个孩子都笑了起来。   楼大乔把小帅抱起来,放在摩托车前头,亭亭也跃跃欲试,但她太小了,被楼小乔抱过去,放在后头的儿童小椅子上,还额外用根绳子紧紧的绑住了,就这样楼小乔还怕孩子掉下去呢。   “行了行了,东西都带了吧?”楼大乔目瞪口呆:“你这是在干嘛?”   临出门前,楼小乔把给舅舅们的东西都塞到篓子底下,上面塞了把稻草。   “今年我不打红包了。”   “咦?”   “往年给他们打红包,有什么好处回给我吗,连孩子的压岁钱都没有,我今年没有钱给了,毕竟我现在离婚了嘛,没钱。”   “啧啧啧。”楼大乔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小心撕了你。”   楼母最护着两个舅舅,每年都要求女儿们给舅舅打红包,楼大乔直接无视,跟那边不来往,楼小乔还会去一下,但两个舅舅一人给一百块,这钱并不少,可她家两个孩子从没得到过舅舅们的压岁钱。   想到这里,楼小乔干脆把篓子底下的酒和旺旺大礼包翻了出来。   “干嘛?”楼大乔好奇的问。   “我不去舅家了。”   “哈?”   “往年他们也不给我拜年,今年我也不去了,就说我忙,下午回来还有事呢。”楼小乔看向楼大乔:“你居然什么都不带。”   楼大乔嘿嘿一笑:“我是自家人,不算拜年。”   越大方,人家越觉得好拿捏你,对你就有期待。   一分不给,迟早也给他们整习惯了。   楼小乔:“......”   两姐妹抠的一样样的。   抹不开面子的人,就总吃亏。   楼小乔:“.......”脸皮还不够厚,我会多看少说话的   从下井村去上井村也就是一条路,自行车骑的快的话也就二十分钟能到,楼大乔起初还觉得妹妹肯定跟不上她,特地压了下速度,但见到没过一会儿楼小乔的速度就起来了,她也把摩托的速度拉了起来,两人到上井村的时候,好多人家门口放的鞭炮渣子都还没扫呢。   不少人见到两姐妹一起进的村,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听说大乔在外头处了对象了,这是跑去对象家过年了?”   “那不能吧,楼祥家的不是嫌那小伙儿是外地佬,不同意吗?”   “你以为大乔是小乔啊,还能父母说啥就是啥,她要真想结婚,谁能拦得住她,不过你看小乔是不是也跟以前不一样了,看着两姐妹都差不多了。”   要不是一个骑着摩托车,一个骑着自行车,还真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两姐妹是同卵双胞胎,小时候最像。   两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楼母还在跟人说着笑着呢,听到摩托车声音,又看到了小闺女一起来,脸一下子就拉长了。   换以前,楼小乔肯定凑过去,小心讨好着。   但今天楼小乔没想着哄她,把亭亭抱下来:“去给外公外婆拜年去。”   拜年,按照习俗要给压岁钱的。   亭亭有些不情愿,但小手被小帅一把就抓住了,两个孩子今天齐齐的跑到楼母跟前,甜丝丝的叫了一声:“外婆,我们给您拜年。”   楼母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从兜里掏出两张一块钱出来。   楼大乔瞄了一眼,快人快语的说道:“娘,您这也太能抠了,现在哪有给一块钱的,当外婆的不说给个五十一百的,至少也要给个十块二十的吧,小乔你看好了,就按咱娘给孩子们的标准,她怎么给你待会儿也怎么给。”   楼母恨恨的看向大闺女,又在口袋里头摸了摸,最后摸出两张五块钱出来,一人给了五块钱。   转脸楼毅又抱着孩子出来了,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两个小东西就扑了过来,一个叫舅舅,另一个还是叫舅舅,都喊着要拜年。   按照当地习俗,有孩子拜年,哪怕是塞上几颗糖,也是要给点打发的,楼毅毕竟是舅舅,不好不给钱的,好在这点礼貌他还是有的,伸手进了口袋里头,掏出来两张十块,一个孩子塞了一张。   楼母看着肉疼,招呼两个孩子进去吃东西,眼珠子却是一眼盯着楼小乔带来的东西来。   两瓶二锅头,一箱子牛奶,这酒明显是给楼父带的,牛奶该是给她带的吧,那就没别的了?   其实这礼也不轻了,二锅头八块钱一瓶呢,那箱子牛奶二十四盒,可要三十几块钱!   但跟以前没办法比啊,往年楼小乔还不是巴巴的给她送钱花。   谁知道楼小乔摸了摸口袋,拿了二十块钱出来,给了外甥女晓燕,就再也没有了。   钱呢?   老娘的钱去哪里了?   就这点东西,等她拜年还要往回拎上一些吧,总不能带着几张嘴巴来娘家白吃白喝?   楼母脸色一下就变了,好在楼父出来瞧了一眼,冲她使了个颜色。   楼小乔自然也看懂了,笑着说:“娘,我以后都是一个人带着孩子了,真是特别特别的难,翻过年小帅要读小学了,亭亭也要上幼儿园,我打算送孩子们去读书,手上确实有些......紧张。   楼母听着她这语气,竟然是钱都不给她了以后。   亏她还想着楼小乔离婚以后要靠娘家,今天好歹给她提一提要求。   村里人都说,王四顺至少给她闺女分了三十万,手里哪怕漏出来一滴油,都够别人炸一盘子菜了,她竟然这么抠,带了四十几块钱的东西,就好意思上娘家打秋风,看来嫁出去才几年,就把老楼家的家规给忘记了。   楼母没好气的说:“你真是越活越没规矩了,一年下来就这么一个大节,好歹不给我跟你爹打个红包,怎么说养老的事,你就一点都不管了不成,咱们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闺女没到之前,她都脑补了今天至少能收个五千块钱大红包。   谁知道她手这么紧,连五块钱都不往外头抠。   楼小乔:“娘,瞧您这话说的,我结婚那会儿,您可是当着全村人的面说,以前帮我存的钱也不给我了,以后养老的事绝对绝对不找我,这事儿才过去几年呢,您都忘了?”   楼母脸色一变,这话确实是她亲口说的。   “你现在过得好了,怎么着都要帮衬帮衬你哥哥吧。”   楼小乔的脸色顿时变了变,语气不善的打断了母亲的话:“我过得好了,您哪只眼睛看我过得好了,总不能才吃上几顿干饭,您就对我有意见了,哪怕我是个牲口,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我早上六点起来做生意的时候有人帮过我吗,我被王四顺打的时候有人帮过我吗,我跟王四顺是离婚了不错,可也就分到了那个宅基地,别的通通都没有,您要是想要我把东西交上去,就去把那块宅基地给占了。”   话是这样讲,楼家还真不敢那么不要脸,跑去姓王的村子里占人家的宅基地,讲出去都不要做人了。   女儿变了,楼母能感觉得到。   楼小乔十五岁就改了年龄去广东打工,结婚前在那边干了五年,每个月的收入都老老实实打回家,可就在她十九岁那年,得了一场急性阑尾炎,当时是工友送的她去医院,连医药费都是工友垫付的。   后来楼小乔找家里要钱想还掉那笔钱,楼母说什么都不肯给,还怪她工友多事。   多大点病,就要往医院送,咱们农村人是这样讲究的吗?   在这件事情发生以前,楼小乔也天真的以为,自己存在家里的钱,是需要用的时候能随时拿出来的。   谁知道几通电话打下来,楼家父母竟然就神隐了,最后还是楼毅这个“孝顺”儿子站出来,指出小妹的不孝。   楼小乔是老实,可又不傻,还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吗?   后来楼小乔也硬气过一段,工资再也不打回来了,可她过年还是回来的,楼母就当着外人的面,杀猪一样的嚎,又是哭闹又是要上吊的,楼父就在旁边扮演好“父亲”,说起养她的不容易,真情实感。   最后楼小乔只得把钱交出来。   还不等楼小乔有任何心里准备,楼母就故态复萌,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哭嚎:   “天啦,养个闺女可真是赔钱货,不管爷娘老子的死活啊,自己过着好日子,就是这样孝顺我们的,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啊,楼毅你给我找找,后头那屋就有根绳子,找出来给我,我今天要吊死在她面前。”   一边哭一边用眼角余光瞅楼小乔来着吗,演技比亭亭还差。   信你个鬼呢,自己要上吊抹脖子,谁都拦不住啊。   楼小乔:......有这本事,您干嘛不上街唱大戏呢。   楼毅自是习惯了打配合,这招用起来娴熟无比,只等待会儿许晶晶跟楼父过来说和。   亭亭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顿时呆若木鸡,哇哇大哭起来,那声音比楼母更有穿透力,冲上云霄。   楼小乔:......唉呀妈呀,我闺女还是个女高音。   小帅顿时觉得进退两难,这做人也太难了,他实在是看不得外婆这样的作态。   想跑,怎么办?   许晶晶赶紧从屋里出来,一脸关切的拉开了楼小乔:“这大过年的,干嘛要吵成这样呢,小妹你就说几句软乎话,咱娘是个爱面子的人,你乖乖的给她认个错,这事儿不就揭过了吗?”   楼毅也赶紧起哄:“小妹,咱娘最疼的就是你了,你跟王四顺闹离婚,谁心里最疼你,那还得是咱娘。”   楼小乔:......我真是谢谢你,好不容易找个活儿干,还叫我让给别人呢。   “我有什么错,我不给她钱是错,楼毅我问你,你给了多少?”   楼毅刚想说,自己要给多少多少。   反正不管给多少,他娘的钱最后不都是他的?   楼大乔在旁边哼哼:“他能给多少,不找咱爹娘倒要就不错了。”   换以前的楼小乔,还真会认了这个错,给一个让老太太很满意的数字,哄得她老人家高高兴兴的才好,但今天楼小乔见状不对,准备开溜。   “哎呀,既然娘看着我生气,我就不招人眼了。”   楼小乔一手一个,左手先拉着闺女,右手又拉着儿子,蹭蹭蹭就往外头走。   走到门口位置,还看到刚才带过来的礼物,张口闭口就要钱,真是欠了你的,凭什么吃老娘的孝敬呢。   “咱娘看着我生气,只怕看到这些就更生气了,东西我先拿回去了,省得放在这里气到咱娘。”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楼小乔还真把刚才带的那点东西,一把撸到了怀里。   呵呵,稀罕给你当闺女吗?   楼母气的不轻,指着楼小乔大骂没良心。   骂就骂呗,能少了一块皮。   楼小乔把那些东西绑在显眼处,两孩子一个搁在前头杆子上头,一个搁在后头,慢悠悠的走出村子。   村里人见她刚来就要走,一脸八卦的招呼:“小乔,怎么就走?”   楼小乔指着俩孩子,又指着自己带来的那一堆东西,叹了口气才说:“我娘看到这些东西就哭,搞得孩子们也怕的很,我怕气坏她老人家,所以只能先带着孩子们回去了,等她老人家气消了我再过来看她。”   哼哼,最好气都别消了,以后老娘都不回来了。   村里人嘿嘿一笑,就楼家那个,最是会欺软怕硬,村里人多少有些看不起那种人。   还有那楼祥,看着老实巴交的样子,实则奸的一比,这种事总使唤他媳妇儿冲前头。   这些东西,摆在当下已经不少了,没看多少人来拜年,就拎两瓶酒完事儿?   那一箱子牛奶,得大几十吧,这么多东西还要闹,真是不知足。   楼母哪里知道,自己的老实闺女只在外头这样晃一晃,沿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惹得全村人对她是又羡慕又嫉妒。   是的,以前楼小乔给钱,可钱又不能贴脑门上,楼家这两位心肝都是偏到没边的,在外头从不说自家闺女的好。   “进来喝杯茶呗,这大过年的,怎么能空着肚子走?”村里人眼珠子转飞快,顿时想起正经事来:“来来来,婶儿跟你说说话。”   跟楼小乔说话的这位,老家也有个扶不上墙的侄子,到三十好几了也娶不上媳妇,楼小乔发财的事情一传出去,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楼家,这阵子想来跟她说亲的,没有十家也有五六七八户,皆是上不得台面的歪瓜裂枣。   谢谢,不用!   楼小乔冲对方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要回家了。”   “婶儿给你介绍个对象。”   “哎哟,我忙着呢,哪有功夫搞对象。”真是低估敌人的战斗力了。   “你看看你这孩子,女人怎么可以不找对象.......”这姑娘,自行车咋踩的这么飞快呢?   许晶晶晚来了一步,主要是村里人现在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楼小乔分到了好些钱。   刚开始有人说是三万,后来又有人说是五万,传来传去,最新的数据是三十万。   三十万啊,许晶晶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夫妻两个更是在被窝里面讨论了好久,几乎都要把这笔钱怎么花都支配好了,她一定要拿着这笔钱,回娘家去耀武扬威,发糖从村头发到村尾,红包要从最远的亲戚发到最小的侄孙子,好好的风光一把。   没听错,许晶晶已经拿这笔钱当她自己挣的了。   瞬间觉得自己出息了好吧。   小妹那性子,留着钱,以后再嫁一次,不是白白便宜了男方吗?   最好是帮着把钱都花了,省得以后遭人惦记。   所以楼小乔一跑,许晶晶是最不高兴的,脸色顿时就黑成锅底,更是直言不讳的说:“小妹这也太没良心了吧,离婚分了那么多钱,连亲娘老子都不分上一点,养这么个闺女,真是白养了。”   楼小乔跑了,楼大乔可还没跑呢。   轻飘飘的扫了许晶晶一眼,楼大乔阴阳怪气的说:“是是是,做闺女的都要像咱们嫂子,多少钱都往娘家搬,这才是孝顺闺女,嫂子这么孝顺的人,应该没少给家里拿钱吧,难怪我娘最心疼你最喜欢你。”   许晶晶一噎,自然是没少补贴娘家的。   生娃前,她挣的收入都是要拿回娘家的,就为了娘家人能高看她一眼,能在过年回去那一天享受“一掷千金”的快乐,能把几个月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都霍霍掉。   楼母吃惊的看向儿媳妇。   人是很双标的动物,尽管她喜欢找女儿要钱,但并不代表能接受儿媳妇也往娘家拿钱。   那是不一样的,儿媳妇进了自家的大门,那就是他们楼家人了,怎么能总想着娘家呢。   对象婆婆质疑的眼神,许晶晶吓得一个嗝儿就打了出来。   “楼毅媳妇,今天你也要回娘家吧?”   “没......”许晶晶支支吾吾的说:“没多少。”   楼晓燕却是知道的,爸爸跟妈妈商量要包多少钱的时候,她可是竖起耳朵在听的。   “我爸爸说包五百就行,我妈说至少要一千,不然不像话,外公一千块,外婆一千块.......”   楼晓燕的声音还没住呢,许晶晶就挥舞着大巴掌打孩子屁股了。   大人讲话的时候不闭着些孩子,殊不知孩子都听在耳朵里,一转头就学出去了,楼母吃惊的看向儿子,嘴唇微微的颤了颤。   农村里收入就那么多点,去年楼毅在外面做工挣的那几个钱,都给他自己吃干喝净了,到年底他非要问家里要钱,楼母只能拿出卖掉几头大肥猪的钱,却不料一转头他就要孝敬给岳母,那可是她一年到头的出息!   “楼毅!”楼母瞬间就忘记了闺女的不孝顺。   “哎呀那个,晶晶咱们快些走。”楼毅冲许晶晶疯狂使眼色。   今天是正月初一,这边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的日子,不仅楼小乔要回来,许晶晶也要回娘家的,到下午一起去舅舅家,那是楼母的娘家,平常这日子,许晶晶跟楼小乔都不会打照面,大清早她就会走了,今天要不是想看小姑子会不会带些好东西回来,她是不会在家待这么久的。   楼母跟头疯了的母狮子一样的冲了过去,一把揪住许晶晶的衣服。   别看她平常对许晶晶不错,那是指望着她好好生二胎,可现在儿媳妇要拿着她的钱去孝敬亲家母,她还能淡定的起来?   决定了,今天的斗争对象是儿媳妇!   “你别走,钱给我。”   “我哪里有钱的?”许晶晶尖叫道。   场面一度陷入到混乱,本来楼父是不愿意参与到这群女人之间的争斗中来的,但见到媳妇跟儿媳妇打起来,他不在旁边帮忙好像也不像话,于是楼父也加入到其中来。   楼大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往外头走。   知道了吧,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回来吧。   为了这种破事,损失了一天的生意,楼小乔觉得得不偿失。   这几天生意最好做呢,再卖个几天,菜地里的菜也七七八八卖的差不多了,她算了一下这一个来月做生意赚的钱,刚好够买一台国产的摩托车。   有了摩托,以后就方便多了。   楼小乔一回到家,就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给俩孩子一人开了个牛奶。   小帅盯着那盒子牛奶:“真咱们自己喝了?”   亭亭已经没心没肺的喝了起来。   楼小乔摸了摸儿子圆圆的脸蛋:“给他们还嫌弃,咱们自己喝,牛奶有营养,妈妈的孩子们多喝点,以后长个子。”   哎呀,老母亲实在是担心死了,俩孩子一个比一个个子小。   好怕两个孩子以后会长成矮子呢。   小帅也开始喝了起来,没有喝习惯牛奶的味道,刚开始还觉得奇怪。   楼小乔也给自己开个一个,当饮料喝了。   早饭还没吃呢,喝完牛奶又拆了箱饼干,一人分了几块,吃了点垫垫肚子,早饭晚些吃。   昨天过年剩的菜还没吃完,今天一天菜是不用做了,饭一次性多煮一点,晚上直接热一热就能吃了,没有普及电饭锅的时候,煮饭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饿吗?”   “刚才有点饿,现在不饿了。”小帅把牛奶喝完,开始吃饼干,都好吃的很呢。   楼小乔又让小帅带着亭亭去村口看看,她估摸着楼大乔过不了多久会过来,煮饭的时候就多煮了点,结果人一跑出去就不见踪影,等了半天孩子们还没回来,楼小乔把灶里的火压了压,饭在锅里焖上,出门去找孩子。   果然,小帅跟亭亭都在村口站着,亭亭正在珍惜的吃着饼干,用舌头把上面的糖粉舔干净了,才小口小口去咬。   换别家大人可能咬骂人了,楼小乔不爱管孩子这点小事。   “你说你俩,没等到大姨怎么不回去呢?”   “可我跟妹妹想等大姨。”   亭亭点点头:“亭亭不冷,可以等。”   反正有饼干吃,时间过得很快的。   大姨在家就好玩,具体哪里好玩说不上来,但他俩都很喜欢大姨。   楼小乔也跟着等了会儿,结果没等来楼大乔,想着锅里还焖着饭呢,赶紧一溜烟的往回跑,回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灶里的火灭了,饭也焖好了,摩托车突突突的声音出现在外头。   楼大乔进屋来:“来,大姨给你俩压岁钱。”   刚才去店里拿了几张新票子,又买了点东西,算做拜年,过年上人家里去,可不好空手的。   “谢谢大姨。”   “谢谢大姨。”   两个孩子接了钱,都很高兴,高高的举着钱交给了妈妈。   楼小乔把钱收好,给了俩小人儿一人一块钱的零花。   楼大乔啼笑皆非:“你俩倒是孝顺。”   楼小乔:“小孩子还太小,手上留太多钱不是好事。”   被人骗走了还算好的,就怕有的人起歹心,这会儿民风还彪悍的很。   哪怕楼小乔把钱都给了父母,他们心里依旧觉得女儿留了一手,这样的父母也不必讨好,因为永远都做不到他们心上,心里真的有儿女的父母,绝不可能把孩子逼到这种地步。   楼小乔:“你这样,我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了怎么办?”   楼大乔不耐烦的推她一把:“今天反正不做生意,陪我去个地方,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商量。” 第27章   楼大乔找自己商量事,这是以前绝不可能的。   在离婚官司之前,两姐妹的关系算得上的亲密又疏淡。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楼大乔开始喜欢跟妹妹在一起,甚至愿意跟她商量事情。   “我刚才去了趟县城,看见那个楼盘还有人上班,要不咱们去看看?”   当下的县城还属于省城周边的位置,跟大多数小县城一样,房价其实算不得很贵,整个县城的房价在三五百之间徘徊。   而楼大乔看中的那个小区,在县城里比较好些的位置,价格来说算是不低的。   其实更便宜些的楼盘也有,但楼大乔不想上班跑太远,而现在这里离她上班的地方,骑个摩托也就只有五分钟,周围也很方便,她自己看过几次,都觉得不错,刚才她去县城,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在上班。   巧得很,过年这段时间别的行业都放假,卖房子的生意倒是不错,也有人上着班。   楼小乔知道,出了今天这事,楼大乔买房的愿望肯定是更迫切了。   “你等等。”把王凤叫来家里,看看电视看看孩子,又端了一盘零嘴过来,交代两个孩子别跑太远,别跟着不熟的人走,最后跟王凤说:“白天就在我家烤烤火,看看电视,吃点东西,我家这两个调皮的很,你帮我留意着些点就行。”   平常王凤白天都在干活,只有晚上才能休息,今天白天没事做,又不好去别人家,她一个人在草棚子里待着觉得冷的很。   楼小乔搞不懂她为什么不愿意回去,但自从今天以后,她也不打算问了。   “阿姐,我在这里烤烤火也好。”王凤老老实实的说:“电视什么的不用开着的。”   看电视要费电,沈大娘就不许人一直开着电视看,她家连有线电视都没装。   好在楼小乔在这方面不省着钱,家里一直是装着有线电视的,冬天天气不好的时候,她干脆把电视一直放着,好在家里这两个孩子并不是很迷恋看电视,他们更喜欢出去玩。   楼小乔把电视打开:“费不了几个电,我出门都开着的,你只帮我留意下他们,要是跑出去了,过一会儿去找找人。”   就是怕人跑丢了,在家玩火什么的,有人看着多少会好些。   又把零食推过去:“吃吧,没关系的。”   等人出了门,王凤却不敢真的在家坐着看电视,只要孩子们出去了,她立马就跟了出去,不过她也不敢跑太远,看着孩子们还在玩,且跟小伙伴们玩的不错,王凤又返回去,倒不是不耐烦跟着两个孩子,大门还开着呢,怕有人会进来偷东西。   小帅兄妹两个就在村里玩,这会儿的孩子都是放养,只要防着有人把孩子偷走或者骗走。   安顿好了孩子们,就坐着楼大乔的摩托一起进了城。   不得不说,当下有个摩托车还是很拉风的,这辆本田摩托骑到哪里都是人瞩目的焦点,楼大乔当初一买完这车,楼毅就吵吵着要借来用一段时间。   也因为买了车,村里对她议论声也是从来都不少的。   摩托车呼呼开起来,速度要比自行车快了不知道多少,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楼盘。   “你瞧瞧,就是这附近,这里离县城近,也方便些,骑自行车过去也才五六分钟。”其实这一路过来,看过的楼盘也不少了,这个楼盘算是偏贵的,相对来说位置是好些。   但楼小乔看的不是这个,这边位置是好,但位于老城区的位置,以后如果发展起来了,周边都是老破旧,旧改搞不起来,住着就很不省心,将来开个车进来,进进出出的都很不方便。   虽然心里给这个楼盘扣了点分,但楼小乔没当场打破楼大乔的购房热情。   楼盘里面的销售人员只有零星两个,看到有人进来,也不像后世的销售那样热情,还是两人到了前台等了很久,才等来一个男销售。   这人穿着厚厚的棉服,从里头走出来的时候,楼小乔还以为也是来看房的呢。   “你们是来看房的吗?”那人露出一脸被人打扰了的表情,有些不耐烦的道:“自己随便看看吧,沙盘跟模型都在那边。”   服务态度可以说没什么态度了。   楼大乔是真的喜欢这个楼盘,也不在意这些,就拉着楼小乔去沙盘边上看,这个楼盘她之前是看过的,早就有了计较,连楼层都锁定了,这个年代的楼盘大多数都是五六层的低层建筑,园林设计几乎没有,但公摊也很小,楼大乔看上的这个120平米的三房里面有两个洗手间。   “你看看,怎么样?”   “户型是不错,不过这个楼间距很窄,以后停车怎么办?”   让楼小乔看,她就很看中停车这一点,往后买车的越来越多了,停车是个很麻烦的事情,这个小区外面的路就很窄了,两边都是商铺,小区里面还要这么窄,都不说有地下停车场了,以后路边和小区里面全都是车,想想就很可怕,房子也不保值。   以现在的目光,很难看到这点。   楼大乔:“停楼下不可以吗?”她还以为说的是停自行车呢,毕竟这个年代买摩托车的人都少。   楼小乔叹了口气:“等以后大家都买得起小车了呢,这个小区外面的路可不宽,小区里面也没有规划成片的停车位,以后车多了会很麻烦啊,而且这是县城中心,外面是没有办法做太大的改动的。”   她冲着楼大乔摇了摇头。   不远处的男销售也在听着,当听到楼小乔说的这些话时,还扫了对方几眼。   看上去也不像是有钱人的模样嘛,口气这么大竟然还说到停车位的事情,那车子多贵也是一般人能买的起的,她竟然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口,这种人一般来说不是装逼就是装逼了。   所以,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销售轻咳了一声:“这位女士,我们小区这一排都是可以停车的,这么大一个小区,光停车位都有两百多个,有多少车才能停不下啊。”   样子有几分轻蔑,看不起人的意思。   楼小乔却毫不在意,看不到未来的飞速发展,本也不是哪个人的过错。   而且她看了沙盘,这些所谓的规划的车位,都在小区里面,人车不分流就算了,小区里面如果真的停满了车,进进出出都很不方便,因为连规划的开车进去的路都很窄,这个小区就没有考虑到以后车辆增多的问题。   “请问你们小区的住户有多少呢?”   “我们这个小区可是新都县城里面最大的小区,有十几栋,第一期就有一千多户,第二期还有规划,那边是小高层,以后那边还会有一千多户,论配套论实力,新都没有哪个开发商比我们更强。”   但因为地段金贵的原因,也是没规划那么多车位就是了。   楼小乔刚毕业的时候就租住过那种老小区,那会儿基本上都是家家户户有车了,小区里面每天都在为车位吵架,就是打出租车都不乐意进来,她张了张嘴没说话,但销售又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你们买不起就直说好吧,没必要找这种理由挑三拣四。”   大过年的他还要加班,本来心情就很不好了好吗。   大过年的,谁不想在家刷剧打牌。   正在不远处,一对夫妻也在看楼盘,听到这边有吵吵的声音,就顺着声响看了过来,那女人一眼就认出楼小乔来,又听到她说了那样一通话,正觉得有意思呢,就听到销售噼里啪啦的一顿抱怨。   本来买房子的人就是很多的顾虑,多问几句又没有什么,况且楼小乔的态度也还算不错,反倒是他一个做销售的,一点服务意识都没有,一张嘴就是呛客人。   那两口子里面的男人看着还算温和,都皱了皱眉。   其实楼小乔说的问题,他也注意到了,有点质疑声怎么样了么,犯得着发这么大一通火?   他压低了声音跟妻子说:“这女人的见解倒是不错。”   刘菊花一眼就认出她人来,笑着开口说:“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在咱们小区门口卖腊肉的人就是她了,别看她是个农村人,脑子可灵活了,我见过那么多做生意的,对她的印象算是最最深刻。”   后来又买过几次,张明远吃过她家买的腊肉跟青菜,对妻子说的这个人还有几分印象,当时看到妻子拿回来的白菜苔都是一捆一捆的,就觉得这人做事确实很细致,今天听她这一席话,印象就更好了。   两人本来也是打算买这个楼盘,还没来得及问。   刘菊花说:“那我们再考虑考虑?”   她说的确实是一个问题,本来考虑着这房子做养老房住,等以后他们老了住在这边医疗也好些。   但这个女人她说的也是一个问题,城市是发展的,不能用现在的眼光看将来。   万一,她是说万一,以后咱们跟西方国家一样的发达了,各家各户都开上小汽车了呢,停车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走吧,我看往郊区的方向也有几个楼盘,都在大路上,那位置也是不错的,咱们去那边看看。”刘菊花拉了拉丈夫。   张明远也点了点头,两人连跟销售打交道的过程都没有,就出了售楼中心的大门。   楼大乔对销售的态度也很火大,现在可不是几十年前,禁止打骂顾客的年代,以后做销售的要提供顾客更多的服务导向,一个销售有什么了不起的,拽个什么拽。   “你这人怎么讲话的呢,我们买不买得起,也能来这里看,你们楼盘有限制人来看吗?”楼小乔看到了那个销售冲着自己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会跟不认识的人维持什么面子情呢,不爽她就要吐槽好吧:“你这个人,心态就不对,上着班就要有上班的态度,你是销售我是顾客,我就有询问的权利。”   销售自持是领导的外甥,就没把这个打扮朴素的女人放在眼里,白眼儿都要翻天上去了,说话也不带客气的:“搞笑呢你,你还顾客,你买的起我们家这个房子吗,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一平米四百二,一套房子最便宜的也要五万起步。”   “了不起吗,这楼盘你家开发的啊。”楼小乔翻了个白眼:“你又买了几套啊。”   这么有钱,大过年的干嘛守在这里加班。   销售瞬间觉得扎心。   短短半个月,就涨了二十块,楼大乔觉得心惊。   还好听了妹妹的话,来看上一眼,等她攒到够数的钱,说不定房子又涨到她买不起的价。   楼大乔也越发佩服妹妹的眼光,毫不客气的说:“瞧你说话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楼盘老板呢,不过也就是个打工的,你我比起来谁比谁更高贵,给我让开,我们不买了。”   销售嘴上也不服输:“买不起就买不起,说那么多也是买不起。”   那年轻人的目光却是盯着这边,直到看见两姐妹走开,年轻人这才拿了个手机出来。   电话响了三声才有人接了起来。   “谁啊?”那头传来了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彭经理吗?”   “小,小老板。”电话那头的声音立马变得恭敬起来。   “今天留在楼盘值班的人是哪个傻逼?”青年冷清着声音说:“我不管是谁家亲戚,换掉他。”   楼大乔索性带着妹妹一溜看了过去,连着看了五个楼盘。   最后一个是两人都选中喜欢的,价格也不贵,小区的规模比较大,现在商业还没起来,但有地下停车场。   开发商是个港商,注册地在广东某个城市,在建房子这方面,如今的港商确实要比当地的地产商领先个几十年,如今也不过是开个摩托车就能拉风的时代,人家就已经规划好了地下停车位了。   户型偏小,这也是港商建的房子共通的毛病,一个三房面积八十几个平方,户型上比较紧凑,尤其是卧室偏小。   但洗手间还是有两个的。   楼大乔看了,除了卧室小这一点,觉得没什么不满意的,而且这个楼盘也正是因为户型小不太好卖,这房子现在买还送一个车位。   售楼小姐也是总公司拉去广东总部的楼盘培训过的,售楼部经理更是以前好几个老楼盘的销售,讲话做事都让人熨帖:   “我们这个房子就是户型没做好,设计师请的是港城的,房子做的都比较紧凑,不符合当地人的审美,不过我们的户型还是很周正的,您看看我们这个三房,都是围绕着客厅,走廊面积只有一个平米,大大的减少了浪费掉的面积,另外百分之十五的公摊,我们送的飘窗面积就不止这一点了,其实您去房子里面看看,真的不小的。”   销售小姐面带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我们这个楼盘是新都少有的带着电梯的楼盘,不管以后您是想爬楼梯,还是坐电梯,都可以自由选择,您要不要看看样板间?”   这个年代,买商品房的人毕竟也少,很多人几十年来住的都是单位的筒子楼,一家三代挤在一起,都买到了商品房,大家追求的就是大户型,所以三房的主流面积是一百二左右的大三房,连卧室也跟农村自建房一样,每一间都很大,原本楼大乔看的都是这样的大户型,就没有考虑过这么小的房子。   但今天决定瞧瞧。   销售端来了热茶,让两人先喝着茶,就去跟现场联系了。   楼大乔压低了声音讲:“之前没来这个楼盘看过,没想到还挺不错的,你看看外头的绿化,比刚才那个楼盘搞的好多了呀。”   这会儿的小区,都没什么绿化的概念,特别是早期县城里面的小区,楼下就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花坛,路面铺的是水泥地,不像这个小区还带了点园林的设计感,在当下看来是很潮流了。   现在还是九十年代,商品房还没有后世那样铺天盖地的,一般都是本地的开发商。   像这个港商投资的楼盘,那都是当地政府大力引进过来的,属于半卖半送的地,位置自然也算不得多好,但胜在设计理念比较先进,在当下很多小区只是盖上几栋楼的时候,人家就已经设计出地下停车场跟小区游泳池,这两个也算是个卖点,只可惜当地人不吃这些。   很快,销售面带笑容回来了。   “样板房那边安排好了,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楼小乔最关心的就是房子能不能贷款,贷款也是近几年流行起来的,当下的利率还很高,但以现在物价上涨的速度,房价也是一直涨的,所以来之前楼大乔就想好了,如果能贷款,她就先贷款把房子拿下来。   销售说:“贷款也是有的呀,你们可真是时髦,先贷款下来咯,早买早享受。”   没有一点看不起贷款买房的意思。   楼大乔听的出来是销售哄人买东西的话术,不过依旧是很开心。   “买个房子还要贷款啊,利息都不知道有多少哦。”跟着一起来看房的老太太不住的瞥两姐妹。   心里对借钱有些担心,面上也自然带出来了一些。   借亲戚朋友的钱可以毫无心里负担,但借银行的钱就不一样了,那是要还的。   手里有多少花多少是一回事,但欠了一屁股债,又是另外一回事。   楼大乔见的人多了,脾性也练出来不少,不会跟人争论这些,总之日子是自己过的,自己过好了就成,活在别人的目光底下有什么意义呢,房子是她想买的,贷不贷款还是她自己说了算。   销售先带着这群人看的是两房,两房大概是六十几平,户型紧凑也合理,该有的都有。   对于住惯了农村的房子的人来说,这么小的房子跟个鸽子笼一样,可怜的很,但楼小乔前世工作的地方可是在首都,就算是到死的那天,她也没能在首都苟上一套这么大的房子,对标同样九十年代的商品房来说,这个户型已经很优秀了。   一起过来看房的那一家人手里头也没什么钱,更不想贷款,看了这个房子却是很满意,一家人压低了声音聊了半天。   对比工厂宿舍那样的大单间,这种房子套内是小,但各自有分区,而且洗手间还是明卫。   这家人就开始低声算账,虽然他们不打算找银行借钱,但会找亲戚朋友们借,这年头盖房子买房这种大事,找朋友借点钱是不丢脸的,还不用利息,不借白不借。   嗯,没听错,银行的钱不能借,但亲戚朋友的就好借的了。   楼大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刚才那样的表情摆出来,还以为这家人财大气粗,准备来个一次性付款呢。   敢情,也是要借的。   那家的人一路过来,知道要买房的是姐姐,老太太就对楼大乔说:“你找银行借钱做什么,找你妹妹借一点啊,银行的要利息的,我们就找家里的亲戚借,这么大的事,亲姐妹还能不给你借钱吗?”   最后接着说了句:“欠了一屁股债,让人家知道了都不敢跟你处对象。”   楼大乔:“欠债了就没人给我介绍对象了?”   那可就太好了。   搞得像谁爱被人介绍对象似的。   事实证明这种老太太就是纯嘴碎,一旦被搭理就开始没完没了,先是好奇楼大乔一个单身姑娘家干嘛要买这么大的房子,一会儿又好气楼大乔是做什么工作的,最后干脆现买现卖想把自家小儿子介绍给她。   “......我看我小儿子跟你挺合适的,他年纪也跟你差不多。”   楼大乔忍了忍:“你小儿子做什么工作的?”   “他可厉害了呢,高中毕业以后就去学了开车,现在在开公交,现在好多企业效益都不好了,他们单位还可以,过年还给发了两百块的购物券,这要不是跟你有缘分,我还真不想介绍给你。”   楼大乔:“那你儿子到底多大了?”她看向一起来看房的大儿子。   乖乖咧,老大都这么老了,中间到底隔了几个啊!   “他50年的......”   六零年,到今年也有三十六了,楼大乔心说您是怎么看出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姐妹两个互相对视一眼,楼小乔在一旁偷着乐。   “对了,您是怎么看出我是个单身没结婚的?”   老太太自信看人可有眼力了,瞄了楼大乔一眼,笑眯眯的说:“那还不简单,谁买房是跟姐妹一起来的啊,不跟对象一起来,要么是还没结婚,要么是还没谈妥。”   楼大乔:......还真是,谢谢您呐。   两人的对话引得售楼小姐都是一阵好笑,又带着这些人一起看了三房。   八十多平的三房,几乎没什么公摊,就套内来说其实很舒服了,窗户开的也大,对比刚才那个楼盘是老式的齐腰高的窗户来说,这个小区弄的飘窗更显得卧室大,而且窗户更大采光也更好。   这会儿建的商品房,少有做飘窗设计,甚至连落地窗都很少。   楼大乔先是看到主卧的飘窗眼睛就一亮,主卧朝着南边,冬天搞上个毯子铺在飘窗上头,晒晒太阳是很舒服的,她瞬间就动心了。   那家人似乎也是看中了这个户型,只是价格上还没谈拢,一家人用老家话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三万出头,但多少人都拿不出来这个钱。   买了房子还需要装修,也是要一笔钱。   楼大乔看完这个,就打算定下来了,这边房子的总价低了不少,她手里的钱刚好够买这套。   不用贷款了,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眼看着房子搜搜的涨,哪怕是贷款她也想买下来的。   售楼小姐见她开始问起小区的配套来,心里清楚这个是靠谱了,对楼大乔也格外的热情,结果到了签字的时候,楼大乔突然来了句:“我要买两套。”   一套自己住,一套出租。   一半首付,一半贷款,也就只用借银行三万块钱。   楼大乔仔细算了下,贷款五年,一个月也才六七百块钱。   六七百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一笔不菲的债务,但对于楼大乔来说好像也还好。   正在一旁为了两房还是三房纠结的那一大家子,看到楼大乔一气呵成的来了两套,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溜圆。   老太太听完就一直叹气,本来以为这女的就贷款个一万多,算算也还好,结果她搞两套,一个月要还六七百,据说要连着还五年。   五年啊,额滴个乖乖,真是太可怕了,只要想着有那么多利息,还要还那么多年,这老太太险些没厥过去。   “这个女人,真是精明的很呢,欠着这么多钱,她是打算花用男方的吧!”老太太这么跟儿子说:“这种女人心眼儿太多了,要不得。”   一旁的儿媳妇听的脸都绿了,不住的看楼大乔的脸色。   幸好人家没发火,儿媳妇捂住了胸口,总有一天要给这老太太害死:“妈,别人家的事少说几句。”   老太太自以为声音很小别人听不到,依旧大着嗓门说:“反正我家选儿媳妇不找这样的。”   儿媳妇再一次瞥楼家姐妹两个,伸手捅了捅她男人:“叫你妈少说几句,搞得好像你弟多稀罕一样,全世界都想嫁给他啊。”   这老太太怕是耳聋,讲话的声音大到周围都能听得见了。   楼大乔会跟一个销售生气,倒是不会跟一个聋老太太计较,反倒是笑着跟她说:“好呢,我知道了。”   儿媳妇扶额,真是社死。   老太太是真的耳聋,还以为楼大乔说她好话呢,笑眯眯的继续跟她讲话。   回了售楼处以后,老太太就不跟两人搭话,更是绝口不提要给楼大乔介绍小儿子的事了。   楼家两姐妹啼笑皆非,这老太太。   下楼,签字,一气呵成。   走出售楼部的时候,楼大乔再一次劝妹妹:“其实三万多也不贵,你又不是买不起,不如买来县城里头,孩子们在城里读书也方便,你没听售楼中心的人讲吗,这附近的房子以后还要涨价。”   楼小乔自然知道要涨价,未来几年就开始进入缓慢上升通道,连她住的那个村子都要金贵起来。   她要是有足够多的钱,也想买城里啊。   不过眼下看来,她的钱还不够多,先把村里的房子盖起来吧。   时间不等人,等发展起来了,再想在那边批地盖房子,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楼小乔依旧表示:“你信不信,村里的房子只要我不住在那里,以后就不是我的了。”   两姐妹情况不一样,楼家那一块地,就算是楼大乔出钱盖也没她的份,她买城里是对的,经济快速发展,存着钱也没有什么意义,以后什么都得涨,几年前请个工人一个月200,现在就得开到四五百。   楼小乔就不是下井村的人,又是个离婚了的媳妇,农村那种地方最是欺软怕硬,人都在屋里都三天两头有人为难,屋子空在那里还不得都给人分了啊,而且这边发展起来挺快的,她记得自己读大学的那几年,附近的农民房业主就已经开始过上包租公包租婆的日子,再后来赶上了棚改的好政策,拆迁以后更是身家百倍。   上辈子买个房那么艰难,这辈子生成了个拆迁户。   多想不开才搬到城里去呢!   结果翻过年来,就听说上头出了政策,有几块地皮批给了省城的几个大学。   再加上经济的增长,之前楼大乔买的那个楼盘,直接从接近四百的价格涨到了五百多。   楼大乔高兴的很,正式签合同的时候,连销售都说:“当初你是怎么想的呢,一口气贷款买了两套,现在我们售楼部的人都拿出来讲,大家都觉得你眼光不要太好。”   楼大乔之前看的那个楼盘反倒是没涨。   “我也是想着以后姐妹两个能住在一起。”楼大乔私底下跟妹妹提过,既然她不想买房,那她就留个房,以后楼小乔想进城来住,就住在那套房里。   好心有好报,当初没起那个念头,房子就只买一套作罢了。   年前还有些人只是交了定金签了定金条子的,都生怕楼盘反悔,这几天来的人可多了。   正说着话,当初一起看房的那一家人又过来了。   当初那家人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只买了个两房,后来听说房子涨了可后悔,磨着销售给他们换个三房。   “当初就不该听咱妈的话,直接买个三房多好,以后两个孩子长大了,两房肯定住不下。”那家的儿媳妇当初也没反对,可听说房子一涨,话头就变了,话里话外都是埋怨婆婆的意思。   这几天两婆媳在家拌了不知道多少次嘴了,一出门还是吵。   售楼小姐都笑的尴尬,那天他们还不想签约呢,不是看到楼大乔一口气买了两套刺激到了他们,连两房他们都不想买。   最后还说车位没用,硬是磨着开发商少了八百块钱,把车位换成了减少房价。   现在要换成三房,开发商就不乐意了。   “要换三房也可以,但面积差额部分,要按新的价格算了。”售楼处的人是这样说。   老太太有点倚老卖老的意思:“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这才几天涨了这么多。”   售楼处的人如实告知:“三房我们剩的也不多了,你们想换成三房就快点。”   消息一宣布出来,连他们的房子都好卖了,之前很多人看不上这个户型小的,但现在房价一涨,有些人本来能上车县城中心的,如今只能买偏远一些的地方,因此这个楼盘也卖的很好的。   楼家两姐妹到的时候,那边已经吵上一会儿了。   真是没眼看,前世楼小乔见过各种关于房子的人情冷暖,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售楼处的人把婆媳两个带去一边拌嘴。   售楼小姐说话也漂亮:“现在一套房子都涨了一万多,这一涨,有些楼盘除夕跟春节卖的房子都不作数了,但您放心,我们这个开发商是有诚信的,您看看合同,没问题的话,我们就交首付办贷款手续。”   楼大乔看了看销售合同,又看了一眼贷款合同,眼睛笑的都眯了起来。   换成谁,几天时间赚了两万多,也会很开心的好吧。   她对楼小乔说:“早叫你买这边了。”   楼小乔继续摇头:“我要回去盖房子。”   楼大乔有些无语:“你这个人怎么讲不通呢?”   两姐妹一边说着话,一边等着那边办房子贷款的银行经理过来。   正在跟儿媳妇吵架的老太太突然转了个方向,朝着两姐妹的方向走了过来,一上前就紧紧握住了楼大乔的手,嘘寒问暖的,最后磨蹭了半天才问:“我小儿子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他可是有正式工作的,好多人求都求不来,开车这个工作好,以后怎么都不会找不到活干的。”   语气里面还是很骄傲的样子。   楼小乔抿着嘴吃吃的笑着,看着姐姐尴尬。   楼大乔把那老太太的手拿开:“那我就更配不上你儿子了,你儿子这么好,应该也找个国家单位的,我一个小个体户......而且我有对象了。”   老太太把脸一拉:“有什么对象,我看你就是糊弄我,有对象买房子这么重要的事,你那个对象不陪你过来?”   她不信,不就是看不上她儿子呗,她还看不上这个小个体户呢。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赚了几个臭钱吗,等以后老了拿不到退休工资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个单位有多香了。   楼大乔把合同签好,带着楼小乔飞快的往售楼处外头走。   楼小乔:“阿华怎么还没过来?”   阿华不是本地人,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去了。   楼大乔:“影楼正月十五才开业,等开业了再过来吧,对了我打算招个人。”   招人还用跟她讲吗?   楼大乔轻咳:“我想请王凤,但她的意思要跟你说一声。”   楼大乔住在这里这段时间跟王凤相处的比较多,发现这个女孩子做事挺不错的。   每天早上那么早起来,很少有人能够做得到,关键一句怨言都没有,就这一点来说,王凤比她店里以前请的那些女孩子们都好多了。   在楼大乔持续观察下,她发现王凤跟家里关系并不是很好,她也愿意找个包吃包住的工作,最好是不用回来的。   楼大乔请人要住店,有些女孩子胆小不敢晚上留在店里,王凤的胆子也很大,能一个人住在地里的草棚子里头,各方各面她都觉得合适。   以前那些走掉的女孩子,还有一宗原因,守店实在是太枯燥了。   晚上还要一个人看店,会脑补的都会把自己给吓死,所以这回楼大乔想找个胆子大一点的姑娘,稳定一点哪怕待遇上开的高些,她都能接受,刚好这阵子楼小乔总往街上跑,她待在家观察王凤干活。   楼大乔只是简单的试探了一下,王凤就吐露出来想要找工作的意思。   “你不是说过完年就不用卖菜了,她年后也没什么活儿干了吧,我店里要请个看店的女孩子,就让她先去店里试试看。”楼大乔店里的要求并不是很好,人老实稳定,进店有人来招待一下就行。   刚好王盛出去打工这事还没说死,楼大乔一提,王凤就有些犹豫。   她也不是一定要赚多少钱,对于她来说,去县城都很远了,去广东那么远,万一她哥干不长久要回来,她一个人在那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是都未必能找到人帮忙。   楼大乔开的工资也很动人心。   试用期一个月四百,转正了一个月四百五,包吃包住。   包住就算了,晚上她可以睡在店里,店里条件再差比那个草棚子也好些。   吃的话,楼大乔说可以自己煮,他们三个人吃。   早餐偶尔可以出去吃,看情况决定。   这个待遇对于王凤来说实在是太好了,但王凤还是想了下:“我想问问小乔姐。”   楼大乔把手里的饼干塞到王凤手里,哑然失笑:“她请你是按天请的,干完今天领今天的钱,干完明天领明天的钱,找个工作还要经过她同意不成?”   王凤低着头,不说话。   楼大乔问她:“你多大了?”   王凤低声回:“十八。”   这也很大了,如果是初中辍学,在家都干了好几年的活儿了。   这个时代,不是谁都有勇气跑出去的,更何况王凤身上没什么钱,哥哥嫂子对她还不错,但她也不能厚着脸皮问他们要钱,所以她只能在家里苟着,其实也想过去城里找工作,但她找过几个,不是欺负她年纪小,刻意压价格的,就是想拉着年轻女孩子去做那种事。   王凤性格也腼腆,干不来一家店一家店问工作机会的事情。   一来二去,她在家里耽误到了十八岁。   不过楼大乔很喜欢她的性格,听她说还要问楼小乔,更是觉得她做事很有担当。   以前她店里请过一个小姑娘,平常对她也很好,但突然有一天告诉她,今天她来领工资,明天就不来了。   连个转圜的时间都没给人家留。   用那人的话来说,她是怕楼大乔为难她,不敢讲。   楼大乔都快要对请人绝望了。   “我去帮你说,要是她同意,你就去帮我干,只是我店里忙,一个月只能休息两天,但我工资开的也比县城里面别的人家高一些,这个你没意见吧。”   王凤想了想,就点了点头,但她顾虑的是干不好楼大乔店里的事。   楼大乔跟她说,看着点,有人来问就冲人笑,问价格回答价格,问人就告诉他们人去了哪里,总之店里离不得人,晚上也要有人守着,不过在她店里没那么无聊,店里有个很小的电视,下班了也可以看电视的。   “我那里还有书,你爱看书看书也行。”   王凤喜欢看电视,她很少能看到电视,接触到电视就格外的珍惜。   所以想了想,这样的工作没有什么不好的,心里其实是一百个愿意去的。   听楼大乔说完前因后果,楼小乔点了点头:“行啊,我没意见。”   刚好腊肉的生意也做到了头,菜地里面的菜也卖完了。 第28章   回到了家里,楼小乔就把王凤叫了过来。   “大乔姐跟我说过了,我没意见,等她店开业了你就去她那里吧。”楼小乔算了下日子:“我这边的生意大概还有两天,明后天还是得麻烦你早点过来,这两天辛苦一些,把地里的白菜缝子都收了,我这里的生意也到头了。”   王凤有些局促:“不是我偷偷找的大乔姐。”   楼小乔笑着打断她:“卖腊肉本来也做不长,我本来也没想过要做多久,你放宽心去大乔姐店里好好给她干,我知道你很懂事的,那边包吃包住,你自己也留心存点钱,等你以后有了积蓄,也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王凤有些茫然,她一个初中都没读毕业的人,没有想过那么多。   在这之前,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她想的也没那么复杂。   楼小乔也看出她表情里的茫然来了,摇了摇头,现在跟她说这些太早了,等以后她自己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县城比村里好,接触的人也多些,等以后你就懂了,不管以前的生活是苦难还是其他,这些都会伴随着你,如果你能战胜苦难,那你以后每天的日子,都会比过去的每一天更好。”   这个王凤听懂了,她重重的点头。   去县城工作的事情一敲定,王凤就告诉了张玉娇。   只是现在这件事情还是瞒着沈大娘的,过年的时候沈大娘回娘家拜年,跟娘家兄弟说好了,等过完年就把王凤嫁过去,刚好赶在春天播种下地家里缺人,这件事情王凤也知道,所以她更不敢回家了。   在她心里,没有哪里是比家里更危险的。   张玉娇却是松了一口气,等王凤一走,就过来找楼小乔:“我本来想着王盛要是出去,就连带着把她带出去好了,不过去你姐姐店里干活也好,县城里也好离家近,我家老太太很少能去城里,就算想找人也找不到,你是不知道我婆婆疯魔成什么样了,非要把王凤嫁给她娘家兄弟的儿子,那个傻子,原本是想接我家小女儿去他家当闺女的。”   傻子是大舅家里的孩子,如今住在隔壁县城的一个大山里头。   这个舅舅当年就是因为娶不上媳妇,娶的就是亲表妹,结果生出来三个孩子一个夭折,一个却是傻子,还有一个倒是个正常人,但那孩子早早就被拐子拐了。   现在家里就一个傻儿子,沈大娘是怎么都要给娘家这个唯一的根寻摸个媳妇的。   但一般人谁愿意嫁去那种地方,王凤自然也不愿。   她跟沈大娘说过,近亲结婚,才会生出来傻子,这是学堂里面的老师教的。   但沈大娘哪里听得进这个,她娘家兄弟现在身体也不好,要个能干人才能养老,生出傻子那年,他那个媳妇就跟人跑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如今舅舅家可以说是穷困潦倒,他家不仅是需要一个能生孩子的媳妇,也是需要一个能养家的劳动力,更是需要一个能够养老送终的工具人。   ......   两人正在说话,隔壁王盛家也来了客人。   一脸愁苦的男人坐在堂屋里头,由于常年辛勤劳作,这人看着比沈大娘要苍老许多。   但其实,他只比沈大娘年长三岁。   低着头抽完了一根土烟,他才缓缓开口:“我也是厚着脸皮来了好多次了,但凡能给满崽买到个媳妇,我都不想来麻烦你,但你知道的,这几年国家管的严,我去找了那人,他说现在买个媳妇至少要这个数。”   比了个“一”的数字。   这就是一万的意思,沈大娘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一万了,她现在连五千块都拿不出来,但凡有这个钱,她也想给侄子买个媳妇的。   早些年,山里找不到媳妇的汉子就去外头拐媳妇,刚开始女人也会闹,生完娃娃以后都消停了。   可如今女人也学精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骗人进山里的。   沈旺财继续叹气:“满崽现在这个情况,肯定是找不到媳妇的,我也是没办法了,翻过年来他都二十六了,但凡有一点想头,我也不想凤儿嫁到那种地方啊。”   沈大娘捏了捏拳头,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   怪就怪学堂里面的老师,教什么不好教那种东西。   沈家住在那种地方,以前也总找不到媳妇,近亲结婚娶表妹表姐的也不是这一代两代的事了,可只有这一代出了问题啊。   但沈大娘不觉得是什么近亲结婚的锅,一定是那个女人的问题。   其实沈旺财这一代,跟他媳妇关系就更近了,再往上一代是换亲的,也就是傻子的爷爷奶奶,跟外公外婆,是亲生的兄弟姐妹。   一个娶了对方的妹妹,另一家也要给出妹妹来。   这在娶不到媳妇的地方很常见,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一代出了事?   沈旺财就叹气:“其实我也想过,要么收养个孩子吧,等养个十几年就可以给满崽养老了,可我现在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能活几年,我死了不要紧,满崽怎么办呢,他这样的没有人照料着,活不过一年半载的。”   外头的那些疯子傻子到处都是,一年得换好几茬,有些是吃坏东西死掉的,有些是直接被车撞死了,有些是一夜之间消失。   现在沈旺财需要的不仅仅是个能传宗接代的媳妇,更是一个能照料到他小儿子的人。   沈大娘安慰她兄弟说:“你放心,我会好好跟她说说,实在不行一棍子敲晕了给你送家里头去,就这么点事让你跑了这么多趟......”   沈旺财又掏出土烟出来。   剧烈的咳嗽声......   医生说了,他这情况是肺癌,也活不了多久了。   活着那么苦,要不是因为满崽,沈旺财觉得死了也没什么。   医院说还有多久来着,六个月,三个月?   今天他来这里,就是跟沈大娘带这个话来的。   年前,沈大娘把家里头卖粮食的一千多块钱给了他,有了这钱他才有钱去省城瞧病,但知道自己得了癌症的那一刻,沈旺财就不想瞧了,这钱还是留给儿子,家里再种一季粮食,等他死之前把米缸填的满满的,满崽自己会做点吃的,吃完这一缸米,死活他都管不到了。   沈旺财抽完了最后一根烟,起身出了屋子。   刚走出门,就跟张玉娇碰到正着。   张玉娇心情好的很,今天还冲着舅舅笑了笑,快速的瞧了一眼闺女,见闺女还在,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一看到舅舅就会联想到他是不是来家里领闺女的,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   之前沈大娘就是想把她闺女送去给这个舅舅养,她知道是要她闺女给那个傻子养老,但凭什么啊,凭什么要她闺女养老,她当时就不满的叫了起来,对女儿们的看护更加严格起来,不管是哪个孩子,她都舍不得送出去的。   年前舅舅又来了一趟,沈大娘的话头就变了,突然提起来要把王凤嫁过去的话,可把张玉娇吓了一跳。   那个傻子不发疯的时候看着也正常,还会自己做饭,但真发起疯来,跟头野牛一样,还好沈家住在山包上头独门独户,他自己清醒了会找回来。   张玉娇回到屋里,看到大女儿正嘻嘻笑着,低头哄着摇篮里面的小女儿玩,两个孩子都好。   “凤去哪里了?”沈大娘撸了撸袖子:“喊她回来吃饭吧。”   去年冬天母女两个闹了一场,王凤就搬出去住了。   想到前不久才走的舅舅,张玉娇头皮一紧,忙问:“你喊她回来做什么?”   她婆婆不是这么好性儿的人。   沈大娘今天没发脾气,翻倒是异常冷静,竟是撸着袖子要割肉了。   稀奇,以前舅舅来,都会打些秋风再走,今天竟然什么都没带就这样走了,她婆婆要做饭,竟然不留舅舅吃顿饭再走?   张玉娇心里头觉得奇怪,但嘴上却没把怀疑说出口:“我哪里知道她去哪里了,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是我能管得住的,是不是舅舅又跟您提嫁给他家儿子的事情,我跟你说近亲结婚是不对的,他家就是血缘离的太近了才出问题,舅舅跟以前那个舅妈,那是很亲很亲的表兄妹了,生一个傻子还不够,还要代代生傻子吗?”   沈大娘手里拿着刀,本想去割肉的,听到这话就恶狠狠的把刀往木垛子上一甩。   那个垛子是砍柴用的,上面无数个刀痕,剁肉也用那个,张玉娇看多了古装片,每次看见那个就能脑补出砍头的场景,顿时被吓的一个激灵。   她婆婆不会要杀人吧。   “你你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把王盛叫回来.......”   晚上,王凤自然没回来,刚才舅舅来家了,来了没多久就走了。   以王凤的经验,事情越大,舅舅待的时间就越短,下午她在村里碰到了她妈,居然喊她回去吃饭,王凤没搭理她。   还有两天,只要熬过这两天,就能去大乔姐的店里了,王凤只要想到这个,就松了一口气。   但这个时候舅舅来这里,是来做什么呢?   还是提要她去给傻子表哥当媳妇的事?   王凤很怕,她小时候见过傻子发疯的,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暴起,伸出手来就掐住了她的脖子,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疯,没人制得住他,有时候他自己会跑,但跑不了多久又会跑回来。   明明是个傻子,为什么还能找回来。   每每想到这个,王凤都觉得自己是坏人。   下午王凤去了趟县城,在大乔说的那个摄影店门口看了好久,那就是她以后要工作的地方吗?   真好!   现成现在好大了,她妈就算是知道她跑了,也未必能找的回来,以后她就在大乔姐的店里好好干,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楼小乔坐在堂屋里头烤着火算着账,看着一个老实憨厚的汉子从隔壁王盛家走了出来,她知道这八成就是王凤的舅舅。   又是来这里找沈大娘的吗?   楼小乔低下头,继续算账。   撇开王四顺给她的那三万块钱,这一个月她竟然赚了三千多。   她问过楼大乔了,这笔钱够买个国产的女士摩托。   那就买个国产的摩托吧,现在她出门都要带好多东西,有些实在是运不动,蹬单车也太慢了,每次来来回回取东西她都觉得好慢好慢,等有了摩托车,去省城也方便一些,要做生意也不能只在县城。   楼小乔用了个小本本记账,一笔一笔都写在上头。   楼大乔端着一杯热茶,慢悠悠的喝着:“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以前喜欢记笔记,现在就喜欢记账,怎么了赚多少了大老板?”   楼小乔心里头欢喜:“一台摩托车的钱,你说了要带我去看摩托的啊。”   楼大乔答应过她,等那边一开业就带她过去。   两姐妹又说了一会儿话,到吃完晚饭,正打开了电视准备看会儿电视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喧哗声。   有人声音高亢兴奋,好像是说去瞧热闹。   亭亭也从外头冲进来了,跟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妈妈,不好了。”   刚才小帅带着妹妹在外头玩,两兄妹不玩到擦黑妈妈出去找人,是不肯回来的。   楼小乔下意识的以为儿子出事了,“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小帅也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见到楼小乔就说:“不好了不好了,隔壁王凤姐姐她吃了老鼠药。”   “什么?”   楼小乔姐妹两个赶紧往外面跑,只见到隔壁王盛家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还在外围往里头挤,等楼小乔挤进去的时候,只看见王凤痛苦的捂住腹部,在地上打滚。   张玉娇吓坏了,抱着王凤的上半身,王盛在给妹妹灌肥皂水。   刚开始还能灌进去一些,但后来王凤反应太激烈了,嘴巴紧闭着张不开,根本灌不进什么。   围观的村民们有惋惜的,有麻木的,有人兴致勃勃的点评:   “还是这样一下子死不了的好看,还能多看一会儿,上吊的那种一抬出来就断气了,我跟你讲上次有个吃药的也是,在地上滚了半天才死呢,要我说怎么死都好,就是别吃药,太痛啦......”   “我要寻思就一头扎进水里头,死的也痛快。”   楼小乔气的不轻,她是知道这些人嘴碎,但没想到嘴巴这么碎,明明别人都这么痛苦了,他们却看的很兴奋,有些人脸上都毫不遮掩,看人痛苦挣扎的样子,让他们觉得很新鲜。   扫了一圈人群,默默的把这些人的脸记在了心里。   张玉娇也看到了楼小乔,眼泪一下子就飚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回来的时候她都吃下去了。”   沈大娘就站在旁边,一脸的怒色,叉着腰骂人:“生一只鸡还能杀来吃了,生你有什么用,以前我们这一代人谁敢不听父母的话,就你金贵是吧,就你金贵,还敢吃老鼠药,怎么不早些去死呢你。”   她气的身体打哆嗦,甚至还伸出脚去踢了王凤一脚。   王凤已经疼的不知人事了,在地上不住的翻滚,这会儿已经感受不到其他部分带来的疼痛。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骇人,别说这辈子了,上辈子楼小乔也没看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周围至少有一半的人,是当做一场热闹观赏,她心底里涌上一阵悲凉,对这个漠然的社会的悲哀,为已经逝去的原主感到的难过,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要怎么样才能救王凤?   楼小乔见王盛还在往妹妹嘴里灌肥皂水催吐,二话不问就让楼大乔把摩托车推来,这会儿王盛才回过神来,吼叫着让沈大娘别啰嗦了,他一贯两头讨好,既不忤逆母亲,也顺着妻子,对妹妹这样的处境不说漠然,但他也确实没做什么。   很快,楼大乔骑了摩托车过来。   “让让,让开些。”   村里人虽然爱瞧这个热闹,但没人真的会阻拦人送人去医院,只要花的不是他们的钱,谁管那么多呢,楼大乔让王盛把人抱上了车,王盛在后面扶着妹妹,楼小乔则是回去骑上自行车,往县城的医院而去。   才一到医院,就看见守在急诊室外面的楼大乔。   王凤被推到里头洗胃去了,王盛一头大汗,抿着嘴脸色难看的一句话都不肯说。   “怎么样了?”   “医生说先去洗胃,洗完再输液。”来的时候仓促,连医药费都是楼大乔掏的。   王盛还担心治疗费用的事,但好在县城医院收费也不是很贵,进来的时候交了三百。   楼小乔:“怎么会喝药的?”   王盛擦了一把汗,犹豫了一下:“我妈说要么嫁人要么去死,王凤是个暴脾气,两人炒了一架,她就把放在角落里的老鼠药扫到嘴里吃了,我看到了就让她吐出来,但她不肯吐。”   老鼠药,是剧毒。   为什么王凤不肯吐,看刚才沈大娘的表情就猜得出来。   楼小乔沉着张脸:“你妈在旁边骂她吧,话说的还很难听,她不想活了呗。”   看刚才那个样子就知道了,王凤痛的死去活来,沈大娘还伸脚去踢她,那一脚一脚的不像是寻常母女吵架泄愤,是每一脚都到肉到骨头里的狠厉,是恨不得女儿当场去死的决绝。   王凤年纪这么小,她还想不通为什么妈妈不爱她。   既然不爱她,为什么又要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来。   药性很强,好在药吃的也不多,洗完胃以后人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楼小乔姐妹两个在医院待了几个小时王凤才醒来,她看着天花板,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刚才她痛的厉害的时候就在想,原来死也是很难受的,甚至比活着还痛苦,于是她就不觉得活着很辛苦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有人,原来也是有人关心着她的。   “你这个丫头,有什么过不去的,非要这样。”王盛有点心疼妹妹,还有些心疼钱。   医院的钱是楼大乔去交的,总不能不给人家,可王盛摸了身上所有的钱出来,都凑不齐十块钱,听医生的意思还要在这边输液个几天,不过暂时不用再交钱了。   虽说现在已经是九十年代了,生活对比二十年前已经改善了很多,但大部分的农村家庭都少有余钱,这个年代不少人为了生存出去打工,王盛也不是没有出去找过工作,但家里这么多人,花销也很大,一来二去的也没存下来个什么。   可今天妹妹这样闹了一场,倒叫他下定决心了一样,年后一定要出去看看。   “楼小乔,你跟你姐姐说一声,这钱我们肯定会给你,回去我就找我媳妇要。”   “不用。”王凤在身上摸了摸,从里面的衣服里头摸出个很小的布包出来,递给了她哥哥:“这里有钱,你先给大乔姐,可能不够,剩下的以后我自己还。”   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永远就是吃亏的。   这阵子王凤给楼小乔做事,存了一百多块钱在手里,今天这一遭都给花完了。   这些还不够。   王凤的眼睛还看向楼大乔:“大乔姐,你店里还要我吗?”   楼大乔吸了吸鼻子:“你先养好身体,我店里不着急招人,但你要干的话就不能请假了,店里很忙的。”   王凤叹了一口气,还好医生说她洗胃洗的及时,没那么严重,但也要好好休息一阵子。   经过了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寻死了。   还有什么是比死更痛苦的呢?   王盛不善言辞,不知道该跟妹妹说什么,只问她口渴不渴,哪里不舒服,他跟这个妹妹年龄相差的有点大,从小也没玩得到一起过,现在长大了就更加疏远,几乎是没什么话可以说。   王凤摇了摇头,她刚刚洗完胃,什么都不能吃,只觉得疲惫。   王盛跟她说:“等你好了,就出去工作,别回来了,哥也要出去赚钱。”   他也受够了这样了,地干脆租出去,别人能交个农业税就行,在外头打工活钱多一些,他就去广东找个卖苦力的活干,总是比在家出息更大的,等他稳定下来了,就把媳妇女儿接走,至于他娘爱怎样就怎样,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王凤长到这么大,哥哥也没跟她说过这些话,他叫她别回来,可听着却叫人无比熨帖。   她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握紧了哥哥的手:“你把嫂子也带出去吧,一家人怎么都要在一起,以后你们都在外头,过年也就不会再折腾回来,也是能省下一大笔钱的,等孩子大些能读书了,嫂子也能做点事了,家里就好了。”   王盛是个没脑子的人,但有一把子力气,在外头哪怕扛大包呢,都有四五十一天,总不至于饿着妻儿。   这年头出去打工的人,出路比在地里要强多了。   楼小乔姐妹两个看王凤精神也还好,就先回家了。   摩托车声音一到家门口,张玉娇就跑过来问小姑子的情况,听到她没事,总算也是松了口气,刚才他们走了,沈大娘发了好一通脾气才罢休,她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沈大娘盯上她女儿。   张玉娇白着一张脸:“我也是怕死了,我现在出个门都怕她把孩子抱走,你知道她刚才跟我们说什么吗?”   她以为,婆婆会在乎王凤。   王凤也这样以为。   可就在她疼的七窍升天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母亲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的。   在那一刻她居然想通了,张玉娇也想通了,以后自己心疼自己。   楼大乔带着王凤去医院以后,沈大娘还在埋怨楼大乔多管闲事,觉得王凤是做给自己看,她一点都不怕女儿死,甚至都没有想过女儿真的被自己逼死了会怎么办。   心怎么能硬成这样,张玉娇想不通。   “我想过了,先让王盛出去,等他安定下来了,我就把孩子们放在娘家,跟王盛一起出去打工。”   这会儿,把孩子丢在老家,大人出去打工,农村很多人家里都是这情况。   生存都有困难了,真有条件谁不愿意把孩子带在身边呢?   楼小乔犹豫了一下:“那你要想清楚了,孩子还是要自己带着好一点,放在娘家就真的靠得住吗?”   张玉娇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啊,但王盛一个人打工养不活我们三个的,我想早点出去,多存点钱,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要是能进厂挣钱,多寄点钱回来,他们会帮我好好带着孩子们。”   这就是她想出来的办法。   “拜年的时候我回去跟我娘商量过了,只要有钱她还是会帮我好好带着的,大的这个也可以上幼儿园了,也就带一带小的。”   短短的几个小时,张玉娇想了好多,之前不敢迈出去的那一步迟早也要迈出去的。   自从楼小乔穿过来以后,张玉娇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没想到还没处好她就要离开了。   居然生出几分不舍来,楼小乔狠狠的握了握她的手:“这样也好,但孩子们大一点了你们还是要想办法自己带在身边,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跟你们不亲的,孩子们跟着你们才不会被欺负。”   留守儿童的各种问题,几十年以后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张玉娇精神一震,家里的腊肉都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再带些给娘家,有了好处他们才会好好带孩子,她手里还有些钱,幸好还有些钱,年前卖掉的一百多斤腊肉让她手头宽裕了不少。   有了这笔钱,她跟王盛可以出去好好闯闯,就这样决定了。   王凤出院以后,休息了两天,就去楼大乔的店里报道了。   阿华还没过来,店里面乱糟糟的没人收拾。   楼大乔看着脸色苍白的王凤:“你好了吗,不需要多休息几天?”   王凤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休息过好几天了,在村里待着我也没别的地方去,先帮你把店里收拾一下吧。”   有人看到了王凤这个样子,笑着跟楼大乔说:“你这个老板也真是的,人家身体不好就给人放几天假,这样子怎么上班。”   王凤顿时就紧张起来,她不上班就没地方去,没地方去就要回到家里。   大哥不让她睡草棚子里了,这几天让她待在家,但家里的氛围让她整个人都不舒服,吃饭的时候她妈就摔摔打打的表达自己的不满,虽然一句话都不说,但给人感觉跟压抑了。   王凤求助般的看向楼大乔,目光里充满了祈求。   楼大乔走去后头:“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注意一点,今天把店里稍微收拾一下就行,觉得不舒服就要休息,不要在我店里晕倒了我可负不起责任。”   王凤知道了,这是老板娘收下她的意思。   虽然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比起大热天的下地割稻子,比起在玉米地里掰玉米棒子,这些工作都算不得多难。   她先把店里简单整理了一下,让楼大乔看看东西该放在哪里,就在心里默默的记好东西该放的位置,做好了这些,她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中午就没做饭了,楼大乔在外头买回来的花卷跟白粥,两人吃完饭了又各自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王凤继续收拾。   楼大乔在暗房忙了一个下午,等从里头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被收拾的相当干净了。   柜台的玻璃,外头的相框,都让人用干净的抹布擦了一遍又一遍,看着就很清爽。   这个季节,水还是很冷的,王凤擦完这些,依旧虚弱的身体有些撑不住,就坐在椅子上休息,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店里的照片,原来这就是艺术照,是婚纱摄影,村里也有人结婚拍过结婚照,简简单单一张,但因为穿着婚纱,哪怕是背景墙的青山绿水假的跟什么一样,她也觉得很好看。   可楼大乔拍的照片更好看!   原来大乔姐这么厉害。   楼大乔哑然失笑:“看什么看?”   王凤害羞的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很好看,比我们村里人拍的都好看。”   楼大乔有些自豪:“那是自然,我们这个婚纱店是这个县城第一家,你对拍照感兴趣?”   王凤扫过那些照片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艳羡,又摇了摇头,这些离她太远了,她现在需要把这份工作干稳定了,来之前大嫂跟她说,在外头要勤快些,大乔姐虽然很温和,但更是老板,对她也要恭敬一些,在外头做事只要勤快,老板就会喜欢。   这孩子还太小了,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呢。   楼大乔清了清嗓子:“这几天还没什么客人,你就先在店里熟悉熟悉,东西怎么整理我今天跟你说了,还有些规矩我要跟你说,我的暗房你是不能进去的,也不需要你打扫。”   王凤点了点头。   楼大乔继续说:“接下来我告诉你日常要做些什么,早上我们店是九点钟开门,开门之前你要把店里收拾好。”她环顾一圈,指着店里说:“就今天这个标准,相框脏了要擦,店里乱了要整理,另外就是外头有客人来买胶卷,洗照片你也要接待,价格在这里,你多熟悉熟悉。”   事情很多,她怕王凤一天记不下来,先把日常要做的事交代清楚了,另外是一张价格清单。   这也是楼小乔跟她说的,价格做到透明些,找个打印店把价格表打出来,就贴在店里,来这里的客人能自己看到价格,一目了然,新招来的员工也不会因为记错价格被罚......以前有个员工就是因为总算错账被开除的。   王凤看了一眼彩打过塑的价格表,虽然说里面的六寸七寸过塑什么的她不懂,但字她是认识的。   点了点头。   楼大乔松了一口气,这姑娘没想象中那么木讷,有几分会看人眼色。   这种能力有些是天生的,有些则是日积月累。   她店里的事情多又杂,不然为什么走了这么多人,最后一个都没留下来。   楼大乔最后摸了摸鼻子:“咱们店里还有个叫阿华的摄影师,咱们三个人的饭可能需要你做一下,我俩吃的简单,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每天要一个荤菜或者一个半荤,菜品你自己想,店里所有的进进出出都要记账,买食材的钱就从店里的账目里面出,至于早餐就不用做了,早餐的餐标一个人一块钱,这条街有卖包子的,也有卖米粉的,你自己出去吃,也记账,都明白了吧?”   早上还能拿钱出去吃?   王凤有些懵。   楼大乔:“早上叫你出去吃并非是我人有多好,每天早上的事情最多,不能为了做饭耽误正事儿,也不要想着前天的剩饭剩菜留着早上随便吃一口,我这店里可没有冰箱的啊,这个天气也还好,等到了夏天东西隔夜肯定会馊,而且容易招老鼠,我这店里这么多胶卷和摄影器材,给老鼠咬了不停当。”   王凤表示懂了:“我一定会把店里的卫生搞好的,争取不让店里进老鼠。”   楼大乔:“......”   也行,就是这个意思吧。   才一两天,也说不好这姑娘干不干的了,先用着呗。   王凤这一跑去工作,隔壁沈大娘没少跟儿子媳妇吵吵,气氛更加紧张。   本来王盛是想跟他妈提前商量一下出去找工作的事,这下也不敢讲了,私底下把票买好了,连行李都收拾好了,王盛两口子把还托付给了丈母娘,去县城看了一眼王凤。   此时的王凤已经在店里干了两天,非但没有把她累到,反而让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眼睛里散发出来异样的光芒。   “嫂子,大乔姐今天还夸我了,她说我做的饭很好吃,还说我卫生也搞的很好,我一定会努力表现的。”   张玉娇很少看到小姑子这个样子,像她又不像她。   这难道就是工作带个一个人的改变,会让人变得这么大吗?   才短短两天时间啊。   来之前,张玉娇甚至有些害怕,她怕看见小姑子会跟她说想回去了,怕辜负了楼家两姐妹的一片好心,当她看见这样的妹妹,心情顿时就不一样起来,甚至连出远门的恐惧都没有了。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成为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   张玉娇也笑了:“行,你好好干,既然你们老板相信你,你也要好好表现,别被人看扁了,你这份工作得来不容易,你得感谢人家。”   王凤狠狠地点头。   张玉娇又说:“你也别听外头的人说在外面赚多少,我看你在这里干着也不错,我跟你哥哥出去一趟,火车票都要七十几块钱,来回一趟都要一百五,我都生怕找不到工作还要回来,到时候车票钱都要搭进去。”   “不会的。”王凤笑着说:“外头的工作机会也很多,要是没找到合适的,就先找个凑合的先干着,我听小乔姐说,在外头做服务员洗盘子一个月也有八百块,就是辛苦一些,不过哥哥有力气,嫂子你人也好,长久看一定能找到个好工作。”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碰到她的老板这么好的人了。   王凤决定在这里好好干下去,以后她也要混出个名堂出来。   在这之前,她得先做好最简单的事情。   这也是来之前小乔姐跟她讲的。   王凤走了以后,家里就没人帮忙了,事情顿时忙了许多,楼小乔只能请张玉娇白天来家里坐镇,张玉娇还有几天才出远门,这几天楼小乔带着家里剩下的一些青菜跟腊肉,跑去印刷厂跟卷烟厂门口一卖,这一波生意也算做完了。   楼大乔带着她去摩托车行,挑了个最便宜的女士摩托。   价格比之前的预算高了些,四千多,但比男士摩托骑着轻便许多,更适合楼小乔这样的女士骑行。   办好了手续,楼小乔试着骑了一下,她以前也是骑过这种电瓶车的,比那种电瓶车动力是要好很多,开起来突突突的特别有劲儿。   这也够楼小乔用了,自行车都可以加工一下挂上两个框子载货,摩托车也自然能改装的,摩托车行直接给她在后面挂了两个更大的框子,把后面的行李箱也取掉了,更方便放东西。   摩托车一买回来,楼小乔就决定带着那箱子信笺纸,去县城一中碰碰运气。 第29章   最开始拿到这批纸的时候,楼小乔本来想着等开学去大学摆摊卖。   大学开学季嘛,作为一个穷逼学生,她以前一到开学季就摆摊,日用品学习用品包括锁头,什么都卖过,可以说非常有零售经验就是了。   但无意中见到了村里好几个面如菜色的高中生,思路突然就转了个弯,大学生哪有高中生用纸多啊。   县一中在县城中心位置,这个学校补课多,高三生初八就开学了,初七那天楼小乔刚好把腊肉卖完,初八一早上就开着摩托车,运了那一箱纸,跑到了一中门口。   因为是第一天报道只是发书,时间还是很宽松的,刘晃刚到学校门口,就碰到了同班同学贺文瑞,一个寒假才放了半个月时间而已。   “累死了,还以为过年能轻松个几天,结果我爸给我整了一套复习资料,说是省城的的老师整理的,让我做了一整个寒假,我现在脑子都是懵的,好想快点考完,考完我要睡上三天三夜。”   “我不也是一样,就过年那一天给我看了天电视。”   贺文瑞也吐了一肚子的苦水,两人走到校门口,看见有几个人拿着信笺纸走了过去,两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几乎是人手一本,什么时候学校统一发纸了?   “你这个纸哪里来的。”   “前头买的啊,可便宜了。”那个同学指了指校门口的位置,顺手扬了扬手里的纸:“我一口气买了四本,这回可以放肆打草稿了。”   学校大门口不远处围着一圈人,两人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一个女人面前摆着一箱子纸,她正拿着纸一边吆喝着,一边数钱找钱,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周围都是人吵吵问价的声音,几乎都听不见她讲了什么。   两人好不容易才凑近了些。   是那种单位上的信笺纸,这种纸的大小拿来打草稿正好,今天来的不少都是高三生,这些人平常都用得上大量的草稿纸,平常都是拿本子打草稿,但作业本也不便宜啊,两毛三毛一本,很快就用完了,这种信笺纸A4大小,打草稿列长公式画图都很好用。   “一块钱一本,一块五两本,今天这些是专门给你们高三生的优惠。”楼小乔卖力吆喝:“一块五两本了,今天就这些,卖完就没了。”   这种信笺纸厚厚的一叠,一本有八十张,算起价格来比两毛钱一个的作业本要划算太多了。   当然学生也觉得很便宜。   也有别人这么问,楼小乔一边说着话一边解释道:“这一批纸是印刷厂印了抬头的,人家不好卖低价处理给我,这要不是处理品能这么便宜吗,你看看这个纸的厚度,正反都可以用,做笔记打草稿都好用。”   也就合理解释了为什么会这么便宜。   不过这种信笺纸大多数都是单位定的,外头的文具店里也很少有卖,班上也有学生会带来学校用,但一般宝贝的跟什么一样,一张一张都用的很珍惜,就算是打草稿,也舍不得放开了用的。   是的,就算是父母有单位的,单位也不会经常发,能多余出来给孩子用的,那也都是父母省出来的。   贺文瑞从口袋里面掏出三块钱来:“我要四本。”   那女人给了他四本,贺文瑞摸了摸纸张,用的材料很好,他跟刘晃说:“这纸好,我爸单位就是用的这种纸。”   刘晃则是颠颠厚度,说:“比买本子划算,厚度还可以,我要多买几本,拿回去送人。”   他还有个堂弟,在三中念初三,也可以给他分上几本。   再说了,高三的草稿纸怎么都不嫌弃多。   本来带来了五百本信笺纸,以为要卖上很久的楼小乔,没想到到了门口一吆喝,几乎是以人手四本六本的速度在卖,整个高三有六百多号人,只有前面到的那一批买到了,有些人到的晚了,或者在学校听到了风声从里头出来买,等到的时候都没了。   都读到了高三,又是在县一中就读的,除了家里条件特别差的,谁家不会多给孩子些生活费啊,买文具的钱自然是算在里面了的,所以这些学生出手都大方,就算有人磨磨唧唧的犹豫,一看到同学疯了一样的抢,也都舍得掏钱来卖。   没买到的一阵遗憾,一个个的找楼小乔追问:“姐姐,这个本子你家里还有吗,再弄一点过来卖呗,我们学校不光有高三,过几天高一高二也开学了,大家到了高中都要用草稿纸笔记本的,你来我们这里卖肯定好卖。”   “就是啊,你下回什么时候来?”   一箱子纸进货价格就两百,转手几卖了三百七十五,转眼就赚了一百七十五!   这可比卖腊肉要赚钱太多了,出货速度也快。   现在换成了摩托车,一次载两箱都不是很费力。   楼小乔都没带犹豫,就问了他们的上下学的时间。   上学是六点,别说她起不来,就是能起来学生早上也是赶时间的,那会儿不适合摆摊,然后就是下午放学能出来一会儿,晚自习大概晚上八点半放学,这个时候也能再摆上一会儿,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就跟来的这些同学们说:“那我今天下午和晚自习都来这边摆摊,你们也帮我宣传一下。”   没买到的有些遗憾没早点来买,买到了的刚才也在后悔买少了,听说楼小乔下午还来,这些学生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我们不上晚自习,应该是下午六点左右放学,姐姐你要来就早一点到,五点半来正好,你今天会来吧?”   现在先去印刷厂收纸应该是赶得及的,楼小乔点头应下。   有了摩托车干活就方便多了,不仅速度快,载东西也不像以前那样费力气。   从县一中到印刷厂,自行车骑再快也要半小时,摩托车开起来也就是十来分钟的时间,这样算下来卖个二十几箱纸,一台摩托车也赚出来了,楼小乔到的时候,厂里已经开工上班了,比往常要热闹些,她先去门岗跟看门的大爷打了个招呼,就问起厂里的情况来。   大爷叹了口气:“过完年越来越差了,现在你想做我们厂里的生意怕是不好做咯。”   他以为楼小乔还想来这边卖菜。   大爷的儿子儿媳都在厂里,全家吃的都是印刷厂的这碗饭,以前厂里好的时候那也是风光无限,不好起来全家都要凉凉,这些年国人没养成储蓄的习惯,尤其是这种生在国有企业的,从出生到死亡前些年都有厂里做后盾,从没想过如今会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咱们厂子可是老牌的印刷厂,以前整个省有一半的地方都找我们拿货,上千个职工,现在说要下岗,大家都是在厂里干了几十年的,最少也干了几年了,给谁下岗才好呢,下岗了怎么过日子呢?”   老人家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他老伴儿见是楼小乔过来了,也以为是过来卖东西的,过来跟她说话,听到老头在叹气抹眼泪,就知道说的是什么事了,像他们这样全家都在一个厂子里的现在整日过得惶恐。   听说楼小乔是来找杜娟,老太太就去自告奋勇帮忙找人去了,楼小乔就跟老头闲聊。   说起这个厂子的辉煌历史来,没人比门卫大爷更了解,这个厂是五六年办的,起初全省大面积搞扫盲运动,纸的需求量一下子变得很大起来,这家小小的造纸厂,就此诞生了。   起初只有一个小小的造纸作坊,只生产一些最基础的书写纸,后来渐渐地做大了,厂里也接了新的业务,开始生产起草纸。   再后来书写纸生产出来,需要自己印刷装订,又成立了这个印刷厂。   印刷厂比造纸厂的规模要小一点,也有几百号工人。   造纸厂的位置更偏远一些,那边工人数量上千。   大爷指着更远的地方说:“那边就是造纸厂,最早咱们省里的作业本,印刷的教材,可都是咱们厂子里出的呢,六七十年代咱们厂子可是全省排名很靠前的大厂,那会儿底下的县市供销合作社都来咱们厂里拉货,当时排的队伍,都排在马路外头。”   老爷子的情绪很快就沉浸了进去,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厂里的看门大爷,但送儿子来上班的时候看到过那个场景,儿子能考进这样的厂子里上班,他也是由衷感到骄傲的。   作业本、信笺纸、草纸、油纸.......这几样就是这个厂子里销量最好的,以前来拉货的拖拉机,每次走都是要运走满满一车。   反正也是在等人,楼小乔也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老爷子也是很健谈的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现在的草纸不好卖。   “早年不都是用草纸吗,咱们厂子里的草纸的销量是最好的,可去年你知道吧,都备好货了,到了年底都没人来拉。”老头一听就叹气:“这下好了,满满一仓库都是备的货,我儿媳妇是管销售的,被领导直接罚了两个月的工资,咱们什么时候这么为难过啊。”   楼小乔顿时就懂了。   这几样都是以前很流行,放在现在很落伍的东西。   作业本做不过人家新厂子的价格,信笺纸又是专门给单位定做的,现在很多单位自己都过不下去了,谁还要买这种东西,至于草纸,这几年也开始出现了卫生纸,虽说现在的卫生纸生产工艺比较粗糙,但还是把草纸挤下了历史的舞台,油纸则是满满的被方便又便宜的塑料袋取代了。   这个厂子还真倒霉啊,怎么尽生产一些滞销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杜娟跑出来了,一看是楼小乔顿时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她猜的没错,楼小乔正是来拿货的呢。   “哎哟,我等了好久,你总算是过来了。”   楼小乔一笑:“这次想找你多拿一些,但我也不想天天过来,你看你身边有多少人要卖的,帮我问问。”   杜娟眼睛一亮:“你都收?”   楼小乔略一思索:“我就算想收也没有那么多钱都收走,你先帮我问问,十箱左右。”   这个年代的人跟杜娟这样热心的不少,听说楼小乔要收走十箱,杜娟撒丫子就往厂子里头跑去了。   过了一会儿,杜鹃回来的时候,跟着她一起出来的有十来个人,一人抱了一箱子的纸,有十二箱。   杜娟有些歉意的说:“他们非要跟着一起来,你看看能不能多收走一箱,我跟他们说了,一箱再给你少五块钱,一百九十五成吗?”   有人收谁都不想搬回家,索性商量了一下,一人少要个五块钱十块钱的。   多一箱少一箱都无所谓的,一箱能少个几块钱,楼小乔觉得也行。   于是十二箱她都收下了,但这么多她一次性搞不回去,于是跟门卫大爷商量了一下,把纸放在他这里先,她得分批运回家。   大爷也是个热心人,她也是给厂里职工解决困难:“都放在我这,大爷给你看着。”   楼小乔又说了一堆好话,大爷不光给她当保管员,还很热心的帮她把纸绑上车,这里可以放半箱,那里可以放半箱,后面还能捆两箱,一车上竟然能放满四箱,绑得也很结实,楼小乔不由得感慨,你大爷真不愧是你大爷,真牛。   这一天折腾下来,楼小乔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累,反倒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   刚刚到家,张玉娇就带着孩子上门来找亭亭玩。   因为很快要出远门,张玉娇的心情复杂。   这几天她几乎都跟女儿们形影不离。   亭亭一见到张玉娇的女儿王妙琴,就欢欢喜喜的跑了过去,妈妈从县城回来给她带了一套七巧板,她想邀请小伙伴一起玩。   “这个这个,咱们一起玩吧。”   两个小姑娘一般大小,很快就玩到一处去了。   小帅最近被拘在家里学习,脸色痛苦的在做一套练习题,张玉娇也凑过去看了一眼,上面全是字,小帅要给这些字注音,她看得眼睛都花了,小帅竟然写的飞快的,这孩子真聪明。   “我今天去把火车票买好了。”张玉娇抱着孩子,去看楼小乔在忙什么,见她家里堆着一大箱子一箱子的东西,觉得好奇极了,楼小乔怎么这么能折腾呢?   楼小乔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张玉娇说:“正月十三,我听说刚过完年,厂子招人的多,不会找不到工作吧。”   楼小乔只是略一思索:“怎么可能,现在找工作没早几年那么困难了,广东那边的厂子多,只是待遇好的厂子不多,你跟王盛没什么经验,先找个差不多的厂子先干着,要是有更好的,再换就是了。”   她记得八十年代开始的不少人往南边跑,那会儿沿海城市的厂子不多,招工很严格,大量的农民工往南去,被人随意挑选,可如今沿海城市好多厂子,有些大厂的待遇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张玉娇两口子能不能进得去了。   不像张玉娇这样的人,楼小乔是真正经历过那些历史的,她知道工作不难找,只有好工作难找。   张玉娇又问:“那你说进什么厂子好?”   楼小乔仔细想了想,这个年代环保抓的不是很严,她能给的建议就是不要进污染大的厂子了,她大概列举了几个行业出来,严明利害,对张玉娇说:“有些厂子哪怕收入高,也不要进,有的有辐射,还有些有污染,你可别小瞧了这些,万一钱没挣上几个钱,还染了一身病就得不偿失了。”   张玉娇一听恍然大悟:“我知道我知道,我娘家村里就有个人,回来的时候说是得了癌症,跟他同一个厂子的好几个人后来都回来了,也说是身体不好,回头我去送孩子的时候问问他进的是什么厂。”   当初得了癌症,村里人还有些说闲话的,只是人病的这么重,走的也快,还不等流言蜚语传过去,人就没了。   白血病在当时几乎是不治之症。   说完有些庆幸的拍了拍胸口:“幸好问了你,还是你在外头时间长有见识,这要是我跟王盛过去,看到人家工资高的厂子,想都不想就去了。”   她不觉得楼小乔说这些有什么不对,毕竟楼小乔在外头打了四五年的工,比一般人多些见识也是很正常的,她把楼小乔能说出这些话,都归结为楼小乔在外四五年的见识上去了。   两人又聊了许久,楼小乔有些怅然,张玉娇是她在这个村里为数不多的朋友,现在连她都要出远门了。   不过这是好事,应该祝福对方的。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楼小乔提到最近晚上要去做生意的事,希望能请个人照看家里。   “时间不长,都不耽误白天的事儿,我是晚上八点出门,这人六点来十点走,人要求耐心些,负责一些,人也要老实些,还要能干家务,给孩子洗完澡洗衣服,家里收拾收拾,你有合适的人介绍吗?”如果以后要出去做生意,家里是要长期请个人了。   张玉娇略一思索:“我帮你寻摸寻摸。”   楼小乔:“我急。”这几天就要出去了。   张玉娇笑:“行,我出门前先帮你顶着,这几天你只管出去,家里和孩子们我帮你照看着。”   楼小乔打算晚上带三箱纸过去卖,于是跟张玉娇商量,让她今天晚上就开始帮忙看孩子。   “今天学生不用上晚自习,我得早点过去。”楼小乔看了一眼时间:“晚饭来不及做了,你帮他们随便煮一点。”   张玉娇怕她晚上回来不安全:“你一个人出门要不要紧?”   现在的治安确实没那么好,搞不好半道上还有抢劫的。   楼小乔想了想:“我这车还算快,除非别人也骑着摩托车抢劫?”   真要有人在半路上拦路,她可不是会心慈手软的人,直接开车碾过去。   她跟张玉娇说:“要是我回来的晚,你就让他们先睡吧不用等我。”   骑着摩托车,到印刷厂门卫室先搬了三箱纸。   门卫老爷子帮她把纸绑好,又问她剩下的几箱什么时候来拿。   “我明天再运三箱。”楼小乔掏出一个塑料袋:“麻烦您了,刚好家里菜园里面的小白菜好了,摘一点给您尝尝味道。”   也不好总麻烦别人,但送别的总有一种太刻意的意思,临走之前楼小乔才菜地里头随手抓了一把青菜,楼小乔说:“家里别的没有,青菜倒是也多,您别嫌弃。”   老爷子看过那一把菜,都是刚从菜地里面拔的,特别鲜嫩,够吃上个一天的了,笑眯眯的接下了。   楼小乔从这里离开,转身去了县一中,刚好赶上学生放学的时间。   陆陆续续的有人从学校出来,楼小乔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把纸从车上卸下来,打上了“促销”的大纸牌。   很快就又有人来看了,有人是早上买过以后觉得好,帮同学带的,有人是想自己囤上几本后面接着用的,人多起来的时候,楼小乔只够时间收钱,东西让他们自己挑,看好挑好,忙了一个多小时,她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以前只听人说过这个时代很挣钱,万万没想到来钱这么快,这可是零售,一天之内卖掉了两千本,利润更是高达七百块,等到收摊的时候,楼小乔还在兴奋的发抖。   钱,全是钱。   见这个纸这么好卖,楼小乔赶着晚上又去了趟印刷厂,让门卫给杜娟带话,这次她要二十箱,明天她来厂里收货。   晚上出去卖货也就是这么一段时间的事,搞不好过段时间又是要白天出门。   请人可能是个长期的事,楼小乔找到了张玉娇,跟她商量:“要不干脆你跟我干吧,我一个月给你开四百。”   连楼大乔都跟她说过:“你要懂得花钱请人,像王凤很能干,店里给我收拾的利利索索的,也没那么多幺蛾子,要我说你请人不如请她嫂子,离的近叫人也方便一些,而且还知根知底的。”   当初她跟王凤开口,也观察了好几天。   事实证明楼大乔的眼光真不错,王凤现在在她店里做的很好,比以往任何一个亲戚朋友介绍的都好。   “你家里能长期要人?”张玉娇瞬间很动心,倒不仅仅因为钱,还因为楼小乔的这个工作太具有性价比,有谁能拒绝一个离家这么近的工作呢?   一个月四百五,就算不用王盛赚的钱,她也能养活自己跟孩子们了。   这么多工资,换做以前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楼小乔给她开了,不用出门太远,也不用跟孩子们分开,她怎么能不动心呢?   张玉娇只是犹豫了一瞬间,都不用跟王盛商量,就同意了。   好在王盛听到她不过去了,也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一起出去是好,但两个人都没有收入,万一挣不到钱怎么办?   现在张玉娇能有个稳定的工作,王盛再出去就有底气一些。   现在张玉娇很珍惜这份工作,只要楼小乔有需要,随叫随到。   请人的事情很快定下来,楼小乔在外头跑的也更勤了些。   就因为这,楼小乔离婚以后分到的钱,已经水涨船高传到了五十万。   楼母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的,心里头跟猫抓狗挠似的,急吼吼的去找楼大乔。   也是稀奇,以前觉得不好拿捏的大闺女,现在倒成了楼母打听消息的对象了,楼母直接开口问:“你小妹现在出息了,居然家里要请保姆,多大点家业啊,就要请保姆了?”这么有钱怎么没看分点给她这个老母亲。   楼大乔最近在给店里该风格,她听从了楼小乔的建议,跑了一趟广州,进了好些衣服来,最近在整理这些衣服呢。   忙的鸡飞狗跳的时候,楼母突然冒出来这么一遭,让楼大乔好不郁闷。   “您也真是搞笑,前段时间她过不下去了,还去徐家帮工的事情您怎么不说,她要是真有大几十万,还用摆摊儿挣钱?”这衣服是好看,但是做工也是真粗糙,线头都不知道多少了,这一天下来王凤都没搞完,楼大乔也在旁边帮忙,一边挥舞着剪刀一边讲:“您就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她没发大财。”   楼母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发言就生气:“我是想她不好的人吗,好歹我也是她亲妈,她过得好我自然也高兴。”   线头剪多了心里也很烦躁,楼大乔坐在这里干了一天了,那股子无名火也跟着蹭蹭蹭上来了。   当初是谁不让小妹离婚的,怕小妹离了婚要回娘家,成了家里的拖累。   许晶晶更是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在家里放话,要是楼小乔敢离婚,她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结果呢,楼小乔离了婚,分了钱和房子的事情一传出去,本来反对口号叫的不要太响的娘家人纷纷的贴了上去,一个比一个脸皮都厚,嫂子就不说了,毕竟也不是亲的,但作为亲娘,楼母这样就过份了。   楼大乔都不想数落她这个亲妈,当初楼小乔生了老二亭亭,家里的婆婆又是个瘫子,没人伺候她。   当时楼大乔亲自上门请人,好话说了一箩筐,楼母过去走了个过场,伺候了三天就回来了。   最后还是楼大乔请了个村里的媳妇伺候的。   那个时候当亲娘的说什么了,又担心过女儿在婆家过得不好了吗,现在倒是秀起关心来了。   “你要是打她钱的主意,我告诉你她没钱。”楼大乔直言不讳:“她现在在外头起早贪黑的做生意,您要是真想要钱,就去给她帮帮忙,指不定她能一个月给你点钱,但你要是张嘴就要钱,我不怕告诉你,就算跟您把关系搞僵了,对她一点坏处都没有,您还是想想怎么跟她把关系搞好一点,过年过节她还能给你买点东西给点钱。”   说到这个楼母就更生气了,过年她拿过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又搬了回去。   现在一个两个的脾气这么大了是吧,还说不得了是吧。   楼母自然是不能丢下自己家里的事,跑去给女儿干活,万一她不给钱呢,哪有亲娘老子给女儿干活,还要计较钱的,万一她不给,自己不是亏大了,她有自己的小智慧。   不过,有了楼大乔这一提醒,楼母倒是不敢去找小闺女要钱了。   只是她这一到家,许晶晶听说楼小乔家里要招人,顿时就起了心思。   一个月好几百,这钱也不少了。   许晶晶这一动心,就跟楼毅商量去了。   “都是自家人,你说为什么招人不先找咱们自家的人?”   许晶晶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要是干活还能把女儿带上,那边孩子多也不耽误带孩子,一个月还能挣四百,再说了去妹妹家干活,跟去旁人家还不一样,最起码自由度也高,做不好妹妹也不好意思讲她。   楼毅用那种看奇怪人的眼神看向她:“你去给她打工?”   许晶晶点头:“我去给她打工怎么了,她只要给我开工资,我给她干活也不丢脸啊。”   听说妹妹发了大财,捞不到一点好处,她是不会罢休的。   两口子商量了一宿,第二天两口子联袂到访。   一听说许晶晶是来这边找工作的,楼小乔就笑了,直接问她:“我这里可是要一天干八个小时十个小时的活,有时候我晚上出去摆摊,半夜才能回来,我回来了你才能走,你确定能干这个活,大半夜的你真敢跑回家去?”   她这里可没有富裕的房子给许晶晶睡。   楼毅见堂屋里头堆着一箱子一箱子的都是东西,便知道妹妹最近是真的在做生意,他还看到楼小乔买的摩托车,好家伙那个女士摩托一台最少要四千多,他心里就起了酸水不是滋味。   大妹发财也就算了,小妹发财也不带带他?   别看楼毅这人长得人模人样,实际上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就是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多大了早上起来还是楼母给他穿衣洗脸,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后来楼大乔给他托关系找了公司做保安。   就这份工作,楼毅都干不了。   没干几天,楼毅就因为上班打瞌睡,让几个小偷溜进去,被单位给开除了。   然后楼毅就开始了四处找工作的生涯,不管在哪里干,都干超不过两个月,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是疯狂吐槽别人,反正别人都有问题,就他没问题,全世界都欠他一个道歉。   楼小乔正在点数,听到这话猛的抬起脸来。   “你让我带着你发财?”   不是她看不起楼毅,他还真干不了。   现在楼小乔到处跑出去摆摊,不仅是新都县城,她还去隔壁县,有时候回来都很晚了。   一般学校里也就一波卖的火热,后面生意就会慢慢的差一些,到后来会趋于平淡,所以楼小乔最近想找个学校附近的文具店或者小卖部,把货铺下去,自己供货赚差价。   一趟就是去摆摊,现在她找了几个更远一些的中学,一天摆摊能卖掉两箱纸,这段时间已经从印刷厂拉了好几趟纸了,这一次她又去印刷厂收了二十几箱,一口气是拉不回来的,本来她想找个车帮忙运,但这年头村里的车少,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   如果不用频繁去印刷厂拉纸,她一天能卖更多趟。   其实楼小乔之前就有了要请人的心思,只是这个活儿可是个累活,一般人干不来。   “你看到我这一箱子纸了吗?”楼小乔指着那些纸说:“也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挣钱,印刷厂门口,拿我的条子搞回来,一箱子我给你五块钱,但我要提醒你,这一箱子纸二百,弄脏了弄坏了我都不要了。”   楼毅眼睛一亮,目光炯炯的扫向那个箱子。   楼小乔轻笑,本来二十几箱纸,找个拖拉机运也就是五六十块钱的事,但她决定要给楼毅找点事做,多花点钱她也愿意。   “有多少啊一共?”不光楼毅,许晶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莫大的商机。   “二十几箱。”楼小乔笑了笑:“一箱子上百斤哦,你确定你能搞回来?”   第一次她用自行车拖回来都快踩到脚麻了好嘛。   而且死物要比活的东西沉,抱着上百斤的东西,比抱着上百斤的人可沉多了,不然怎么叫死沉死沉呢?   楼毅拍了拍胸脯:“能,我能。”   楼小乔:“门卫室那边还有二十几箱没运回来,我一天大概要卖三箱,你要是能把这个活儿干了,一天也有十五块钱,不比打工轻松自在,不过我说明白了,你去运东西可以,但不许打我摩托车的主意。”   楼毅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连许晶晶都发话了:“妹妹,你这不是为难人吗,这么沉的东西,让楼毅用自行车拖啊。”   楼小乔翻了个白眼:“最开始我也是用自行车拖的,我怎么搞回来了的,你一个男的难道搞不回来?   而且摩托车我自己要用,要用摩托车运我不知道自己来吗。不怪我不关照你,来回跑一趟也就是四十分钟的事,运完二十箱最多花两天功夫,要是你们两口子一起,一天就搞回来了。”   请你们一定要加油哦。   讲的好有道理,楼毅两口子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楼毅咬了咬牙,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了。   不光为了这二十箱的钱,还因为楼小乔说她以后每天大概需要提三箱的货,三箱子货运回来,一天就是十五块,不比在外头打工容易吗。   夫妻两人出了门,就开始商量起来。   许晶晶怕楼毅的懒病又犯了:“我陪你一起去,咱俩一起。”   二十几箱纸,就是一百多块钱,她也怕丈夫抽懒风。   ......   小帅在一旁竖着小耳朵,偷偷的听着,等舅舅出门了才冒出头来。   楼小乔看着两个小脑袋探出头来,又缩了回去,就知道家里这两个小家伙在听着呢,等人冒出头来她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小家伙对家里的事情还挺关心的。   “妈妈,你怎么让舅舅帮咱们家干活啊。”小帅以前听人家说过,舅舅干活可懒了:“咱们请别人干,不是更好吗?”   亭亭突然抬起头来:“因为舅舅很懒。”   小帅拧眉:“舅舅懒,不是更应该喊别人干吗?”   亭亭纠正哥哥:“就是因为懒,所以才要叫懒汉干活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哥哥怎么不懂呢?   楼小乔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摸了摸女儿软乎乎的小脑袋:“亭亭说的对,就是因为你舅舅很懒,所以才请你舅舅干活。”   摆着“送钱”的活要是干不好,他们也不好意思再上门了。 第30章   刚开始,楼毅也觉得自己是接了个好活,两人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做生意的小姨来。   楼毅说:“我想起来了,小姨家有三轮车,咱们去借个三轮车,用这个一趟至少能运个五六箱。”   许晶晶眼睛一亮,两人拐了个弯,去了楼小姨家。   刚好这段时间楼小姨家也在休息,没什么出摊,家里那两辆三轮车都在闲置着呢,听楼毅说明了来意,徐佳佳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指着墙根边上的车说:“那你开我那个大的去吧,装个五六百斤东西不成问题,但我丑化说到前头,你怎么把车带出去的,就给我怎么把车带回来。”   楼毅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徐家做生意的这辆车确实很大,就算开慢一点,一次运个五六箱不成问题。   跑个三四趟就能把活儿干完!   楼毅谢过徐家人,带着许晶晶两人就去了门卫室。   门卫的大爷还在岗呢,这段时间跟楼小乔也混熟了,大爷也知道楼小乔很忙,也知道她最近是要找人来拿货的,不过还是坚持见条子才给货,确认上面的字是楼小乔开的以后,大爷才指着门卫室里面说:“签个字,自己去搬吧。”   楼毅跟许晶晶两人合力搬了一箱又一箱出来,三轮车上压了六箱子,许晶晶的车上搞了一箱,两口子意气风发的往回走。   “楼毅,你说说你妹卖这个纸是怎么卖的,怎么这么挣钱呢?”去这一趟可是感受到了,楼小乔是真的变了,以前那么节省的人,现在也不惜钱去请人干,比当了几年老板的楼大乔看着还阔气。   楼毅踩着三轮车可就没那么轻松,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还是省点力气比较好:“挣钱,你以为挣钱轻松,我听人说她每天晚上在外头摆摊,半夜才回来。”   周末更是没时间休息。   楼小乔周末要去附近几个县市摆摊,有时候一去就是一整天。   楼毅现在烦的要死,这车刚开始不觉得有多沉,怎么越蹬越费力。   只要是上一点点坡,吃奶的力气都要用上,才能蹬的上去,没办法只能让许晶晶下车推,就这样骑到了一半,楼毅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恨不得把车丢在半路上不管了。   许晶晶也累的不轻啊,她这一车东西虽说就百来斤,但她时不时的要下车推车,力气早就用干净了,现在对着这七包纸,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楼小乔这个资本家,她的钱果然不是那么好挣的。   这可是一千多块钱的货啊,又不能丢在半路上。   “楼毅,我真不行了,咱俩歇一歇。”许晶晶觉得喉咙里头火烧,口渴死了,可惜她出门的时候又没带水。   楼毅也累的不轻,要不是怕把这些东西丢半路被人拿走了,他现在转身就回去。   “不行,我也不行了,我现在口渴的厉害。”   “要不再使把劲,骑到前头去一些。”   前面就有人家了。   可是,好累啊。   楼毅现在好想把车丢在路边,可那是钱,是一车钱,他不能这样干。   于是从小做事半途而废的楼毅,今天跟吃了仙丹一样,竟然支棱起来了。   两人为了喝口水,奋力往前蹬单车,可蹬到了有人家的地方,也差不多到了楼小乔住的下井村,索性忍一忍,一鼓作气的到了楼小乔家门口才停下来.......   从车上滚下来的时候,楼毅的脚都软了。   楼小乔憋着坏笑,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快要瘫倒的楼毅。   “哎哟,你怎么坐地上了,来来来坐凳子上,别看现在二月份了,地上还凉着呢。”楼小乔的嘴里说着极好听的话,两个孩子已经端了两杯水出来了。   “舅舅,喝水。”   “舅妈,喝水。”   楼毅看到了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饮而尽,这一口气才算是顺了过来。   许晶晶也差不多,这一趟下来,半条命都没了。   给楼小乔打工什么的,还是别想了,这个妹妹就是个吸血鬼。   楼小乔憋着坏笑,对两人说:“这趟跑完,还能再跑一趟吗?”   楼毅跟许晶晶两人齐齐摆手:“不跑了不跑了。”   许晶晶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小妹啊,我才知道你干的这个活有多辛苦。”   以后她怕是再也不敢在外头嚼舌根子了。   楼毅看着妹妹的表情都充满了怜惜,就算是用摩托,抬上抬下也够辛苦的,他掬了一把老泪:“小妹啊,以后有什么为难的,可要跟哥哥说。”   他以后再也不羡慕楼小乔过的这“好”日子了。   楼小乔自然干的没他这么辛苦,每次去印刷厂搬东西,那都是有人帮忙的,去外头卖货,也不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往下面拿,她才不会这么傻,把自己累的跟条狗一样。   嗯,她就是故意折腾楼毅两口子。   现在好了,货也差不多都拿回来了,折腾两人的目的也完美达成。   楼小乔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露出失望的神色出来:“剩下的你不帮我拉了?”   楼毅连连摆手:“徐佳佳说这车不能借我太久,回来的路上还催我了。”   楼小乔顿时露出很为难的样子:“那你现在这样,搞的我很为难啊,本来二十几箱,我请个拖拉机一趟就能拉回来,也就只用给人家五十块钱,现在你给我拉一半,我还是要叫个拖拉机,不是让我难搞吗?”   楼毅的眼泪水都快要飚出来了,他妹不会耍他吧。   没拉完,还不给钱?   许晶晶也连连求饶:“小妹,是我们错了,但这事儿我们实在是接不了,要不你看这样,这七箱纸的钱你也别给我们了,就当哥哥嫂子给你帮了个小忙。”   楼小乔:“钱我倒是也没有打算了赖你们的.......”   开玩笑,敢赖这钱,回头村里不知道能把她说成啥样!   楼毅和许晶晶的眼睛齐齐亮起。   楼小乔从口袋里掏出三十五块钱来:“这钱我也给你们,但你们可不能说我不关照你们了。”   许晶晶一把抢过来钱:“实在是我们没这个本事,这事儿不能赖你。”   楼小乔叹了口气:“那我妈那里。”   楼毅都怕了她了:“我去,我去跟她说好吧.......”   等走出了楼小乔家门,楼毅才想起来,明明他是来找楼小乔蹭个轻松又赚钱的活的啊,怎么会跑去卖苦力呢,他刚才一定是脑子残了或者傻缺了,他怎么能被楼小乔忽悠的满世界的乱蹿呢?   楼毅两口子一走,楼小乔忍不住大笑三声。   小帅疑惑不解:“妈妈,舅舅就这么容易走了。”   亭亭低头吃饼干:“舅舅怕被妈妈拉去当苦力。”   小帅皱着眉:“舅舅也太娇气了。”   亭亭听完,小大人一样的叹了口气:“我觉得还是咱妈妈最聪明了。”   小帅贼兮兮的笑了笑,冲楼小乔比了个大拇指:“妈妈这回不怕咱舅舅去外婆那里告状,要是外婆过来说,妈妈就会说赚钱的路子是给了他的,是舅舅他干不来,对不对?”   其实楼小乔吧,本来也不打算把那二十几箱子货都运回来,她白天拉出去的纸,都是上印刷厂直接拉走的,那边离城里也近,只有晚上拉出去的纸,才是从家里拉出去的......   印刷厂的那一百多箱纸,不到一个月,让楼小乔卖了八十几箱,后面的卖的也没有以前那么快了。   楼小乔这里干的动静很大,杜娟找到了一天跟她碰了个头。   “我听人家讲有人在一中卖信笺纸,原来真的是你啊。”杜娟悄悄的跟楼小乔说:“我们单位也有人去一中和三中门口摆摊,生意不好又回来了。”   大家都在讲,同样是做生意,怎么人家小楼就能做的风生水起呢。   有人不信邪,又去了别的学校门口摆,结果生意也不怎么样,浪费几天时间不说,东西也没卖出去。   一个这样,两个这样,最后大家都放弃摆摊这条路了。   “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的,我们不像你们有个固定工作,赚点点辛苦钱,你看我这段时间到处跑,人都瘦了一圈了。”楼小乔只管把人捧的高高的。   剩下的大家就心知肚明了,那些人去过的学校都是楼小乔去过的,市场差不多都饱和了。   楼小乔顿时就明白了,市场饱和以后,再去摆摊就没有以前的效果,她打算把货铺到学校外面的小卖部和文具店里面去。   她去找了徐佳佳,去看他是怎么跟人做生意的,把这些都记在脑子里。   一中大门外的小卖部里,楼小乔的手里拿着一叠纸,站在柜台前。   “老板。”楼小乔轻笑道:“光一中高中部,三天至少能销掉一箱子纸。”   这个女人,她自己以前在校门口一天卖三箱纸,那个时候大家都想把她撕了。   肉都吃光了,现在给人喝点汤?   “你给的利润实在是太低了点。”老板为难的道:“我知道你的出售价,总不能涨价了卖噻,你一本才给我五分钱的利润,我要怎么做嘛。”   楼小乔:“价格我给到你三百,你给我多拿几箱子吧,这些货也快没有了,而且纸张是消耗品,后面虽然没有我卖的那么快,但你店开在这里,多一样商品多一个利润点,对你来说没什么损失。”   一中的市场已经接近饱和了,但没事,纸张是消耗品,前面买的用完了自然会补,但他们没有第一次买的热情,也就不会买那么多了,但不代表后面没有需求。   “你不会还来这边摆摊吧。”   “老板,我现在供货给你,还来摆摊卖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吗,况且我还赖在这里摆摊干嘛,一天也卖不掉几本,倒是你这里要不要多提一些货,等我这里卖完了,就真的没有这么便宜的货了。”   印刷厂供给大客户的都是七毛,现在三百出给他,一本的成本只有六毛。   这个价格,别说这样的小店拿不到,就连订购的那些工厂也是拿不到的。   小店老板犹豫了一下:“行,你先给我五箱货。”   这家谈妥,就有经验了,楼小乔转战去了下一家。   县城中心就是两家中学,郊区还有几所中学,这几家就是重点分销店吗,另外就是省城的中学那边,省城跟这个小小的县城可不一样,有十几个中学呢,只要把这些中学的销量维持好,后续再提供货,她就要定期送,这样一分销下去,利润点又大了。   三百一箱,楼小乔能从里面赚到一百。   五箱纸就是五百块。   ......   想着想着,楼小乔竟出了神。   两个肃穆的民警走到她跟前来了。   “同志,你好。”年轻些的那位开口问。   楼小乔抬头,这才注意到他们,眼神充满了迷茫的问:“怎么回事?”   年长一些的那位开口:“有人举报你涉嫌偷盗,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样。”   楼小乔没懂这人是什么意思:“你说我偷盗?”   年轻些的脸一红:“请你回我们局里协助调查。”   见他们说的还挺笃定的,楼小乔还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梦游偷盗的习惯。   确认没有,她睡眠质量挺高的,就放下心来。   “到底怎么回事啊?”年轻那个脸嫩,看着心软些,楼小乔冲他笑笑。   “炼钢厂的信笺纸是你在卖的吧。”年轻那个挠挠头:“有人跟我们举报货源不干净。”   信笺纸怎么会搞到公安局,这都属于大案子了吧。   公安局里,一个胖子正在口沫横飞:“那个本子上面有抬头的,抬头上的单位我认识,刚好我哥在炼钢厂你知道吧,我就去找我哥问了,结果连我哥都不知道信笺纸的事,奇怪的是往年他们单位人手会发好几本的信笺纸,今年过完年不发了,刚好这个时候,这女人就跑来卖纸。”   他说的卖力,随手就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坐他对面的警察皱了皱眉,那是他的杯子好吧。   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面挪了挪:“还有呢,你还有什么证据。”   胖子用手撑着桌面,夸张的语气继续说道:“还有,她卖的那个价格也有问题啊,进货价我是知道的,印刷厂那些人拽的跟什么似的,散户那货就没有低于八毛五的,低于一箱的货人家不零卖,我之前进了一批货,在市面上得卖到一块二才能回本,你猜她卖多少来着?”   他这个叙述方式太传神,跟讲故事似的,引来对面两个警员听的一愣一愣的。   其中一个警员挑挑眉,接着他的话头问道:“多少钱?”   胖子义愤填膺:“一块五两本,七毛五一本,七毛五你知道吧,这个价格拿货都拿不到,她居然能卖这个价格,你们说有没有问题。”   楼小乔在一中门口摆摊对谁影响最大,当然是这个胖老板了。   但他也不能说不让人卖吧,他就是纯纯的嫉妒。   周围几家店的老板议论起这个事情来,也都是羡慕嫉妒恨一下而已,可这个胖老板是真的去找炼钢厂的人打听过,得出来这样的结论,反手就去公安局报了案。   “也就是说这事儿你也是捕风捉影,没影子的事儿,你就跑来报案,行吧行吧,我们会调查的。”   胖子拍了拍桌子:“同志,你这个工作态度不是蛮好啊,这批货要真是从炼钢厂留出去的,很有可能是内部的人偷走的,这叫什么,这叫盗窃国家财产。”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盗窃国家财产可不是一般的案子。   民警点了点头:“你反应的情况我们知道了,这几天也跟炼钢厂那边在接触,要是真的涉嫌偷盗国家财产,你就是立了大功了。”   胖老板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警察办事效率很高,胖老板还没走,打去炼钢厂的电话就已经问过了,那边今年确实没有像往年一样发信笺纸,于是公安局往那边派了几个人过去调查,这边录口供的很晚才走,他走的时候,楼小乔也才进来。   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楼小乔顿时就明白了,总有些人想象力超群的,不光背后嚼人舌根子,还会跑来跟警察叔叔报案。   “我当是谁在背后搞鬼呢,原来是你啊。”楼小乔轻笑一声:“你这叫报假案,浪费警力知道不,要不你现在别走,待会儿还能听个续集。”   胖老板气的脸红脖子粗:“你说什么,我报什么假案。”   楼小乔斜眼瞥他:“你有证据吗,能证明这批纸是我偷的吗?”   胖老板:“我要是有证据,就找人来抓你了。”   楼小乔:“那你就是纯纯嫉妒我咯,我又没招你没惹你的,你干嘛要跟我过不去,你文具店也不卖这些啊。”   胖老板被她怼的脸都红了,要不是身边有几个警察,这会儿都要对她挥拳头了。   两人在这里热闹着,公安局接到这个报警以后,也相当重视。   县局最近调来了一个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如今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   所以本来是报到派出所的案子,直接移交县局,正好给新来的局长做个人情。   不是说是个厉害人物吗,警校毕业才短短几年,就做到了正科的位置,从大城市调回县城又要升一级,现在是副局级,这么年轻的副局,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呢。   几个人从所里出来,带着汇报资料到公安局的时候,张让刚从沪市调回本地。   同事们对这个神秘的副局长都十分好奇。   就在八卦风还没吹起来的时候,就让他们感受到了这位局长强势的作风,干练的风格,半个月连破两起大案,这已经让整个县局都瑟瑟发抖了,就在这个时候,炼钢厂国有资产案的卷宗交到了他手里。   张让低头看文件的时候很专注,一言不发。   过来送资料的副所长现在可尴尬了,没有人跟他说过,张局是个这么严素的人啊,他要说话吗现在,还是该干点什么,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张让开口了。   “炼钢厂的采购跟办公室都查过了?”   莫名出现的压迫感。   副所长感受到了,这位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抬头看去。   虽说面色看上去跟刚来时没什么区别,长期的加班熬夜让这位新来的张局眼睛通红。   难道真如外人所说,这位副局长是被太太甩了,心情很差?   这么厉害的人,甩了他的该会是什么样的人物啊。   副所长的八卦之心只是一起,张让的眸色就更深了深,把文件拍到桌子上:“炼钢厂去问过了,印刷厂有没有问过?”   “印刷厂那边还没去。”   上面可是印着抬头呢,这些纸不就是炼钢厂的吗,跟印刷厂有什么关系?   “炼钢厂问不出来,就去印刷厂问问。”张让不耐烦的把卷宗拍到了桌面上。   他的临时办公室在一楼,刚好是上楼梯能看到的位置,这一拍桌子就吸引了外面一圈人的注意,楼小乔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看到张让,楼小乔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然后她就打了招呼了。   “你好,警察叔叔,原来你在这里上班啊。”   第二反应就是,这位帅哥最近没保养好啊,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是995累的吗?   上班果然很摧残人,她要财富自由当老板,这辈子不当社畜。   楼小乔刚才是被人当做犯罪分子带进来的,那几个警察只差没制住她了,带进来的时候自然不会很礼貌,手臂上还被人抓了一把,现在生生的疼,跟张让挥过手以后才感受到,嘴巴不自然的咧开。   疼疼疼......   妈蛋啊,她长得这么柔弱,像是个需要暴力制服的江洋大盗吗,刚才她只是转了个身,就被对方当做要逃窜,直接按地上摩擦了好吗,楼小乔现在的样子是有些狼狈的。   看到她出现在这里,张让也意外的很,他记得这女人之前是在卷烟厂卖腊肉的吧,听他妈妈说生意做的蛮好就不做了,她家的菜还挺好吃的,不然他妈也不会念叨好多次。   派出所长认出把楼小乔带过来的警察,是他们所派出去抓人的,那么被他们带过来的这女人,应该就是这次案件的嫌疑人了。   不过这个嫌疑人,看着确实跟一般的犯罪分子不一样,人家还好声好气的跟警察打招呼。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局好像认识她。   两人认识?   不是,一个在外头摆摊的农村妇女,是怎么认识张局的啊?   这两人看着完全不搭嘎,不像是一个世界来的啊。   就在派出所长一脑袋问号的时候,楼小乔已经蹭蹭蹭的跑进了屋,她对张让印象很好,就是这个警察当初帮她的,没想到他还真是警察,他这么有正义感的人,应该不会冤枉好人吧。   楼小乔一反刚才的态度,笑着对张让开口问:“你就是在这里上班的吗?”   张让还记得她,没想到她还挺会折腾,从折腾腊肉到贩纸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楼小乔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遇到你就好了,我知道你是好人,是个大大的好人。”一个多月没见,楼小乔的气质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但又没有生意人那种油滑的态度,她冲张让继续笑:“我跟他们好好讲,他们也不肯听的,你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吗,那我要跟你讲。”   一旁的警察都急死了,这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当然,这宗“大”案也确实是交给张让负责的。   张让点了点头,态度变得温和起来:“你是这个案子的涉案人?”   楼小乔觉得这话对,又有些不对,所以点点头又摇摇头。   “也不能这样说,我都说了让他们去印刷厂调查,这个事情是很清楚的嘛,这些纸本来是炼钢厂定的,但是他们临时不要了,为了这事还跟印刷厂扯皮扯了很久的,最后印刷厂挤压了这么多货,没钱给职工发过年福利,就把纸抵给员工当钱用了。”楼小乔说。   “这要是没有印抬头的纸,厂里就自己找销路去卖了,但是这一批纸都是有抬头的,别的厂子自然也不会要,职工拿到了纸就只能自己用,刚好这事儿被我知道了。”   张让挑了挑眉,露出好奇的样子。   楼小乔轻咳一声:“除了去卷烟厂卖菜,我也就去印刷厂卖卖菜。”   她倒没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好丢脸的,卖菜也好卖纸也好,都是正当职业,正经赚钱的好不好,况且她帮印刷厂解决了职工的钱袋子问题,现在印刷厂感激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直到被抓的时候她脑子里面还出现比如“反倾销”“投机倒把”这种罪名。   没想到问来问去,居然是有人怀疑她跟炼钢厂的人勾结,盗窃国家财物。   炼钢厂是国企,那国企的财产自然就是国家财产了,这逻辑没毛病。   不过,这事儿跟炼钢厂有毛线关系啊!   张让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这业务也挺广泛的。”   楼小乔挥挥手:“小意思小意思。”   身边的一众警员们:.......   张让拿起卷宗,指了指前面的椅子,让她坐下。   楼小乔就坐下了,跟身后的人说:“你们不请我喝茶吗?”   行吧,带她来这里,本来就是来“喝茶”的。   很快,茶就送来了。   楼小乔握着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嘻嘻一笑说:“还是你人和气,刚才那几个警察叔叔凶死了,一上来就把我当罪犯似的。”   张让点了点头:“回头我说说他们。”   不过这帮警察对犯罪分子一向都不客气,你见过谁抓贼,还跟贼客气的说“麻烦去趟警局”的?   当然上手就是逮啊,更何况楼小乔可是重大案件的嫌疑人。   要不是她长的娇弱,手段只会更激烈。   张让也没说错,这个案子之前审了炼钢厂那边,没有一点头绪,就算是对方嘴巴硬,分开审讯这么多次,居然一个开口的都没有,这些人又不是经验丰富的犯罪分子,所以很反常。   “你继续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楼小乔挠了挠头。   这人,神经也太粗了吧,在公安局里面也能这么轻松吗?   张让叹了口气:“刚刚说到你也在印刷厂门口卖菜。”   楼小乔:“对对对,我也去印刷厂门口卖菜,一来二去的不就跟他们熟悉了吗,他们厂积压的这批货是发给职工抵过年福利的,是走的正常途径,人家家里都是一箱一箱的纸,这玩意儿不能当饭吃,我是找他们的职工收的,人家乐意卖给我,这是犯了哪条法了?”   周围的人听完一噎,这就是真相?   难怪张局一看卷宗,就跟他们说应该去印刷厂去查。   果然,电话打到印刷厂去,那边办公室的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确实有这事,当初都是发给职工们的.......”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胖老板被训了一顿,连他炼钢厂的哥哥也被厂里批评了。   本来炼钢厂就是理亏,退掉这批货的时候还丢了定金,印刷厂就以成本价把纸抵给了员工。   至于员工要怎么处理,上面的人就管不着了,总不能发给人家了,还不让人家拿去卖吧,纸又不是当吃当喝的东西。   误会解除,楼小乔喝茶也喝饱了。   两个带她过来的警员还有些不太好意思,特别是年长的那个,刚才楼小乔不想过来,他还抓了对方一把,这种老警员,手上的力气可大了,他刚才看到楼小乔的手腕上都红了,这些她都没跟局里说,她人是真不错。   张让把楼小乔送出了大门口。   “真想不到,你居然还是个领导。”楼小乔笑的落落大方:“我算是认识个领导了,有事能找你帮忙不?”   张让觉得,跟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又不一样了一些,比上次更加落落大方。   “正经的事能找我,但你要是违法了,我还是会抓你回来的。”   楼小乔嘿嘿一笑:“那我不敢,我可是正经做生意的。”   张让送她一直到出了公安局大门才转身回去。   他还没进院子,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罗师兄。”吓他一大跳。   罗杰拦住了张让的去路,指着刚才楼小乔离开的方向:“什么人啊?”值得张让送一截。   “没什么啊,就是认识,聊聊。”   “认识而已?”罗杰挑了挑眉:“你好像也不是什么热心大叔吧。”   张让拧眉,没接话。   罗杰嘿嘿一笑:“你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意思。”   张让神奇的看向对方:“有什么意思,我这个人很纯洁的好不好。”   罗杰用手肘拐了一下他:“别不好意思,男未婚女未嫁的,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去追啊。”   见张让又不说话了,罗杰很苦恼的道:“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最近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帮我看着我家那个臭小子,都初三了一点都不上心,老子说了考不上好高中给我去读技校,他居然无所谓,还说读技校也挺好,你说气人不气人,以后又不像咱们那个时候了,读不好书就去当兵还有个去处.......”   罗杰儿子今年初三,成绩不是很好,也不是很服他管教。   但好死不死的这孩子跟张让很合得来,他的军棋就是张让教的。   “你又要去哪里?”   “去Y省抓个嫌疑犯,估计至少要半个月。”   Y省那个案子张让知道,是他签发文件批捕的,那是个杀人犯,罗杰领了个小队过去抓人,这一出去要多久还不一定呢,要出去这么久,不放心儿子也实数正常。   “那还不如搬来我家里住。”   “你家里也不方便,现在你还住在叔叔阿姨那里吧。”   “他现在住宿舍,周末让他去你那里,帮我看着点就行......”   张让拍了拍罗杰肩膀:“放心,有我在呢这孩子翻不了天去,说不定等你回来这孩子都大变样了。”   两人说完话就分开了,罗杰看着楼小乔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道:“这女的是在县城开影楼那个吧,我没看错吧,张让喜欢这一款的?”   ......   这件事情一耽搁,半天就没了。   楼小乔骂骂咧咧的出了公安局大门,刚才是走过来的,现在还要走回一中去取车。   好在县城也不大,从公安局到一中抄近道也就十几分钟。   刚好这旁边就有条近道,楼小乔从巷子里拐了进去,这一进去就发现不对劲,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怎么搞的,你行不行啊,你没查清楚就乱报案的?”   “关键这事儿的证据也太毛躁了,公安局那边又有人保她。”   “我不管,反正印刷厂那边要乱起来,我叫你在印刷厂那边下的单子怎么样了?”   是那个胖老板,跟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楼小乔刚才在公安局跟这人分开没多久,对这人的声音很熟悉,一听就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是有人要害她呢。   但目的是什么,她只是一个卖东西的小老板,又碍着谁的事了?   楼小乔竖起耳朵。   “单子我下了,但现在那帮人狡猾的很,打定金都不行,现在要印刷的话,得付百分之八十的款子,我要打了钱,是坑他们还是坑我自己呢?”   “真他么” 第31章   正在这时,楼小乔脚底一滑,脚底的一块砖是松的。   安静的巷子里头,一丁点声音都很明显,楼小乔定了片刻,就听到屋里的人说话的声音抬高了几度:“谁?”   胖子说:“潘总,外头有人!”   楼小乔头皮发麻,正准备跑,却发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麻麻蛋的,刚才那一下脚给崴了吗?   只听见屋里一阵响动,两人抄着家伙就往这边来了,楼小乔也顾不得脚底生疼,扑腾着往外头跑去,好在巷子也不深,从这个位置跑出去隔壁就是公安局。   楼小乔是这样想的,屋里的那两人也是这样想的。   潘总说:“走,出去追。”   胖子也说:“潘总,不至于吧,就算偷听到了也不知道咱们在干嘛啊。”   潘总已经提前一步出了远门,看到了往外头跑的楼小乔:“是那个卖纸的女的,今天咱们得罪了这个女人,难保回头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不管怎么样咱们先把人抓住。”   胖子头皮发麻,他只是收了人家的钱办点事,怎么搞到现在要绑人了,不过都上了贼船,只能追着潘总的脚步走。   让两人比较庆幸的是,这女人受伤了,走路并不是很快。   感觉到身后的人越走越近,楼小乔强忍着痛,一直走到大路上,想也不想就往公安局里面冲了过去,她这一进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张让端着个饭盆,跟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说说笑笑着什么。   罗杰嘿嘿一笑:“我就说嘛,她又回来了。”   张让脸上的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刚想开口就听到楼小乔满怀深情的一声喊:“张让,看到你太好了。”   眼眶里还蓄满了泪水,仿佛看到了八百年没见到的亲人。   亲人呐   楼小乔心说,得救了,太好了。   罗杰在心里呐喊,默默地往旁边挪开一步,一米,两米,他还是滚去吃饭吧......   不等楼小乔开口,张让已经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怎么回事?”   楼小乔惊魂未定:“刚才我听到举报我的胖子跟一个人在说话,断断续续的其实我也没听明白什么,当时我脚滑了一下,弄出来了点动静,那两人就跟疯了一样出来追我。”   张让赶紧跑出去,顺着她说的方向去看,哪里还有人,这两人一看到楼小乔跑出大路,就赶紧躲起来了。   他回来看见楼小乔蹲在地上摸着脚踝,脸上带出几分痛苦的样子。   “怎么回事?”第二遍问了已经是。   “脚好像扭了......”   张让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别人,找门卫要了把椅子让她坐下,他则是蹲下去,伸过去手捏了捏她的脚踝。   楼小乔觉得有点痒,脚缩了缩。   “脚崴了,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楼小乔就不敢乱动了。   张让:“隔壁是什么人,聊了什么?”   楼小乔摇了摇头:“我忘了。”   张让拧眉,一言不发。   楼小乔:“我刚才太紧张了,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你没有这样的时候吗?”   张让:“我从小记性就挺好的。”   干这行的比较注重细节,他从小就是这样,同学的一点微表情和微动作,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楼小乔想了想自己,好像从小就记性不好,于是有些丧。   张让:“记不得讲了什么,至少能记得是谁在讲话吧。”   他很擅长询问,但这样的对话也能让人卸下提防。   楼小乔恍然大悟:“是那个胖老板,他跟另一个人对话,是关于印刷厂的。”   突然就想起来了。   张让还低着头,在她脚踝上捏了几下,有一种钝钝的痛感,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太难受。   楼小乔再一次想了下:“他们是要对印刷厂做什么。”   张让接着问:“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楼小乔:“对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给印刷厂卖个货而已。”   脚上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痛感,楼小乔忍不住惊呼出声。   张让抬起了头:“没事了,最近注意休息。”   楼小乔动了动脚踝:“咦,真的没那么痛了。”   张让说:“能回去吗?”   从公安局到一中的距离不短,楼小乔想了想:“我可以去门口叫个慢慢游。”   张让:“去哪里?”   楼小乔:“我的车还在一中。”   刚才那两个警察把她送那里带过来的,车自然不能一起骑过来。   张让看了外头一眼:“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我送你过去吧。”   孩子们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妈妈的脚上贴着厚厚的胶布,一股重重的药味。   刚才是张玉娇去接孩子们的,路上就跟孩子们说了,妈妈的脚伤到了,最近不能出门。   亭亭赶紧跑过来,帮妈妈呼呼了好几口,小眼神奶奶糯糯的:“妈妈,疼不疼啊?”   楼小乔心里熨帖:“妈妈不疼。”   亭亭亲了妈妈一口:“妹妹给妈妈力量。”   小帅也表示了关心,他长大了,会给妈妈端茶倒水捶背了。   “妈妈,你要喝水吗,口渴吗,要我按摩吗?”   “行啊。”楼小乔看着这个便宜儿子,指着自己的后背说:“给妈妈捶捶。”   小帅就丢下书包,很认真的给楼小乔捶背。   自从楼小乔穿越以来,一直都是她照顾着孩子们,今天被孩子们这样照顾,这种感觉还蛮特别。   张玉娇做了晚饭,小帅洗的碗,两个孩子自己给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最后换上了睡觉要穿的衣服。   “妈妈,你觉得好点了吗?”亭亭乐颠颠的端着一杯茶跑了过来。   这一下午,楼小乔已经喝了一肚子的水,儿子送完了女儿也来送水喝,现在哪怕让小孩儿们失望,她也得表示自己喝不下了。   “好了好了。”楼小乔把水放在一边:“幼儿园好玩吗?”   她把亭亭抱在膝盖上坐着,闺女只是敷衍的坐了一下,马上就溜下来:“妈妈,妹妹很沉。”   这是怕压坏了妈妈?   楼小乔嘴角挂起来笑:“没事的,给妈妈抱一抱嘛。”   再大就不好玩了呀。   亭亭想了想,跳回楼小乔的膝盖上坐着,软软的小手环住妈妈的脖子。   真好。   小帅也过来了,羡慕的看着妈妈和妹妹,他这个年龄还是喜欢跟父母亲近的年纪,却又极力装着小大人。   今天的妈妈特别的温柔,小帅心想。   楼小乔很少有机会跟孩子们这样相处:“给妈妈也抱抱。”   两个孩子特别乖,晚上自己洗香香了早早就躺在床上。   一进农历二月,温度渐渐回暖,到了乱穿衣的时候。   这个天气太适合睡觉,楼小乔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脚已经不是很疼了。   厨房里面有人在乒里乓啷的做饭。   昨晚上并没有让张玉娇早点过来,那不应该是她啊。   楼小乔蹑手蹑脚去了厨房,两个小家伙聚精会神的,小帅手里头拿着火钳子在捅藕煤灶子的煤灰,小脸蛋跟个花猫似的,亭亭在旁边,手里拿着藕煤灶子的塞子在下头接着,两个孩子表情十分专注,妈妈走过来了还没发现呢。   这两个娃儿......   楼小乔赶紧过去:“做早饭呢?”   “妈妈,你醒了啊。”小帅有些纠结:“塞子打开了火还是很小,可是我都捅干净里面了啊。”   灶子下面都是煤灰......   楼小乔把上头的锅子端开:“没换煤。”   她熟练的拿起火钳,钳了一块新煤过来,把里面的三块藕煤翻上来,底下的煤撇开,换了个新煤上去。   “妈妈真厉害。”亭亭日常拍马屁。   小帅眼睛里面也写满了“我妈妈好厉害”哦,但嘴上却是很含蓄的。   楼小乔笑眯眯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妈妈的儿子真的好厉害啊。”   妈妈这样夸人怪让人害羞的,但心里还是很开心,小帅更加勤奋的表现:“拿了三个鸡蛋,还切了葱花,咱们做蛋炒饭吃。”又指着妹妹说:“葱是妹妹帮忙洗的,她还帮忙打了鸡蛋。”   亭亭骄傲的抬起了小脸蛋,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妈妈,我也会做饭了。”   这么大的孩子干点啥必须夸,楼小乔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妈妈享福啦,宝宝们都很厉害。”   亭亭很喜欢妈妈叫她“宝宝”,但小帅又开始害羞了。   妈妈不是很会夸人,不过他学会喜欢就是了。   小孩儿不是第一次炒饭,但蛋炒饭是第一次,鸡蛋倒进锅里的时候还溅了四处的油,楼小乔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有点强迫症犯了,干脆跑去一边干她自己的事情,心里跟自己说吃现成的人不要哔哔哔,这样的人可太讨厌了,孩子干活的积极性可千万别打破了,等以后成家里的大爷了哭的日子都有。   捏着鼻子等到亭亭跑来叫吃饭,楼小乔过去的事后,就见到了三碗炒饭。   男孩子做事毛躁,灶子边上的地上还散落着饭粒跟葱花。   小帅也知道自己搞的没妈妈好:“是不是糟践东西了。”   以前奶奶看见米粒掉地上都是会骂人的。   “一点都不浪费,待会儿放鸡过来吃。”楼小乔看了一眼灶台上的米饭:“哇塞,妈妈以后真的可以享福了。”   饭的味道是真不错,小孩子手没轻没重,油盐都很舍得放,米饭也戳的散散的,虽然颜值不高但味道绝对是赞了。   而且捡现成的吃就是很爽。   小帅眼睛亮晶晶的:“那以后我经常给妈妈做饭吃。”   果然人都是吃夸的啊。   早上送两个孩子去学校的路上,楼小乔的心里都是甜丝丝的。   到了学校门口又碰到了唐老师。   “老师早上好。”两个孩子齐刷刷的跟唐老师打招呼。   楼小乔也说:“唐老师早。”   “早。”唐老师没有马上走:“小帅的表现很好,我还想问你什么怎么教孩子的呢,这孩子刚开学的时候性格还不是很活泼,这才开学了一个月,性子就变得沉稳了很多。”   快迟到了,唐老师打了个手势,让小帅先去学校。   小帅点了点头,蹦蹦跳跳的往校内走去。   楼小乔看着儿子的背影,不是很活泼什么的......老师已经尽可能的委婉了。   刚开学时候,小帅的性格还很敏感。   因为常年没有父亲在身边,也因为母亲是个很不擅长跟孩子们沟通的性格。   唐老师也没见过哪个孩子一个月内变化这么多,他还观察过这孩子一阵子,他比往常更爱笑,也很乐于表现自己。   以前不会举手回答问题的孩子,现在都能在课堂上跟老师很好的交流,落落大方,唐老师以前见过父母离异的小孩,多少都有些自卑在里面。   现在看他的母亲,也看得出来是个性格很活泼,也很乐观的一个人。   听说她还是离过婚的,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却能把孩子养的这么好,真是叫人肃然起敬。   孩子是很擅长学习很总结的,跟着什么人,就能长成什么样。   “我觉得孩子的性格变化是好事,我作为老师,也想跟有成功经验的家长取取经,交流交流经验。”   “也没什么。”楼小乔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经常夸他?”   唐老师:“......”就这样?   楼小乔:“是个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孩子也是一样,应该多夸夸他。”   唐老师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佩服”。   楼小乔怎么都没想到,孩子会因为她的夸奖变化这么大。   也怎么都没想到,老师会注意到这一点,因为这个对她另眼相看。   等分开的时候,唐老师又问:“我听说你在印刷厂搞了一批纸在卖?”   这批纸现在很敏感,楼小乔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唐老师:“我有个亲戚是开批发部的,如果你那边还有货,可以跟他联系联系,他可能需要这种纸。”   他给了个联系方式。   楼小乔捏着那张纸,一直到回家都还在恍惚中。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社交圈的重要。   第一次在电话里跟人沟通,楼小乔在心里打了腹稿的。   可等到那边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对方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脑子里还是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喂,哪位?”   “您好,我是唐老师介绍的。”楼小乔整理了下思路,语气变得从容起来:“我这里有一批信笺纸,请问您那里需不需要?”   那边一听就明白了:“老唐,是你儿子说的那个人。”   又有个男士过来了,电话转到他手里:“唐秋和跟我说他有个学生家长手里头有一批信笺纸,我想问一下你那里有多少。”   “唐老师是怎么跟您说的。”听对方这个语气,要的并不会太少,楼小乔一下子就打起精神来了:“我这里的数量不少,但是有一点,是带了炼钢厂抬头的,这批纸是炼钢厂原本定的,后来那边不要了退了货,但我跟您保证,货源是绝对没有问题。”   新都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她被公安局问过话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她从公安局出来了,还是副局长亲自送出来的,外头很多有疑问的人就知道了,这批货算是过了明路。   “我听小唐说过一些,抬头什么的没问题,我们也不是卖给单位的,但数量要的有点多,这个价格上.......”   楼小乔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要的量真的很大。   这么大的生意也不好在电话里面谈,于是跟对方约好了地方见面,地址在新都的一个批发城。   去之前,楼小乔把自己好好打理了下,穿上了最体面的衣服,又拿全了所有的款的纸,骑着小摩托就往约好的地方去。   批发城也在新都县城附近,见面的地方不是很好找,附近还有一条小作坊,楼小乔过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竟然是做纸钱的,隔壁就是那个批发市场了。   市场特别大,她在里头转了半圈才找到那家店,店老板正在跟人打电话,那个电话讲了十几分钟,直到楼小乔都以为是不是找错了地方的时候,老板挂断了电话:“真是不好意思,我店里的生意很忙,你要看点什么?”   楼小乔把手里的纸递了过去:“我姓楼,咱们在电话里头聊过的,这个是样品,您看看。”   老板娘看着有四五十岁了,却是个干练人,先看了纸张的质量,又翻了下页数,最后才是问价格。   楼小乔实话实说:“看您订货的数量,十箱以下是三百一箱,十箱以上咱们还能够再谈,这个价格也只有这一批货了,后面哪怕您再找印刷厂定,十万本起步,都是要七毛钱一本的。”   老板娘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哪里不懂,这个价格他们之前也问过印刷厂,确实做不到她这么低。   起初她还觉得楼小乔这批货有问题,不敢接。   但昨天楼小乔从公安局一出来,她就收到消息了,公安局那边都查清楚了的事,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如果我要五十箱,大概能做到什么价格?”老板娘抬了抬眼皮子问。   ......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也没什么套路,最终老板娘以二百七的价格,定下来了五十到七十箱。   七十箱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多,但对于一个做批发的来说,也不算多。   质量上没什么问题,价格又这么低,恐怕除了这批货就没有别的了。   老板娘私下跟老板说:“这个小楼做事有零有整的,是真不错,我看她以后的路还远着呢。”   定金都给了,交货的地点也约好了,从店里走出去的时候,楼小乔的手心都在微微冒汗。   七十箱差不多就是印刷厂还剩下的所有的尾货,全部都出出去,利润就有四千九。   就算撇去了租车的和搬运的钱,最后这批尾货利润也有四千多上下。   楼小乔去了趟印刷厂,索性把剩下的货都收走了,然后雇了个厂里的司机并两个壮劳力,打包了一起三百块,让人拉去文具城,索性一口气交给老板娘了,这老板娘也很爽利,剩下的钱是去银行柜台直接汇款的。   “以后还要有这种事情,可以优先找我合作。”老板娘笑的合不拢嘴。   二百七一箱,平摊下来的价格一本只有五毛四,这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价格。   “小楼,以后合作愉快,送你几个保温杯。”老板娘笑眯眯的从柜台里头拿出来几个杯子。   都是厂家给的赠品,平常自己都用不上,拿来送人倒是合适。   楼小乔接过,笑着谢过了对方,就从批发市场离开了。   事后老板娘还打电话给唐老师说:“你介绍的那个家长做事不错,以后多留心一些,有这种好事先要便宜家里啊。”   她之前可是听说了,一共有一百多箱呢!   这一批纸全部卖出去,楼小乔赚了差不多两万块钱。   有钱了就有了底气,接下来得改善改善生活。   一到了商场,楼小乔就被里面的电器给迷了眼睛。   冰箱、彩电、洗衣,样样她都好想要。   但一问起价格,就犹如一盆凉水浇了下来,当真浇了个透心凉。   29寸的创维电视,一台就要六千多块,小一点的21寸的都要两千块左右。   彩电的价格年年降,前几年21寸的都要四五千。   冰箱的价格也不便宜,关键是现在电费贵啊,一台冰箱一天好几度电,还是等新房子盖好以后再买吧。   电视冰箱都不是最迫切的,现在家里最需要的就是买个洗衣机。   作为一个现代人,谁不怕手洗衣服?   穿越前楼小乔就已经多年没洗过衣服了,要说穿越后最不能适应的是什么,那就是洗衣。   电器店里,楼小乔一眼就相中了单筒多功能的洗衣机,这年头买的起洗衣机的不多,大多数都还是用双筒洗衣机,洗衣和甩干是分开的那种。   “老板娘,你要买点什么?”美女售货员笑容满面的过来。   这得多亏了楼小乔今天穿的体面,不然换以前的她那样子过来,还不得遭人几个白眼。   楼小乔指了指洗衣机:“这个多少钱?”   她指的是单筒的洗衣机,一般不懂的才不会问这个。   售货员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老板娘你可真会挑,这个洗衣服是我们的新品,可方便可方便了,衣服一丢进去,一按键,过个把小时您再去看,一口气洗的干干净净了,那这个价格也不便宜,要两千零五十。”   楼小乔的眼睛就粘在那台“可以一口气洗干净”的洗衣机上。   售货员的笑容就更灿烂了:“家里的水管子一接”   楼小乔顿时冷静了下来,她家里没有水管子!   还是要先盖房子吧。   在售货员一脸的不屑过后,楼小乔出了家电城,去县城随便转了下,顺路跑去了楼大乔的店里,送了个保温杯给她,顺便看看姐姐。   换了一批婚纱,楼大乔店里的生意突然又好起来,她跟阿华两个人都忙不过来,偏这几天阿华时不时要请假,她不得不每天加班加点的忙,今天下午才喘口气,见到楼小乔来了,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楼小乔一脸惊讶。   王凤给她也倒了一杯茶,就去招呼客人去了,楼小乔看着瘦了一圈的姐姐。   楼大乔叹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生意不好的时候又盼着生意好,等生意好起来又忙不过来,我这几天都忙死了,不过新的婚纱搞出来,生意确实比以前好了不少,来我这里问婚纱照的人,一天能有好几对。”   她的定价可不便宜。   楼小乔看了一下价格牌:“你这样一刀砍,会不会不太好啊。”   楼大乔这里的定价简单粗暴,五百块钱一套婚纱照,里面有多少张照片。   楼大乔挑了挑眉,示意妹妹继续说下去。   楼小乔:“我要是你,就再招几个摄影师,给高薪给提成,把生意做的更大一些,价格上也从199-999不等,比如说便宜的只拍室内,也可以换两套衣服,贵一些的室内室外都有,可以多拍几套,这样一来不光哪个消费档次的客户,都能在你店里找到合适价位的婚纱照。”   楼大乔继续叹气:“行,那我先招人。”   楼小乔又问:“王凤干的怎么样?”   提起王凤来,楼大乔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心目中的好员工了。   王凤年纪小,学东西也快,脑子又灵活,人还很勤快。   最开始来的时候,王凤只能干些打扫的活,但即便是这样,店里里里外外都让她收拾的干干净净。   后来,楼大乔就让她接触卖东西,结果发现王凤上手也很快。   “就是嘴巴笨一点,不过这都没什么,给我看店的,人必须老实。”楼大乔有着清晰的定位:“这段时间我总在外头跑,店里都交给她,我是很放心的。”   不像以前请的那些店员,总想偷奸耍滑搞点油水。   王凤来了以后,店里利索了,连生意都接手过来,可以说帮了楼大乔不少忙。   楼大乔也看重她,原本试用期只有四百一个月,打算等试用期过了,直接涨到五百。   “她要是肯干老实,以后我店里的事大半都要交给她。”楼大乔开心的说。   等从楼大乔店里出来,刚好碰到了一辆熟悉的摩托车,张让刚刚把车停好就碰到了她。   见到张让,楼小乔也很高兴,上回他帮忙的事情还没感谢他呢,叫了声:“张让。”   张让刚停好车,听到了声音回头。   看到是楼小乔,张让嘴角微微一翘:“你怎么又上街来蹦跶了。”   他看了一眼楼小乔的脚,见她是用另一只脚着地。   楼小乔不是很在意的挥挥手:“要吃饭啊。”   她今天心情特别好,说话时嘴角都带着笑,连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那张局长来街上干嘛,抓贼也不用你亲自出马吧。”   张让:“你还是叫我张让。”   楼小乔:“张让。”   张让:“嗯,什么事?”   楼小乔俏皮一笑:“不是你让我叫你的吗,你这人,我叫了你又要问我干嘛。”   张让被她逗乐了,嘴角也微微勾起:“你等等,先别走开。”   楼小乔反手食指指向自己,一脸疑惑。   锁住了摩托车,张让打了个让她等等的手势,果然走开了。   楼小乔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站在原地等了许久,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张让才小跑着回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往楼小乔手里一塞。   “药酒,你那个脚光贴膏药没什么用的,这个药油很好,你拿回去了自己擦,一天擦两次吧,擦完手上不要马上洗手,另外这只脚不要受力了,年轻时候不保养好,等老了就知道受罪了。”   接过来药油,楼小乔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像个老头子。”   张让一愣,也笑了起来。   楼小乔把药油放回到篓子里:“你等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她从身边带着的挎包里面翻出一个保温杯来:“送你了,放在办公室泡个枸杞红枣茶,就更有老干部风味了。”   张让看着那个黑色的杯子,是个很普通的保温杯,他单位就有人用这种泡茶。   至于老干部风味是什么,他却没听懂这个。   楼小乔见他一脸板正,也没接那个杯子,顿时有些不太高兴了:“这个不会也不行收吧,也算做一针一线不能收里面,张让你总这样,很难交到朋友哎!”   张让伸手,接过来杯子。   沉甸甸的。   楼小乔却注意到他伸过来的手,骨节很长,手指也很修长,指甲剪到刚刚好的长度,很干净很漂亮。   张让看她还在看那个杯子,赶紧把杯子放到自己包里:“你在外面小心些。”   楼小乔噗嗤一笑:“嗯,我知道了。”   又说:“新都治安靠大家,张局长也要多加强工作啊,那我就不用那么小心了。”   张让顿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那天在公安局旁边的巷子里,她都差点被人碾到打一顿,新都的治安是有多不好,他被说的脸上微微发烫,竟然生出几分窘迫出来。   “那个案子,我们也在查,你自己在外头要小心一些。”   这是张让第二次叫她小心了,楼小乔对上他的眼神,微微有些发烫了脸颊。   “嗯。”   两人分开,张让去学校接了罗成,带着他去自己家。   自从罗杰离婚以后,罗成就跟着父亲过,这孩子刚好是初三关键时候,有些叛逆的小毛病。   罗杰去外地出差,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儿子。   “我爸也真是,我都多大个人了,出个差还要别人帮忙带娃,给我钱还能饿着我不成?”罗成絮絮叨叨的上了车。   摩托车一路往城外卷烟厂去。   张让一路沉默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罗成还开玩笑:“张哥,你知道你给我什么感觉吧。”   张让“嗯”了一声,并不像一般大人那样喜欢没话找话。   罗成“嘿嘿”一笑:“你这人给我感觉吧,就好像小孩子突然有心事了一样,弄得人怪尴尬的。”   现在张让是在开车,不然准回头敲这小子的脑门子一下,这么大点孩子还在叔叔面前充大人了。   “嗯。”张让哼了一声。   “你可真没劲,大人不是都喜欢跟小孩儿们说话吗?”   “那我不是那样的大人。”张让闷头开车:“你喜欢别人没话找话。”   “不不不,你这样就好,你知道吧我爸那人贼啰嗦,我就没见过哪个男的能比他啰嗦,我跟他待在一起有时候都觉得巨尴尬,我没话接了啊,而且我爸对我们小年轻的生活状态特好奇,什么都要问。”   张让:“我知道了,你这张嘴巴,可能真得了罗师兄真传。”   罗杰被讽刺了也不难过,小嘴叽叽喳喳的,一直到了张家都没停下。   听说是罗杰来了,刘菊花早就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张悦锦小朋友也特别高兴,围着罗杰转圈圈。   没有罗杰想象中的不自在,而且张家这位奶奶,做了一大桌子肉,对于他这样的被学校圈养一周的年轻人来说,周末要来一顿正儿八经的全荤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进了家门张让就把保温杯从书包里面掏了出来,准备拿回自己房间。   “哎呀,谁给你送的杯子。”   “就不能是我自己买的吗?”张让反问。   罗成撇撇嘴:“才不会,张悦锦小朋友跟我说,他爸爸什么东西都不会买,都是奶奶买的。”   他对那个杯子特别感兴趣,伸手想去够,结果张让不高兴了,把杯子藏在了身后。   “张哥,有情况。”   “叫叔叔。”张让说。   “这杯子是别人送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张让没否认。   罗成小朋友嘿嘿一笑:“送杯子嘛,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杯子杯子一辈子,我们班那些幼稚鬼就喜欢互相送杯子,而且保温杯就更有寓意了,这代表着你们之间的感情,一直能保持温度。”   .......来自于初中生的浪漫。   张让脸上的表情一僵,顿时觉得那个保温杯更沉了。   他神情一顿,表情也瞬间凝滞了片刻,随即拿着那个保温杯回了房。 第32章 插播的小番外   翻过了年,楼小乔找人在幼儿园报了名。   幼儿园跟小学一样,都是正月十六开学,从下定决心要把女儿送去幼儿园开始,楼小乔就开始给孩子打预防针。   比如说幼儿园多好玩,幼儿园有多少小朋友。   亭亭从对幼儿园有些许排斥,到后来麻木,再到后来向往。   小帅看向可怜的妹妹,她还不知道人间险恶呢。   上小学去之前,小帅没上过学,第一天上学的经历他还记得,班上好几个同学都在哭,他也有点想哭,但憋住了。   妹妹本来就是爱哭包,到那天肯定会哭的。   总算等到了正月十六这天,楼小乔载着两个孩子,一个先送去村里小学,另一个继续往前开,白云村是离县城最近的一个村子,那边的条件比较好,这一带的小孩子读幼儿园都往那里送。   亭亭刚开始没发现不对,她认得这条路,是去县城的,小孩儿的眼睛还是忙不停,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一切都很新鲜。   最后摩托车在幼儿园门口停下来了。   新学期有很多插班生,幼儿园门口还特地布置了一下,用气球和彩带装点的很漂亮,亭亭一看到这些,眼睛都亮了起来。   “亭亭,我们去里面玩好不好?”   “好。”亭亭指着里面说:“妹妹去里面玩。”   亭亭是家里的小女儿,通常自称妹妹。   楼小乔把摩托车停在幼儿园门口。   迎接她们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看年纪也就二十岁上下,一笑起来就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很可爱,她扫了妈妈一眼,觉得这个妈妈很漂亮,然后看了小女孩一眼,很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吗,然后接着来牵小女孩的手,弯下腰来柔声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老师穿着鲜艳颜色的外套,打扮的也很漂亮,小女孩一看眼睛珠子都看直了。   “我叫亭亭。”小女孩奶声奶气,一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米牙。   老师继续微笑:“亭亭真可爱,你今年几岁了呀?”   这些问题过年时候大人都会问的,亭亭已经是熟练工了:“我四岁了。”   老生都带去了教室里做游戏去了,新生集中在一起,都是家长送进来的,老师带着母女两个往里,给亭亭玩了滑滑梯,还有跷跷板,幼儿园里面果然什么都有,亭亭玩的小脑袋都冒出来汗来了,高兴的不行。   “好玩吗?”楼小乔问。   亭亭站在滑滑梯上面,点了点头:“好玩。”   她已经跟旁边的小女孩熟悉了,两人刚才牵着手一起上的台阶。   老师说:“也差不多了,亭亭是我见过适应的蛮快的孩子,待会儿孩子下来了你跟她说一声就可以走了。”   等亭亭下来,楼小乔拉了拉她的小手:“那你在这里玩,妈妈下午再来接你。”   这番说辞,楼小乔想了很久。   尽量不要在孩子面前提“妈妈走了”“妈妈离开了”,不要给孩子带来分别的焦虑感。   亭亭眼珠子一转,马上就明白过来,立马抱住妈妈的裤腿。   “走,回去。”   她以为只是在这个漂亮的地方玩一会儿,待会儿会跟妈妈一起回去。   楼小乔掏出小毛巾出来,给孩子擦了擦汗,又摸了一把后背上,垫了一块小毛巾。   “这里是幼儿园呀,亭亭要在这里读书。”   亭亭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妈妈是要把她丢在这里了,一秒就哭了出来:“妹妹不读书,妹妹要跟妈妈在一起。”   游乐场里,顿时响起嘹亮的哭声。   很快,第二个孩子就哭了起来,很快迎来了一大片的哭声。   幼儿园老师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掏出可爱的小玩具出来开始哄孩子,并指挥着家长出去。   第一天分别要哭,这是每个家长都必须面对的,有些家长狠了狠心,甩开孩子就出去了。   亭亭哭的最大声,也最顽强,拉着楼小乔的裤腿不肯松手,有人来抓她就哭的更厉害了,几乎要岔过气。   老师什么孩子没碰到过,遇到这种也没办法,只能跟楼小乔商量:“要不家长上午就在幼儿园里陪着她?”   亭亭可怜巴巴的看向妈妈,眼泪要掉不掉的很可怜。   楼小乔叹了一口气:“行吧,亭亭你去上课,妈妈在窗户外面看你好吗?”   亭亭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老师也松了一口气。   新生好不容易被安抚住,两个老师就把他们往教室里带。   刚开始的第一节 课,老师组织孩子们玩游戏,大家围坐在一个大大的圆桌椅子上,玩积木拼接的游戏,有些孩子神经大条些的,连泪痕都抹干净了,兴致勃勃的玩了起来,楼小乔注意亭亭,亭亭也在不断的看她,看到妈妈在,她就笑一下。   小孩儿的笑容是最有感染力的,一旁的老师看到这一幕,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你们家小孩也在里面吗?”另一个家长也没走。   楼小乔指着坐在中间,对着窗户的小女孩说:“那个是我女儿。”   亭亭又抬起头,看向窗户外面。   见到楼小乔还在,她又冲妈妈笑了笑。   老师问:“所有的小朋友都没哭了,那我们就可以回答问题了,这里有人学过拼音吗?”   没有孩子作答,这个时候教室里有个嫩嫩的童音响了起来:“我会。”   是亭亭。   楼小乔用鼓励的眼神看向亭亭,亭亭站了起来,对着“拼音字母表”,把里面的拼音都读了一遍。   老师表扬了她,还给她发了一朵大红花。   旁边的家长有些羡慕:“你家孩子还真厉害,这些都是自己在家学的吗?”   楼小乔点了点头:“她哥哥教的。”   家长有些意外:“你家还有个大的呢,怎么没来?”   楼小乔:“他读小学了。”   这年头家里两个孩子的很常见,尤其是农村,几乎每个家庭都是两个起步。   旁边的家长有些意外的看向她,这个妈妈看上去很年轻,没想到都生完两个了。   “你可真是有福气哦,顺利完成指标。”家长羡慕的说道。   她才生了一个呢,就长胖了好多,这个妈妈生了两个还这么漂亮,有点想交流经验了有木有。   这一堂课结束,老师跟同学们也熟悉了,亭亭还得到了老师的表扬,下课以后她把小红花举过头顶,送给妈妈。   楼小乔问她:“幼儿园好玩吗?”   亭亭天真无邪,大声回答:“好玩!”   楼小乔:“还想继续玩吗?”   亭亭奶声奶气:“还想。”   楼小乔伸出手,冲女儿勾了勾手指:“那跟妈妈打钩钩。”   下一节课上课的时候,孩子们就已经很快融入到教学氛围里了,亭亭也不在时不时的超外面看,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楼小乔再看了里面一眼,转身往幼儿园外面走去。   刚开始亭亭还没发现,老师给大家发了蛋糕,还让每个孩子都熟悉了自己的小杯子,教他们自己倒水喝,亭亭学的也很认真。   等到喝完了水,吃完了蛋糕,还是没见到妈妈过来,亭亭这才发现不对,这一次再也找不到麻麻了,她仰头大声哭了起来:“麻麻麻麻,我要麻麻!”   晚上小帅回到家,听到妹妹上学第一天的经历,默默的给了小妹一颗糖。   从今天开始妹妹就是学生了。   最愉快的是妈妈了,从此以后妈妈就摆脱了要把妹妹寄存在琴琴妈妈家里的生活。   学生要学会早睡早起,要她配合小帅的作息刚开始是很痛苦的。   九点半,小帅躺在被窝里面已经呼呼睡得香了,亭亭却睡不着。   翻来翻去的,一会儿伸手去抓楼小乔胸口,脑袋不住的往妈妈那里拱。   好吧,楼小乔最不习惯这个,她拍了一把亭亭的小屁股,这孩子撅着屁股就继续睡。   一直翻到楼小乔都睡着了,亭亭还在伸手抓妈妈的头发。   第二天早点起来对于亭亭来说也是件很痛苦的事,她还不习惯作息规律的生活。   于是每天早上把妹妹从床上“拔”起来,就成了小帅的任务。   楼小乔在厨房做饭,听到了女儿的哭声,跑进去看见女儿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小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我不要去学校。”   小帅刚给自己收拾好,穿上的校服,又被亭亭抓了个稀烂,已经没有表情了:“小孩子都要去上学的。”   亭亭顿时生无可恋的逼着眼睛哭,但一滴眼泪水都没有流出来:“妹妹不想上学。”   小帅吐了吐舌头,妹妹又在假哭了。   楼小乔面无表情的给小姑娘把衣服穿好,头顶上扎了个小揪揪,一边做这些一边跟亭亭说:“你不要跟你的小伙伴们一起玩了吗,去幼儿园有什么不好的,还有小伙伴玩。”   小帅补充了一句:“还没有作业。”   他们班换了老师,来了一个从城里调过来的大学生老师,别的老师都说他是来这里镀金的。   大学生老师姓唐,可严格了,上学第一天就给他们布置了很多作业。   小帅第一次感受到了上学带来的压力。   小学还有五年半呢,也不知道上初中了会不会好点,结果妈妈很无情的告诉他,上初中了学业会更重,小帅就更加生无可恋起来。   穿好了衣服,洗了脸,给两个孩子吃了早餐,送去学校的路上亭亭已经认命了。   到晚上去接孩子的时候,亭亭都不肯回来了。   她在班上交到了好几个小朋友,放学了还在小操场上玩。   “再玩一会儿。”其他的孩子也不肯走。   楼小乔有些头疼:“明天还能一起玩。”   亭亭:“明天不上学。”   楼小乔扶额:“可上学不是有好朋友,很好玩的吗?”   花了一周时间,才让亭亭把上学这件事情习惯起来。 第33章   晚上送罗成回了学校,等张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刘菊花哄完了孙子小锦睡觉,听到动静了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张让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家,忍不住念叨。   “你这真是作的,接我们的班有什么不好,非要干什么公安,现在好了家里家里顾不上,你媳妇也跑了吧,刚才小锦还问我,爸爸怎么总在外面,周六周六都要跑趟单位,明天是周日你总不会还要出门吧。”以前她是盼着孙子回来,现在孩子回来住了,她心里就更难受了。   娜娜为了出国,竟然跟张让离了婚。   这个家伙,回来前竟然也不跟父母提一句,离婚手续办完了,连调职的流程都走完了,突然一天带着孩子出现在自家大门口,着实把老两口吓了个半死。   “单位忙完了?”   “嗯。”张让疲惫的坐在沙发上。   “罗杰也是,你也是,怎么一个两个都离婚了呢?”   “妈,你不提我就不难受了,你一提我就很难受。”是头疼。   晚上出去这一路,被个小孩儿一直念叨,算个怎么回事。   回到家里,老母亲又开始了,单身狗没有人权吗?   “我就说了吧,你就该找个女人了。”话题三句两句不离这个。   张让被烦的不行,揉着太阳穴进了屋。   “找衣服洗澡吗,衣服都给你放浴室了。”   “妈,我早就说过了,我的衣服不用你帮我拿,我都多大个人了。”张让有些恼火,眼睛扫到刚才放保温杯的地方:“我的杯子呢?”   刘菊花坐在沙发上翘着脚看电视:“什么杯子?”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里面传出来女主撕心裂肺的喊声:“我怎么不记得了,我怎么不记得了,我的脑子是受伤了吗.......”   刘菊花被女主的拙劣演技逗的直乐。   张让记得自己出门前把杯子放在书桌上的,怎么一转身就没了,他转山到处看,结果还是没找到。   他又不像别人忘性大了,从小就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我桌上的保温杯,你拿走了?”   “嗐,你说那个杯子啊,我给你爸了。”刘菊花在心里暗暗笑话儿子。   张让的语气里面有些生气了:“我的东西您怎么能随便拿,杯子给我。”   刘菊花:“哼,刚才我洗了放厨房里面晾着呢,拿这玩意儿当个宝贝似的,真当你爸会稀罕,我告诉你你爸才看不上这种杯子呢,这个质量一看就不好。”   张让偏生跟母亲较上劲来了:“我就喜欢。”   “塑料玩意儿。”   刘菊花哼哼,谁稀罕你那破杯子,她家老张用的杯子都是日本产的。   这杯子又不贵,又不是什么单位发的纪念品,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以她看言情片多年的经验,一看就有鬼!   回到家,楼小乔把那瓶药油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给脚踝上揉了揉。   味道是很大,跟皮肤接触时有种滚烫的感觉,直到把油都揉到没有了,她才停下。   手上还留着很重的味道,本来想洗洗手的,快要接触到水的时候突然想起张让说过的话,又把手缩了回去。   打开电视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吃晚饭的时间下地,果然不是很疼了。   还别说,这个药油的效果还真是好,连肿胀都消了不少。   张玉娇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子很大的味道。   “我听你家小帅说,你脚受伤了,没事儿吧。”张玉娇问。   本来今天楼小乔给她放了假,她去了趟娘家,回来才听小帅说起来,就想着过来看看。   楼小乔对她不错,她也想多为对方做点什么。   “怎么了?”楼小乔看张玉娇脸色不太好。   张玉娇叹了一口气:“我有个表姐,也快离婚了。”   她看了一眼楼小乔的脸色,觉得对方好像不介意提这个,还一脸好奇的看向她。   其实楼小乔也是个很八卦的人,只要八卦的主角不是她就行。   “然后呢?”楼小乔看张玉娇的脸色更差了。   张玉娇叹了口:“我继续说了啊。”   楼小乔:“那不然呢,你是故意来欠我的是吧。”   张玉娇又被她逗乐了。   那个表姐是跟张玉娇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这回张玉娇回到老家看到她那副样子,给吓了一大跳。   楼小乔面前摆着个账本,原来她刚才在算账,难怪今天没出门。   “我那个表姐,也是个能干人,八几年就出去广东那边打工了,直到大概五年前才回来吧,那个时候她在广东那边当销售,一个月就能赚一千多块钱了。”   “那可不简单。”楼小乔记得,九十年代初期,这边国企的工人一个月也才二三百的工资呢。   那会儿国企的效益还不错,还不是现在这样。   那会儿普遍还是愿意进国企,只有少量人愿意去南方下海打工,得到的收益也是很惊人的。   张玉娇继续说:“那可不是,我当时最佩服的就是这个表姐,她每次回来都给我们带好吃的巧克力,穿着打扮也是很潮流的,那个时候她也不想嫁人呢,都是家里一直催,没办法才找了个人嫁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长辈式的催婚吗,年龄大点哪怕以后会离婚,你至少要结一次。   至于婚后过得好不好,那就不是别人考虑的问题了。   楼小乔了然,她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条件差的时候,他们总能找到一堆比你还差的大家互相伤害,条件好的时候,他们还是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比你差的给你伤害,她就搞不懂了,这些所谓的亲戚朋友长辈,是看不得人过的舒坦吗?   楼小乔深深的共情了:“然后呢然后呢。”   张玉娇叹气。   后来就找到了现在这个姐夫,结了婚日子过得也算还行,四年前表姐怀了孩子,三年前又生了孩子,现在孩子三岁大,男方就突然提出要离婚,孩子归他女方净身出户,这样还不算,因为孩子归男方抚养,女方一个月还要给二百块的抚养费。   这女方哪能忍,她表姐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觉得不对劲就去查,结果让她查出什么来知道吧。   张玉娇越说越生气:“那个男的就是个骗婚的,骗了我表姐生了孩子,给他把孩子带大,现在孩子有三岁了好带了,刚好提出来离婚,还能让我表姐给他钱养孩子呢,这人其实就是想找人借个种知道吧,我都不知道女人干嘛要结婚,结个婚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她嘴笨,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但也能看出来,表姐结婚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结婚以后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娘家人怕她离婚了回去拖累娘家,也是一味的让她忍。   “你留在家里,不要他给生活费,还能帮他带带孩子,他为什么不肯。”娘家父母这样说。   他们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为了名声也会要女儿忍。   楼小乔听了都气的不轻:“这一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种事也能叫女儿忍,我要是你表姐怎么样都要拿到抚养权,狠狠的打赢这场官司。”   “我也是这样说。”张玉娇苦恼道:“但她跟你的情况不一样,当初你是找到了王四顺出轨的证据,她叫人跟了那男的很久,却一点女人的影子都没找到。”   没有出轨,也要离婚,她表姐就更觉得奇怪了。   “什么情况?”   楼小乔心里隐隐涌起一股很熟悉的感觉。   “我那个表姐夫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跟人打打牌,喝喝酒,外头也没有什么女人,听跟着他的人说,他身边干净的很,而且我这个表姐夫也是很会做人的,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也很体贴,起初我表姐也觉得自己嫁得好。”如果没有对方突然提出离婚这一茬的话。   跟一群同性朋友玩的好,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体贴入微,等到孩子大些了,突然提出离婚。   楼小乔听的头皮发麻,这特么怎么跟她以前一个同事一样呢。   她那个好友也是个话剧演员,大有前途,后来嫁了个长相英俊的男人。   在外人看来,她算是成功上岸了,丈夫长得帅工作也体面,怀孕以后很自然的就辞去了工作,可等到孩子出生以后男方就变得冷淡起来,但即便如此他对孩子还是不错的,还经常买黄金饰品哄她,好友看在孩子的份上,并没有产生多余的想法。   可问题就出现在,孩子一到了两岁,男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了离婚。   男方父母明显提前知道,公婆把孩子接走以后,说什么都不让她探望了。   没有工作,经济也没有对方稳定,这样的官司打起来一点悬念都没有,抚养权归了男方,甚至连这些年男方给她送的首饰那些,都索要了回来,直到那个时候女方才发现男人的处心积虑,他送的东西都是黄金,每一件都很贵,等到离婚要回赠与物的时候,居然还升值了一笔。   而且共同生活好几年,男方甚至连第一笔消费的小票单据都留着,这对打离婚官司的她非常不利。   综上种种,失去了工作的好友,最后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官司输了,赠送的首饰都要还回去,男人能证明这些年共同开支的开销都是从他这里出,她甚至分不到一分钱的婚内财产。   直到后来,好友在一个酒吧外面路过,看见前夫跟一个男人交颈缠绵,她当时就悟了。   这是一场骗婚。   失去了离职的好友扑向那个男人,结果让男人一把就推了出去,她往外跌倒,恰好被一辆开的飞快的网约车撞到,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咽了气。   楼小乔跟她从小就一起长大,父母也都是剧团的演员,两人从娘胎开始就交好,可最后她死了,对方连一点歉疚都没有。   “是她自己扑过来的,我这是正当防卫。”   除了超速的网约车赔了点钱,任何人都没受到影响。   楼小乔也因为这件事情很痛苦,那几年的她看谁都像是居心叵测,所以张玉娇一说,她就有了触动。   “你的那个表姐夫,是不是平常人人都说好,人品上无可指摘?”   张玉娇顿时就激动起来:“我就是知道你厉害。”   楼小乔尴尬:“你怎么会这样想我。”   在外人看来,她是被王四顺抛弃的,是那个弱者。   张玉娇有点小傲娇:“我只知道王四顺离了婚,过得反而不好了,你知道不了,他最近都倒霉死了,那个女的又要跟他离婚,现在为了打那个离婚官司,搞的那叫一个荒唐哦,村里有个人跟着他做工程的,前段时间都在讲,他最近几个工程都出了问题。”   楼小乔:“......”   聊远了好吧。   而且她真的不知道别人是这样看她的。   觉得她厉害?   觉得王四顺离了她就倒霉?   张玉娇:“那你知道王四顺多倒霉吧。”   楼小乔:“......”说出来让人高兴高兴?   聊别人的八卦总是让人很开心的。   张玉娇顿时兴致勃□□来:“那女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他吵起来了,非要离婚,要他给二十万,王四顺哪里有二十万给她的,两人撕了一通好的,最后还让王五秀看到那女的跟一个小混混不清不楚的,现在王四顺咬死了不给抚养费,那女的现在还没生呢,住在外头,还在跟王四顺打离婚官司。”   其实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只是楼小乔整天在外头跑,也没心思在村里八卦,这种消息也就没传到她耳朵里。   可村里是传的沸沸扬扬了,因为收腊肉卖的事,楼小乔在村里积累了不少好人缘,念着她的好的人也多,于是看王四顺笑话的人也多。   至于村里人说楼小乔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对象,是在等王四顺......这种话,张玉娇就没说。   还是别讨人嫌了吧。   楼小乔却是很高兴听王四顺的倒霉细节的,她跟这个人没什么感情,像是在听一个外人的故事,其实对于她来说王四顺也就是一个外人而已,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我们分手后还是朋友”的好脾性。   两人聊了一阵,话题回归正题。   “我就想替我表姐问问,如果她想离婚,还想要到孩子的抚养权,这个官司要怎么打啊?”   这要是三十年以后,官司还真不好打。   不要说对方的这种“出轨”是世人不认可的,就是真的出轨了,在当时的社会也不算什瑕疵点,只是在分配财产的时候,可以“有所倾斜”而已。   可现在是九十年代,别说同骗婚生子了,就王四顺这样的出轨行为,在当时的世人看来是不能容忍的。   经过楼小乔同意,当天晚上,一个打扮朴素的女人到了楼小乔家门口。   “你是小乔吗,我听我表妹提起过你。”汪霞的眼神里面带着几分佩服,又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楼小乔穿着一身运动服,休闲的打扮,但人却是很精神,一双眼睛亮晶晶。   毕竟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汪霞马上就意识到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也听张玉娇说起你们家的情况了。”楼小乔说:“有几个隐私的问题我想问你。”   汪霞抬了抬眼,点了一下头。   楼小乔:“你们在夫妻生活方面,还和谐吗?”   这种事,跟熟人说恐怕还会不好意思,但对方只是个生人,连共同交集的圈子也只有张玉娇一个人,就算是很丢脸的事,说给人听也不会觉得很难堪。   汪霞只是略想了想,就说:“我们生完孩子以后就没多少时间在一起了。”   楼小乔:“......”麻了麻了,这不是碰到了骗婚又是个啥?   “那你公公婆婆是什么态度?”   “以前他们对我还算不错,但自从他提离婚以后,公婆对我的态度一下就变得冷淡起来。”汪霞吸了吸鼻子:“其实生孩子之前,他对我都还是不错的,我也不是没往他在外头有人了去想,但我让人跟着他那么久,但他身边确实没有女人。”   楼小乔心说,这都同了,他干嘛还要跟女人一起玩?   跟楼小乔聊着聊着两人就聊开了,汪霞就跟倒豆子一样,把她自己身边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汪霞结婚前,在广东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做过销售,那会儿提成最高的时候有好几千,不过她心眼儿多,怕收入说高了家里人会乱想,也就报个一千块吧,其实当初她就没想过结婚的。   后来是家里一催再催,汪霞没办法了,随便相了一个,谁知道碰到了现在的老公。   “他是有正经单位的,人长得又好,父母单位也好,看着也很好相处,关键是我年纪大了,错过了他好像就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交往了一阵他就跟我求了婚,后来自然而然就结婚了。”汪霞说。   起初她还想找个销售的工作,但丈夫希望她能在家好好休息。   公婆也说家里不缺钱,当下的要务就是努力造个娃。   这个年代能在家做全职主妇,那也是要有点家底才有这样的底气,汪霞的丈夫、公婆都是有正经单位的人,她公公还是个处长,外人都只会觉得她嫁得好的,就算后来她怀疑丈夫在外头有染,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要不是丈夫主动提离婚,还要孩子的抚养权,她本觉得这样“和谐”相处一辈子也不错。   “可是他是为什么呢,明明他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汪霞苦恼的说:“以前我们单位的小姐妹都说,男人提离婚,除非是有了外遇,可我想不通是为什么,你看我的头发,以前乌黑乌黑的,现在大把大把的掉。”   楼小乔能理解她的痛苦。   不甘心,想不通,种种都有。   汪霞只是随意的抓了抓头发,又掉了一把。   比起身体上的折磨,心里上的折磨和痛苦更让她揪心。   孩子刚刚被抢走的时候还会哭闹,慢慢的就习惯跟保姆在一起了,直到上次去见孩子,小孩已经对这个妈妈很漠然的态度。   “最近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觉得恶心反胃想吐,身体情况差极了。”   “你家里那位,和孩子呢?”   “他回父母家住了。”汪霞说:“孩子也被他爸妈请的人接走了,我想看看孩子,前几天偷偷去了我公婆住的小区看了一眼孩子,结果让我公婆知道了,他们马上就通知了保安,让他们以后别放我进来。”   汪霞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   以往温文尔雅的丈夫突然变得冷淡,以前对她体贴入微的公婆也翻了脸,连娘家人都觉得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不然一向温和的丈夫为什么会对她翻脸,没有人能理解她。   要不是张玉娇回去了一趟,偶尔跟她聊了聊,她觉得自己会憋疯了。   楼小乔轻轻的,把手放在汪霞的手上,她能感觉到因为激动,汪霞的手指微微的在发抖。   那种穿越了二十多年时空的,像是曾经的朋友经历过的一切,通过汪霞的手传递了过来。   对上了汪霞泪眼婆娑的眼睛,楼小乔对她点了点头:“我懂你的。”   热牛奶冒着热气,扑在人的脸上,汪霞喝了一口,甜甜的温热的很舒服。   这几天她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胃里面进去了温暖的东西,顿时舒服的她整个人都迷糊了起来,从孩子走了以后她就没有睡好觉。   楼小乔静静的看着她,仿佛看到了那位消失在车轮底下的好友。   “好点了吗?”   “你还别说,跟你说了一会儿,心里舒服多了。”汪霞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她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怯弱的一面:“真是不好意思,突然跑上门来打扰你,我听玉娇说你也很忙。”   楼小乔摇了摇头:“没事的,刚好忙完了一波,这段时间在家休息,你以前是销售?”   提起那一段过去,汪霞的嘴角微微翘起,那是她最得意的一段历史。   要不是结婚了,她现在说不定都成了销售经理。   “当初在广东卖过几年房子,后来我想在本地找找这样的工作,但他们家觉得这样的工作不体面,不让我去找,再说了他家里人全部都是单位上的,也丢不起这个人,结婚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工作过了。”   因为提到这这一段历史,汪霞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发亮,说到最后更是黯然。   她也不是没有心眼儿的人,那个时候赚了多少钱连娘家人她都没说,夫家的人她就更不可能说了。   老家的人是什么样的她能不知道,一个月说个一千都有人浮想联翩,要是说出真实的工资,外头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找一份工作,然后留意一下他跟身边的同性。”楼小乔尽量让自己说的比较委婉一些,不要吓到别人:“或许他身边的人,不是女人呢?”   汪霞的心一点点冰冷起来。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家人是早有预谋的了。   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越好,就能衬托的她越差。   “谢谢你小乔,跟你聊聊我舒服多了。”汪霞的眼神都变了:“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送走了汪霞,家里安静了一阵。   楼小乔低头又算了一会儿帐,盖房子的钱应该是够了。   眼下马上就是夏天,农村盖房子都是夏天开始。   小帅从屋里探出个脑袋出来,看妈妈很认真的在记账,又把脑袋缩了回去,把亭亭一起叫出来。   刚才妈妈在跟阿姨聊天,那个阿姨还哭了,两个孩子都很担心妈妈。   “妈妈,我的小红花送给你。”亭亭仰着小脑袋,手里捧着一朵大大的小红花。   小帅也巴巴的看着妈妈,黑黝黝的眼睛里面写着担心两个字。   楼小乔的心软乎成一团,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   孩子看到她写写画画的东西,一个两个也探头来看。   亭亭的眼睛亮晶晶的:“妈妈也在做作业,妹妹也要!”   伸手过去就要拿笔。   小帅也跃跃欲试。   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楼小乔一脑门子的汗,赶紧把两个孩子撇开些:“哎哟,妈妈的东西不能碰的呀。”   两个孩子顿时就更感兴趣了,亭亭奶声奶气的说:“妹妹帮妈妈检查。”   小帅轻咳一声,想要拉开妹妹:“别弄乱了,你上回在哥哥本子上乱画,还没给你罚够是吧。”   亭亭笑眯眯的:“我没有。”   小帅跺脚:“不,你有,就是你画的。”害他作业重新做了一次。   亭亭这么大的孩子最是淘气讲话不听的时候,楼小乔赶紧把人拉开。   “妈妈喜欢看小孩儿画画。”   “妹妹喜欢画画。”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分走了。   妈妈给买了水彩笔,十二种颜色的,两个孩子一人一套,都很珍惜。   但亭亭总收拾不好,楼小乔罚了她几次都不长记性,最后她给把水彩笔收起来了。   亭亭要画画的时候,才能拿出来。   楼小乔赶紧拿了一叠纸出来,又把水彩笔翻出来,两个小孩儿一起趴到桌子上,小小的一个四方桌子很快就被水彩笔跟纸张沾满了,两个孩子乐此不疲。   家里的灯光还是有些暗,这样很伤眼睛。   孩子们也需要有个自己的桌子了,桌子也有些小,东西总是摆不开。   楼小乔也想有个自己的房间,孩子们也该分房睡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盖房子.......   汪霞不是没长心眼的人,一回到家就收拾自己。   这段时间的焦虑让她瘦了十几斤,以前买的包臀裙跟小衬衫都能穿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懊恼,她今年也就只有三十二岁而已。   不过是四年而已,就算是结了婚,也不该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以前她可是个时髦女郎,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打扮的精致漂亮。   可结婚后,一切以家庭为先,她把自己丢到哪里去了?   楼小乔跟她说,要想拿到孩子,必须要有比男人更多的资本,可她有吗?   第二天,汪霞就去县城了。   一是找人跟踪丈夫,找到他跟人在一起的证据,只要是跟人有暧昧的,哪怕是男人也行。   第二就是找一份工作。   新都县城现在也有不少新楼盘在招销售,她知道自己的年纪大了点,但好在经验还在,但找工作的过程中不是那么顺利,人家一听她有很多年没有工作过了,都委婉的拒绝了她。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这样,汪霞那点自信心又渐渐没有了。   她走出第五个楼盘的时候,也是被人拒绝第五次的时候。   二月的天,明明都已经回温了,她却觉得心里很冷,心里两个小人在疯狂的打架。   一个叫安逸,一个叫孩子。   就像她母亲说的,不选择孩子,她可以再找个人嫁了,以后的生活不会那么辛苦。   就在这个时候,汪霞看到了不远处出现的两个男人。   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两人离的距离甚至都不算是很近,但男人眼里流露出来的温情,是她以前从没有见到过的。   男人飞快的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小手指轻轻的勾了勾那位的。   那位长得很清秀,头发稍微有些长,像木村拓哉的那款发型,回看过去的眼神甚至都有些拉丝了。   直到这一刻,汪霞才明白楼小乔昨天的暗示。   或许不是女人,或许她一直都想错了。   过去的一个月里,她不断的反省自己,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如果都是因为这——   汪霞释然了,也跟自己和解了,她不能把孩子交给这种人抚养长大。   她振作了起来,往下一个楼盘走去。   楼小乔做了个计划,又在附近找了好几个包工头简单沟通了一下。   这个年代包工头只管施工,材料什么的都是盖房子的人自己买的,有些包工头甚至都是自己亲自上阵,就赚点辛苦钱。   这会儿全包出去的少,也不是没这个市场,而是私人盖房子为了省钱,谁也不敢把采购大权丢给别人。   跟第三个包工头沟通了以后,她知道了自己要跑的地方。   采石场、砖厂、沙场、水泥厂、石灰厂.......甚至加工楼板的地方。   这还只是第一个阶段,第二个阶段就是装修,装修材料一般都是业主自己买的。   “谁家盖房子不少层皮啊。”包工头这样跟她说:“你一个女人,想要把房子盖好可难咯。”   他掰着手指头给楼小乔算:“咱们这里的规矩,盖房子至少要包一顿饭,夏天其实我建议你包两顿,师傅做的时间能长点,这样一来肯定要有人专门做饭,别人家盖房都是男人负责外头跑,女人在家做饭,你一个人肯定干不来的。”   农村盖房子喜欢选夏天,就是因为日头长。   白天时间长,能干活的时间就长些,尽可能的省工钱。   一个夏天把壳子盖起来,秋天干燥凉爽,刚好适合刷墙,水泥上了墙面,要等到彻底干燥起码要三个月才能粉刷,木工才能进场......   原来盖房子不止是要钱啊,什么大工小工,这厂那厂,楼小乔一听就彻底麻了。   汪霞过来的时候,刚好楼小乔一脸菜色的回到家。   “小乔,你怎么了?”昨天是她脸色不好,今天换楼小乔了。   在外头跑了半天,楼小乔心累的摆了摆手,刚才碰到张玉娇,孩子们已经喊张玉娇去接了,她准备休息一会儿。   “在外头跑了一天。”楼小乔倒了两杯凉开水:“我想盖房子。”   汪霞一个震惊,她是听表妹说起过楼小乔的能干的,去年冬天她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离婚了才这么久,就有能力盖房子了吗?   除了羡慕,就是佩服。   汪霞又鼓舞了起来。   “我倒是认识一个做工程的,回头介绍给你。”汪霞说。   “包工头?”楼小乔问。   汪霞说:“以前也是在县里做工程的,他有一个工程队,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可以给你包圆了,是我堂哥人还不错。”   楼小乔指着自己家问:“可我这个工程不大。”   这个工程量,也就只有农村的小包工头愿意接了。   汪霞想了想:“我回去先跟他聊聊。”   两人又聊了会儿盖房子的事,楼小乔发现汪霞这人性格挺好的,情商很高,要不是碰上那种骗婚的,一定能过的不错。   汪霞也跟楼小乔投缘。   楼小乔也能振作起来,她也可以。   汪霞联系了做工程的那个堂哥,跟他说楼小乔是她朋友,让他去看看楼小乔家里的工程能不能做。   她则是回去练习以前做销售时的话术。   羊城的房地产行业比这边发展的早多了,销售的经验也是那边更丰富一些,汪霞还当过几个月的销售冠军,功底是有的。   她对着镜子练习职业微笑,练习怎么跟客人介绍楼盘,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慢慢的,熟悉的感觉找回来了。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等到汪霞第十次面试的时候,就成功了。 第34章   汪霞的表哥叫汪京,是个长相黝黑的中年汉子。   一身的腱子肉,说话声音很大,人也很爽快,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开着个小面包车来到楼小乔家里。   “你好你好,你就是小楼吗?”汪京看着年龄不大的楼小乔,声音都刻意放小了些:“汪霞说你家要盖房子,让我来给你看看,你要弄个什么样的?”   要不是汪霞一直求,汪京没打算过来的。   楼小乔请了汪京进门,给他倒了杯茶,把自己画的稿纸给汪京看了。   “工程量不大,但我忙的很,我希望能找个人能够包工包料的,我们这边的包工头做不了,但汪霞说你能做这种。”图纸是楼小乔自己搞的尺子比着画的,单层面积大概一百二,一共三层。   汪京伸出粗粗大大的手掌,一手拿过稿纸,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三层,每层都有一个洗手间,每层都有一个客厅,相对来说每一层都是单独的一个套房。   这种设计在县城里面比较多见,很多人盖个五六层,自己住一层剩下的出租用。   农村这样盖房子的少,而且楼小乔盖的位置也偏边上。   户型图楼小乔能画,电路图她就不会画了,但把自己的要求简单描述了一下,每间房都要有两个以上的插线板,每间房都装电杠,每层楼的厕所要装蹲厕,每层楼还要走冷热水,浴室跟厨房的瓷砖要贴到顶......   汪京是做惯了城里的项目的,这个要求跟商品房的要求也差不多了。   价钱必然也不便宜。   但楼小乔手里有的钱也不多,预算也做不到多高,但好在现在人工便宜。   “老实说,我现在手里头也不是很宽裕,优先把架子先盖起来,没钱的话就大概装个一层,等以后有钱了再慢慢往上头装,这样搭个壳子大概要多少钱?   毛坯比较好算钱,汪京只看一眼就大概估算出了价格:“毛坯不带贴外墙砖,建这么一套房子大概是三万块,但你家电线水管走的比别人多,就多准备五千块钱。”   楼小乔就松了一口气,这个价格一报出来,她就知道汪京没赚她什么钱。   既然承了汪霞这么大一个人情,她自然也是有回报的,等汪京一走,楼小乔也去了城里一趟,找了趟汪霞。   汪霞现在还住在结婚后夫家的房子里面,但那边已经催着她搬走了,这几天汪霞也在找房子。   几天没见,汪霞的情况已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上班了!   稍微打扮了一下,精气神再好了些,人就跟以前完全不同,是很漂亮的女人。   她婆婆见她不来闹腾了,还拖人打听过她在干嘛,得知汪霞现在干起销售的老本行,还把她叫了出来骂了一顿。   穿着体面的婆婆是个公务员,在新都这个小地方有的是人脉,汪霞一出来上班,就有人凑上去跟人打听她家是不是经济出了什么问题。   汪霞婆婆是个要脸面的,勒令汪霞辞职:“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要找工作也不要在新都丢我的脸。”   当销售要赔笑,汪霞婆婆很看不起做这个。   当初要不是看汪霞长得漂亮,个子又高,她家还真不一定能选中汪霞。   她是个爱面子的,以后单位里的人不知道会怎么取笑她,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汪霞穿着售楼部的包臀裙,身材依旧婀娜,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手里夹着一根烟。   从丈夫提离婚以后她就开始焦虑,后来发现抽烟能缓解一些,她没烟瘾,但刚才看到婆婆那张脸,心里不由得又烦躁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又缓缓的吐出来烟圈。   袅袅娜娜的烟雾在婆婆面门上绕过,大红唇高跟鞋,显得汪霞更加妖娆。   “真是笑话,你儿子都要跟我离婚了,还在我面前充大爷呢,我干不干活,不都是被你们逼的吗,你儿子要争抚养权呢,还要找我要抚养费,这么大的压力,我不上班怎么挣钱养他啊。”   两百块钱,是那个男人存心恶心她的时候说的,但如果汪霞真的见人就说,那他们家的脸在县城里也没地方搁了。   婆婆没给烟呛到,但给她气的要命。   虽然公公也是个大烟枪,但她看不得女人抽烟。   抽烟的女人,一看就是个坏的。   婆婆伸出手来,颤抖着手指着她说:“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之前装的多好,要是以前知道你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家大孟死都不会找你,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是了,女人抽个烟就是不要脸了。   汪霞轻笑:“真是搞笑,大清都亡国多少年了,还有你这么封建思想的人啊,你儿子你男人都抽烟,怎么没听你骂他们一句不要脸,你这种人才是给脸不要脸,我抽烟怎么了,哪条法律不让人抽烟了,还是这条街不让人抽烟了?”   她的性格是温和,但这种性格的人,一旦准备跟人撕破脸,也是很厉害的。   婆婆说不过她,一张脸气的通红,捂住了胸口,伸出食指出来指着汪霞的鼻子骂:“你就是个臭表子,不要脸。”   汪霞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臭B子,你儿子就是个死嫖客,你就是死老鸨子。”   婆婆就更生气了。   “顺便告诉你,你儿子才是最不要脸,你是不是以为他在外头有女人?”汪霞继续刺激她:“实话跟你说吧,你儿子跟个男人好了,他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我不清楚,不过你要娶新儿媳妇进门的愿望,恐怕是实现不了咯,你猜猜要是传出去,以后你儿子还能不能顺顺利利的骗到人生孩子了?”   汪霞已经把这个消息在渣男单位里面散播出去了,不说则以,一说起来渣男单位不少人都疑似被他骚扰过。   好吧,现在是个男的都要防着他,是个女的也不想跟这种人走太近啊。   老太婆气的要命,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形象跟汪霞当街厮打起来。   汪霞狠狠地抽了最后一口,把烟屁股狠狠地丢在了她婆婆脚底下。   老太婆给气坏了,她觉得汪霞是找刺激污蔑她儿子的。   从售楼部回去这一路上,她都在想着怎么整治汪霞。   她家里虽然在新都工作了很多年,但汪霞工作的地方可是一个港城投资商,背景跟实力都不容小觑,这样的背景,他们家想动汪霞只怕很难,她越想越生气,脑子里面也不由得想起汪霞最后说的那些话来,那些她儿子喜欢男人的话。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家门口。   保姆见她回来,刚好有事交代了一声,就把孙子丢给可老太太照顾。   “他婶娘,我腰疼的很,今天说好了给我放半天假的啊。”保姆说。   “行,你出去吧。”   这孩子今年才三岁,最是调皮的时候,前几天还哭爹喊娘的叫妈妈,这两天才消停一些,保姆是从老家请的,这几天快给折腾死了,汪霞婆婆是偷偷从单位跑出来,替半天保姆的工的。   听到外头的铁门“砰”的一声轻响,是保姆关门的声音。   小孩子这会儿想出门去了,扒拉着老人的腿:“奶奶,出去玩,出去玩。”   汪霞婆婆心里烦躁,把小孩子的手打开,打开了电视机遥控器:“看电视吧。”   以前汪霞带孩子是很耐烦的,很少给孩子看电视,但保姆跟老太太图省事,不愿意带出门。   刚开始能哄住孩子,但时间久了,电视上没什么好看的动画片,孩子也不愿意看,小爪子翻了翻台,都是大人看的东西,豆豆就跟汪霞婆婆说:“豆豆想妈妈了。”   这孩子,被抱过来养了半个月,还是记得妈妈的。   刚开始汪霞想过来抢走孩子,但黄家的保姆厉害,她抢不走。   再后来,汪霞也会偷偷来看孩子,给孩子送点吃的,给他讲故事,所以这孩子还记得妈妈。   汪霞婆婆心里一烦,顿时对孩子没什么好脸色起来:“你妈妈不要你了!”   一想到刚才汪霞的样子,又对着豆豆这张酷似汪霞的小脸,她的语气难免就重了些。   豆豆就大哭起来,汪霞婆婆觉得孩子很烦,干脆一把把他塞到床上,勒令他睡觉。   这孩子见奶奶是真的发了火,也不敢吱声了,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小声的抽泣着,慢慢的也就睡着了。   汪霞婆婆一个人待在客厅里头,坐了一会儿。   她觉得心也慌慌的,加上她有高血压且长期不吃降压药,脑袋一晕顿时又想起来了要吃药这回事。   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脑子跟一团浆糊一样,顿时不清醒起来。   屋子里一阵剧烈的响声,豆豆躺在床上,就更害怕了,他不敢出来。   几个小时过后,孟父夹着公文包回到了家里,首先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晕倒了的老伴。   “呜呜呜”救护车的声音从干部小区传了出来。   没过多久,汪霞就知道了婆婆脑溢血住院的消息,由于发现的不及时,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认识不清了,抢救了大半天,人还是在昏迷中,现在家里只有保姆照顾孩子。   过了一周孟母还没醒,就已经有人张罗着给孟父找新老伴了。   汪霞还是从旁人嘴里听到的这个消息。   售楼部外   楼小乔跟汪霞聊了一会儿,听说孟家有主动放弃抚养权的意思,楼小乔还觉得意外。   “孟家还想留个种,但他带不了,这孩子从小就没跟他爸爸待过多久,带一天他就得疯。”汪霞婆婆现在脑溢血还躺在医院里呢,公公已经相看了好几个了,哪一个都比汪霞婆婆更年轻。   现在情况不容乐观,要不是国家出钱公费医疗,估计都没人愿意给她治病。   “你说她命好吧,这辈子是真的命好,毕业以后分配了这么一个好工作,可你说她命不好吧,也是真的不好,还有一年就退休了,好日子快要到手,现在落成这么一个下场,我公公也挺有意思的,相中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女的,两人已经准备办酒了。”   老伴还剩下一口气,老头就当她死了。   老头子这条件还不错的,对方又是个带着儿子没工作的少妇,一个看中了对方的年轻,一个看中了对方的经济实力,王八看绿豆的顿时就看中了眼,三天不到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那女人是个死了丈夫的女人,之前给人家做保姆的,才三十几岁,还带着个不太聪明的儿子。   但,谁让人家年轻呢?   汪霞轻嗤一声:“真是活该,以前总算计我们呢。”   她婆婆很省的,连对着儿子都很抠,他们的钱就真的只有老两口自己存着。   结果怎么着,那天那女人过来看房,接待的就是汪霞。   汪霞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汪霞,一路上还在秀恩爱,房子是老头给她买的,等定金交了,人过来签合同的时候,老头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五六万的房子,全款交房。   结果钱一交,两人刚刚住在一起,老太婆就醒来了。   这下好了,新的老婆也不肯走,老的这个又要杀上门去掐架,闹到了老头单位里去了,现在这一大家子谁也顾不上抢孩子,一会儿是老太婆联合儿子一起赶走那女人,一会儿是老头怒发冲冠为红颜,   “我就希望你别深陷里面。”楼小乔想想自己的过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总想着这一家人,日子还要怎么过呢?”   汪霞轻笑:“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打抚养权的官司,证据我都收集的差不多了,律师说这个官司肯定能赢。”   孟家还是太看轻她了,她手里头的钱不少。   就她以前奖金最多的时候,都够丈夫一年工资。   自从孟家要赶她出门,汪霞就开始看起房子来,她来这个楼盘的第一个客户,就是她自己。   请律师、请人收集证据,有钱能使鬼推磨,花点钱很快就能搞定。   楼小乔是由衷高兴:“真好,你现在在这里干的怎么样?”   汪霞嫣然一笑:“挺好,本来身边那群小姑娘还有些不服气我的,但后来也处的不错了,这个月销售奖肯定是是拿了。”   如今的她灿烂夺目,宛如朝霞。   什么时候,女人都不是依附在大树边上的藤蔓。   汪霞笑笑:“什么时候买房子找我啊,我给你申请一个最低折扣。”   说起这个来楼小乔就苦笑:“我现在快赤贫,没钱。”   汪霞也从堂哥汪京那里听说了楼小乔家里的事,感觉堂哥这次比往常都要用心。   “行吧,等你有钱了买房一定要找我。”   “借你吉言,希望我能有钱。”楼小乔无力望天。   走出售楼部的时候,跟一个人迎面撞上。   “张局长。”楼小乔热情的打招呼。   张让眯了眯眼,几天没见面又成了张局长了。   “嗯。”   楼小乔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太高兴,没话找话说道:“您来这里干嘛,不会是来这边办案的吧。”   张让沉默了一下:“来看房。”   回来以后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也不是很方便,卷烟厂那边有些远。   楼小乔让了让:“我有个朋友在楼盘卖房子的,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   张让:“嗯。”   楼小乔觉得他有点不乐意,但话茬子都起了,又不好不接着说下去,冲汪霞招了招手。   汪霞过来了,看了一眼张让,又看了一眼楼小乔:“怎么了?”   楼小乔指着张让:“我朋友要看房。”   汪霞顿时明了,飞快的扫了张让几眼,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先生您好。”   这个男的个子很高,长得也不错,关键看楼小乔的眼神有深意。   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汪霞这种做惯了销售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笑容更深了些:“我们这里主推的有147平米的四房两卫,135平米的三房两卫,您中意哪个户型?”   长得是不错,可别是个样子货,先探探经济实力。   张让说:“有样板间吗?”   汪霞眼睛一亮:“有,您要去看看吗?”   张让:“先去看看沙盘,看看周围的环境,有什么学校,小区有没有地下车库,进出的马路方笔方便,小区的配套怎么样?”   楼小乔想走了。   张让却叫住了她:“上回的事情,刚好跟你聊聊,你等下我。”   楼小乔想了很久上回是什么事情,但是马上想到了上次张让给她矫正脚踝的那次,和买药油的那一次,她欠人家的人情还很多呢......   算了,等等她吧。   汪霞把人带到沙盘那里介绍项目情况,又要带人去样板间。   张让突然回头看向楼小乔:“要不你去旁边沙发那里休息一下等等我。”   她的脚踝还有伤,不能走太远。   楼小乔松了一口气,到一边坐着喝茶等人了。   半个小时过后,等人回来以后,汪霞冲楼小乔挤了挤眼睛,笑容满面。   楼小乔猜她是不是又签了一单。   两人去一旁说了会儿话,汪霞突然抽了个空回来,激动的拉了拉楼小乔的手:“下定金了,最大的户型。”   买房这么快的,楼小乔有些嫉妒了。   汪霞一脸的八卦:“我看他经济实力不错啊,有老婆吗?”   楼小乔意外的看向汪霞,还以为汪霞打了张让的主意。   不是......   “汪霞,你还没离婚呢。”   汪霞的笑容一僵:“你想哪里去了,我是帮你相看呢?”   楼小乔啼笑皆非,指着自己问:“我?”   这怎么可能,永远不可能好吧。   她记得依稀仿佛是听人说过张让是离过婚的,但人家那样的家庭,跟她八竿子能打上什么关系吗?   楼小乔:“你知道他是谁吗?”   汪霞:“我不管他是谁,但我以一个女人的直觉,他看的眼神有点奇怪。”   想到张让的职业,楼小乔心里发毛:“我没干啥坏事啊。”   汪霞伸出手来,在楼小乔的大腿上用力一拍:“你自己看。”   很快,汪霞又换了一副职业化的笑容,冲到了张让那边。   楼小乔懵了一会儿,有点想跑。   没过多久张让回来了,隔着好远冲楼小乔笑了笑。   楼小乔却是想到了汪霞的那些话,脸上微微有些烫,不过很快她就叫自己别多想。   “弄完了?”楼小乔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张让点了点头:“嗯,买好了。”   这楼盘的房子可不便宜,楼小乔顿时开启仇富模式,低声嘀嘀咕咕:“有钱真好。”   张让本来低头整理衣服,似乎是听到这话了,抬起头来冲她看。   楼小乔的脸有些发烫,起身跟他一起往外头走,走的近了才察觉两人的个子差的其实蛮多的,楼小乔差不多一米六,却只刚刚过了张让的肩膀,高大的个子给了人压迫力,心脏也一阵一阵狂跳。   一面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一面又摸了摸烫烫的脸颊。   出了售楼部的门,张让的摩托刚好停在楼小乔的车旁边,他肯定是故意的。   张让看向楼小乔:“到吃饭的时间了,一起吃个饭吧。”   两人来到了新都县城的一个小馆子,里面的人很多。   张让挤进去,费了老大劲占了两个位子。   楼小乔平常很少来这种人多的馆子吃饭,虽然她也知道这种地方肯定有好吃的,不过有人占位子的感觉不错,张让给她找了个靠里面些的地方。   “你看看菜单,要吃什么自己点。”   楼小乔扫了一眼,觉得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懒得看了。   “那我去点吧。”   张让就过去排队点菜,等他回来的时候端了两碗汤,一个蒸饺两个刀削面,另外还点了几个小菜。   张让推了一碗刀削面到楼小乔面前,又给了她一碗汤,蒸饺跟小菜都放在中间。   楼小乔看着中间这一堆东西:“我吃不完。”   张让指着蒸饺说:“想让你都尝一尝,你要是吃不完就少吃些蒸饺,这家店的蒸饺跟刀削面都好吃,我不知道该给你推荐哪一个,我胃口大,一个面我也吃不饱。”   楼小乔看了一眼他这个个子,让他把碗推过来,从碗里挑出两筷子面过去,这样一来张让着一碗就比她多了很多。   张让指着蒸饺说:“这个蒸饺趁热吃,很好吃。”   楼小乔吃了一个,皮薄馅儿大,里面还有蒸出来的汤汁,味道确实不错,于是又尝了一个,吃完喝了一口汤,这个天气还有点冷,烫烫的辣辣的汤很对她胃口,吃的速度就慢慢快了些。   张让看着她低头吃面,也低头吃了起来。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一碗面吃完楼小乔还没吃完,于是又放慢了点速度,慢悠悠的喝着汤。   “难怪这家馆子人这么多,味道确实不错。”   “这家馆子哪怕不是饭点也很多人。”张让说:“开了十几年了,八十年代的时候就开在这里了,不过你平常没事自己一个人不要来,这种地方小偷小摸的多。”   说完就看着前面一个方向,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正挤在人群里的一个男人顿时就骂起来了:“操,你谁啊你,没长眼睛啊。”   张让伸出手去,让那人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那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凶巴巴的吼道:“信不信老子捅死你。”   楼小乔看的目瞪口呆,最后张让没费什么话,把人从餐馆里面提溜出来。   张让一脸歉意的说:“正事我还没跟你讲,就要去办正事了。”   楼小乔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现在要去哪里?”   张让最后把人送去了最近的辖区派出所。   直到是局长亲自来送小偷,可把派出所里面的人给吓到了,也有人好奇的往楼小乔身上打量,冲她讨好的笑。   楼小乔也很尴尬的冲他们笑了笑,就有人给她泡菜。   等楼小乔喝茶喝到一半的时候,张让带着几个耷拉着脑袋的人出来了。   正在讲着什么事情,那几个人是被张让从饭桌上提溜下来的,这会儿被训得一愣一愣,眼神还不断扫向楼小乔。   等走出派出所时,楼小乔轻咳了一声:“你官威很大啊.......”   废话,局长出去吃了个饭,随手就能逮到小偷,看样子新都的治安也不怎么样嘛。   那个小偷本来还想找人打点打点,电话都打到派出所了。   张让说:“你现在跟印刷厂那边还有没有接触?”   楼小乔:“没......”   最后一批信笺纸出出去了,她也就没跟那边联系了。   张让说:“印刷厂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你最近别总往那边跑。”   楼小乔:“咦?”   “是查出来了什么消息吗?”   她还挺想知道文具店老板跟谁在鬼鬼祟祟。   这下张让就不肯说了,只说要她别去印刷厂那边。   张让突然停下脚步:“上次你送的杯子挺好用的,谢谢你。”   楼小乔:“你喜欢就好,我看最近挺干燥的,可以泡点红枣枸杞茶。”   张然却问:“你整天上街上溜达,脚上的伤好点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楼小乔还觉得隐隐作痛。   “这几天在擦你给的药油,挺好用的。”   张让:“用完了吗,你跟我去局里,我再给你一瓶。”   楼小乔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买就好了,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总收人家的东西。   而张让的表情却是冷淡了下来,眼神更加凌厉。   这让楼小乔突然感觉,刚才两人之间很好的相处,像是她的错觉一样。   跟张让分开以后,楼小乔想了想去了趟楼大乔店里。   这回总算是在店里碰到大乔了,她正在捧着一盆草莓在啃,跟旁边的人说说笑笑的,见到楼小乔来先是扬了个笑脸出来,然后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翻了翻抽屉从里面翻出来个黑色的保温杯,楼小乔一看这不是之前她送给大乔的吗,怎么丢给她了。   楼大乔气鼓鼓的说:“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送我一个杯子,一点保温效果都没有,前几天我来大姨妈,带着一杯水出去,你猜怎么着,还没到地方呢水就凉了,这种破烂玩意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楼小乔顿时一囧,立马就想起来刚才张让说杯子好用时的情形,顿时有种要捂脸的冲动。   难怪刚才他说着话还不断看自己。   看看人家,那是实打实的帮助了自己的,可她送了人家一个赠品。   楼大乔看着妹妹呆若木鸡的脸,洋洋得意的的说:“小气鬼,就知道你不会送我什么好东西。”   楼小乔难得的红了脸:“我真不是故意的。”   哼哼,楼大乔不屑的哼了两声。   赠品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楼小乔看了眼店里:“阿华呢?”   提起阿华楼大乔就有些烦躁,她今年都二十七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这种事阿华一直都没提。   过年前她隐晦的提过一次,但阿华都没接这个话茬,当时她只是以为阿华没钱结婚。   楼大乔的要求不高,也没有想过结婚就必须要给她多少彩礼什么的,但阿华这个态度着实让她不爽,结果到了年后她再问,阿华的脸色就更差了,现在更是连店里都不常来。   “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楼大乔脸色不善的说:“你找他有事?”   楼小乔也看出姐姐的不开心了:“阿华去哪里都不跟你说的吗,他年后好像经常不在店里。”   楼大乔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心里有数。”   有数,你有数个屁,楼小乔在心里疯狂吐槽。   这个话题聊的让人不开心,于是换了个话题,楼大乔店里现在招到人了。   摄影师拿提成,一下子就招了两个人,现在把外面的单子都派出去,楼大乔镇守大后方。   拍摄的价位上分了档次,客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摄影师乐见其成,他们能赚钱就好。   “我还搞了个小活动,99元体验价,刷刷刷一套很快就拍完了。”这个年代拍照没有后世那么复杂的造型,简单画个流水线妆,照一套室内照片也就个把小时的事,后面选照片就让接待员接待:“能不能赚钱都是其次,先把市场占下来,等我招到了人就把旁边的店面也盘下来,我看外头有人搞艺术照摄影,也挺火的。”   两姐妹一样的生意经,提起赚钱的事就兴致勃勃。   楼小乔凑了过去,跟大乔一起看新拍的婚纱照。   老实说,她欣赏不了。   楼大乔见妹妹撇撇嘴,露出不屑的样子,又不高兴了,相册本子一收就要赶人:“干嘛呢,好久不来,来了就扫我的兴是吧,你知不知道这些照片跟省城的大影楼也差不多了,我可是参加过摄影协会的。”   楼小乔赶紧摆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两姐妹聊了下,直到王凤来了。   王凤见楼小乔也在这里,让她帮忙带点东西回去,转身进了里面的屋,出来的时候拎着一个塑料袋,楼小乔眼尖看出那是一包奶粉,是张玉娇小闺女经常吃的牌子。   “我买了包奶粉,你带回去吧。”王凤挺高兴能给家里人买东西的:“我发工资了。”   才工作一个月,王凤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住在县城,眼界比以前也开阔了不少,身边的人都不一样了。   天天跟人打交道,王凤也逼着自己学大气起来,虽然说收效甚微,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还不错的。   楼小乔接过袋子:“你嫂子知道你在这边好,一定很开心。”   王凤问:“我嫂子怎么样,两个侄女怎么样?”   楼小乔一一回答了。   听说沈大娘去了娘家,哥哥又去了广东,家里现在只有嫂子一个人,王凤也松了一口气,但又有更担心的事情。   她舅舅要是死了,她妈妈不会不管娘家这个外甥的,那是她的命。   见王凤聊着聊着,脸色就不太好了,楼小乔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了她几句,又跟楼大乔到了别。   出了大乔的店,楼小乔想起还是要送个东西给张让,意识去了家超市,花了一百多买了个最贵的保温杯,刚走出店门口的时候就碰到了露露。   这女人的肚子更大了,看到楼小乔的时候先是一怔,然后飞快的朝周围看了一眼。   王四顺这会儿没在,她心里也轻松了一些,张牙舞爪的冲着楼小乔开口:“你看什么看,告诉你我现在跟王四顺结婚了,谁也管不着我们俩。”   她现在掌管着王四顺的经济大权,但也是真的忙的一匹,这段时间几乎都耗在工地上头了,气色看着也很差,不过她还是自我良好的代入到了小娇妻的角色,看着楼小乔自然就是那个黄脸婆。   殊不知在外人眼里,如今的楼小乔早就不是当初的她,穿着打扮跟谈吐早就不似当年。   楼小乔也看到了露露头顶一片绿,顿时明了,王四顺这种鸟人,什么时候消停过?   “我没看你啊。”楼小乔勾唇一笑:“恭喜你。”   露露一噎,她以为这个女人会愤怒会发疯,但没想过是这个表情。   她知道这个年代的女人,像楼小乔这种农村妇女,一旦离开了男人,那是活不了的,光村里那些人都会拆了她。   楼小乔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拎着塑料袋就往外头走。   因为脚受了伤,楼小乔不敢用力,走的就很慢,看上去气质更好了。   露露气的要命,但看见随后出来的王四顺,脸上的笑容也挂了起来,伸手去挽住王四顺的胳膊。   以前是温香软玉,现在挺着个胖乎乎的大肚皮,还露出那种娇憨的表情,跟她现在的样貌气质一点都不搭嘎,王四顺心里就生起来一阵腻歪,恨不得把这个女人从身边拔走才好,刚好看见了骑上摩托车,如风一般潇洒离去的楼小乔,那一瞬间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很快他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这就是楼小乔。 第35章   楼小乔出了超市,就碰上了杜娟。   信笺纸的事是杜娟牵线,让楼小乔赚到了第一桶金,本来她也想找到杜娟,好好感谢一下人家的,谁知道好巧不巧的在这里碰上了。   “杜娟”   “哎哟,这是楼小乔,你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呀。”杜娟上下打量起楼小乔来。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衣服破烂的农村妇女,可后来她做起了纸张的生意,也慢慢打扮洋气了起来,现在才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楼小乔已经看着跟以前大不相同,杜娟是亲眼见到这个变化的。   “走走走,我请你吃个饭。”见杜娟只有一个人,楼小乔热情的拉着她去下馆子。   杜娟也只犹豫了一下,就跟着去了。   那批纸,她也知道楼小乔赚了不少钱,但厂里的人提起她依旧是感谢她。   楼小乔点了一大桌子菜,热情的招呼杜娟吃,可杜娟食不下咽。   “怎么了?”楼小乔好奇的问:“你们厂里还好吧。”   “我们厂里是没什么事,可我们兄弟单位出了点事。”杜娟的亲大哥就在造纸厂,他们厂的情况就更糟糕了,厂里都有人想要喊厂长卖厂子。   从九十年代开始,不少国企都每况愈下,杜鹃也不是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但想想依旧是不甘心,怎么好好的厂子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于是杜鹃当闲话一样把事情说了说,两人又聊到了工作,这段时间杜鹃没什么事,刚好楼小乔也闲着,所以才有空聚在一起吃个饭。   “其实想下岗也没什么不好,但我哥都那个年纪的人了,去外头找活儿干始终的有些怕的,不过也没办法,家里人总归要吃饭要生活不是?”   “来来来,说这些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看看我,过年前我连身新衣服都买不起,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嗯。”   被杜鹃提到的造纸厂跟印刷厂是隔壁的单位,而此时的造纸厂碰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库房里堆着满满一库房的草纸,成为彻底压垮这个厂子的那根稻草。   厂子里这几年效益都不是很好,但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不至于像隔壁印刷厂那样发不出工资来。   但巧不巧,上个月排错了线,生产出来了一批草纸,客户是怎么都不肯接这批货。   其实老厂长心里很清楚,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因为最近草纸不太好卖了,现在市面上流行的是卫生纸,粗一点的价格跟草纸差不多,一斤一斤卖,是那种一张一张的,好一点的有卷纸,现在哪里还有草纸的市场。   这批草纸一生产出来,车间主任就辞了工,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了。   老厂长就知道,厂里是出了鬼。   再找人一查,这个车间主任现在已经跳槽去了一家私企,厂里去追责的人找到了他,人家若无其事的说:“我不是辞工了吗,有多大的责任我知道,后果我也承担了,辞工这么大的牺牲我都做了,要我赔肯定是没得赔的,反正都是公家的东西,犯不着这么认真吧。”   又暗示对方,反正都是公家的损失,对个人也没什么影响。   去的人回来就把这话学给了厂长,杨厂长就知道被人算计了,但他没有实质证据证明。   一方面他报了案,让公安去查这件事有没有利益往来。   一方面他回来处理这批库存。   现在就算是把车间主任抓去坐牢也没用,厂里还是发不出工资。   为此他跟厂里的中层干部们开了个会,主要是问眼下厂里这个情况怎么办。   “杨厂长,我记得咱们厂有块地,那边靠近上游的河岸边上,以前圈下来打算建厂房的,现在厂里都这样了,肯定是没钱盖房了,不如把地卖了好给员工发工资。”   杨厂长一看,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办公室主任潘迪。   潘迪一说出口,不少人都在议论起来那一块地。   关键是不止那块地,当初的开发商还提出来要把周围的厂房也圈进来卖,这样造纸厂至少要损失两个车间,给的价格又低的可怜,所以杨厂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老厂长很快就明白过来,潘迪就是第一只狐狸。   车间主任为什么会排错产,生产时间又恰恰好是在老厂长跟销售部长陈妮去广东交流的那段时间,一切都太可疑了,这帮人就是存心要搞垮工厂。   年前,老厂长可是在全员动员大会上拍着胸脯保证,今年一定要让厂子扭亏为盈,为此他跟销售部的部长陈妮两人商量了很久,打算从国外进口一条卫生纸的生产线,把老产线给换下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厂里出了这档子事,别说付定金了,连厂里现在为数不多的流动资金都搭进去了,厂里现在举步艰难。   陈妮也是一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情,在仓库看到老厂长的时候也并不意外。   “现在这个草纸连下头的乡镇都不卖了,这批货想出掉恐怕难。”   “全部都出不掉?”老厂长急得血压都飚起来了。   陈妮思索了一下:“量太大了,现在哪怕往乡镇销,这么多的货至少要卖四五年,可草纸又不是什么能放的东西,过个四五年早就不能用了,再说以卫生纸的铺货速度,咱们这个草纸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两人又在仓库待了半小时。   产品质量没有出问题,排产的手续也是正常的,厂子里有那么一帮人是吃闲饭的,申请领料的手续明明不对劲,可那些人依旧往上面签字,这些都是老国企时代的陋习,做事一点都不负责任。   六七八十年代,能用上草纸都算好了,那会儿全省的供销社主任排队批条子拿货的场景,现在老厂长还记得,可时间才过去多久,如今卫生纸都是按斤卖的,谁还用这种黄黄的,又容易破损的,擦一下都能扎的屁股疼的东西。   连陈妮都这样说,老厂长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绝望来。   陈妮是后起之秀,九十年代初期厂子已经走入颓势,就是由她带着厂子扭亏为盈,实现销售任务年年递增,如果没有这个事情,本来厂子是越来越好的。   难道真的要卖厂子卖地?   两人聊了一阵,从仓库里头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几个老工人也在打量他们。   “杨厂长,您来仓库了?”跟杨厂长打招呼的是老白,跟杨厂长同年进厂子的老工人了,他年纪大了今年就可以退休了,但儿子们还在厂子里。   这些人为了厂子付出了一辈子,现在却眼巴巴的看着厂子不行,厂里已经俩月没发工资。   杨厂长跟老白打了个招呼,又有其他人跃跃欲试的过来跟他打招呼,大家想表达什么意思杨厂长都知道。   起初他说再等等,大家就真的再等等。   但等了两个月了,每个人的耐心都耗尽了,眼看着厂子成这样,杨厂长掬了一把老泪:“快了快了。”   老白发现,杨厂长这段时间的头发又多白了些,脸色也更差了些,连连摆手:“我们不是问工资,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就来看看你,厂子里离了你还是不行啊,身体要紧。”   老厂长比他还大了三岁,今年五十八。   再过个两年,就可以退休了。   杨厂长心里的愧疚之情更甚:“我对不起你们这群老兄弟啊。”   辞别了老白,杨厂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厂子门口走,走到了厂子大门口,朝里头深深的看了一眼。   难道真的要跟这个厂子说永别了吗?   “杨叔叔,您怎么了?”杜娟刚从县城回来,一见杨厂长差点要倒下来,忙上前扶住了他:“我听爸爸说您身体不好,过来看看您,厂子的事情您先搁在一边,身体要养好。”   两个厂子离的很近,厂子的职工们也经常来往,这边的工人那边的工人们偶尔还会一起联谊搞活动,久而久之就熟了,杜建的父亲也是个老干部了,六十年代两家长辈就熟识。   听说年前印刷厂还被人退了一批单子,只能拿纸抵押给职工,当时大家都以为印刷厂会闹起来,谁知道非但没闹起来,人家工人又肯上工了,有了工人干活,印刷厂总算是缓过来一口气。   “哎,我这都是愁的。”   “我听说了,特地来看看您。”杜娟也不是外人:“我听爸爸说,是厂子里头有人做的手脚,跟外人联合起来,想要咱们的厂子,咱们的地。”   在这个方面,两个算是同病相怜,对方当初可是想要彻底按死印刷厂。   这些套路,已经不新鲜了,县城倒闭了好几家这样的国企。   倒闭以后,偌大的厂子,很低廉的价格让人给接手。   受益的只是一小部分人,下岗的职工们怎么办?   老厂长决定自己出马,就算是顶着骂名,也要把这批草纸给卖出去,于是这样才找到了杜娟。   “您说草纸啊。”杜娟是印刷厂负责销售口子的,那边的销售跟这边的渠道不一样,老厂长想找他们问问有没有销路。   但杜娟一听到也做了难:“草纸现在没有一点优势了呀。”   她也没有办法。   老厂长叹了一口气,难道真的要晚节不保了卖地吗?   回到厂里,老厂长叫来了办公室主任潘迪。   “你上次说的那个老板,叫过来谈谈吧。”   “厂长,你说那个黄老板?”潘迪在厂长对面的椅子前坐下:“人家说了,要接受那么多职工,确实是有点难度的,这件事情怕是不好办啊,咱们厂子说是机器多值钱多值钱,其实人家也用不上,厂区的这些房子也都盖了这么多年了,人家也用不上啊.......”   卖厂子的事情是潘迪联系的,当初说的是八十万,但那边只能接收一部分职工。   老厂长当时就不愿意,八十万安置下岗职工都安置不了。   但现在没有办法,如果能够帮厂里安排人员,哪怕厂子卖不了多少钱,也不得不卖。   潘迪架着二郎腿,在老厂长对面晃着腿说:“人家现在不愿意开到这个价啊,我也没办法,咱们现在是弱势群体,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就是咱们现在要听人家的,不怪我不提醒您啊,要是您再犹豫个几天,厂子白送人家,人家也不肯要。”   这个潘迪,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在厂长办公室就给抖起来了。   陈妮刚好进来,看见潘迪这幅样子,指着大门口对他说:“大门口在那边。”   愣是把潘迪赶了出去。   “小陈,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啊。”老厂长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浑浊的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光:“你说说咱们能怎么办?”   陈妮也找过底下的那些人,以前他们不肯拉货的目的就是压价,她也想过走个低价,先把库存给处理了。   但那些人就跟串通好了一样,多低的价格都不肯拉走这些货。   陈妮觉得自己再拉低身段都没用,从头到尾,这些人要的不是什么货,而是厂子。   “厂长,我也是从外面听来的。”疾病乱求医,刚才看到杜娟的时候,就想起过年时候在杜叔叔家听到他们聊的一些闲话,但刚才脑子里头乱糟糟的,一时半刻也没想起来。   “之前印刷厂被人退掉的那一批货,有大概十万本的信笺纸,这事儿您知道吗?”   杨厂长疑惑的看向陈妮。   而此刻,亭亭跟小帅围着灶台打转呢。   张玉娇正在蒸包子。   忙活了一下午,和面,拌馅儿,捏包子。   灶火灭了,锅里头给焖了几分钟,香喷喷松软的包子就出锅了。   楼小乔指挥着孩子们洗干净手,自己用筷子夹了一个,尝了一口:“香。”   包子馅儿是红薯粉丝、胡萝卜、木耳、韭菜、鸡蛋拌的,味道忒香,包子皮儿暄软,馅要比外头买的更多更实在。   孩子们也大叫着过来了,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包子,亭亭一边哈气一边吃,像个小仓鼠。   琴琴手里也捧着一个,吃的斯哈斯哈的。   刚出锅的包子最好吃,楼小乔吃完一个,已经上手吃第二个了。   “你这手艺真好,跟谁学的啊。”楼小乔笑着说:“都可以去开个包子铺了。”   张玉娇摇了摇头:“要不是带着两个孩子,我还真想搞个车拖出去卖包子,但你看看这俩小的,我哪有时间出去搞这些,等孩子们大点再说吧,我现在能在你这里找到个工作,已经很好了。”   可是,再过个几年,这边也会慢慢发展起来了。   下井村应该是离大学很近很近的。   一锅包子蒸了三四十个,一顿吃完还有剩,楼小乔给分了小半出来给张玉娇带回去。   家里没冰箱,这种天气也不能放太久,明天必须得吃完。   一气儿吃了三个包子,楼小乔已经觉得很饱了,慢悠悠的喝了几口热茶。   临走前,张玉娇手里捏着那袋子包子,犹豫着问:“小乔,你说句老实话,你现在都不出去做生意了,家里还要请人吗?”   她纠结很久,总算把这句话问出来了。   楼小乔马上明白了,张玉娇这是担心自己会“失业”呢。   “怎么不要请人啊,后面可能还真的要请人,我家要盖房子了。”   盖房子,张玉娇之前也听到过点风声的,但没想到这么快。   乡下人盖房子,谁家不酝酿个好几年,从商量到拆房子起地基,有些甚至要准备个四五年。   这个楼小乔,嘴皮子一碰,就要起房子了。   张玉娇捏着塑料袋的手松了松:“可我看你现在手里也没活儿。”   腊肉也卖完了,纸也卖完了,楼小乔这段时间在外面跑的也没以前那么勤了。   张玉娇的心揪了好久,生怕楼小乔赚不到钱,就不需要请人。   现在她能够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四百块的收入花的还很宽裕,她已经不想出去打工挣钱了。   但如果楼小乔这边没活儿干,早晚她也要出去的。   做生意赚到了钱,她就不想找个领死工资的工作了。   长期看来,家里一直都需要钱。   盖完了这个房子,以后她还想再盖一栋,现在这栋小而精,就给自己住,后面盖的这栋以后就拿来出租,也多个稳定的进项,到那个时候就能够轻松的过生活了。   现在她没有资格躺平,无论是从资产上来讲,从年纪上来说,都没有。   而且现在的生活她也很喜欢,每天醒来都觉得今天很美好,自由职业真的很自由,跟以前在剧团里的时候不一样。   楼小乔掰着手指头给张玉娇算:“我家盖房子至少要请三个月泥瓦匠,家里要有人看着东西,要有人做饭,还要有人帮忙看着孩子,我自己不说出去做事,也要去买材料这些,家里怎么都需要请人的,你只管把心放回到肚子里,我这里哪怕不请人,也会提前一个月跟你说。”   不仅仅张玉娇需要她,她也很需要张玉娇呢。   包子还没吃完,家里就来了几个客人。   杜鹃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楼小乔是有些意外的。   她俩不是刚刚才分开吗,再说了彼此之间的电话都留了的,但杜鹃这回过来也没打个电话,是直接找上门的,这让楼小乔隐隐约约猜到有什么事情。   跟着杜鹃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个老头儿,一个是个看上去很干练的中年女人。   杜娟一张口就是抱歉:“对不住啊,刚才给打电话没接,我想着这个点过来你应该在家,就直接过来了,没打扰到你吧。”之前印刷厂给楼小乔送过货,她家地址杜鹃是知道的。   楼小乔赶紧让人进门:“这么客气干嘛呢,咱们都熟了,过来坐坐,我去给你们泡茶喝。”   杜娟拉了椅子,先让年长的那个坐下了,中年女人则是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   这女人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看穿一样。   楼小乔有些不自在,不过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端了茶水过来。   小帅跟亭亭正在外头玩,看家里来了客人,一个又一个的跑进来看热闹,见人是不认识的,又哒哒哒的跑了出去。   杜娟笑着让楼小乔别忙,然后说明来意。   “你这脚是怎么了?”杜娟扫了一眼楼小乔的脚、:“刚才怎么没发现。”   楼小乔扫了三人一眼,目光最后停留在杜鹃身上,笑着说:“脚受伤了,擦了点药油。”   家里弥漫着药油的味道,杜娟下意识去看楼小乔的脚。   又没打石膏,又没上绷带的,应该是小伤。   轻伤不下火线,这个程度应该还能到处蹦跶。   杜娟笑着给她介绍:“这位是我们隔壁造纸厂的厂长杨厂长,这位是他们销售部的部长陈妮,他们单位跟我们单位的兄弟单位,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这位就是楼小乔,杨厂长这位小楼您应该也听说过吧。”   还真不是杜鹃客套,杨厂长是听说过楼小乔的,他家老伴还买过楼小乔的腊肉。   后来楼小乔就不来了,老板还稀罕买少了呢。   “杨厂长您好,陈部长您好。”楼小乔不亢不卑的打了个招呼。   杨厂长对面前这个女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一路过来听杜鹃说起过她的事,当初印刷厂的那一批货也是中间出了篓子,最后只能员工承担,好在后来纸都卖掉了,没有给员工带来太大的损失,不然到现在印刷厂都开不了工,当时还有人要去闹事。   杜娟没把问题是怎么解决的说的太清楚,只说这个女人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解决了这一批纸大概十万本的销量问题。   这个销售额,在厂子最好的时候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如今看来,简直是销售神话,她又不像大厂那样有销售渠道。   杨厂长起初还在想,是不是楼小乔背后有什么人。   不过见到本人一看,杨厂长又否认了他的想法,他的目光看向陈妮。   他自认为识人眼光一流,当年在那么多大学生里面选了陈妮,结果陈妮就是个好销售的苗子,让厂子又多活了五年,只可惜当初没听陈妮的话,没早点给厂子换血,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杨厂长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陈妮。   陈妮首先开口:“我听说你在一个月时间内,帮印刷厂销售了十万本信笺纸,这件事是真的吗?”   她纯属好奇。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讲的。   楼小乔说:“起初是去高中外面摆摊零售,后来销路不好了,卖给学校外面的那些小卖部,这个纸的质量是不错的,利润也很大,早期我卖的怎么样大家都能看得到,最早一批货就是这样铺下去的,最后的七十几箱是找了个大批发商,对方铺货,不过印刷厂如果再给我十万本,我也卖不了了,至少咱们这一片,附近几个市,市场都饱和了。   我的优势也就是价格而已,再就是高中生对纸张的需求量大,一个学校我最多摆摊两天,就不会再去了,你信不信,这一个月我把周围一百多公里内的几个市的高中都跑遍了,有几次回到家都是半夜,这样的成功也没有办法复制第二次,印刷厂不可能这个价格出给我。”   所以她不吝啬跟人分享这段经历。   但陈妮的眼睛却一点一点的亮了。   在外人看来很简单,无非是摆摊卖货,看起来再简单不过了。   但在陈妮看来,从收走这一批纸,到选址卖货,到选择卖货的地方,包括楼小乔的吃苦耐劳,这一样一样都是学问。   “你们既然过来,应该不止是对信笺纸的销售感兴趣吧。”楼小乔换了个姿势坐好,语气里面带着几分轻松和探究:“我想你们找了这么远的过来,应该不是来听我讲故事的。”   无事不登门,这几个人肯定有目的。   但至于目的是什么,她现在也琢磨不清楚。   陈妮跟杨厂长对视了一眼,最后陈妮开口说:“你好,我是新都造纸厂的销售主任陈妮,我过来是跟你谈一宗生意。”   她从随身带着的文件包里面,抽出来一份资料,递到楼小乔面前。   这是一份合作协议,和一份这批纸的基本的情况。   楼小乔接了过来,一页一页漫不经心的扫了过去,最后把方案放在了桌子上。   陈妮不免有些失望,或许是她太高看这个人了。   那一批草纸实在是棘手,别说楼小乔只有一个人,就算是他们造纸厂用了自己所有的渠道,也没有办法把这批纸销售出去,就算楼小乔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把这种远远落后于市场的东西卖出去。   “我想问问你们跟我合作的诚意有多少?”楼小乔不看那份冷冰冰的文件,而是问面前的人:“您也看到了,我并没有什么资源,手里头的成本有限,你们这批货涉及到了上百万,尽管给我的提成很吸引人,但我手里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可以接手。”   “这批货你可以先销售,拿到了钱再回本。”陈妮说。   也就是说,不需要楼小乔往里头填成本。   陈妮继续说:“我们销售部的同事可以任你用,厂里的资源你可以开口要,这些还不够吗?”   楼小乔甚至都没表现出来心动,她淡淡的扫了面前的文件一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目光扫向外面。   是给的条件还不够好,还是她没有把握不敢接,这些陈妮心里都没有底。   甚至在这一刻她开始怀疑自己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明明这个女人一个多月前,还只是一个贩卖腊肉的小贩在,这种事情传出去,外面的人肯定觉得他们厂子疯了。   楼小乔突然开口:“这么高的提成,这么好的条件,你们不可以白白给我。”   她的语气变得慢起来,语调也拖了拖,突然变得愉悦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刚才在想,是不是有个什么大坑等着我去跳呢,但好像我也没有什么好让人算计的。”   她没有钱,手里头甚至也没有什么资源,就连让别人算计的本钱都没有,实在是想不通造纸厂这样大的厂子,面前这种规模级别的国企领导会来上门找她,是为了跟她谈一个合作。   不是她妄自菲薄,实在是这种事情太过于荒唐了。   一直坐在一边,观察着两人谈话的杨厂长突然开口了:“因为我们厂里连最后的办法都想不出来了,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对于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产品是现成的,人也是现成的,目前能投入到的资源只要不花钱,我们都可以尽力去协调。”   楼小乔没想到他们第一次的见面和谈话能够进行到这个地步。   “我想去你们厂里看一看这批货。”   “什么时间?”   “什么时间都行,看你们方便。”   杨厂长跟陈妮在楼小乔这里多待了会儿,一直聊到了晚上才走。   楼小乔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两个孩子,在外头又吼了一嗓子,才把小帅跟亭亭喊了回来。   “怎么没做作业呢?”   “可是家里有人啊。”小帅的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   楼小乔心里有一团火,强行压了压:“放学了一回来就要做作业啊,作业怎么不早点做。”   小帅低下头,一回家他就跑邻居家玩去了,说是吃了晚饭做作业。   家里晚饭有时候做的晚,吃完就晚上了。   今天刚好碰到了杨厂长他们过来,小帅就把做作业这件事情无限延迟。   楼小乔看了一眼时间:“今天都八点半了,晚上九点半要睡觉,九点钟就要梳洗,半个小时你能做完吗?”   小帅低下头:“我会快点做。”   认错态度很良好,但实现起来就很潦草。   楼小乔深吸一口气:“以后一回家就做作业,我没有时间每天盯着你的作业催。”   小帅赶紧去翻书包,找出语文课本出来,今天的语文作业是抄写。   时间来得及他就写慢一点,时间来不及他就写的潦草些。   飞快的做完了语文,又开始做数学题,也就九点出头就做完了。   “给我检查一下。”   “妈妈。”小帅吓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平常楼小乔也不检查作业的。   小帅把作业本往身后收了收,一副很抗拒检查的模样,楼小乔很干脆的把作业本抢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扫过。   字写的很潦草,有些笔画都写错了。   数学不过是简单的十位数以内加减题,这种题小帅以前都会全对的,今天粗心错了好几个。   楼小乔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要拍他屁股的冲动,用橡皮把写错了的字一一擦去。   本子递给儿子:“重新写。”   小帅顿时眼泪汪汪:“好的。”   妈妈比唐老师还严格。   亭亭坐在旁边吃橙子,偷偷的看着哥哥。   读小学不好玩,还是幼儿园好玩一些。   可是哥哥说过几年她也要读小学了,想到这里亭亭小幅度的叹了一口气,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   楼小乔的心情轻松了些,抚平了闺女的小眉头:“叹什么气呢?”   亭亭小大人一样:“读书不好玩呀。”   小帅本来有点想哭的,又被妹妹逗笑了,怕妈妈看到丢面子,又把笑容收了起来。   小帅坐好了,一一把空白处的字写好,最后再把作业本递回给妈妈检查,他已经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嗯,下回一回家就做作业。”   “嗯。”小帅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   楼小乔:“把书包收拾好,洗脸泡脚睡觉,下次不能搞到这么晚了。”   第二天小帅起床未免晚了些,出门的时候都在搓着眼睛,路过村口小卖部的时候,菊子还笑呵呵的逗他:“帅帅怎么没没睡好啊,晚上尿床了?”   菊子这店每天开的特别早,早上一起来她就在扫地上的垃圾。   她人缘好,白天晚上都有人在店里玩牌,这些人渴了饿了都会在店里买东西,这些人家里买东西也会照顾店里的生意,所以店里的生意一直不错。   小孩子的面子也很重要好吧,小帅早就不尿床了,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婶婶,我才没有尿床呢。”   呜呜呜,下次还是做完作业再玩吧。   可是,做完作业天都黑了,妈妈也不让出门啊,小帅想到这里就更郁闷了。   楼小乔的眼睛停留在小店的角落里:“快清明了吧,店里什么时候有纸钱?”   菊子当她是预备给先人祭拜,头也没抬的开口说:“估计提前个一周不到才开始备货,今年过年晚,往年这个时候应该开始进货了,这么早你就要开始买了?”   去年王四顺的妈过世,楼小乔就是上她家拿的货。   一般店里不年不节的也不会备太多货,那个时候还是跟菊子打了声招呼,她打了个电话去打批发的地方,人家送了些过来,除了故去人,也就是清明、七月、过年需求量大一些,不过这种地方不会提前太久进货,这种东西最占地方。   “行嘞,谢谢嫂子。”   “客气啥,白天有空来家里玩牌啊。”菊子热情的打着招呼,把几个方便面盒子丢到一个垃圾袋里,那是昨天玩牌客人白天吃剩下的。   难怪说菊子会做生意,这帮人来这里打牌,多多少少都会消费一些,方便面、烟、零食,有时候打牌赢了还会给孩子买点吃的,一天下来钱不少呢。   楼小乔心里也有了主意。 第36章   送完孩子,楼小乔去了造纸厂。   以前印刷厂跟造纸厂是一家,到了七十年代末期才分开。   印刷厂的位置要稍微偏远一些,建在河边上,是为了方便排污。   早几年过来,厂子附近还有重重的味道,但如今生意不好,厂里的效益也差了好多,刺鼻的味道也几不可闻,应该是产线停了。   楼小乔把摩托车停在造纸厂大门口,冲门卫说明来意。   门卫也是个老头,看上去没有印刷厂那边门卫好说话,不管楼小乔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喊人,官腔还摆的足足的。   “不行不行,什么人说想见陈部长都能见到吗?”老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楼小乔有几分恼火,不过对着这老头发火也没什么意义。   这要是平时老头不敢拦来找陈妮的人,但最近总有人来找陈妮,他就觉得有点烦,一般人来厂里办事碰到拦路多少会塞点好处,结果这女的一点表示都没有,刚好看见后面过来的潘迪,马上走出门卫室,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潘主任,您来了啊,请进请进。”   “嗯。”   潘迪却不着急进去,饶有兴致的打量了楼小乔一眼,看着并不是很熟悉:“这人干嘛的啊?”   门卫笑容灿烂:“说是来找陈部长的。”   潘迪轻笑一声:“找陈妮?”、   楼小乔看过去,见是一个头顶擦摩丝的中年男人,气质上有些油腻,冲对方淡淡一笑:“是的,我找陈妮有点事。”   潘迪轻笑了一声:“是为了那批草纸来的吧。”   他不觉陈妮现在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出来,让厂里起死回生。   行,让她感受感受更绝望也不错。   潘迪抬了抬下巴,冲门口开口:“让她进去吧,陈部长现在虽然不行了,但好歹也是我们厂的部长,以后有人找她态度也要放好些,你好歹也是老职工了,这方面别学人家,登记一下进去吧。”   现在保卫科也归办公室管,门卫也是潘迪的直接下属,他说话当然管用。   门卫这下也不为难楼小乔了,让人签了字就放进门。   楼小乔这一进去,就有人认出她来了。   有人看着她的背影就说:“是她啊。”   刚好潘迪也听到了,好奇的看向对方:“这是什么人?”   “您不知道吧,上个月她在印刷厂收信笺纸卖,看样子赚了不少钱。”说话的人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是嫉妒的说:“过年那会儿上印刷厂卖腊肉卖菜的就是她,当时还是个穷酸样,这才一个月呢,就骑上摩托了。”   摩托在当下是很时髦的,一台起码要几千块。   再看看楼小乔那一身时髦打扮,谁还能想的起来她一个月前,是穿着一身破旧衣裳的。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第一眼我还没看出来。”这人说。   “原来在印刷厂收信笺纸的人是她啊。”潘迪磨了磨牙:“这人真是哪里有钱往哪里钻啊。”   “可不是,不过挺有本事的,印刷厂的那批纸不好卖,没想到这么快就给她处理完了,我猜陈部长可能想请她解决咱们厂的问题,草纸跟信笺纸怎么能一样,现在谁还用草纸啊。”说话的人对楼小乔没什么信心。   信笺纸跟草纸自然是不一样的,信笺纸只是印了抬头,不能卖给单位,因此只能在零售市场处理。   十万本的信笺纸,流到零售市场,也没有多少。   草纸能一样吗,有价格差不多,且更舒适的卫生纸,谁他妈还想用草纸。   潘迪笑道:“陈部长也是为了厂里解决问题,咱们要客观看待嘛。”   那人就更不服气了:“这种问题不是厂里自己造成的吗,还说什么解决问题,自己制造问题,自己解决问题,我们还要感激他们是吧,谁给我把这个月工资发了,我就感激谁,否则神仙来了老子都不下跪。”   潘迪的笑容就更甚了,让厂里更乱起来吧,让陈妮再垂死挣扎一把。   到时候看他们还卖不卖厂子。   造纸厂很大,楼小乔这一路进去,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了陈妮的办公室。   这么大的厂区,大早上应该是上班时间,可路上也没几个人,倒是经过家属区的时候,见到了一群背着书包上学的孩子,倒是给厂子里增添了几分活力。   楼小乔到了办公室,问清楚了陈妮的办公室位置,顺利的找到了她。   陈妮来的很早,桌上泡的茶都快放凉了,看到楼小乔过来,陈妮也很意外。   “你来的挺早。”   “你更早。”   陈妮办公室刚刚被打扫过,地上还有湿拖把拖出来的水印子,清洁工朝里面看了好几眼,还是转身走了。   以前陈妮办公室来人,都是清洁工负责倒茶。   人情冷暖而已,自从厂里出现危机,下岗的风声传出来了以后,厂子里头像这样消极怠工的不少,连以前看到陈妮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陈部长”的人,现在都假装看不见她。   但更多的,每次看到她都是渴求跟无奈的眼神。   陈妮请楼小乔坐下,起身给她到了杯茶。   聊了一会儿,陈妮开口说:“我带你去看看库存吧。”   三月份的早晚还有些冷,但这个时间刚好太阳出来了,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   厂子里面时不时有人走过,路过的时候都会跟陈妮打声招呼。   两人走到一处池塘边上停了下来,陈妮望着那汪水出了会儿神。   所有人进这个厂子以后,都觉得自己端着的是铁饭碗。   能干到退休,能干掉一辈子。   有人确实在厂里安度晚点,光荣退休了,而更多的人还留在岗位上:“厂里肯定能管咱们得。”   这是大多数人的口头禅,是从青年时期就陪伴着自己的信念,厂子是国家的,国家还能不管他们吗?   大多数人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混日子,对于他们来说,干得不好了厂里也不会少发一份工钱。   陈妮爬起来的时候,是有着傲人的工作业绩的,那几年厂子的效益好,带她的师父也很厉害,跟着这样的能干人,陈妮学了不少学校里面学不到的东西,她心里也有傲气,这让她跟厂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既尊敬她,又害怕她。   陈妮也想过去外头闯一闯,这几年国企停薪留职的风头很大,还真有人出去混出来个名堂了的,企业的效益不好也需要减员,一部分人停掉工资,对企业来说也能喘口气,她甚至都跟家里说好了。   可就在她交申请书的前一天,她看到了跟自己同年进单位的一个职工从这里跳了下去。   “那个人,也是厂里的老职工了,患了癌症,前几年厂里有钱,这些都是职工医保,可现在厂里没钱了,一部分要自费,她家里又不是那么宽裕,所以就想岔了。周大家反应的很快,但天太冷了,等人从里头捞起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后来没几天就走了。”陈妮语气平静的说:“我不是你这个年纪的人,做事也开始瞻前顾后,可我还是想拼一把,那个时候刚好得知了你的事情,我想让厂里试试,看看还有没有最后的机会。”   如果成了呢,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   就像她当初亲眼看着同年进来的同事淹死在自己面前,而她无能为力一样,眼下要看着职工跟厂子共沉沦,她的心里又充满了不甘。   那些曾经诋毁过她的人,她想让对方也看到自己能做些什么。   厂子很大,从办公区走到仓库这一路,路过不少车间,大部分产线都停了,车间的大门都关着,但即便如此,只要厂里没让大家下岗,所有人都抱着一线希望。   万一,万一厂子好起来了呢?   有人看见陈妮,会问上一句,厂里最近什么时候能把产线开起来,脸上带着几分尊敬。   也有不少人在她背后露出鄙夷。   不过是仗着家里后台硬罢了不少人心里是这样想的。   陈妮觉得无所谓,也从没有因为这种事情报复过背后捅她刀子的人。   “我也不瞒着你,现在厂子的销售模式跟经营模式都跟不上节奏了,厂里挤压了大量的库存,也带不动这么多人跑了,我这里管不了厂子别的问题,只有一点是我能做主的。”   陈妮说完话,让人打开了仓库大门。   这一打开,楼小乔顿时吓了一大跳,塞满了一整个仓库的草纸。   不对,是还没有裁剪的草纸。   就是这些东西,成了压垮这个厂子最后的稻草。   出了仓库大门,楼小乔问:“我记得咱们新都有个鞭炮城,那边的烟花礼炮都是找咱们这边做的外包装吗?”   陈妮:“那是隔壁印刷厂的客户,你问这个做什么?”   楼小乔:“如果我问他们要他们的客户名单,他们会给吗?”   陈妮摇头:“只怕是难。”   楼小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你们按照销售额,给我三个点,资源我可以随便协调对吧。”   陈妮疑惑的问:“你有渠道卖了?”   楼小乔还不是很确定,不过她确实有一点思路了,于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陈妮笑骂:“你真是要急死我,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这个问题,楼小乔从陈妮和杨厂长走了以后就在想,对于她来说是个没有风险的事情,对于造纸厂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库存卖不卖得掉,成为库存品已经是个事实了,大家现在要做的就是豁出去赌一把。   楼小乔说:“具体的计划,需要多少人,我回去以后做个计划。”   陈妮点了点头,她现在也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人员是现成的,用不用厂里都需要给工资,这个没什么问题。”陈妮说。   “厂里有货车吗?”楼小乔问:“或者是说,有货车可以派给我用吗?”   这个也是现成的,陈妮点了点头,给了个大致的数量出来。   车子也是现成的,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陈妮好奇的发问:“你只要这些?”   楼小乔想了想:“暂时没有别的了,车间可能还要开起来,还需要搬运、财务.......这些,我不经手你们的钱,我也不出钱提货,你们自己要承担一切风险。”   其实也没什么风险。   这一路不少人看见陈妮,会跟陈妮打招呼,更多人好奇的看向楼小乔。   厂子是很大,但消息传的也很快,陈部长又请了一个人到厂里看库存品的事情,飞一样的速度又传遍了整个厂子。   不少人都是好奇走出车间来的,他们想看看到底是找了个什么人。   有些人认识楼小乔的,他们春节前后还找她买过腊肉。   “这都是什么人啊,一个卖腊肉的能帮咱们厂里销货,我怕陈部长是晕头了吧。”   “陈妮现在也是急病乱投医,我看人家厂子完蛋了还能寄给点遣散费,咱们厂子怕是连个遣散费都给不出来。”   “杨厂长怎么不同意卖厂子呢,之前不是说还有个老板想买了咱们厂吗?”   “老顽固,为了好看呗,真是把大家害惨了。”   陈妮捏紧了拳头,有些人只能跟厂子里头共富贵,这些人就该早早的下岗了。   两人顺着仓库这条路,往办公室这一路走,一路上议论的声音不少。   半路上碰到了杨厂长,成了三个人一路走。   风言风语的,杨厂长这一路也听到了不少。   当着外人的面,陈妮不好说什么,等送楼小乔一离开,陈妮就忍不住发问。   “厂长,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了,现在厂子里这个样子,大部分人都是有责任的。”   “我知道了。”杨厂长示意她不要在这里说:“回去我跟各部门提一下。”   陈妮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很多人根本没有想要跟厂子一起共患难,有人要买咱们的厂子,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厂里那么多人都在期待厂子早点被卖掉,您有想过这一点吗?”   杨厂长还是没说话,要他下这个决心实在是太难了。   很多人,都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伙计,这个厂子也给他们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不少人都觉得,杨厂长的手腕太温和了一些,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如果您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厂子就算没有这一次的难关,下一次这种事情也会发生的。”陈妮冷冷的说:“您想着快点让厂子好起来,有没有想过别人却要挖厂子的墙脚,有些人已经不适合留在厂里了。”   杨厂长看了一眼周围,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   “这件事情我会慎重考虑一下。”   当天下班前,厂里公布了一个裁员名单,以及一份可自行申请下岗的公告。   楼小乔骑着小摩托一出造纸厂大门,就跟李所长碰了个正着。   “你好,李所长,你来这边办案呢?”楼小乔停下了摩托车,冲李所长打了个招呼。   当初离婚官司还多亏了李所长的帮忙。   李所长骑着个自行车,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喊她的是谁,看清楚来人以后,眼睛都瞪圆了:“你是那个,你是那个”   楼小乔笑着开口说:“我是楼小乔。”   她在李所长面前停下了车,让对方看清楚她这张脸。   不是李所长大惊小怪,而是楼小乔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才两个月过去,谁还能认识这是当初的楼小乔。   “你这变化也挺大,我差点没认出来,怎么样现在过得还好吗?”   “还行,当初离婚官司多亏了您找了法院调解,不然到现在也未必扯的清楚。”   “都是小事情,不必记得这么清楚,你在这里上班吗?”   “不是,刚好有事儿过来。”   楼小乔后来想想都觉得后怕,要不是跟王四顺离婚,说不定到现在做事都没办法施展开拳脚。   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分开。   楼小乔还觉得好奇,造纸厂这边有案子吗?   家里的工地要开始动工了,汪京过来丈量了一下尺寸,就要在村里选人挖地基。   这种小工在村里请比较好。   “咱们盖房子,能在村里请的人都在在村里请,这是人情世故,小工我看你自己找找,但你提前要把土地使用证拿到,你新起的房子的地基不在原来的老房子上,□□可能有些困难。”   一是要交钱,二是要打点,房子要重新起个地基,哪怕是在自留地上,也要给村里交一笔钱。   楼小乔没打算把现在的房子拆了,拆了她住哪里去。   她在自家的自留地的另外一头划出来一片空地,打算把房子盖在那边,这边的矮房子也不用拆,当小屋使用,农村盖楼房旁边都有小屋,用来停车放杂物养猪,这些自然不能放在新房子里。   村里的手续办完,下一步就是要去国土局办手续,正好抽出一天的时间去城里跑手续。   本来楼小乔都做好了一次办不完的准备,没想到在国土局外头又碰到了一次张让。   这回,是张让看到的她。   “楼小乔。”   楼小乔听着声把车停了下来,看见张让刚好站在树荫底下跟人说话,见到是她小跑着过来:“好久不见。”   “张局长。”   “又开始跟我客气了。”   楼小乔想到上次在超市里买的保温杯还一直放在摩托车后斗里头,这会儿拿了出来:“上回送你那个杯子,我不知道保温效果很不好的,后来人家跟我说这杯子不保温,也是我不对,我应该试一试再给你的。”   张让:“我不习惯喝开水,也好放一会儿就是常温的了,我经常带着出去,可以当水壶用。”   楼小乔把杯子塞他手里:“这个杯子我买了很久了,超市里面最贵的,应该好用,最近天气很不好,你拿来焖点红枣茶,放凉了吃也好的。”   张让听到她那句“买了很久”之类的话,看着那个被黑塑料袋包着的杯子,发呆了片刻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楼小乔:“办宅基地使用证,我家要盖房子了,这证我也没办过,你认识人吗?”   张让还真认识人,点了点头,跟她说:“你等等我。”   他的车还停在大树底下,回去把摩托车钥匙给拔了,又给额外上了个大锁,又快步走了过来,跟楼小乔一起进了国土局的办事大楼。   这会儿办事还不是以前的大厅,张让直接找了个熟人,说明来意,对方看了一眼楼小乔手里的批条:“户主是你?”   楼小乔:“不行吗?”   对方看了楼小乔一眼,目光又在张让身上扫过:“农村的宅基地户主是女人的少见。”   楼小乔把户口本掏了出来:“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家户口本上还只有我一个人呢。”   上回给孩子改名,顺道把户口本也改了,上面写着大大的离异字样。   那人也只是认识张让而已,并不是很熟,起初看两人一起过来,还以为是两口子呢。   再看这女人户口本上写着“离异”,目光诡异的在两人身上扫过。   楼小乔看他磨磨唧唧的,不爽了:“怎么,离婚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倒也没什么。”   楼小乔并不觉得尴尬:“今天能办完吗?”   如果只有她过来,肯定不行,但张让明显面子大,那人只说了一句,“等等我”,就进办公室里头了。   等到屋子里头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楼小乔才觉得有些尴尬,冲张让看了一眼,见对方并没有用其他人那种猎奇的眼光看她,心里便一松,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张让摸了摸鼻子:“其实之前我见过你的。”   楼小乔:“嗯,我知道。”   张让就不说话了。   但楼小乔觉得他说这话有些奇怪,等想了想再问:“你说咱俩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超市那一次?”   张让的脸微微红了红,好在他脸黑看着并不是很明显:“派出所,你去给孩子们改名那一次,刚好我也回来迁户口。”   那次,办事的民警说有人好心帮你说了句话,这才让孩子们顺利改了姓。   “原来那次是你,那个人是你啊。”楼小乔突然想了起来,当时办事员对他的态度就不太一样。   拿到了证,两人出了大楼,张让把人送到摩托车那里,见人还是恍恍惚惚的,就问她:“要不要我送你。”   送就送啊,还要问。   楼小乔的脸一红:“不用不用,你看我真是高兴疯了,不就是拿到个土地使用证吗,人都是晕晕的了,你让我冷静冷静。”   张让:“好。”   楼小乔就觉得脸更烫,冲他挥了挥手:“没事没事,我自己知道回去的。”   张让:“......”   最后两人分别,怎么走的楼小乔都不记得了,她整个人都是晕的。   “小乔!”半路上突然被人给叫了一下。   楼小乔腰子一紧。   楼大姨上身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套头毛衣,上面还点缀着珠子一晃一晃的。   上回大姨跟大姨父闹了一场,没落着什么好以后,大姨父还找了个借口搬出去住,连工资也不上交了,过年那阵大姨消停了一阵,如今看这架势,竟然是满血回归了?   楼小乔心里天人交战,快快的打了个招呼准备开溜,结果被楼大姨拉住了摩托车后面的架子。   总不能拖着大姨走吧,楼小乔把车停好。   “大姨,我这还有事呢。”   “长话短说,我是有正经事找你。”没骂人,没发疯,这样的楼大姨让人觉得好陌生啊:“去我屋里坐坐?”   楼小乔不敢,连连摇头,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做。   楼大姨见她死活不上钩,索性把话挑明了:“你离婚也这么久了,就没想过再找?”   楼小乔:“”   这是要开始介绍对象了吗?   前世,楼小乔过年回老家,总会被各种介绍对象,而且给她介绍的对象的条件,个个都是歪瓜裂枣。   她就搞不懂了,为什么生活中的奇葩男人也没那么多,一等到介绍对象的时候就都冒出来了呢?   所以这会儿楼大姨一开口,预料到下一句要讲什么的楼小乔就连连摆手。   拒绝,她一定要拒绝。   “我现在忙着呢,你看我像是需要男人需要找对象的吗?”她现在掌握了规律,但凡是好点的男人,都不会塞给她。   老娘是开垃圾回收站的是吧!   是经营老管所的是吧!   老娘不发疯,真当我是病猫了是吧!   楼大姨却是个百折不挠的性子,拉住了就不松手:“你看看你这人,这样就没劲了,不会现在还在惦记着王四顺吧,就他那样的有什么好惦记的,回头大姨给你介绍一个,肯定比他对你好。”   “等等,大姨,有话说话咱们可不带人格侮辱的啊,谁惦记王四顺了,你惦记了?”楼小乔阴恻恻的笑:“我就说嘛你怎么能跟大姨父和好,敢情您就喜欢这个口味啊,没事没事,我听说王四顺又快离婚了,回头我把他介绍给你。”   楼大姨要被气疯了。   但凡她还有乳腺,此刻就多出好多乳腺结节。   不过楼大姨不是个什么容易放弃的人。   “你看你啊,现在房子也有了,钱也能赚到钱,不就缺个男人嘛,我看你找个上门入赘的更好,我们村有个小伙子啊,人其实是不错,前几年父母生病被耽搁了几年,年纪就有点大了,这不我刚好想到你了吗,你说你一个二婚的还带娃,不找个上门的,以后婆家全家都会欺负你的哦。”   楼小乔盯着大姨那张,满脸都写着“你看还是大姨对你好吧”的脸,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啊,这这这......”楼小乔没忍住问:“耽搁了几年,是几年啊,这人到底多大。”   “他去年刚过四十。”   去年刚过四十,那就是四十一二,跟楼小乔也就差了十三四岁吧。   这么大年纪的,也真是亲人才敢干的出来的事啊,这要是不熟的人,楼小乔非得暴打对方一顿不可。   刚想拒绝,就听大姨絮絮叨叨起来:“杨海这人呢,虽然是年纪大了点,但年纪大点会疼人啊,而且你家两个孩子,去哪里找不得招人嫌弃啊,不是我说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以后王家的人能把你吃了,况且你知不知道王四顺为什么舍得把房子给你。”   楼小乔疑惑的看向楼大姨。   楼大姨一拍大腿:“那房子是跑不掉的,给了你以后还是他王家的,你别以为自己现在能挣点钱了不起,说白了还是个个体户,今天有的赚,明天有没有还难说,谁知道往后会怎样呢,还是找个男人才是正经倚靠。”   楼小乔差点给她气笑了:“你这话可真是稀罕,我能赚到钱是我的本事,有本事你也去挣,什么叫挣点钱没什么了不起的啊,你真以为挣钱是你们家杨老师勾搭人,有那么容易的事吗?   她可真是受够了,不管过多少年,永远都是那一套。   女人不结婚就是不能证明自己,不结婚就是没男人要,哪怕男的再怎么没有本事,可他是个男的啊!   楼大姨已经快把杨老师出轨这件事情忘了,但每次楼小乔都要提。   楼大姨气的双眼突出,说的话也越发刻薄:“呵,大姨这是为你好,等你老了就知道了,家里没个男人,你挣再多钱都没用。”   楼小乔也不稀罕让着她了,一步一步逼向大姨,身上全开的气势把大姨逼的步步退后:“有男人才凄凉呢,你看看你自己,男人出轨也不敢离婚吧,为什么啊,因为你没钱啊,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操持家里吧,为什么啊,因为你有男人啊,你放心,我老了以后就算凄凉你也看不到了!”   说到这里,刚好看到了杨旭宏走了过来,楼小乔脸上的笑容加大:“回头给你们家旭宏也介绍一个,让我想想啊,我们村还真有个合适的,也就比旭宏大了十五六岁吧,家里还带着个孩子,我看就挺合适杨旭宏的,你看看多好,一带二。”   什么,大了十五六岁,那是多少岁?   杨旭宏今年二十,那也就是三十五六了,她怎么好意思介绍给旭宏!   谁知道楼小乔跟没看到的一样,继续说:“我越想越合适,你看啊人家有孩子,旭宏不用养娃,孩子就这么大了,年纪大一点懂事会疼人,跟你也有共同语言........”   楼大姨:“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十几岁不都三十好几了吗,好意思介绍给旭宏,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   楼小乔:“哦,那你刚才给我介绍四十几的,还夸成那样,我以为你就喜欢这一款呢,怎么原来你不喜欢啊。”   楼大姨怒道:“我哪里喜欢了!”   楼小乔:“你不喜欢的才介绍给我啊。”   她露出一种,“我懂了”的表情。   正说话话间,杨旭宏也慢吞吞的走过来了,他是来看好戏的。   其实昨天家里就聊起过这件事了,因为聊这个,他爸妈的关系还缓和了不少,他爸更是这么多天来,头一回给他妈露出来了好脸色,还夸他妈会办事呢。   给楼小乔介绍的那个男的,是他杨家的一个隔房堂兄,家里条件是差了点,腿脚还有点毛病,不然也不会到了四十岁还没找到媳妇,就这样的人,在村里都算磕碜了,可耐不住楼大姨觉得两人配的一脸啊。   见楼小乔指名道姓的叫上自己,杨旭宏就笑眯眯的过来了。   “聊啥呢,小乔姐。”杨旭宏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吊儿郎当的过来。   “在聊给你介绍个对象。”楼小乔快人快语:“你也二十了吧,工作听说也搞定了,现在就差个媳妇了......”   怎么在聊给他介绍对象,不是在给楼小乔介绍对象的吗?   楼大姨警铃大作,赶紧把两人拉开。   她不清楚楼小乔是不是故意恶心儿子,这要是真打起来,刚刚给儿子搞定的工作说不定就没了。   见到楼大姨慌里慌张的样子,楼小乔灿烂的一笑:“大姨,不请我去家里喝茶吗?”   楼大姨:“不了不了,我有点忙。”   拉着儿子要走。   夭寿哦,大了旭宏十几岁,谁要那么大年纪的女的啊!   楼大姨一走,楼小乔刚跨上摩托车,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小乔,回去吗?”   楼小乔:“花姐,你怎么走回来的。”   女人身材婀娜,很有成熟女性的韵味,长得也是偏媚那种。   楼小乔一看到她就笑了,花姐这长相,可真不像三十五六的样子,别看她现在带着个孩子,追她的男人可不少呢,杨旭宏那只嫩鸡,花姐还不一定看得上,刚才才说起人家,这会儿就碰到了本人,楼小乔还是有点点心虚的,指着摩托车后座:   “要不我带你一程。”   她看花姐手里还拎着东西,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花姐灿烂一笑,落落大方的说:“那就劳慰你了。”   把东西放在前头踏板上,这一看还挺沉,人坐在后座上头,花姐松了一口气。   “从哪里回来,怎么没坐车呢?”   “嗐,别说了,刚从省城回来,刚才坐慢慢游坐到那个边上,可不就要走回来吗?”   “你这是跑到省城买东西去了。”   “可不是,我表姐在那边开了个店,这好不容易去一趟,不得买点东西回来?”   慢慢游三轮车也是这个年代才有的,城里才有的公交车不往郊区跑,往镇上就只能坐这种车,但人家也只沿着省道去镇子上,到下井村这条属于乡道,慢慢游不往这边来,所以只能坐到周边,然后要从这里走回去,这一路走回去有大概三公里的路,花姐拎着这么重的东西,肯定是不方便的。   今天碰到楼小乔,也是运气了,上了车,两人往前面开了过去。   走了还没几步路,就看见杨旭宏杵在大路上,见到楼小乔的车就招招手。   减速,停车,楼小乔看向路边的杨旭宏。   “楼小乔我他妈跟你”话还没完,杨旭宏就看见了后面冒出来的一张媚态纵生的脸,那张脸的主人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杨旭宏只觉得心脏“咚咚咚”狂跳,然后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语气顿时就变了:“小乔姐慢走。”   花姐:“他谁啊?”   楼小乔翻了个白眼:“是个二傻子!” 第37章   跟潇洒的楼小乔比起来,王四顺最近很不顺,因为现在有人管他了。   自从结婚以后,露露一改以前的脾气,管的也多了,家里的账目进进出出都要过她的手,一会儿找找供应商麻烦,一会儿又去卡一卡厨房里的预算,搞的王四顺做什么都不顺手,以前工地上每天都要有点荤腥,结果这个月伙食一天比一天差,最后连肉丝都加不起了,工人直接闹到他这里来,要找管厨房的人。   这件事闹得王四顺好一个没脸。   有人说是管厨房的贪了钱,管厨房的是谁,是王五秀两口子。   自从王四顺发达了后,连带着王五秀两口子也得了不少好处,就拿厨房来说,能吃油水的地方就不少了,露露深知这个,一结婚首先就是卡采购的油水,也没少跟王四顺吹吹枕头风。   王四顺知道妹妹没少在伙食上动手脚,但也没有这么离谱过,直接卡工人的饭碗是要出问题的。   跟王五秀一起负责厨房的就是她男人杨天马,王四顺不好对着妹妹发火,就把妹夫叫来狠狠地训了一顿。   杨天马负责采购和一些杂活儿,两口子这两年跟着王四顺干,穿着打扮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王四顺瞧着妹夫这副不伦不类的打扮,就气上心头,扔下一张单子砸杨天马脸上:“年后伙食怎么降低这么多,还有钱怎么一下子多花了这么多钱。”   “大哥,年后可是嫂子管账了,她说往年花的有些多,还卡掉了一笔钱,年后本来东西就上涨了,再砍掉一部分,我上哪里找钱买肉去,总不能从我身上砍下来一块给人吃吧。”   这个新嫂子忒精,只差没把人的皮剥下来一层,去年的账目一算,总人数一卡,就算出每顿饭的餐标出来,并且在这上面卡了百分之二十。   露露想的是,这部分采购的油水,就不给他们了。   但杨天马有他的道理。   去年菜几乎都是从家里运过来的,一年到头菜钱至少要省去好几千。   今年多了这项开销,露露那边还要消减百分之二十,那伙食就直线下降。   当然,菜现在是从王五秀家里采购,这笔菜钱这两口子却是要按照市场价格算价钱的。   杨天马说:“以前的菜是从下井村那边拿,前头那个从没让咱们给过钱,可现在菜是要买的,我却不能只拿一份工资,还要给你工地上包伙食,你自己看看采购价格,跟外头的是一样一样的,我可没有贪这个钱,现在的小嫂子说我在这上面动手脚了,可真是冤枉死我了。”   前头那个说的自然是楼小乔。   以前楼小乔种了那么多菜,成捆成捆的卖了十多天才卖完,放在以前是要给王四顺工地上“上供”的。   王四顺心安理得的在家里拿走了东西,却从没给过钱,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自己在楼小乔这里沾过这么多便宜。   现在王四顺才想起楼小乔的好来,不仅是家里的蔬菜,以前家里喂两三头猪,至少有一头给他扛到了城里给工人打牙祭,可自从去年闹离婚开始,这个女人不仅不让他拖走家里的菜,杀年猪时连下水都不给他了,从那个时候就要开始买肉,工地上的伙食费一下子就涨了起来。   以前王四顺是小看这些小钱,现在才知道这些看不见钱的地方,能花掉人多少,最后也只能悻悻的回去了。   从王四顺这里回去,杨天马就跟王五秀:“你这个新嫂子人真不咋样,真不知道你哥是怎么想的,图人家长得好看,我看那女人长得也就那样啊,我觉得楼小乔也好。”   上回他出去买菜,还在菜市场碰到过一次楼小乔,穿着打扮跟以前都不一样了,样子看着比以前至少年轻五岁。   她也不化妆,但就是好看。   再看看那个新嫂子,不是他说,以前看着也还新鲜,那都是靠打扮。   有一回杨天马上门给大哥送东西,碰到了刚洗完头的露露,吓的魂都快没回来,那一张脸惨白的跟鬼一样,眼睛也是死鱼眼,原来女人化不化妆区别这么大,难怪每天都把眼睛画的跟大熊猫似的。   自从大哥再婚,露露管事以后,王五秀也觉得处处不顺。   “就是,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我听说楼小乔现在混的可好了,我上回碰到那个汪京,他正在给楼小乔盖房子呢,你说说汪京那样的怎么可能跑去给楼小乔盖房子,他拉的工程可比我哥大多了。”她扫了一眼外头,见没有外人:“能不能撮合大哥跟她和好啊。”   杨天马想了想:“只怕是不能。”   换他,他也不乐意啊。   当黄脸婆,还是当女老板,要他也选后者。   王五秀不乐意他这样说:“那有什么不可能的,之前她还不是要死要活的不肯离婚?”   杨天马:“只怕你没看到现在的楼小乔,早就脱胎换骨了咯。”   提到这个嫂子,王五秀就一肚子的气,她有些看不起楼小乔的,一个被她哥哥嫌弃的下堂妇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前她娘在的时候,把楼小乔压的死死的:“就她那副样儿,还能脱胎换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离个婚还能让人变这么大?”   杨天马想了想王四顺那副德行,以前那副刻薄的样子,觉得有这变化也是正常。   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尖利的女声:“你说什么,老家的房子你给那个女人了?”   听着这声音,不是那女人又是谁嘛。   王五秀一怔,瞬间想到了什么一样,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心情也愉悦起来,原来大哥把家里的房子给出去的事,没给她通过气啊。   呵呵,那后面就有的闹咯。   而此时,被他们议论的女主角楼小乔正在楼大乔的店里选衣服呢。   年后楼大乔又去了趟广州,买了不少衣服回来。   因为姐妹两个的身量一样,楼大乔买的时候就没分彼此,一股脑的买回来让楼小乔挑,除了大人的成衣,还有小孩的衣服鞋子,不过这些就是直接给小兄妹两个的了。   楼小乔现在好赖是个老板,穿着打扮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牛仔裤,针织衫,白衬衣,小裙子.......   这些款式是当下很流行的,哪怕是楼小乔看来,审美也一点都不落伍,孩子们的衣服就更好看更精致了。   “贵吗?”   “不贵,那边的衣服比咱们这边可便宜太多了。”楼大乔当时没觉得贵,跟买白菜一样的特别解压。   孩子们的衣服除了春季的,夏季的也有,加起来十几件。   楼小乔自己也挑了五六件,最后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出来,塞到楼大乔怀里。   “哎,你说说你这个人,几件衣服还要给我算钱。”楼大乔不要:“还要跟我算账是吧,这就见外了啊。”   楼小乔坚持要给:“总不好占你这么大一个便宜,你自己看看够不够,多的不用退,少的我也不想补,往后你还去的话再给我带几身,还是广州的衣服时髦,对了你带这么多衣服回来干嘛?”   这边卖的衣服很多都是本省产的,质量不说好坏了,是没有广州货时髦的,楼大乔在本省的服装批发市场转了一大圈,没找到好的款,最后干脆去了广州。   按她说的,衣服是真便宜,那边一件恤批发价也才十几块钱,放在这边至少要卖三倍的价格。   这趟楼大乔是去广州买摄影服装,回来就装了三大包,去接站的阿华看到都惊呆了。   谁知道楼大乔也精的很呢:“我去不要车费啊,不要住宿费啊,不要吃饭吗,跟这边的衣服店讲好了,给他们带的我也赚点差价,比他们自己跑一趟划算。”   楼小乔喜欢姐姐这样充满活力的样子。   “小乔,爸妈可能知道了你要盖房子,喊咱们回去一趟。”楼大乔买房的事情还没跟家里说。   两套房,让楼母知道了,非得要她分给儿子一套的。   为了儿子,她能跑来楼大乔面前抹脖子。   楼大乔在娘家可以一味哭穷,但楼小乔不行,家里要盖房子的风声一传出去,娘家立马就知道了。   瞒是瞒不住,楼大乔也是透个风出来,让妹妹提早想办法。   谁知道楼小乔浑不在意:“笑话,我嚼烂了的东西,还指望我吐出来,就算我能吐出来她敢吃吗?”   她不怕别人知道她有钱。   怕人家借钱什么的,那是内心不够强大,从心理上来讲,楼父楼母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真要闹起来就上法院咯,从几十年以后穿过来,她可是很清楚的,法院对抚养费的判断标准,是按照最低生活费来算,楼父楼母有三个孩子,再怎么讲也轮不到她出大头。   人情世故什么的,只对在乎你的人才有用。   楼大乔:“你真恶心。”   店里,王凤在忙忙碌碌的,生意越发的好了起来。   “王凤干的怎么样?”   “嗐,你别说,这孩子干活是真不错,以前没出来真是太可惜了,你看看我这店里,走了一个礼拜都是她给我看着的,我计划转正以后给她涨点工资,人是个老实人,什么活儿都肯干。”   王凤在楼大乔看来,是不一样的。   说起王凤来,最后张玉娇也没有去广东,她把票退了,干脆给楼小乔干活。   两家住的近,本身关系就处的不错,不管楼小乔把作息调整成什么样,张玉娇都能随时过来,只是她跟婆婆沈大娘处的就没那么好了,自从小女儿跑了,沈大娘把账都算在儿媳妇头上,一天到晚的在家摔摔打打,张玉娇更愿意出门干活。   两人正说着话呢,王凤拎着菜进来了,看见楼小乔来了,高高兴兴的跟她打招呼,问起嫂子的近况。   楼小乔如实以告,当听说沈大娘整天在家闹腾的时候,王凤沉默了。   她这一跑是轻松了,但张玉娇着实为了难。   王凤说:“我对不住嫂子。”   楼小乔:“你在外头好好的,你嫂子就高兴了。”   王凤知道嫂子对她好,虽然张玉娇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因为年龄差的原因,她也跟王凤交不了心,但她已经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已经让王凤很感动了,如果不是嫂子跟小乔姐交好,她就没有机会跟小乔姐来往,更是没机会认识楼大乔。   楼小乔回去,把王凤最近的情况跟张玉娇说了。   张玉娇松了一口气。   不出去是对的,两个孩子还这么小,大的才这么一点点大,小的还在喝奶,放在别人家带她也不放心。   “我看最近能消停个一阵子,我婆婆要回娘家去。”   “你们那个舅舅的病情怎么样了?”   “肺癌,好不了的了,查出来了以后就没打算治。”张玉娇松了一口气:“好在我婆婆找不到王凤,也没提要把谁嫁过去的话。”   之前打过主意,她家两个孩子,送一个过去给傻子当闺女,以后傻子养老的事情就有着落了。   但张玉娇哪里肯,那么穷的地方,傻子脑子又是不清楚的,发起疯来连亲爹都杀,她闺女才那么一丁点大,一把就能捏死,打死她都不能让孩子去那种地方。   就着丈夫,还是就着孩子这头,张玉娇选了孩子们。   她跟王盛说了打算留家里的主意,王盛倒是松了一口气的。   两口子都出去,要是万一都没找到工作,浪费的就是四张火车票。   这个一向嘴笨的男人说:“头一年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吧,你晚些过来也行,明年跟着我一起过来也可以,总之等我先在那边安定下来。”   “那你可在外头别给我惹出什么花头来,要是让我知道”   “能惹出什么花头,我手里有多少钱,有那些闲钱不如多吃一碗饭,我吃饱了撑得吗搞那些事?”   王盛一向老实,连话都说不好,能找到什么活干他自己都没底。   但他决定去试试,这是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能想到的唯一的出路,于是他就去了,一个人扛着个蛇皮袋,走的很坚决。   “这个病啊。”那就麻烦了。   “对了,王盛在外头找了个扛包的活,一天五十块钱,还管吃管住,我看他干的好的话,等孩子们大一点了我再去。”这就是张玉娇的计划,小闺女还太小了,得带到她稍微懂事点,至少被人欺负了还会说。   楼小乔也跟着笑了:“行,这样也稳妥,我看王盛是个老实人,不会有什么的。”   张玉娇的手一顿,就叹气:“我就是怕他太老实,在外头被人给欺负了,他这个人心好着呢,性子也软。”谁能想得到牛高马大的汉子,是个软乎脾气。   不然他娘也拿捏不到他。   两人聊了一会儿话,等张玉娇找到孩子们回到家的时候,意外的没看到婆婆发脾气。   等晚上睡觉前,沈大娘跟她说,她要回去伺候舅舅了,这段时间家里要交给她。   没有像以往那样摔摔打打,语气意外的平静。   那边拖人打电话过来说,舅舅病的很严重了,几乎不能下床,傻子好的时候还能做做饭,但大多数的时候都迷糊,大舅躺在床上已经好久没人帮他收拾过了,沈大娘想了想,就算把王凤抓回来,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干不了伺候男人的活。   头一回,沈大娘给儿媳妇服了软。   家里还有生产不能丢,还有两头小猪崽子不能放手,外加两个孩子,即便是这么多事,张玉娇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终于也享受到没有婆婆压着的日子了。   手续一办完,家里就开始施工了。   原本偌大的菜地,最后分成了两片,一边还是菜地,一边拿来盖楼房。   因为不需要拆房子,动起工来还省了不少流程,挖地基就直接在菜地上头挖。   村里人是羡慕不已,楼小乔这才离婚多久,就开始盖新房子了,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去了楼家。   上井村的人可不知道楼小乔做生意的事,跟楼毅从小玩的好的小伙也是个好吃懒做的混子,还笑嘻嘻的跟他讲:“没结婚的就是孩子,钱都该给父母管着,给父母管着就相当于给了你,我看你爹娘也是个好说话的,这种事就不能够由她们的,赶紧让她把钱都上交了上来,以后不是手机摩托随便你买?”   楼毅在外面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火急火燎的回去找楼父。   楼父刚好从地里回来,地里的玉米种了个把星期了,却连一场雨都没有碰到,眼看着地都干成啥样了,早上他才去沟渠那边放了点水,就被邻居挤兑,两个闺女都成了大老板,怎么老爷子还要种地的话,这会儿正闷头搓烟丝。   要不人家说,二十年后某某女孩子买了房子,家里最不高兴的就是兄弟呢,楼毅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妹妹盖房子这么大的时期,竟然都没跟娘家透个气,要知道楼家住的房子也是个老式砖瓦房,二三十年前,楼父结婚的时候盖的,到楼毅手里没重盖,只是给装修了一下,家里加了个木框结构的天花板,这些年就没动过了。   许晶晶私底下念叨过好多次谁谁家里盖房子这样的话,但楼家哪有钱盖房。   看着妹妹盖房子,楼毅心里就不舒服了。   “爸,你说小妹怎么回事,盖个房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娘家人商量商量,咱们还能害她不成?”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楼父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包裁剪好的纸出来。   楼毅咬咬牙:“把大乔小乔都叫过来,家里面这个房子也要翻修了,喊她们过来想想办法。”   快过清明,上井村这边也要组织祭祖,楼父早就打算喊两个闺女回来。   要女儿出钱盖房子的话,他也不是说不出口。   当地的风俗,女儿没出嫁前的财产,都是该给父母的,所以当地生闺女多的人家多少也得了实惠,倘若女儿不能读书就更得了实惠,像楼小乔那样从十五岁就开始打工的女孩子不少,挣的钱倘若都寄回家里面,几年下来就能给娘家盖个楼房。   等嫁人以后,娘家的房子自然也成了娘家兄弟的了。   一般的女孩子,从不读书到嫁人,中间有最少七八年的时间可以给娘家“服务”。   但楼大乔楼小乔姐妹两个又不一样,一个是主意大,一个是早早就嫁人。   实在是一点好处都没落着。   晚上,楼小乔姐妹两个回了村里。   且不说楼小乔家最近在盖房子了,光造纸厂那边的事情就够她忙的,今天她还去了趟厂里,挑了几个年轻的销售出来,回来又去工地上看了一眼,村里请的十几个都是壮劳力,一顿饭吃的不少,光煮这些人的饭,张玉娇都得给累死,最后还是楼小乔从城里打包了一些熟食回来。   卤肉,凉拌菜,这些都是当下干活的人喜欢的。   只要有肉菜,其他的都好说,张玉娇随便炒几个菜就行。   这还只是个开始,工地上还要忙上几个月呢。   所以两姐妹的样子都不好看,那都是累的。   今天过来,许晶晶倒是先把饭做好了,亭亭下车后一反以前的高冷,挨个去叫了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最后去找小燕玩去了。   两个小姑娘就没有大人那么多心思,小燕拉着亭亭的手:“你会跳皮筋吗?”   两人搬了两个椅子,用椅子腿儿挂着皮筋,蹦蹦跳跳的去外头玩了。   小帅也挨个去叫了人,男孩子不喜欢跳皮筋,但他在村里也有别的小朋友,手里拿着点吃的,就跑出去疯玩。   “小乔来了。”许晶晶热情的招呼:“里头坐里头坐。”   楼小乔刚从街上回来,刚才给家里买菜的时候给娘家也顺道买了一份卤菜,这年头的人一贯喜欢吃这个,许晶晶高兴的收了下来,把菜倒进盘子里,晚上倒是可以加一个菜。   两人随便寒暄了几句,又听到摩托车声响,楼大乔从外头进来,两姐妹跟商量好了似的,她带的是一箱子饮料,先跟许晶晶打了个招呼,两姐妹就闲话家常了起来。   许晶晶也凑了过来,想跟两姐妹讲话,最后发现她们的话题自己加入不了,在一旁站着也没意思,出去喊楼毅进来跟姐妹两个聊天。   楼毅一进门,就看见门口放着的一箱子非常可乐,高兴的凑了过去搂了一瓶在手里头,兴冲冲的问楼小乔:“你那个纸卖的不错啊,我听人说你发了大财,在盖房子呢?”   “赚几个辛苦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楼小乔给了姐姐一杯水,自己拿着另一杯慢悠悠的喝着:“比种地自然是要强一些,但也不至于靠这个发财,上回你去我家里又不是没看见那一箱子纸多沉,真是搬砖才赚到的几个辛苦钱。”   楼毅撇撇嘴,小妹这张嘴巴什么时候这么利索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自从上次被楼小乔整了个死去活来,他现在对这个妹妹是怕的很的。   小帅正在外头玩呢,眼睛一直在留心着几个大人,以前只要舅舅说几句妈妈就听话,哪怕咬着牙也把自己家里的东西拿过来,可现在不一样了,刚才妈妈还在跟他说,面子上要做好,东西也要买,这叫维持自己的形象,但大可不必给舅舅买很贵的东西。   像今天买的卤肉,他们也能吃的上的,一路拎着回来,别人看在眼里也只会说他妈妈孝顺。   果然,刚才好几个阿婆跟他搭话,都夸他妈妈。   楼毅见妹妹没漏出一点风,也有些恼火,谁家姐妹之间不是先紧着儿子:“你们两个都过上好日子了,不看咱爸妈还在老家受苦,做儿女的不能这样没有良心。”   楼小乔冷哼一声:“不是做子女的不能没有良心,是做妹妹的不能没有良心吧。”   给父母的,不就相当于给楼毅的,以前可是说的好了,你的钱我不给你,以后养老你也不用管,语气比铁板还硬,老年痴呆症都还没得,如今都扔到爪洼国去了。   楼大乔更是重重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吓了楼毅一个激灵。   “你也是当儿子的,这么多年你给爹妈干什么了,我看早上咱爹还下地去了,你去干嘛了?”楼大乔指着楼毅那一身干干净净的便说:“要说没良心,头一份就是你没良心。”   楼毅本来是想跟两个妹妹众筹个几万块钱,把家里房子盖一盖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妹妹堵到了嗓子眼里。   楼小乔斜乜了他一眼:“大哥,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我看弟妹年级也不小了,你俩也该找个正经工作,趁着年轻两口子多挣点钱,不怪我说你,现在只要肯吃苦,哪个厂子都是要的,我隔壁家王盛,是你初中同学吧,过完年也去广东扛包去了,一天五十块钱呢,我记得以前你俩都是一起玩的,块头也是一般大,他都能干你怎么干不得,咱们家不是什么殷实人家,你也没投胎到什么干部家庭,该任命就要任命,眼珠子放在别人钱包里面也是发不了财的。”   正在一旁炒菜的许晶晶一听这话,狠狠地挥舞了几下锅铲,梆梆梆一阵响,很“委婉”的表示抗议。   楼小乔也不怕得罪她,转头就看向许晶晶:“我说嫂子,有句话我不当说也该说,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还没到养老的年纪,要真想孩子们好,以后过上好日子,还是得正经八百的找个东西,兄弟姐妹好也是别人的好,顶多我们不给你带来多大的负担,但想我们怎么拉扯你们,只怕我们也做不来,这年头谁家里不是刚好够过日子,我总不能才吃了几天干的,就巴巴的把家里掏空了往娘家送啊。”   有些话楼毅不好说,许晶晶就更不好说了。   两姐妹都是伶牙俐齿的,还怕说不过这俩货?   许晶晶虽然生气,但话是说的很漂亮的:“妹妹说得哪里话,爸妈年纪大了,家里也得留个人不是,我们又不是问你们要钱,既然你们现在混的好,我们也高兴,至于你们现在都混开了,多少也要给家里借一点吧。”   借钱借钱,谁借钱会想还。   楼小乔连个眼风都没给她,笑眯眯的说:“这话说的也不假,兄弟姐妹之间本该互相拉扯的。”   楼毅眼前一亮,心说还是他媳妇会讲话,一句话就把楼小乔说的服帖了。   楼大乔瞪圆了眼睛看向妹妹,见鬼了这是。   这个念头刚刚转过,就听楼小乔接着说道:“我这不是在盖房子嘛,家里确实不是很凑手,还是嫂子了解我,现在你们给我借钱,往后你们要盖房子,我也会给你们借的,你们借给我多少,等那个时候我双倍的借给你们。”   “噗嗤”   楼大乔忍不住笑出声来。   楼小乔一脸无辜:“是了,这年头兄弟姐妹都不帮我,以后谁要喊我帮忙,我是没有钱的。”   楼大乔立马表示,我也很困难,但姐妹你要盖房子,我借你一万块,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既然我都掏空了家底帮了,娘家怎么也要表示表示,总不能需要人家帮忙的时候就张嘴要帮忙,人家要帮忙的时候,一点样子都不做吧,这个时候都不帮忙,看样子也没有什么真感情咯。   真不愧是双胞胎,心有灵犀啊这是。   不光楼毅傻掉了,许晶晶也傻了。   楼小乔还问:“大哥,你打算借多少给我。”   楼毅支吾了一下:“我跟你大嫂哪里有钱啊。”   楼小乔一脸惊讶:“没钱你们也想着盖房子,总不能盖房的钱全靠借吧。”   楼毅VS许晶晶:......   谁也没料到楼小乔能这么直白。   直白的楼小乔立马表示,大哥也是个成年人了,总不能跟小时候一样,看上了什么东西撒泼打滚的叫我们姐妹两个让着他,人还是要独立知道不,要学会直立行走,变成人的那一刻就得学着使用工具制作工具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万事想着依靠妹妹们呢.......   “父母慈爱,子女孝顺,那是天经地义。”   可如果父母的心偏到了一边去,是个人心里都会衡量自己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的。   直把楼家这一大家子怼的脸色都变青了,等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楼大乔都在感慨:“我算是发现了,做人还是要脸皮厚一点,你看你这一通骂骂咧咧,他们非但没说一句,反而都在听你讲。”   换做以前,楼小乔都做到那种地步了,一个不如意楼母就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嚎,从不说女儿的好。   可今天两姐妹出门时,楼母还罕见的送了一下。   “你们好了,以后可要拉扯拉扯你们哥哥。”这是楼母常说的话。   楼小乔看了楼毅一眼:“大家都是人,他怎么就不能干活呢。”   因为经常要伺候地里的庄稼,楼父楼母看着比同龄人要更苍老。   楼母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你哥哥还小?”   楼小乔很想问母亲,都快三十的人了,好像不懂事是理所应当一样,到底要多大才能懂事?   但一想到母亲以前对自己做的那些,简直是毫无亲情的行为,她又觉得楼母不是不会疼人,只是不会疼她跟姐姐罢了。   楼父楼母是真的稀罕这个儿子,从小连一点重活都舍不得给儿子干。   早些年刚刚分了责任田,两个闺女还没稻子高,就要下地干活帮家里的忙,只有楼毅这个儿子宝贝的跟什么一样,半点重活都舍不得给他干,这样当心肝宝贝养大的孩子,除了自私没别的。   楼毅高中毕业以后都十九岁了,也不去找工作,在家里待了几年,后来娶媳妇的钱都是楼母克扣的妹妹的存款,可后来妹妹们都嫁了出去,家里没人可以吸血了,“好”日子才真正到来。   从楼毅一开始吃辅食起,他就有单独的伙食,这样的事情到了结婚以后都没有变过。   不管楼家现在情况怎么样,哪怕全家都吃草,楼家都会单独给楼毅做一小碗肉。   那一小碗肉,有可能是楼家全体节衣缩食的供出来的。   所有的资源,都炫楼毅的胃里,但他还是不满足。   有一年农忙,全家都扑在地里,两姐妹更是从早到晚都在地里休息,实在是没空去买肉,楼母就让大乔给他单独炒个韭菜鸡蛋,给了多多的油去炒,楼毅在外头打了一天的扑克,等回到家看到只有鸡蛋没有肉,气的当场就掀翻了桌子。   就这样,楼父看着他的好大儿,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儿子会有出息,正是因为“命贵”,才会表现的跟别人不一样。   到这个时候,楼父都不肯承认是自己把孩子给惯坏了。   有些人养儿子是为了养老。   有些人养儿子就是为了养儿子。   或许楼父楼母就是个抖M,享受的就是投喂老儿子的快乐,只可惜楼小乔对这样的爱好无法感同身受。   谁生的谁自己去养吧。   他们不是养的挺欢乐的吗? 第38章   姐妹两个怼完了大哥两口子,又怼了楼父楼母,开开心心的一起走。   楼大乔开口问:“我看你最近过得不错嘛,之前不肯买房,就是想在村里盖房子?”   她知道当初离婚的时候,小妹非要了这块宅基地,还以为小妹自己要住呢。   结果是要盖房子哦。   这年头,都是要奔着城里跑的,楼大乔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要把房子盖在农村,不过她也没有像别人那样打击她,两人还聊了一下最近的情况,楼大乔那两套房子还没收房,大概还要等一年,刚办完按揭手续,现在一个月要还五百多的贷款。   “房子还没住上,贷款就要开始还了,我还要攒钱装修呢,不过你那里要是着急花钱,倒是可以找我挪用一些。”楼大乔对借钱这件事情表现的就很慎重了,一般情况下她不愿意给人借钱,不过楼小乔可以信任。   “我暂时还不需要钱。”   “嚯,有钱你都不借?”   “我不想欠人情,而且我觉得最近应该有赚钱的机会。”跟造纸厂谈的事情,她已经在做工作了,这段时间总在外面跑,忙的就是这个事情,只不过还在等造纸厂的下一步动作而已。   楼大乔看她神神秘秘的,只叮嘱她别被人给骗了,其他的事情她不想管。   造纸厂   “潘迪为什么也在名单里。”人事科长看着厂长亲自圈出来的名单,一脸的不可相信。   杨厂长:“他难道不该在名单上面?”   出了问题,第一批鼓动厂子里的职工们唱衰工厂的就是他。   最后提出来有人接盘厂的人也是他。   所以在杨厂长的名单上面,第一个出局的就是他。   人事科长:“可是潘迪是老职工了。”   潘迪不仅是老职工,还很有才华,八十年代初期的中专生,一手好毛笔字,嘴皮子很利索不说,年轻的时候长得也很英俊。   正因为各项条件都很优秀,在当时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潘迪被杨厂长一眼相中提到办公室里。   从负责宣传的干事,到办公室副主任,再到现在的办公室主任。   杨厂长叹了口气:“正因为是老职工,就更不应该这样。”   他甩过去一个文件包:“你自己看看吧。”   有些人是留不得的了。   回到家以后,楼小乔闷头睡下了,第二天把孩子们送去学校以后,直接去了造纸厂。   造纸厂今天格外的热闹,路过办公室那栋楼,有人挤在前面看告示,人事科长站在楼底下叉着腰大声说:“厂里的最新通知,在名单上的今天去办公室办手续啊,其他人好好回到工作岗位。”   潘迪也在外面,他往外面扫了一眼,刚好看见楼小乔站在外头。   前天来了一回,昨天就没来了,还以为她也跟其他人一样也是来走个过场的。   “现在走还能拿到点钱,再不走就来不及咯。”潘迪朝着楼小乔的方向扫了好几眼,意有所指:“这回是,是大罗神仙到了都救不了咱们厂了。”   听说还找了鞭炮厂,去问了他们销售的线路。   笑话,这么多纸要走零售,、卖到天荒地老去。   连潘迪都在起哄,人心也浮动了起来,本来想观望观望才走的人,也起了要走的心思。   而潘迪呢,得意起来差点都收不住笑容了呢。   连厂里的领导都开始唱衰,底下的职工哪有不心塞的。   哪怕有人对厂里还有感情,还有信心,经过这么一遭也散的干净了。   听说这一次走的,有房子的能留下厂里原本分的房,没有房子的也有补贴,这是对自愿走的人的补偿,另外还开除了一批最近在厂里造谣生事的人,有些人到了内退的年纪,干脆申请内退只拿点生活费,这下子热闹了,不少人挤在这里看到底走了哪些人,到底又分了多少钱。   楼小乔感觉到不少人的视线也顺着潘迪的目光扫了过来,都看向了她。   “既然你对厂里这么不满,该走的应该是你啊。”楼小乔扫了一眼告示,嘴角微微一勾:“你应该也在名单上吧。”   “不可能!”潘迪自认为对厂里十分重要!   “怎么就不可能了,多看看呢。”楼小乔眼睛尖,一下就看到了上头潘迪的名字:“咯,你是被开除的呢。”   名单上的人头太多,潘迪果然在名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气的当场就要甩脸子骂人,他可不觉得最近干的事情对厂子的影响不好,只觉得是厂里对不起自己,他好歹也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   潘迪气冲冲的到了杨厂长办公室,连门都没敲一下就推门进去了。   “老头,你凭什么开除我?”潘迪怒目瞪着杨厂长。   被人开除是一回事,他自己想跳槽又是另一回事。   杨厂长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对潘迪的闯门是一点都不惊讶。   “现在进我办公室连门都可以不敲门了吗?”   潘迪的脸上显出几分不自然来,原本周正的五官被面上一闪而过的狰狞表情覆盖,很突兀的显出几分狼狈来,但那种表情也只出现一瞬间,很快潘迪脸上的不自在就一闪而过:“我好歹也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你不能无凭无据的叫我走。”   杨厂长看着潘迪,这可是他当年亲手选出来的毕业生,刚进厂子的那几年,也是风华正茂的,如今眼睛也浑浊了,腰上也长出一圈圈的赘肉,早就不附当年的年轻气盛的样子了。   “我记得你跟陈妮同一年进的咱们厂吧。”杨厂长开口。   陈妮是那年的大学生。   不管后世怎么鼓吹八十年代的中专生多厉害,总归是没有同期的大学生厉害的,成绩最好的那一波人,才会考本科、大专,然后才是大中专、小中专,这样一层层的下来。   潘迪进厂的那一年,陈妮也进了厂子,她是厂二代,其实毕业后可以进更好的单位,但还是选择了造纸厂。   新员工培训的时候,潘迪那会儿还对陈妮有点意思。   提起这一段的历史来,潘迪的脸上不自然的抽了一下。   “您还提以前的事情做什么?”   “我是想提醒你,人要不忘初心,既然你忘了初心,能好聚好散也好,可你偏偏要跟厂子过不去,你不就是看我这个老不死的不顺眼吗,觉得我还不退休碍你的眼吗,有这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走出去。”杨厂长把一叠东西扔在潘迪的脚边:“而是无休止的埋怨厂里不给你机会,你真的是因为对厂里有感情,才留在这里的吗?”   老厂长的一席话,让潘迪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陈妮比他更受重视,是下一任厂长的接班人,这是厂里的共识。   潘迪不服气,为什么大家都是人,他的才华并不逊于陈妮,但老厂长一直给陈妮机会,甚至把她拉到离厂长最近的位置,为了这一点,他怨恨了许多年,也曾想过想别人一样下海。   等走出去,才发现厂子里才是真的安乐窝。   几年前他就没能走出去,现在难道还能了?   潘迪捏着那份资料的手微微发抖,上面是他伙同外人想吞并工厂的证据。   几个月前,有个私营厂想跟厂里谈合作,想买下印刷厂下面的那一块地做房地产开发。   但因为隔壁就是造纸厂,造纸厂污水散发的气味一般为硫化氢、氨气、乙硫醇等气体,排污经过处理了,但难免会有味道,这会直接影响到地产开发的项目,而造纸厂这种规模的厂子是不可能搬走的。   这个公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联系了当时办公室的负责人潘迪,跟负责生产的副厂长张日方,给了两人一笔不菲的资金,让他们在厂里运作。   “张日方已经被抓走了,他把你供了出来,厂里对你不薄,你却为了几万块钱出卖了整个厂子的利益,排产错了几百万的货物,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现在就祈祷小陈能够把草纸卖出去吧。”杨厂长字字诛心:“毕竟给厂里带来的损失越小,你的罪也越轻。”   楼小乔在厂里选的几个人也都到位了。   一个叫张国华,一个叫曾静,一个叫谢韬,三个都是年轻人。   大清早的,楼小乔就把人派出去了。   “我听说他们三个现在都在外头,你派他们出去了?”陈妮问道。   楼小乔上次打交道的那一对做批发的,就是唐老师的父母,后来她还去拜访过对方一次,虽然说他们没涉及到这个行业,但多少也有了解过一些,她从对方嘴里打听到H省殡葬产业的采购就是在新都,新都的有一条街都是做草纸的小作坊。   “我把他们派去查一查新都的纸钱都是从哪里出去的了。”   陈妮一听顿时头都大了:“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楼小乔点了点头:“你没有听错,草纸钻、洞,就是纸钱,我昨天拿了一些去零售点问了,材料大差不差都是一样的,咱们这种草纸的质量还更好一些,至于价格,成本价我清楚,咱们还能上浮百分之十五的价格卖出去。”   销售价格跟她的提成息息相关,这也是之前就订好了的。   这是为了防止楼小乔为了好卖货,把货用极低的价格卖出去,那对于厂子来说,消耗库存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可现在楼小乔跟她讲,出货价格能在成本价格上浮百分之十五,这以为着利润甚至还高于草纸的价格。   陈妮简直不敢相信:“楼小乔,我知道你的提成跟销售金额相关,可是你也要考虑考虑我们,你应该知道我们有多需要这笔钱吧。”   楼小乔:“我自然知道啊,而且我还知道,今年因为查环保,一些小作坊都关掉了,所以纸钱的批发价格不比往年低,我刚刚看了一眼去年的批发价格,咱们不说涨价,至少要看齐去年的批发价格吧。”   陈妮只觉得脑子里面被人凿了一个洞一样,不敢相信的拿过来楼小乔给的资料,以及她对市场的预估。   “机会只有一次,陈部长。”楼小乔说:“一旦这些小作坊恢复元气,咱们这种大厂根本竞争不过他们,只有这个清明节的机会能把货销出去。”   还是以高于成本价格的售价销出去。   陈妮的心脏咚咚咚直跳,她的目光不敢相信的看向楼小乔。   草纸纸钱草纸,她纸钱怎么没想到呢。   这是什么销售奇才!   新都有个小作坊一条街,往常这个时候都会很热闹,但最近这段时间,这条街的小作坊里面安安静静的。   外头的人时不时敲了敲作坊门,但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兄弟,你不是跟姚老板很熟吗,打电话去他家里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赖也给人一点回应啊,大家都是从外地来的,这个是闹着玩吗?”   “喂喂喂,姚老板吗,我孙兴啊,能不能想想办法,给我......你他妈的,老子给你脸喊你一声姚老板,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是吧,操你大爷的。”孙兴气哼哼的挂了电话,跟其他几个人讲:“我给廖老板打个电话。”   电话拨出去了,但对方接了电话立马表示上头查的严,他们也没有办法开工。   孙兴的电话一打完,围在这里的人就炸了锅,有个脾气差的直接一脚踹在小作坊的大门上头,骂骂咧咧的有之,抱头难受的也有之,有些人直接苦恼的蹲在地上,重重的扔了烟屁股。   “大家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哪有什么办法,咱们离新都是最近的,现在就算是去外省去进货,能不能进到货是一回事,大老远的运回去,能不能赚到个运费都难说,你们说说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有这样玩人的吗?”   这几个人都是生意人打扮,干的不是别的正是殡葬产业的生意,这个生意在当下来说算冷门。   清明节祭扫用的纸钱,就是新都这个一条街小作坊做出来的。   这边做的红火,价格也很低廉,附近好几个省的生意人基本都来这边拉货,偏偏好死不死,过完年新都查税查环保,一轮轮查下来,这帮小老板现在跟惊弓之鸟一样,一听到电话就吓得要命,厂里更是好久没开过张了。   他们不开门是有饭吃,可这几个是做批发的,清明节哪里能缺得了纸钱,利润之大一般人都没办法想象,这个生意可以说是一开张吃半年那种,下一次大规模的进货就要等到七月份了。   大家这几年都是在这边进货的,谁家也没个备选方案,再说了一般做什么产业的,都是集中做哪一样,就比如说做食品添加剂的,这帮人集中在一起,印纸钱的也一样,他们进货也方便,税务环保一查也方便,一旦关门这一条街谁也免不了。   眼看着清明节就要来了,大家的生意也即将泡汤,这帮人凑在一起准备想想办法。   但这年头,消息的传递也没有几十年后那么四通八达,就算是你有钱想进货,想问个货源也不是那么轻易能问到的,所以这帮人聊着聊着竟都聊到吃上头去了,也没人能够想出个后招出来。   “散了吧散了吧啊,老子以后是打死不来新都了,都什么玩意儿,不出货不知道早点通知人啊,老子这半年的店铺费用都得搭进里头去了。”一个光头男抱怨道。   剩下的人也准备散了。   这个时候,有一个年轻人冲了过来,一凑上来就给大家伙叫住了:“各位哥哥慢点走,抽根烟抽根烟。”   年轻人掏出一包芙蓉王出来,给在场的老板们都发上,又拿出打火机出来,一个一个又给点上,就这样几个老板都抽上烟了才聊了起来,原来这个年轻人叫谢韬,是附近造纸厂的职工,他自称在造纸厂有点关系,能“想想办法”。   造纸厂是个什么高大上的企业,至少没人想过从里面拿到过货,不过听这个年轻人的暗示,竟然是他在里头有关系,能让造纸厂尽快加工出来一批货的意思。   这样一说嘛,大家就都懂了,光头男挤眉弄眼的勾上了谢韬的肩:“哥们,老实说,这种事情我也没配合你们少干,是有赚头了,那价钱”   谢韬这哥们长得吧,尖嘴猴腮的就不像是个正派人物,用以后的话来说就是长得挺抽象的,但偏偏就是这样的长相,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人觉得特别有信服力。   单位是集体的,好处是个人的嘛,懂的都懂。   谢韬嘿嘿一笑:“不满您说,别看我是个大厂出来的,可我手里有的也有限,像我们小职工也就捞点工资花花,不像您大老板,腰缠万贯的,您要是信我,眼下这个局我给您想想办法解决了,价钱的话也好说,就是这个”   他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食指跟拇指滑了滑。   光头秒懂:“这边给我们的是这个价,你们这样的大厂子能给出来不?”   这要是以往,那肯定给不出来。   但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以这些小作坊的价格卖出去,其实对厂子还说还是有盈利的,而且价格还在厂里的底价之上。   但谢韬出来之前,已经被楼小乔培训过一轮了,她当时就跟这些销售讲,不管对方怎么说,他只能说尽量帮忙解决,要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出来,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厂里有这么大批量的库存,价格上要尽量高那么一点。   谢韬为难道:“这个价格嘛,确实是有点为难,这样吧一斤你们给我加个两毛钱,我也要回去打点打点厂子里头。”   一番讨价还价,光头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才短短几分钟就要跟谢韬称兄道弟。   孙兴更是把自己的手机号码都给了谢韬。   “兄弟,正规不,别坑我们啊?”   “货正常从厂里出,实话说了吧,我也就是搭个线收点好处费,别的我是一分钱没拿,您要是不相信就去打我们厂里电话,货款都是厂子的财务出的,这样好吧,一百公里以内,您要是提十万的货,我还让我叔给您安排个车送家里头去,提二十万的货,三百公里内免费送货搬运,成不?”   “行啊兄弟够意思,那货能给我们看看不......”   就这样,连楼小乔本人都没露过面,草纸就以一种奇特的形式成了“样品”。   这年头的纸钱跟草纸没太大区别,草纸的制作等级可能还更好一些,这些小老板们看过了货,一个个交换了眼神。   于是乎,这个破旧房子的小巷子里,一群带着金链子的男人,像□□接头一样,把价钱跟回扣的细节都谈妥了......   -   谢韬回到单位的时候,刚好在楼下看到了一场热闹。   “那一片小作坊,我去看了一眼,都关门闭户的,外头有好多人打听,我把咱们厂有货的消息放出去了。”谢韬一进门就咕咚咚灌水,一边喝一边兴奋的讲:“那些人等了好久,都没能等到那边的作坊开门,都快要急疯了。”   也是因为造纸厂这个事情一出,警方把附近的小作坊都秒了,在严查张日方的案子。   这一顺道一牵扯,顺便把那些小作坊的排污问题也查出来了,问题从警方转交到了环保局。   这年头又没有互联网又没有别的渠道,小作坊一关,要进货的人就犯了难。   “我就找了个人私底下问进货价,你猜猜多少?”谢韬的一双眼睛都冒着精光,比了个数字出来:“这个价格,咱们可以出啊。”   甚至不比他们出草纸低。   就算那些小作坊现在起动工,也赶不上底下的地市来上货。   楼小乔问:“你按照我说的话说了没有,有没有讲我们有充足的货源。”   谢韬兴奋的点了点头:“我是按照你说的讲的,如果提的货足够多,咱们还能跨省运输。”   他今天还碰到几个外省的了,一听说可以跨省送货,当即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即便是一家不能提到那么多货,几家也可以联合一起,这比以前找那些小作坊提货,完事儿了还要自己想办法运回去可方便太多了。   谢韬一说,这群人还犹豫呢,觉得是不是骗子。   毕竟这个年代骗子也是很多的。   楼小乔接着问:“那你有说自己是哪里的吗?”   谢韬点了点头:“我没多说,就把你给我们印的名片给他们了。”   陈妮疑惑:“你还搞了名片?”   她还怪洋气的。   楼小乔从自己口袋里面拿出来名片,上面印的电话就是陈妮办公室的电话,和销售部的电话,这年头联系都凭着电话,找人也不是很方便:“我提前印好的。”   “可我跟你谈好才几天功夫。”陈妮愕然。   楼小乔笑笑:“我自然有渠道。”   她找了杜娟。   当初印刷厂那批货承了楼小乔那么大一个人情,杜鹃想也没想就帮了这个忙,连钱都没要。   要是能帮着造纸厂把这个大麻烦给解决,也不枉费她帮忙走这个后门。   “名片我都发下去了。”谢韬兴奋的搓了搓手。   他又把刚才跟那群小老板们说话的过程一说,听的陈妮直皱眉,她这样的老牌销售是理解不了卖个东西为什么要搞这种话头,只听见谢韬还在兴奋的讲:“那些老板是很滑头的,我要是直接说印刷厂出货,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是库存,肯定会压咱们的价。”   陈妮若有所思:“所以你才让小谢过去演了这么一出?”   楼小乔说,这叫欲情故纵?   以前她对付追求自己的人,就是用这一招,哪怕自己也喜欢对方呢,也绝不能表现出舔狗的姿态。   结果屡试不爽,这种方法用在销售上嘛.......   这个“销售”方法,真是闻所未闻。   谢韬回来以后,所有人都处在紧张的状态。   大家都在“等”。   谢韬在办公室来回转悠,时不时去看电话线,确认电话是通畅的,嘴里又念叨了起来:“怎么搞的,怎么没人打电话过来呢?”   明明刚才在小作坊门口,那些人表现的这么想要货,他都回来这么久了,这帮人是把他的电话弄丢了吗?   陈妮表现的很淡定,还在看文件呢,但楼小乔注意到她面前的东西一直都没挪动过。   遣散这一批职工,是厂里给她最后的答卷了。   她能不能反馈给厂里一份好的答卷呢?   第一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是谢韬回来第十四分钟,电话响起来谢韬“嗖”的一下蹿到前面。   正准备接起来时,被楼小乔拦住了。   电话铃声响到第二声,她示意谢韬接过电话。   只是短短一秒,谢韬的情绪回复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失真,不是刚才跟谢韬聊的火热的那些,对方打听了下,他大概要六万块钱的货,但就是隔壁市的,问厂里能不能安排送。   当初谢韬说的是,十万块的货包送一百里以内,隔壁市开过去大概七八十公里。   谢韬的眼睛看向众人,比了个“OK”,笑容已经收不住了。   “六万块啊。”他故意把声音扬高了点:“位置不偏吧。”   对方报了个县的位置,其实离新都挺近的,还没七十公里,谢韬听完一拍大腿:“行吧,但哥们儿到地儿要卸货你得加钱,我们这边的司机师傅也是厂里的工人,我这边也要打点的。”   对方一听立马表示没问题,只问什么时候能出货。   谢韬笑眯眯的:“你现在来厂里,咱们中午一块儿吃个午饭,货上好了你拉着就走,能赶着到家吃晚饭。”   对方已经到厂子门口了,挂断了电话,谢韬立马跑去工厂门口接人。   草纸是现成的,接到第一个订单陈妮的心就松了,马上跟车间下命令,立马切割裁剪打眼儿。   厂里现在的人手还是很充足的,切割起来很快,六万块钱的货而已,两个小时就能搞定,虽说只有六万块钱,陈妮也兴奋起来,捏紧了拳头在办公室里面踱着步子:“先排产下去吧,按照十万块的备货,不对不对,按照二十万的备货,另外车队那边也准备起来,六万块钱的货不算多,一车拉过去再回来,也就半天功夫,另外搬运的工人也安排起来。”   销售部这边一有了动静,车间就开始忙了起来。   造纸厂毕竟是有上千人的大厂,这次虽说走了几百号人,留着干活的人也是蛮多的,有些人已经签好了协议,这会儿见有人被拉去干活,还在那里嘲笑工友们呢。   “得了吧,工资都发不起了,还干活呢,哪个傻子会去干。”   “就是,厂里现在这情况,也就傻子会给干活了,兄弟你以后去哪?”   “还能去哪,再找一份工呗,这年头到处都在招人,非得要在工厂里头耗死真是不值当了。”   被喊去干活的车间工人大概有一百来个,分派到了各种任务。   有人负责搬运有人负责切割.......各种。   这些人只听从命令,但得知了自己做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以后,一个个的都陷入了沉默。   这不是在搞笑呢吧,是真的要卖这个?   厂里不会是真的没办法了吧。   大家都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而此刻的销售部的人也开始激动起来。   从第一个电话打过来以后,电话渐渐地多了起来。   显然,这些人的消息是相通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提到六万的货,但有几个抱团取暖,凑了个接近十万的单子,也要求送货,他们离的也不算太远,基本上都是相邻的几个县,接电话的销售想了想就同意了。   这些人也很高兴,以前跟那些小作坊合作,运货的车子跟搬运都是要自己想办法,而且一点保障都没有,现在跟大厂子合作,人家有自己的车,路上也不怕出事,甚至连搬运都省了。   现在造纸厂多的是什么,是人啊!   有些岗位现在闲着的,都派出去。   车队的人肯定是要人尽其用的,但有好多刚才都空闲着,陈妮正在给各个部门/车间打电话沟通:“我们这边要搬运的,你先给我挑出几个人来,最近要出差出长途啊,差旅费好多,跟车一起出去,一天补助十块钱,食宿单位负责,先优先选自愿报名的。”   短短几个电话,就找了二十几个小伙子出来。   各个车间的人知道陈妮这边要人,虽然说猜想很多,但没人想到是厂里在出货。   陈妮又去协调车队。   “好说好说。”车队的领导也卖陈妮这个面子:“你就说要开到哪里去,我这里的兄弟们都闲了小半年了,就等着厂里一声令下,我们服从命令。”   当初能进这个大厂的车队成员,都是退伍的老兵,身体底子非常好,开个几百公里长途不在话下。   销售部大办公室里,电话一直都没断过,原本选的三个销售明显就不够用了,陈妮又从原本的销售队伍里选了几个人出来,一部分脑子活嘴巴甜的负责接电话记录,一部分跑腿协调,一部分盯着车间那边的生产,连她自己都忙的脚不沾地。   短短一个小时,就有七八个电话打了过来,订货的额度都到了三十几万。   “三十五万,有一个大单子要了十万的货,还有三个是小单子,这一个小时,订货就有三十五万的。”负责统计的销售激动不已。   陈妮还算冷静:“别太嘚瑟,钱还没到呢,去财务室看看,有人来交钱吗?”   脸上高兴的表情却是怎么都藏不住了。   不光销售去了财务室,连杨厂长都去了,财务室现在都是人。   两个财务,对接一个客户,大客户可能还不够。   厂里说了发货时间以交钱的顺序为准,有人已经到了财务室交钱。   财务部门什么时候像这样忙过,赶紧把没有离职的职员们都喊过来点钞。   有些不是财务部的,但只要会认钞票的都行,有些人被抓壮丁拉过来验钞,厂里还有验钞机呢,怕个什么啊。   杨厂长待在外面的办公室,看财务部人进人出,一张严肃的老脸逐渐被化开了。   “厂长,这才多久啊,就来了三十几万的订单,财务部还没数完,听说有人直接来咱们厂里订货的,没打电话。”厂长秘书说。   负责杨厂长的秘书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干劲也很足,前几天厂里那么多人闹腾着要走,就他不肯走,还跟非要他离职的父母吵了一架。   今天看到订单来了,最高兴的就是他,一早上他都在几个部门跑来跑去的,但一点都不觉得累一样,这会儿又跑来厂长面前说:“有人是没给销售部打电话的,直接就奔财务来了。”   杨厂长脸上的笑意更浓:“好好跟他们讲,单子要从销售部出,还有财务的收款凭证,仓库才能给货,流程上是不能乱了,让他们还是按章程办事。”   这是厂里一贯的流程,一定要严格遵守了。   厂长秘书也是很心思很活络的年轻人,又把这些人哄去了销售部打单子,一时之间大家都忙起来。   销售部的人忙的没时间思考,今天谁都默契的没提下班时间,一只到晚上七点都还有人没走,据说厂子外头的那些小馆子,到了晚上都没舍得打烊。   第一批送货的回来了,厂里的食堂这个点没开火了,他们就在外面吃饭。   谢韬正在安抚那些明后天才能提走货的人,晚上请了两桌子,一边罚酒一边大声聊天。   财务部的人都是拿饭盒打了在办公室胡乱吃一口,大家自愿加班,这样的情景杨厂长几十年没见过,这帮人是打了鸡血了不成?   销售部的数据第一个出来,曾静拿着单子过来,兴奋的开口问:“你们想不想知道,今天出了多少单子的货?” 第39章   “八十七万!”还不等别人问,曾静自己先开了口:“八十七万啊兄弟姐妹们,我刚才去饭馆里面又看到了几张新面孔,正在跟谢韬喝酒呢。”   听说前面的单子太多,这几个人怕厂里生产不出来,说先排个队,等到了他们再去交钱,今晚上先住在外头的旅馆里头,明天早上再过来。   这是担心厂里办事效率太慢,怕万一交了钱延后给他们发货就惨了。   厂里表示理解,甚至连他们住在这里的招待都负责了。   当然,这些都是谢韬出面的。   厂里人听到这个数据隐隐都兴奋了起来,张日方说:“这比咱们的主业还要挣钱了。”   还有人问:“咱们厂里还有多少库存?”   也有人比较冷静:“好不容易卖掉了,难道你想再生产出一批出来,再搞也不成了,清明节都要过了。”   造纸的生产周期是很长的,人家为什么要这么急,赶的就是一个时间,清明节提前一周就要把货分发下去,等过了这个节,库存还剩下不到一成,可以慢慢卖,下一个销售的周期在七月份,再下一个在过年。   一年就只有三个热销点,难怪那些小作坊不敢生产太多,他们也不想做库存,导致生产线一关,就一点货都出不来。   陈妮还算冷静,厂里积压了二百多万的库存,也正是这二百多万,压得厂里透不过气来,士气低下什么都干不成。   要不是这一次大换血,留着那些老是唱衰单位的,这次哪怕是有人来订货,也有一些讲“怪话”,看不得厂子好的人想方设法的使绊子。   “大家冷静一些,咱们的目标从来就只是出掉库存,清明节快到了,这样的订货不会有多久的。”陈妮说:“我要去一趟车间盯着货出来,大家加一把劲,晚上加加班,闲下来几个月了,也该忙一忙了。”   白天接的单子,晚上要整理出来,按照先后顺序排产出货。   有些单子小,但距离近或者能凑几车,厂里也给出货。   现在厂里的几个大车都派出去了,当天回来的第二天还能出去,有些是跑三四百公里的长途,一出一回至少要三天时间,能不能赶上送第二批货就很难讲,厂里的车子不够用,就要从外面去请,陈妮安排了两个本地人,去联系当地的大货车。   楼小乔一算,一百万的货,提成她都有三万,这下她很满意了。   拿到这一笔钱,盖房子就不会太拮据,预算还可以做高一些,那房子的质量也要更高一些,这些要更汪京重新去谈,这些先按下不提,陈妮马上要带着她去产线。   产线本来是停掉了的,现在工人们也加班忙碌了起来。   从下午开始,第一波工人就开始干活了。   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瞎忙个啥,甚至觉得做这些东西晦气,可等到交班的时间,从外面回来的人过来,兴奋的告诉了他们,厂里这一天定了快百万的货。   白天已经出出去好几辆车,大家都隐隐有感觉,只是近百万这个数目,谁都不敢去想。   好久没干活,上晚班的人都不丧了,晚班时间要干到一点,零点班的同事才能接上,厂里连轴转24小时三班倒,争取把这一批货尽快出出去。   所以,每个人都是干劲十足,连以前最不喜欢上零点班的人都没二话。   厂子能活起来,大家才有希望,这是每个人心里的想法。   陈妮跟楼小乔到车间的时候,车间里灯火通明,车间主任拉长了嗓子吼:“晚上食堂还加班了啊,加了夜班的凭票可以去食堂领五个肉包子。”   这是夜班补贴,以前效益好的时候才有,这都多久没领过了。   食堂也多年没有加过晚班了。   仿佛回到了厂子最好的时候,大家纷纷都在议论:   “咱食堂的晚饭包子是最好吃的。”   “我是来的晚,没吃过食堂晚上的包子,跟早上的有区别吗?”   “奇怪,就是不一样,今晚上你不就能尝到了吗?”   “那我非得要尝尝不可,我来的晚,没赶上夜班发包子的时候。”   “那你是没见到咱们厂子最好的时候,别说夜班包子了,厂子连洗发水洗衣膏都发,不过那是好多年前了。”这几年效益不好,连食堂的师傅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堂餐也没以前那么好吃。   晚上干活会困,说话聊天的人挺多的,今天的夜宵钱是厂里额外拨出来的,进来晚的人是没体会到厂子最好的时候的风光,可如今竟然有那会儿的感觉出来了,七八十年代的时候,造纸厂可是这附近数一数二的大厂,那会儿卖的最好的就是草纸,毕竟这个东西是生活用品,哪家那户都需要。   陈妮那拨大学生刚进单位的时候,也是下过车间的,她还赶上了工厂效益最好的那一段时间。   “陈部长,您来了。”   “陈部长,听说销售部出了几个大单子,咱们是不是真的能发上工资了?”有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就问。   陈妮在底下人眼里,是个很严肃的领导,她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出来,跟大家一一打过招呼便说:“现在厂子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能不能赶在要求的工期出货都靠大家了,等出完货,厂里肯定会给大家补上这段时间欠上的工资,请大家放心,我陈妮在这里给大家担保,这个月的工资一定会准时发放。”   车间里面安静了一瞬,马上就沸腾了起来。   大家伙都知道,陈妮说话一言九鼎,从不瞎吹牛,既然她说了可以发工资,那就是可以发出工资来的。   陈妮走出车间,脸上总算是浮现出来了笑容。   接下来的日子,造纸厂的工人们拿出了多年都没有的用心,几乎是全员出动,连轴转了一周时间,每一个部门都很忙,连食堂的大师傅们都忙到晚上要加夜班,但是没有人抱怨。   很多年了,大家都没有找到过这种让人心中充满热情的感觉,而这一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工作的热情和希望。   第二天的订货情况也很好,有九十几万,第三天厂里就不太敢出货了,拦下了要订货的人,这一批要等着工厂的现货做出来才能卖。   有些人本来是早早就得到了消息的,本来还持有观望态度,这下都有些傻眼,谢韬一走出工厂大门就被人堵住了。   “谢经理。”说话的人就是第一天的光头,他紧紧的握住谢韬的手:“咱两可是老相识了,你给我一句准话,到底有没有货,有没有你多少给我匀一点吧。”   光头手里有一个很大的批发市场,每年光从他手里走掉的货起码都有几十万。   其实昨天就有人提醒过他了,要赶紧来交钱,目测造纸厂的备货已经不多。   但他这个人性格多疑,生怕造纸厂收了钱不给发货。   直到昨天他看着好几个大车开了出去,就觉得不妙,再去造纸厂找人,人家已经不收钱了。   关于厂里的库存,谢韬也没有把握,一方面现在厂里大部分的库存都卖出去了,剩下的那点即便是做草纸慢慢卖,也不会对厂子造成什么影响,一方面厂里怕收了人家的钱,出不出去货,到时候人家上门来闹,得不偿失。   毕竟是公家的单位,没人想在这种事情上跟人结私仇。   谢韬被他烦的不轻,连连摆手:“哥,我说实话,这事儿我现在做不了主啊,这几天我们厂里出的货太多了,哪怕我做主收了你的钱,也怕没货不是,实话说我们厂里就这么多库存,先交钱先发货,这话我也是早早跟你们说了的。”   光头心里懊恼,一拍大腿:“我知道,可我哪里知道两天就卖完了呢。”   这几天销售部的这些人也被金钱迷失掉了双眼,还有人甚至想问工厂干嘛不做这个生意,明明这个市场也很大的嘛,最后还是陈妮稳得住,她跟厂长说,这一次机会也仅仅只有一次,等以后那些小作坊恢复元气,他们这种大厂子是很难跟这种小厂家竞争的。   谢韬来厂里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被客户堵。   “我们销售部也在跟仓库的人盘点,看看还能放出来多少货出来。”   “那我跟你一起进去,等你们盘出来了再决定给不给我好吧。”   谢韬没办法,只能带着他进去。   为了把所有的货都出掉,销售其实也很想早早的把货盘出来,但是厂里的货实在是太多了。   也不怪他们过于谨慎,实在是国企的风格就这样。   反正立功了也就发点奖金,万一搞出问题来,受罚的可就是个人了。   所以不管是谁都尽量谨慎行事,谁都不想给单位兜这么大责任。   光头也不急,就在厂里晃晃等等,没过多久盘点的人也回来了,几个人进办公室商量了一会儿,谢韬就通知光头交钱,谢韬还不忘邀功:“哥,老实说我们厂子的货剩的真不多了,最后剩个几万块的尾货,怎么样都能出的掉的,你这个货还是我到处给你想办法匀出来的,就帮到你这里了。”   光头到了一个避开人的地方,偷偷的塞了个红包给谢:“发货的事情还得劳你费点心,尽快发货。”   谢韬并没有推辞,但是话也不敢跟人说满了:“厂里都是按先后顺序发的货,您放心好了,三天之内肯定能发完。”   货不发完,他们也不能安心,连觉都睡不香。   造纸厂的这一批货卖了接近三百万,比原本预定的价格还高出几十万来,远远超出厂里原本的预期。   最后一车货运走的时候,陈妮看着卡车离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草纸没了,草纸的时代也结束了。   这一次的危机算是顺利的度过了。   厂里也很爽快,这笔钱一天都没有拖到楼小乔的,收完货款的当天,财务就核算出了给她的提成金额,厂长特批一口气给她发了八万多的提成,陈妮陪着去财务部去领的。   小财务眼睛放光的看向楼小乔。   八万块,十来天的时间。   “让我们公司出个车,陪你去银行存吧。”陈妮现在在厂里很有话语权:“小任,你打电话让办公室那边派个车,先去存一下。”   这笔钱太多了,盯着的人也多,存进银行也放心一些。   楼小乔从里面拿出三百块钱出来,打算把杜娟和销售部这群人叫出来吃个饭。   存好钱以后,她又去县城里面定了个餐馆。   大家都是一起打过这一场仗的战友,虽然只有短短的十来天时间,但这段时间楼小乔跟他们一起,也算是共同经历过很多了,彼此之间也有了共同语言,这个时候再在一起,已经宛如老朋友一样了。   陈妮举起杯子:“改天厂里也要举办一个庆功宴,到时候你也过来啊。”   她难得的露出微笑:“敬我们这次最大的功臣。”   销售部一共有十来个年轻人,这次都来了,除去打头阵的那三个,其他的这几个后来也干了很多事,最忙的时候大家晚上都没回家睡觉,后来厂里没有合适的人跟车去外地送货了,有几个小伙还自动请缨跟车,来厂里采购的这群人有几个都忍不住感慨:“你们大厂就是不一样啊,比那些小作坊好多了,以后你们厂还要做这个,我肯定找你们买。”   其实造纸厂也动过心,但陈妮拒绝了。   草纸本来就是微利,做这种季节性的东西,跟那些小作坊竞争,他们其实没有人家有竞争力的。   这一批纸,放在造纸厂这样的大厂,利润只有百分之十不到,但人家能做到百分之三十。   利润差摆在这里,人家能降百分之十五,充其量也就是把利润做低些,但他们厂不能利润做到零。   这一次的机会很凑巧,也是刚好赶上了,但陈妮不觉得靠着跟小作坊竞争,厂里能发达起来,她也跟楼小乔聊过,楼小乔也认为他们要做卫生纸。   陈妮就下定决心,跟厂里商量,以后要做卫生纸。   她跑了很多地方,也了解过市场,市场瞬息万变,机会虽然很多,但只给敬畏它的人。   卫生纸也分的很细,市场也很大也很细。   经历过草纸事件,厂里就更谨慎保守了。   二百多万,刚好够买一条生产线,工资一发完,又捉襟见肘了。   “有没有考虑过来我们厂做个顾问?”陈妮捏着酒杯问。   “我?”楼小乔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请我做顾问。”   陈妮笑了笑:“其实按我的想法,是想把你招来公司的,但我也知道你肯定看不上我们厂子发的这点工资,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做顾问,待遇开不到很高,但我们厂子可以给你一些资源。”   造纸厂是个很大的国企,能带给人的社会资源,不是几百块钱的工资可以比的。   楼小乔又问了几个细节,当得知不是很占用时间以后,就欣然同意了。   聘任制,不属于全职职工,一个月的顾问费五百。   能多一笔开销,还能维持跟造纸厂的联系,楼小乔就答应了。   从餐馆出来,楼小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总算是经济上松快了一点。   这个天气可真舒服啊,楼小乔拎着打包的一盒子菜,出去找摩托车。   车就停在餐馆外头,几步路的距离。   昏暗的灯光下,楼小乔看到了两个身影,目光逐渐定住了。   等她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楼小乔赶紧骑着车去大乔店里,这会儿店里早就关门了,玻璃门关上了,灯还开着,店里开着音乐,王凤一边搞卫生一边听着歌,嘴里还哼哼着什么,楼小乔走近店门口的时候,王凤刚好一个抬头,一眼就认出了带着头盔的楼小乔。   要问楼小乔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她骑车总是会带着头盔,不仅她自己带,还费了老大劲给孩子们也定了两个头盔,哪怕是夜色深了,大老远的她也能看出来。   “小乔姐,你怎么来了,大乔姐还在呢。”   这会儿还没上去休息,还在暗房洗照片。   楼小乔把打包的饭盒子挂在摩托车上,又把头盔取下来,这才走进店里。   王凤从过完年开始就在这里干,快两个月了,气色比之前好了太多,人也看着更精神了一些,连眼睛里都有光了,不像以前跟人讲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   楼小乔问:“阿华不在?”   王凤摇了摇头:“他经常不在的。”   店里现在有四个摄影师,另外两个是新招来的,大家私底下对阿华很大的意见。   拿着那么高的工资,却经常不在店里,但人家是老板的男朋友,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这些话自然不会去楼大乔面前说,但他们会当着王凤的面讲的,有时候话太难听了,王凤都不想听他们讲。   “这段时间阿华都不在店里吗?”   “你找阿华做什么?”楼大乔从暗房里面出来了。   她干了一下午的活,本来就一肚子火,下午又有几个客人要找阿华,结果妹妹一来又是要找阿华,楼大乔心里的那点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连对着妹妹都没有以往的好脾气。   “一个两个的都找他,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楼大乔气哼哼的往门口的沙发上一坐:“我新买的那个镜头呢。”   “放在柜子里呢。”王凤转身就要去取,但她一打开柜门,人就不动弹了。   楼大乔更是没好气的问:“怎么回事,给我拿过来我要用。”   王凤的嗓子仿佛是被什么给卡住了一样,过了好久才艰难的出了一点点声音:“东西,东西.......”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东西都是她收起来的,大乔都说过这些是她的全部身家,都是宝贝。   王凤每天都会看这些镜头好多次,每一次见到,都觉得神奇的不行,这么小一丢丢的东西,是怎么能卖到这么贵的,大乔姐说每一个镜头都不一样,有的是拍风景的,有的是拍人的,可这些东西明明下午她还看到了,现在竟然在柜子里消失了。   楼大乔也发现出不对劲来:“怎么回事?”   她干脆站起身来,走到王凤身边,这一看她也愣住了,好几个放镜头的位置竟然是空着的。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王凤知道丢掉的东西很重要,有的镜头是她一年的工资都买不起的,顿时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下午的时候我开过柜子,还在里面的。”   这里面的东西是楼大乔的私人物品,其他的摄影师是不会拿的。   王凤已经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每天都会看好几次,这里的东西不可能丢的。”   这要是沈大娘,没准一耳刮子先打过来再说。   可楼大乔是个很理智的人,顿时想到一个人来,目光看向楼小乔:“你来找阿华做什么?”   楼小乔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晚上我好像看到阿华了,他跟一个人在一起。”   楼大乔的身体微微的发抖,她马上给阿华住的地方打座机。   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   “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楼大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她跟阿华两个人认识了好多年,最开始都是摄影爱好者,阿华这个人比较理想,他的兴趣是拍风景,最开始直到楼大乔是在做人像摄影赚钱的摄影师的时候,还不太能看得上她。   摄影师也要吃饭,楼大乔的第一部 相机是自己打工挣来的,胶卷洗照片都要钱。   一个贫穷的女孩维持这些兴趣爱好,是很艰难的,楼大乔最开始做流动摄影师,去村里到处跑,连拍带洗照片五块钱一张,刚开始也没什么生意,渐渐的做出名气来,生意才渐渐好了起来,而且拍多了,水平也练出来了,楼大乔的摄影技术进步的很快。   这种事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楼大乔就是在那段时间积累了钱,买了高级一些的相机,也做起来了照相馆的生意,她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阿华。   为什么说阿华是个理想型人格呢,他一直都想拍出一个获奖作品来,而且他拍的水平确实也不错,但是日子久了,没有钱是很难为爱发电的,刚好碰到了楼大乔想做影楼,他就过来跟着一起干。   店里的活,阿华是很感兴趣才接,大部分都是楼大乔干的。   刚开始楼大乔也没什么不满,她招人来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性格,好的摄影师都是有脾气的,楼大乔也尊重对方。   可渐渐的,阿华待在店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过年甚至回去了一个月,楼大乔给他工资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金额,顺手就塞进了衣服口袋。   那个时候楼大乔其实起了试探的心思。   要说两人是恋人吗,其实除了牵手,更多的亲密也没有了。   刚开始楼大乔也不觉得奇怪,可两人在一起两年多了,对付甚至连结婚的话都没有提起过。   这就很古怪了。   翻过了年,楼大乔都二十七岁了,不是什么小姑娘,也到了等不起的年纪。   “你知不知道阿华最近在哪里?”   王凤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跟阿华又不是很熟。   楼大乔冷下脸,拉着楼小乔往外面走。   “你要去哪里?”   “我要问问他怎么回事。”   “这还不明白吗,我觉得王凤已经很努力的在提醒你了。”   疏不间亲,这个道理王凤也懂,所以她不敢说太多。   也只有楼大乔这种毫不在意的才会没有察觉,其实阿华早就有问题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可能从最开始两人就有隔阂。   走着走着,楼小乔就把楼大乔带到刚才的那家餐馆的附近,楼大乔的脚步顿住,停在一家新的影楼的门口。   影楼正在装修,高大上明亮的前台,大大的玻璃门,外面还陈设的一些作品,那些作品楼大乔再也熟悉不过了,是阿华之前拍的,店里有人正在打扫,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张。   二月底的天,已经到了升温的时候,楼大乔的心里一片冰凉。   “阿华!”从里面走下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阿华。   阿华也看到了楼大乔,眼皮只是微微的一瞬间的耷拉,马上又恢复到了原样。   楼大乔一下子就明白了。   阿华的不满是早就开始了,这几年她的影楼发展起来了,也赚了不少钱,里面也有阿华的功劳。   这跟她前期的付出也有很大的关系,后期楼大乔为了稳住客户跟市场,不断的精进自己的风格,可以说在新都,她的影楼绝对是生意最好的,而且这个市场未来的前景很大。   早期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哪里都能跑,吃住都在店里,那段时间楼大乔还要担心生意的好坏,担心买不起胶卷,担心连房租都出不起,她忙的都没有时间有任何社交。   赚钱,赚钱,赚钱。   在那几年,她什么苦头都吃过。   等阿华来的时候,影楼已经小有名气了,当时的影楼已经开始盈利,看着大把大把的钱进来,楼大乔换了更好的装备,她拍的照片一天比一天好,名气也一天比一天大,阿华的心里要说没有不爽是不可能的。   换一个心态好的,打工就打工呗,觉得不爽就让老板加工资。   可阿华不这样想,他觉得影楼有今天离不开他的帮忙,他也从来都不觉得楼大乔的水平有比他的更好,也不觉得楼大乔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不过就是个生意人而已。   从去年开始,阿华就留意起新都的摄影圈,也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   他擅长拍户外,有自己的特色,完全可以做自己的影楼。   而且,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灵魂伴侣,对方不仅愿意出钱,还愿意让他当老板,这让阿华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这件影楼在策划、装修,经历了半年以后,总算是快要投入运营了。   “哦,那我现在跟你提辞职来不来得及。”阿华漫不经心的整理着柜台,他的柜台也是仿着楼大乔的店里装修的,样子有七八分像大乔店里的摆设。   这家店要搞成现在这个模样,至少要半年时间,想想半年前他在干嘛,再想想过年时间小时的那一个月,当时他跟大乔说是他母亲生病,所以需要在家照料,楼大乔气的心脏都要爆炸了:“要开店你提前跟我讲啊,不出勤还领工资,你好意思吗?”   她连分手都不用讲了,阿华这个样子,心里早就没拿她当女朋友。   那她干嘛提分手自取其辱。   “楼大乔,你店里才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我帮忙给你做起来的吧,我没辞职就有工资,这是你说的对吧?”阿华抬了抬眼皮子。   他是自由的,又没有卖身给楼大乔,不想干了就提离职,好聚好散,这有什么好说的,他实在是理解不了楼大乔的愤怒,而且觉得她这个样子很没有体面也很搞笑,于是阿华还真的轻轻的笑了一声。   “你不会觉得你自己对我很好吧。”阿华开口说。   楼大乔涨红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阿华,想从他的眼睛里听出开玩笑的意思出来,但是没有。   阿华说的是认真的。   在他心里,楼大乔欠他的,比他欠楼大乔的多。   所以他从没有提出过回去见父母之类的话,甚至连谈感情都是敷衍。   楼大乔憋红了眼,退出这家店。   快步走了好远,直到离后面的店子很远了,才停下脚步。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她弯下腰,手掌扶住膝盖,哭着哭着身边出现了一块白手帕。   “谢谢。”楼大乔以为是小乔,毫无形象的拿着手帕擦了擦脸:“妈的,早就想另起炉灶了是吧,想离开我单干是吧,死没良心的东西,老娘要让你看看这个社会的险恶。”   真当影楼是印钞机,真以为那么好做的吗?   她楼大乔在县里开了这么久的店,真当她是个泥塑是吧。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她不是来要镜头的吗,可刚才发了一通脾气,现在再回去未免气势上差了一大截,楼大乔吸了吸鼻子,准备就小乔一起先回去,就对上了一张错愕的脸。   男人一脸错愕的看向她,然后看向她手里的帕子。   楼大乔尴尬的脚趾扣地:“对不起,这个手帕是你的吗?”   男人掉头就走,这么脏也不能要了。   楼大乔赶紧跟上:“你别走啊,我再买一个送给你吧,不对这么晚了也没什么店开门了,要不我赔给你钱吧,这块手绢多少钱?”   男人连个眼风都没给她,摆了摆手:“不用。”   楼小乔慢了一步赶过来,看见姐姐沮丧的蹲在地上捂住脸。   “干嘛呢?”   “先回去吧。”楼大乔拉了妹妹一把,镜头明天再找阿华要。   两人刚走,王凤就面无表情的从底下的柜子里把镜头翻了出来,摆回到原来的地方。   楼大乔一进店,就看到了柜子里满满当当的镜头。   “.......”   所以,王凤是在提醒她吗?   连王凤都提前发现了阿华的不对劲吗?   楼大乔无力的摆摆手,今天她要好好休息一下,不想加班脑子也不想思考了。   楼小乔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姐姐,她也想知道楼大乔会怎么做,本来高高兴兴的心情,被这么一遭事情整的兴致全无,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张玉娇正在打毛衣,听到动静她才起身:“今天回来的还挺早的,晚上不出门了吧,晚上吃饭了没。”   这段时间楼小乔总在外面跑,家里多亏有张玉娇帮衬着,这几天她婆婆从老家回来了,见儿媳妇整天不着家,挣的钱也不肯交给她,每天都在家敲敲打打。   “我打包了两份菜,你拿一份过去吧。”有一份是专门给张玉娇买的,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她了。   小帅正在做作业,抬头一看就看见妈妈拿出来的打包盒,菜虽然冷了但是还有点味道,他高兴的吸了吸鼻子:“有肉!”   这段时间家里都是工人吃饭,两个孩子也跟着那群工人吃大锅饭,肯定是没有之前吃的好的,楼小乔高兴的说:“是田鸡,让张姨热一热,一起吃一点。”   她自己也没有吃饱。   张玉娇把菜盒子拿去厨房热好,就回去了。   亭亭本来在玩芭比娃娃的,闻着味道也跑过来了,田鸡的味道香香的,她长大了嘴巴。   楼小乔一笑,夹起一块大腿肉,给亭亭尝了一口。   “肉肉真好吃。”小孩儿的眼睛亮晶晶的。   小帅自己拿了筷子,也吃了起来,田鸡肉是第一次吃,味道很滑嫩真好吃,他也挑了一块肉多的,塞到妹妹嘴里,小兄妹眼睛里面都是笑意,楼小乔心里软成一片。   还是孩子的世界好啊,简单纯粹。   睡了一觉起来,楼小乔觉得自己又能满血复活了。   她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什么都不干就躺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   老娘什么都不管了!   结果刚一起床,楼大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阿华那个畜生东西,把我的客户挖走了。”   昨天晚上楼大乔回去越想越不甘心,晚上她睡不着就查年前的帐,结果一查就出了问题,她去找阿华结果阿华拒绝沟通,不仅如此还把她骂了一顿,原来阿华心里早就憋了不满,噼里啪啦的反倒是把大乔骂了一顿。   既然他这么想不通,楼大乔就只能报警了。 第40章   年前楼大乔的店里装修过一次,是阿华负责的。   当时楼大乔并没有在意,她这个人用人不疑,再加上阿华之前表现的对钱很淡的态度,也没有留心进进出出的帐,但昨天晚上去查账的时候就发现,装修的费用远远高于应该有的预算。   之前楼大乔的店里也是装修过的,那会儿她刚刚起步,从螺丝到水泥都是她自己管着账目,她对装修该花多少钱也是有概念的,大致也能估算出来这一次装修需要的费用,结果一看就觉得不对劲,所有的费用都比正常的贵了好多。   刚好做装修的人楼大乔也认识,大清早她就去堵人家门。   包工头一看到她吓了一跳,刚开始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楼大乔指责他刻意提高价钱,这个时候包工头才恍然大悟。   “新街那边的帐一起算的呀。”包工头到现在还以为那是楼大乔开的分店呢,两边的帐一起算,他也没当回事。   那一次装修就是阿华提的,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算计起来了。   这一扒就不得了,简直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后来再仔细看,不光是装修的施工,还有定玻璃的钱,木工打柜子的钱,都比正常贵了好多。   楼小乔去找了阿华,结果阿华没当回事,打死都不出来。   楼大乔想都没想,干脆报了警,然后气哼哼的打电话跟楼小乔吐槽,今天她不找个人说说心里就不痛快。   “这事儿我一定要跟他算个仔仔细细。”   “王凤怎么样了?”楼小乔挺担心王凤的:“虽然说她故意藏起你的东西,但本心是好的,你别为难她。”   “我非但不为难她,还要奖励她呢,要不是她提醒我,我还没想过去翻账本,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为难她的,王凤也不容易。”   从小就被父母嫌弃,王凤比任何人都会察言观色。   她不会傻到傻愣愣的跟楼大乔说你对象有问题,她知道对于楼大乔来说,镜头比命还重要,要是发现镜头都不见了,一定会去找的。   虽然不能肯定楼大乔一定会发现那家店,但至少比不起疑心的好吧。   楼小乔说:“我安顿好孩子来找你。”   刚好这几天也没什么事了。   楼小乔快速的收拾了下孩子们,一起去外面吃了个早饭,送完两个孩子去学校,就往楼大乔店里去了。   几个摄影师到了店里,就知道出了事,连警察都过来了。   店里的气氛有点不好,连客人来了都问:“你们店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王凤笑盈盈的招呼他们:“没事,店里出了个贼,我们店还正常营业啊,你们看摄影师都正常上着班呢。”   是正常上班,但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   王凤把客人往里头带,又给切了果盘泡了茶,把人哄的开开心心的,马上客人就忘了有警察在外头这么一回事,一边吃起水果一边跟客人介绍起衣服来......   楼小乔到店里的时候,客人都已经在拍了。   楼大乔坐在店门口的沙发上,吃着果盘哼着歌,看样子心情还算不错。   见楼小乔一脸担心的样子,楼大乔嗤一声冷笑:“怎么了,以为我去跟人打架了?”   她指着对面的沙发,让楼小乔坐下:“那个傻叉,抄了我店里的装修,没准也要原封不动去抄我店里的产品,没关系我会与时俱进,永远都走在他前面。”   大清早起来,她就让王凤去市场上买了几种水果,拼成果盘,来店里拍摄的客人一进门就能吃个果盘。   还打电话给过去的小姐妹,让人再介绍一个化妆师过来,现在店里的这个化妆师是个半吊子。   楼大乔能想到的,就是要比以前做到更好。   楼小乔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随手拿了个草莓塞嘴里。   “报警了?”   “嗯。”楼大乔神清气爽:“我没事。”   昨晚上哭了那一场,想通了就没事了。   她跟阿华的感情,也并没有多好。   之前她提过几次结婚,阿华都拒绝了,从那个时候楼大乔就知道,或许她跟阿华就结不了婚,心里早就做好了分手的准备,只是这样被人背叛心里难免不爽,未必是对失去感情的难过。   “我报警了,还在查他的帐,他奶奶的,那家店的装修都是我出的钱,真当我是个冤大头啊。”楼大乔狠狠地把手里的水果一摔,最近没什么时令水果,明天还是换成小零食吧,不吃了。   “那你这心也是够大的.......”   楼小乔有些肉痛,装修可不是小钱。   楼大乔:“我怎么想的到,他之前表现的那么高山仰止,好像提钱就俗,过年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回去照顾他妈,敢情是在搞装修呢,我觉得人家妈妈都生病了,不给工资也不太好,所以那一个月的工资照样给了他,谁知道年后这几个月,我看了一下阿华拍的单子,十个都没有。”   快两个月了,上班的时间连十天都没有,照样拿工资,这样的人还说人家赚钱是俗,自己又是个什么。   现在庆幸的是发现的早,这事儿还有据可查,更搞笑的是那个包工头,知道楼大乔要去找阿华算账,还劝楼大乔做人别做的太绝,凡是留一线,毕竟以前还是男女朋友,何必太计较。   果然男人就是能对男人有同理心。   楼大乔气的要命,反手就一个问题:“要是你媳妇儿拿着你的钱,在外头养小白脸,你是不是会跟自己说算了算了别计较?”   包工头不以为然:“那怎么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果然男人都是狗东西。   “他居然不想去派出所给我作证,还说要我给人家留点面子,给他面子那我呢,我里子都没了,我待会儿再去找找他。”   钱肯定要追回来的,楼小乔也是这样想。   原谅什么原谅,谁偷偷拿了你家的钱,还要卖惨装可怜还能原谅的,不暴打他一顿就不错了。   两姐妹吃完了水果,就一起去找宋工头。   两人到的时候,宋工头才刚刚出门,见楼大乔来了,脸色就有些不太好,转身想避开她往回头。   小县城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宋工头以前给人家送红包回扣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是今天去了派出所作证,回头之前找他做过项目的客户就能找上门来,那些收了钱的谁心里没点小九九。   所以楼大乔要求他去派出所,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大姑奶奶,我求求你饶了我吧。”宋工头拱了拱手:“咱俩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可这事儿我真没办法帮你,你自己也想想,你当着大老板把钱赚了,好歹也给人家留一口汤喝喝,阿华也是跟着你一起干了这么多年的人,就因为在外头另起炉灶,你反手就把人家给办了,这事儿做的就有点不大厚道。”   这神逻辑,楼大乔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楼小乔却是个伶牙俐齿的:“等等,我姐姐不厚道?”   宋工头看着这一毛一样长相的姐妹俩,叹了口气,今天算是栽阴沟里了。   楼小乔:“你这话说的,我姐姐是老板,他是打工的,打工的领工资不是理所当然,你自己也是包工程做项目的,你的项目要是挣了大钱,你会分给下头帮你干活的人?”   宋工头脱口而出:“那怎么能一样?”   楼小乔:“有什么不一样的,区别是什么?”   宋工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楼小乔:“要是你底下的人,用你的工程队给自己装修房子,你应该也是不会介意的对吧。”   宋工头憋红了脸,干脆把无耐事干到底了:“反正我不去,我忙的很呢,哪有这个时间,而且去年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完全不记得了。”   楼小乔:“行,警我们已经报了,我现在告诉你,你这会儿去警局是配合调查,但如果被警察上门来拎走了,就是行贿,你知道行贿罪有多严重吧,可能会把你以前做的那些项目扯出来,我想你在外头包工程,给人回扣这种事应该没少干。”   楼小乔这叫打蛇打七寸,顿时噎的宋工头说不出话来。   阿华现在还没在羁押状态,而是去了派出所“协助调查”。   一上午的时间,什么都没招。   问就是说跟楼大乔闹掰了,这是报复,赤果果的栽赃诬陷行为。   “我早就看她不爽了,这家店是我们两个一起做起来的,当老板拿大头的只能是她。”阿华吊儿郎当的说:“谁还没点当老板的心呢,这几个月我偷偷的在外头盘了个店,准备开张前后就辞职的,谁知道让她知道了,竟然就报警了,这个臭娘们,还给底下的人留个活路吗,她不能这么霸道。”   大家反正都要撕破脸了,也不用顾忌着体面,阿华连装都懒得装,把自己对楼大乔的不屑宣之于口。   “楼大乔有什么本事,那个影楼是我跟她一起做起来的,可你看看她那个模样,给我发一点点工资,搞的跟我欠了她一样的,之前我拍一组照片就是五百块左右了,可她给我开多少钱?”阿华比了个手势:“一个月才八百。”   一个月保底工资八百,拍一套提成还有一百,提成他就不愿意提了。   更不提这几个月,他连班都没怎么上过,店里给他的工资是一分不少的。   问话的警员也是个很老练的人,压根不想管他们之间的纠葛:“老实说在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动用了别人店里的装修款给自己装修了,现在人家都报了警,你还有什么话说。”   阿华双臂摊开,是个很放松的姿势:“那是她楼大乔欠了我的,再说了两件事情根本没什么关系,你可别听这个女人胡扯,我新开的店跟她没什么关系的,只不过做工程的是同一批人而已嘛,难不成她店装修用这一批人,我店里装修就不能用了,阿sir做人不能这么霸道吧。”   警察不悦的皱了皱眉,拒绝听他插科打诨。   “一码归一码,待遇的事情不归我们管,但你要是用人家的装修款子装修自己的店,那就是犯法了。”   “我也拒绝把这两件事情扯到一起说,她说我犯法我就犯法了吗,我一个良好公民,开个店犯了什么法。”这些人压根不会来作证的,阿华就知道,警察也没有这么闲,只要他扛住了咬死不肯承认,楼大乔就拿他没办法。   再说了,这种现金流水,他可以说第一遍没做好,浪费掉了。   阿华还想继续说,外头有人进来了,跟他耳语了几句。   楼大乔过来了。   宋工头一早上都是苦着脸,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把这种事情吐出去,会不会揍他不知道,但以后公家的活怕是很难接得到,做这一行的都有行规,怎样都不能把收好处的事情说出去的。   要不是被楼小乔一路上又是威胁又是恐吓,连他以后要坐多少年的牢都想好了,宋工头是压根不想来这里的。   “警察同志,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也是无心的,阿华那个臭小子跟我说那家店是楼老板的分店,我们做工程的只管做工程,谁还管老板们开几家店?”宋工头还在狡辩。   楼小乔把账本扔在他面前:“你做了这么久的工程,应该很清楚这些套路了,现在我不想跟你多说,当初让你去装修那边铺面的,是阿华对吧。”   宋工头不想承认,但盯着大家伙都看着他的眼神,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到现在,想抵赖也都不能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   “好了,我不想知道你知不知道,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门口进来一个人。   楼小乔一回头,脱口而出:“李所长,好巧。”   李所长没好气的:“有什么巧不巧的,每次碰到你就没好事,一上班就碰到这种事,好了好了你出去吧,审问是我们警察的事情。”   语气里面都是嫌弃,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两人熟悉的很。   宋工头本来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的,这下好了,最后的求生欲望都被激起来,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当初阿华是怎么跟他谈的.......   阿华是怎么都没想到,楼大乔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现在要见楼大乔,这回楼大乔不肯见他了。   他这种情况,至少可以告一个盗窃罪,进去蹲个三两年都是轻的。   到这个时候阿华才知道怕了,楼大乔走出来的时候,阿华难得的红了眼眶:“大乔,看在咱们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   “是吗,昨天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还说我看不起你,有一天你要让我好看,不是还说要撬走我的客户吗?”楼大乔挑挑眉:“我等你来挑战。”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背叛。   阿华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非要这样不可吗,我对店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样赶尽杀绝,以后还有谁敢跟你干?”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这样想,我给的工资,在新都也找不出第二家,凭什么不给我干,跟别人干有这么多做不完的单子吗,有这么高的提成吗,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不满足,我的店要付房租的时候,接不到单子的时候,你一个打工的也会负担这个风险成本吗?”   楼大乔没好气的说:“你只看到我赚钱,难道没见到过我为了房租发愁的时候,我以为这些别人不懂,你都会懂,本来我只想追究你不应该拿走的东西,报案并不是我的初衷,是你逼我的。”   最开始她做的那家小店铺很小很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盈利,为了省钱楼大乔一顿饭只吃一小坨豆腐乳,直到后来生意渐渐好了,阿华才来店里,但那个时候他确实也吃过一些苦头,两人算是患难与共的关系。   如果他不愿意结婚,分手就是了,楼大乔不会怨他。   “钱我愿意退回给你,求你撤案。”   “晚了,报案了就是刑事案件,不是我说撤案就撤案的。”楼大乔说:“你现在归还给我的全部损失,认错态度积极一点,说不定还能够少判一段时间。”   阿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没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   楼大乔回到了店里。   “我店里,也该有些改变了。”楼大乔说。   王凤刚招待完一个客户,见楼大乔回来,赶紧迎了上来:“怎么样,警察抓了他吗?”   楼大乔在沙发上坐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一场战斗,双方都败了。   “从今天开始,给你加提成,接一个套餐的单子给你五块钱,摄影师那边也是,提成增加百分之十,你们靠自己拿的单子,一个单子也给五块钱。”   “我,我也有提成?”王凤惊讶的道。   “接单子本来就是你的本职工作以外,有单子自然有提成。”   两个摄影师刚好也在店里,听到楼大乔的话,顿时雀跃了一下,两人也围了过来,他们也关心店里。   “阿华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后续怎么处理?”   楼大乔叹了一口气:“阿华跟着我干了两年多,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到这样绝,但他的事情也给了我们警示,赚自己该赚的那一份钱,我不会有半点意见,但你们也要做好本职工作,另外声明一下,阿华是用我店里的装修资金装修他自己的店被抓的,如果你们哪天想跳槽,甚至想开自己的影楼,光明正大的辞职就好,我楼大乔不会有一丁点意见。”   两个摄影师听到,也松了一口气。   昨天阿华来了店里,阴阳怪气的怂恿过他们,意思是楼大乔这人没什么容人之量,心胸狭隘,因为他要去开店了,竟然死缠烂打,还劝他们能早点走尽量早点走呢,今天一天他们干着活都觉得很忐忑,生怕自己哪天步了阿华后尘。   沈湘:“真的不是因为别的?”   楼大乔看了她一眼:“要不你试试辞个职,你看我会不会怎么样你?”   沈湘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其实我们跟阿华也没有那么熟,昨天他跑过来说一堆有的没的,我还觉得奇怪呢,哪有这样的,他跟你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开店这种事居然不跟你商量一下,我们都觉得有点奇怪。”   “嗯,这件事情我确实不知情,不管你们想另起炉灶也好,跳槽也好,我都祝福你们,现在店里少开了阿华的工资,相当于这笔钱从他的薪水里面领,你们也多给店里拉几个客人了,以后大家一起发财。”   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能算的清七七八八一下来,一个月要多多少钱,现在底薪是三百,套餐按照百分之二十提成,一套五百的套餐,原来的提成是一百,现在就是一百一,足足多了十块!   以现在的生意来算,他们平均两天都能拍到一个套餐,一个月几千块的收入是轻轻松松的。   当然,楼大乔赚的也多。   影楼很赚钱,但也是经营了这么久去年才开始赚钱的。   都是出来社会这么久的人了,别人也不是没有判断力,楼大乔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她这个人从来没有那么多七里八里的事,两个摄影师用店里的胶卷她也从不会过问太多,虽然他们也偶尔会用店里的胶卷拍点私人的东西......   算了以后别这样干吧,也不是出不起那点钱。   不过大家都挺开心的,王凤闷头一想,她一直都在前台,店里接的单子最多的就是她,看着单只有五块钱的提成,但她一个月至少能接到二十单呢,这样一算就是一百来块钱,相当于她一个月要多领一百块钱,她现在都想土拨鼠尖叫好吗?   两个摄影师也很高兴,以前阿华拿着最高的底薪,现在没了阿华,店里好像影响也不大,但楼大乔拿着他的那份工资给大家都加了工资,这样一算起来皆大欢喜,两人非但没有意见,还恨不得欢庆阿华的离开。   阿华的离开对店里的影响不大,但坐牢对他的影响肯定很大。   后来追回了一部分钱,阿华也判了六个月,等他出来,楼大乔这边肯定跟六个月之前不一样了。   楼大乔也因此在外面传出很狠的名声出来,但她底下的人做事更干净了。   这边的事情一处理完,楼小乔就跟汪京商量着房子的事。   “这栋房子我要住好多年的,工程质量尽量做好一点,如果换成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你们能做吗?”   家里的地基刚刚挖好,这几天才把石头填进去,底下要浇灌好混凝土,凝固了以后才能往上面盖房。   地基很重要,在这上面是一点都没省钱,足足花去了一百多个工,十几车石头。   好在这会儿人工也不贵,挖地基用的小工一天也就十五块钱管两顿饭,楼小乔家里的伙食管的好,几乎每天都有一荤一素两个卤菜,剩下的才是张玉娇自己炒的家常菜,这年头熟食刚刚流行起来,卤菜能买来给做工的人吃,伙食算很体面的了。   当然,楼小乔不是什么大善人,她提供这样的伙食完全是为了方便,她家里没有多余的人,只有一个请来的张玉娇,但也不能把人当牲口使唤。   干这种苦力活的包饭,肉菜是必须有的,做肉菜又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卤肉才五块钱一斤,十来个人买上个一斤多凑一满盘子就很够看了,再花两三块钱买个凉菜,能省去好多事。   工地里的工人们也很满意!   虽然说每天做的都很重复,但在别家做事,哪有这么多外面买来的菜吃。   这个年代,大家还是更喜欢吃外头买来的东西。   楼小乔下午回到家的时候,工人们刚吃完午饭,难得见到这个家里的主人回来,众人纷纷打招呼。   “老板娘,今天刮什么风,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玉娇正在收拾厨房,中午煮的几个菜全都吃完了,洗完还要备晚上的菜,这个季节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昨天张玉娇说了一声,今天楼小乔从菜市场回来的时候就买了大麻袋的土豆,又买了些豆皮海带这种能放的菜,顶上当季蔬菜的缺口。   “小乔,你怎么这么早回了?”摩托车脚踏板上头放着的那一袋子土豆至少有五十斤,张玉娇赶紧跑过来接,一拎着就觉得沉,满满一麻袋,至少半个月家里就可以吃土豆,另外还有十来斤豆皮,这个搞点肥肉煎出油来,煮上一大锅也是一道好菜。   张玉娇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冲楼小乔说:“白天我再去村里收点鸡蛋,明天工人就少了,一顿饭给少一点肉,再炒个韭菜鸡蛋就齐活了,明天开始熟食能少买一点。”   这边现在有人骑着车沿街卖熟食,在家里就能买到,价格跟县城也差不多,胜在方便,楼小乔让张玉娇自己看着买,但她调整预算,也会跟楼小乔说上一声。   前头要挖地基,人自然多,后头都是简单的活儿了,工人也少了一大半。   楼小乔为她考虑,她也想着为楼小乔省钱。   “你这样安排就蛮好,工人们没什么意见吧?”   “哪能有什么意见呢,去谁家干活能吃咱们这么好,别人家可没有你这么大方。”张玉娇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她是跟着工人们吃饭的,工地上的伙食开的好,她自然也能跟着沾光,大家都说楼小乔是最大方的雇主。   每天楼小乔回来这会儿,也是张玉娇最开心的时候,只有这会儿才有人跟她能说上一会儿话,这段时间她忙的很,白天把小闺女送去外婆家,做完晚饭才接回来,但忙的很开心,时不时的跟楼小乔聊些村里的八卦,楼小乔好像挺喜欢听这些的。   “王耿家那个闺女,不是上京市读书去了吗,全家供的呢。”张玉娇说的这家楼小乔有印象,当家的是个很厉害的妇人,她之前收腊肉的时候还买过王耿家的腊肉和香肠,他家的香肠味道最好:   “那闺女厉害着呢,全家勒紧了裤腰带送的孩子读书,家里几个嫂子意见大的很,要不是王耿婆娘压着几个儿媳妇,早就闹分家了,以前说的好听,等小姑子赚了钱全家都沾光,可这段时间王涛家的孩子去京市找工作了吗,她回来说王耿家闺女拿着家里给的钱,偷偷的在京市买了房,那房子还欠着贷款呢,她反手就把房子租出去了,每个月要还几百块!”   王涛家离王耿家还连着亲,两家的女儿算是一起长大的,王涛的女人叫王慧茹,去京市自然找了堂姐。   谁知道堂姐不是很想搭理她,王慧茹也是个轴脾气,就去打听她堂姐王昕到底在京市过得怎么样。   起初她只是单纯以为堂姐混的不好,不想花冤枉钱招待她,谁知道一打听才知道,王昕同学说她一去京市就找了几份家教,挣钱比谁还拼,加上还有奖学金,起初辅导员还以为她家里很困难,要帮衬着家里头,大一还本着帮助困难同学的心态,给她发过一次一等奖学金。   就因为这个一等奖学金,同学们对她就印象深刻。   后来室友们无意中得知王昕家境不错,她还经常给家里哭穷要钱,同学们一个月生活费三百左右,王昕能夸大了往家里要到一千左右。   一千块,家庭条件特别好的才会要这么多。   大家私底下都很疑惑王昕到底哪里要花钱,结果人家今年一过完年回来,就偷偷摸摸的买了一套小户型的房子。   虽然是分期付款,但好几万的首付拿出去,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因为这个事情,同学们私底下对王昕的意见很大,毕竟当初她可是拿过一等奖的,往年一等奖都是给品学兼优但家境不好的学生,王昕这种能在京市买房的,怎么都算不上家境不好吧。   但现在都大四了,就算追究起来,她大可以解释说这几年家里又起来了,学校还能把这笔钱要回来不成?   而且都快毕业了,她也压根不在乎同学们对她印象怎么样。   这个时候的农村贫富差距也蛮大的,其实王昕家里在村里算有钱的了,大哥大嫂是学校老师,吃公家饭的,二哥二嫂在县城里头开了个馆子,三哥是开城际长途大巴的,她算是老来女,很受父母宠爱。   从找工作开始,王昕就更加多的问家里要钱,以各种理由,什么买衣服啦,买化妆品啦,并且跟家里说这些都是必须的。   现在也不包分配了,要找个工作也挺麻烦的。   王耿心疼闺女,又去找三个儿子要钱,这回老大家的发的难。   因为王慧茹是她以前的学生,在京市一知道这个消息,就打电话回来说了,王昕大哥家虽然是吃公家饭的,但两口子收入并不多,为了养这个妹妹,老两口以前是一个儿子要五百,谁都不偏心,这笔钱对老二老三家里或许不算什么,但王昕大哥家也有个孩子去读大学了,她跟家里人说,周围的同学生活费也就二三百,一线城市兴许要高些,但也就三五百的水平,一千块一个月,在他们学校那属于老板家闺女的档次。   王昕侄女还觉得委屈呢,要想问她爸妈多要点钱。   但听到王昕大嫂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女儿去学校一个月也就给三百,王昕一个月要一千块?   加上王慧茹多嘴说了一句,一家人就闹起来了。   楼小乔最喜欢听这种八卦,兴致勃勃的听着。   “王昕也真是的,现在倒是找到工作了不找家里要钱了,家里快闹翻了天。”张玉娇把土豆放在避光的地方,这样可以多储存一段时间,等再过半个月,地里的油麦菜跟小白菜也都好了,就不需要买菜了。   楼小乔听的兴致勃勃:“我怎么没听说过王昕大哥大嫂的事呢?”   按说村里人她都认识了啊,原主再宅,也不至于嫁过来六七年,村里人还没认全吧。   张玉娇把土豆放好了,这才直起身子来,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灰:“王昕大哥王健,和她嫂子齐秋璇都是南江一中的老师,很少回来的,南江一中你知道不,省重点,那两个可厉害着呢,她闺女考的也是重点大学。”   楼小乔卖纸的时候去过南江一中,是个在省内都非常有名气的高中,甩开新都一中好几条街。   这会儿高考还没有扩招,大学的录取比例很低的,县状元都不一定能上清华北大,王昕侄女考的那个大学,在后世算是很有名的大学,反倒是王昕上的那个大学也就是个普通的本科。   这样一比较起来,王昕原本天之骄女的光环就没那么耀眼。   既然学霸的光环不在了,再找家里要钱怕是没那么容易。   楼小乔揶揄道:“看多了兄弟坑姊妹的,为了女儿坑儿子的倒是少。”   张玉娇笑着说:“老来女嘛,她父母生她的时候,老大王健都结婚了,宝贝的很呢,再说了王耿家里几个儿子又不是赚不来钱,别看王健两口子只是个老师,但课外收入也多啊,像他们这样的老教师,又是那么有名的高中的老师,一年在外头补课费都不知道有多少。”   两人说着话往外头走,刚好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吵架,张玉娇好奇的看了一眼就说:“又是王耿家里在闹。” 第41章   王健是周末被他媳妇拽着回来的。   齐秋璇跟他是大学同学,两人是一起进的南江一中,这几年学校出了名,老师们的待遇也一天比一天好了,不过这会儿教育上没卷的后世那么厉害,教育部也并不禁止老师们在外头补课,所以两口子寒暑假靠着在外头补课,收入其实还算不错。   但高中老师本来就很累,南江高中那样的学校又是省级重点学校,周末通常不放假,两口子一年忙下来,其实也就挣几个辛苦钱,结果小姑子去京市念书,光他们家每个月就要赞助五百。   起初他们也忍了,但等到他们闺女王郁琦去省城读书的时候一打听,周围的同学生活费都只有三两百,多的也不过是五百,刚开始齐秋璇还以为小姑子的生活费都是找他们要的呢,那叫一个气的呀,后来打听一圈才知道,公婆一个月给的生活费是一千块!   到了快毕业的时候又要了几次,一次说是买衣服,要了一千,后来又说要毕业旅游,又要找他们要两千,齐秋璇心里气不过,刚好又听到王慧茹的八卦,这才上门找公婆。   “谁生的孩子谁养,养不起就不要生,我真是受够了。”齐秋璇到底是个知识分子,做不出泼妇骂街这样的事,但语气也很犀利:“谁家生的千金大小姐,一个月生活费要一千,梳妆打扮还要单独要钱,这回又要了两千是什么名头,以后她嫁人是不是该我们凑钱出嫁妆,拿着我们的钱在京市偷偷买房是吧,真够可以的,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秋璇的婆婆叫邱癞婆,年轻时候长过癞子的,头顶上有一块癞子疤,性子很是泼辣,自从生了小闺女以后,基本上就不怎么下地干活了,刚好那个时候三个儿子也都工作了,一人给家里一点钱,俩老的也够花了。   邱癞婆却是个泼辣的,叉着腰出来骂:“老娘生的儿子,给老娘一点养老钱怎么了,我闺女买房那是她的本事,她自己挣的钱。”   一听这语气,敢情闺女买房是跟他们通过气的,齐秋璇就更生气了。   “四年,每个月五百,一年五千块钱,四年加起来是两万,我们家两万,老二老三家两万,这钱凑起来干脆便宜给你闺女买房了呗,没那个本事就找兄弟们要,真够可以的,我自己闺女才问我们要了三百啊,我这稀里糊涂的供着人家闺女过好日子是吧。”   这钱是王健偷偷给他娘的,一千五有五百是老两口的生活费,还有一千自然是都寄给了王昕。   王健心里头愧疚,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跟媳妇两个人是真的累啊,一个数学老师一个英语老师,都是主课,每周起码有六天的课,一天至少六七节有时候还有晚自习,寒暑假还要给学生补课赚外快,一年下来没一天轻松日子可以过。   这要是家里有正用也就罢了。   王健耷拉个脑袋:“你也少说几句吧。”几十年的体面都给败光了。   齐秋璇不肯,非要老太太给个说法。   邱癞婆哪里能有什么说法,只是一味的用孝道压人。   齐秋璇的逻辑也是满分,怼的她婆婆没话说。   楼小乔到的时候,婆媳大战还在白热化中,她看着齐秋璇觉得有几分眼熟,也就围观着看了。   倒是张玉娇跟其他村民一样,看的兴致勃勃的,还点评道:“邱癞婆这事儿做的不漂亮,她要是拿出自己存的钱给闺女买房子,估计几个儿子也没话说,这下好了,我看齐秋璇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听齐老师说话不像是当地口音。”   “她不是本地人,二十年前那会儿的插队知青。”张玉娇想了想:“她就是京市人。”   齐秋璇也想回京市啊,自然打听过京市的房价,那边可不像新都和南江这么便宜,房子贵的她觉得肉疼,只要想想小姑子拿着他们的钱买房,她就更肉疼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热闹,就回家了。   张玉娇也有自己的小智慧:“当父母的不会做人,寒了几个大的的心,小的躲在京市肯定是不会回来了的。”   被惯坏的那一个总是有恃无恐。   楼小乔笑笑,她好像也会偏疼小点的那个,但也做不到这个老太太这样。   两人说着话就往回走。   楼小乔又问起张玉娇家里的事情。   张玉娇叹了口气:“王盛现在在外头干的稳定了,一个月稳稳的有一千四,我让他一月留两百,剩下的都寄回来给我,免得给了他娘,这辈子都吐不出来了。”   王盛他娘沈大娘是不帮闺女,可她帮娘家兄弟啊。   今年开始村里盖房子的人也多了,她心头也火热。   尤其是看到楼小乔盖房子,她还问了下楼小乔预算,得知也就三四万块钱能把壳子盖起来,她也想盖房子了。   但之前家里的钱都给了舅舅家,是一点存款都没留下,张玉娇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婆婆意见很大,每天在家摔摔打打的,我看这日子是不用过了,她要再这样作下去,老了以后还不如王耿媳妇呢。”为了娘家把儿子女儿都得罪透了,难道靠那个傻子给她养老?   有人曾经分析过,沈大娘那个年代的人,经历过战争跟穷苦,生活的经历告诉他们,只有利己才能活下去,就这样活了几十年,想改变强势的态度很难。   但楼小乔跟张玉娇这一代人,却又是生长在红旗下,想要控制他们的思想也很难。   这样的两代人,着实很难融合思想。   “哎。”楼小乔也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家里,汪京刚好也来了,昨天楼小乔打电话跟他沟通了几个改动,汪京说要当面谈,工地上才开工,汪京就来了。   好在房子才打好地基,上面的建筑物还没盖。   张玉娇见人过来,赶紧去给他泡茶,楼小乔招呼人坐下,笑着跟人打招呼:“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这点小事,电话里头沟通沟通就好呢。”   汪京摆摆手:“也是顺路,我刚好要经过这里,不用这么麻烦泡茶了。”   又问楼小乔:“你要改成钢筋混凝土?”   现在农村盖房,大多都是砖木结构和砖混结构,像楼小乔这样提出要钢筋混凝土的不多。   楼小乔点点头:“这房子盖好后结构上我就不想做太大的改动了,用混凝土的,万一以后孩子们不喜欢了咱们原封不动装修一下就行,但如果用砖混结构,我看以后想改动怕是有点麻烦。”   钢筋混凝土先盖个框架,再用红砖砌墙,以后不喜欢了把非承重的部分一拆就行了,想改变户型都简单。   只是钢筋混凝土可不便宜,这样一来预算要高不少,所以汪京才有这样一问。   “那预算上可是要高不少,你考虑好了?”   “大概要高出多少来?”楼小乔问。   汪京沉吟片刻,给了一个预算的数字。   楼小乔一听是能接受的,又沟通了几个小改动。   原本只打算装修出一层出来,现在她要装三层,一起都装上,而且每一间房都要走大功率的电线,这是方便以后每间房间都装空调的。   汪京微微有些惊讶,上次他过来楼小乔还抠抠搜搜的,这次怎么就这么大方了,像楼小乔这样一装修,只要要花十来万,这年头在农村花十来万盖房子的也不多。   “看样子楼老板在外头发了大财啊。”汪京的语气里面充满了羡慕:“幸好你说的早,按照你说的,各项预算都要高些,房子的整体要高出至少一半的价格,我预估要十万上下,这个预算没问题吧。”   因为大部分主料都是汪京帮忙购买,楼小乔只出钱,汪京觉得有必要把预算给她说清楚一点。   “没问题,最好是一步到位嘛,免得以后家里住着人还要装修,也吵得很。”   再说了,这年头的人工也便宜,瓦匠一天也才二十五,再过几年可不是这个价。   汪京擦了一把汗:“行,原则上都是客户要怎么装我们就怎么装。”   他这回过来还带了点小礼物,是买个孩子们的小玩具,谈完话从车上取下来给了楼小乔:“朋友从上海带回来的,我家里孩子也大了,玩不了这个,送给你家孩子吧。”   楼小乔看了一眼,是一个非常精致的芭比娃娃,和一个遥控小汽车,这两样一看就贵,她不好收人家这么贵的东西,再说了什么人送礼还会专门送一男一女的玩具,她记得汪京家里是个闺女,都读到初中了。   “您太客气了,我怎么好意思收。”   “你就收下吧,就当我给客户送礼,你不收我很不好意思的。”汪京那一张脸黑红黑红的。   工地上他经常过来,但是碰到楼小乔的机会却不多,只能看见她家两个小孩子。   楼小乔把玩具收下,见汪京还不打算走的样子,有点尴尬。   她正想着接下来怎么才不会冷场,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声音,忙起身看,就看见刚才还精神抖擞的齐秋璇脸色苍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王健在旁边干着急,而刚才被骂的婆婆,先是犹豫着看了这边一眼,见齐秋璇捂着肚子没起来的意思,冷着一张脸嫌弃:   “装给谁看呢,老大把她弄家里去,还说是个知识分子呢,丢死人了真是。”   伸出脚来踢了踢齐秋璇。   王健是从小被打着长大的,对女性尤其是女性长辈有些唯唯诺诺,犹豫着到底是送去卫生所还是弄回家去,又见妻子这样的痛不想是装出来的。   “痛......”   刚才齐秋璇还能蹲着,这会儿是一点形象都没有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当婆婆的就更看着火大了。   以前她就看不顺眼这个知识分子儿媳妇,现在就更讨厌她,她平常在村里跟人交流的最多的就是怎么“制服”儿媳妇儿,偏偏这个儿媳妇是最不服管教的,因此看她就更不顺眼,顺道看儿子也不顺眼。   “妈,我看还是要送卫生所去。”王健愁的是这样子怎么送去卫生所,齐秋璇又不是小孩子,不能抱着一路走吧。   老太太一脸的嫌弃:“送什么卫生所,八成是吃坏了肚子,搞回家喝喝热水,拉几次就好了。”送去卫生所没得浪费钱。   眼看着齐秋璇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冒了出来,开始呕吐起来,连周围的人都看出不对劲,纷纷劝王健弄去县城医院再说,偏这老太太拉着儿子,怎么都不肯让他碰儿媳妇一下,母子俩兀自在扯皮。   这几人刚好在楼小乔家门口,她出门时齐秋璇都在干呕了。   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老太太却扯着儿子不让他碰,硬说只是吃坏了东西。   楼小乔一看脸色就变了,看着怎么那么像阑尾炎?   原主前几年就发过一次急性阑尾炎,这病看着不怎么严重,在古代叫肠痈,在没有消炎药的古代,可是能活生生痛死人的,这要不送去医院,痛到后头事情就更严重了,这老太太明显是跟儿媳妇积怨颇深,半分怜悯心思都没有。   要说楼小乔平生最厌恶什么人,就是这种极度自私又漠视生命的人。   无论是眼前这位老太太,还是楼母都是如此,这也让她见识到了除了她那位慈祥有爱的外婆,还有这种刁钻的老人家。   周围的村民还是跟看戏一样围观着眼前的这一幕发生,有人甚至兴致勃勃的点评。   楼小乔却是不管不顾的冲到前头:“齐老师,是不是肚脐眼往下疼。”   如果是肚脐眼周围,可能是蛔虫,但蛔虫不会来的这么急这么凶险。   丈夫还在跟婆婆争吵,两人都忙得顾不上,齐秋璇话都说不出来了,伸出手来抓住了楼小乔。   手上的力气很大,疼痛的厉害的时候,是很难控制住力道的。   楼小乔顿时就懂了,这就是急性阑尾炎。   但是她只有个摩托车,齐秋璇这个样子是坐不稳的,她也不敢这样带着人。   “用我的车吧。”汪京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上拎着车钥匙。   汪京的车是面包车,可坐人可带货。   楼小乔伸出手来扶着齐秋璇:“齐老师,你还能站起来吗?”   齐秋璇艰难的点了点头,顺着一股大大的力气站起来,依旧是弓着身,随着楼小乔的指引走。   汪京那边也收拾好了,楼小乔让齐秋璇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方便上下,然后喊了王健一身,谁知道王健压根没顾得上,这会儿还在跟他家老太太掰扯,两人吵的难分彼此。   “先走吧。”汪京看着这种男人也火大。   看着楼小乔钻进车里,汪京也钻进驾驶座,开着面包车绝尘而去。   开车就要快上许多,十几分钟就能到,汪京的车进了城,就直接往人民医院去。   一下车,人就被送到急诊科去了,拍了照果然是急性阑尾炎,她这个病来的又急又险,连医生都说幸好送来医院了否则后果很严重。   县城医院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开了消炎药,给齐秋璇打上了。   过了一会儿,齐秋璇就恢复正常了。   脸色还是苍白着的,她躺在急诊室临时租来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   在王昕之前,王健是家里唯一一个读过大学的孩子,但他父母生他的时候还年轻,没有做父母的觉悟,等到想做父母了,生下来的孩子就是王昕,因此待这个小女儿,比上面的三个哥哥都要疼爱一些。   王健读书去的时候,他的两个弟弟已经工作了,那个时候大学生有补贴,说是什么全家供着他上大学,但其实家里也就最多出点车费,给孩子带点咸菜馒头,但因为父母长年累月的洗脑,王健对原生家庭有愧,再加上邱癞婆总说,家里这么多孩子,就送你读了大学,以后你要对爹娘好点,这么多年几乎是父母要什么给什么,他跟妻子说   “就当我课外上的那些课白上了。”   是这样算的吗,大家都往原生家庭无底线的塞钱,就当课外白上了呗。   齐秋璇越想越生气,加上昨天王慧茹说的那些,她就更生气的。   她气的不是丈夫瞒着自己给小妹生活费,而是全家瞒着他们当傻子一样,她都病成那样了,老太太居然说喝点热水就行,王健也好像没别的想法,要是他娘不让媳妇去医院,他会尽量“说服”对方的。   文化人嘛,讲究以德服人。   急诊室的人不是很多,齐秋璇打了一会儿针以后,就有负责门诊的医生过来。   看了一眼病人现在的情况:“等打完针转住院部去吧,这种情况起码要住院一个礼拜观察观察。”   齐秋璇问:“不能把阑尾割了吗?”   医生:“不能,你现在还在发炎,不能动手术,先消炎,等炎症消下去了,”   开了住院的单子,让家属去办手续缴费。   齐秋璇还在打针,王健还没过来。   县城就两个医院,再怎么扯皮这个时候也该过来了吧。   楼小乔也是个人精,就算跟齐老师两口子不熟,也大概知道了是个什么情况,王健要是想过来,刚才就过来了吗,一个老太太拉得住一个壮汉吗。   “齐老师,你把钱包给我,我去给你缴费办手续吧。”   齐秋璇一直都看着外面,但没能等到丈夫过来,面前的这个女人她也觉得脸熟,但村里她都很少回来过,印象中根本没跟这个人打过交道,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   “.......麻烦你了。”齐秋璇嗫嚅着:“刚才的急诊费用也是你交的吧,我钱包里面钱不直到够不够,先把那个钱还给你。”   楼小乔起身:“不用了,先给你交住院费去吧。”   给齐老师办好了住院手续,人就转去了住院部。   这样一折腾下来,就到了下午。   齐老师自然是感激不尽的,也对楼小乔很好奇:“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的?”   楼小乔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去过南江一中摆摊买过纸,不过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我应该也见过齐老师。”   齐秋璇立马就想了起来,当时她听学生说纸便宜,还买了十来本送给班里的贫困学生,她是数学老师,数学需要大量的草稿,平常讲题也需要很多稿纸的,这样一说起来顿时就有了印象,也跟着亲近了几分。   “真想不到你就是这个村里的,我回来的少,倒是对你没什么印象,你倒是个热心人。”   楼小乔想了想,自己倒真不是个滥好人。   那到底是什么触动她的呢,是因为她也有这样的经历,为了帮助过她的人而帮助别人的吗?   因为想善意被传递而这样的吗?   楼小乔笑了笑:“我也不是什么热心人。”   齐老师:“?”   楼小乔耸了耸肩:“大概是我们都有过共同的经历吧。”   住院手续办好以后,事情就不是很多了,齐秋璇的吊瓶打完以后,王健还没来,但楼小乔不得不先回家了。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才想起来是坐汪京的车过来的。   汪京也是个大忙人,把齐秋璇送到急诊室以后,楼小乔就让他离开了,所以她得自己想办法回去。   坐车,对于每次出门都有交通工具的楼小乔来说,还真是头一遭。   这个年代的公交车只有一条线路,贯穿了县城的主干道,另外就是那种三蹦子,一块钱一个人,可以蹦到稍微远一点的郊区,但三蹦子也最多只到白云村,楼小乔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离白云村最近的三蹦子。   好吧,她都忘记小时候坐车是什么体验了,今天算是深刻的体会了一把。   不行就只能坐公交到离村里最近的郊区了,但走回去还有三四公里呢,那得走多久。   楼小乔很懒,以前上体育课都会找借口请大姨妈假的人,能不动她基本不想动。   “楼小乔?”   寻着声音看过去,刚好看见张让骑着摩托车,停在医院门口,可能也是刚好看见了她,张让慢悠悠的骑着摩托车往这边走,他在马路对面,刚好医院门口车多,他把车停了下来,等穿过马路的车经过,楼小乔已经单枪匹马的走过来了。   小县城不大,但能在这里看见张让也挺让人意外的,楼小乔上下扫了张让一眼,确定他没有受伤,只是路过这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没骑车呢?”   不光楼小乔在打量张让,张让也在看她,见她手里没拎着药,便推测出来是来看人的,不过刚才他一路过来没见到跟她形影不离的小摩托,看来过来的时候是没骑车。   楼小乔脸上的笑容一僵:“你怎么知道我没骑车。”   张让脸上还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目光已经在楼小乔身上扫了一圈,那意思很明白了,他的职业还不懂吗?   楼小乔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有些为难的说:“哎呀,你是干刑警出身的嘛。”   难怪说不要让一个刑警盯着你分析,这推理能力太可怕了,新华国柯南啊。   张让看了她一眼,指着后面的位置说:“去哪里,我送你。”   楼小乔有些深意的看了张让一眼,真看不出来,还挺热心的嘛张局长。   张让被她的眼神盯的心里毛毛的:“我下次不这样了。”   楼小乔:“你不累吗这样?”   张让:“我也不总这样。”   楼小乔:“呵呵。”男人!   但真的好想蹭他车回家。   “你不上班?”   张让指了指手腕的位置,示意楼小乔,现在是几点钟。   楼小乔一抬手,这个点都过了下班时间。   俩孩子,小帅没人接自己会回家去的,亭亭张玉娇会接,现在回不了家的是她。   “我刚才坐车来医院送病人,车在家呢,你回烟厂吗,能把我带到烟厂也行。”从烟厂过去距离就不是很远了。   “都到了烟厂,回去也没几步路,你是担心被人说闲话?”   “那倒不是,我看你是不是要回烟厂呢,带到那里就不走冤枉路。”   张让示意她上车坐好,确定人上了车,这才启动摩托车往郊区方向走,这会儿正是上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自行车摩托车都很多,摩托车开不起速度来,张让的声音从前头传过来。   “你住在哪个村的?”   “下井村。”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嘴太快了,楼小乔有些脸热。   说这话,好像在求人送去村子似的。   不过,张让又是个什么绝世大好人,为什么要送她回家?   但很快楼小乔发现不对劲,张让的摩托车不是往城外走的,而是在城内兜圈子,她正感觉到疑惑时,听到了张让的声音:“刚才我发现有人跟着你,本来还有几分不确定。”   刚好摩托车停了下来,这里是个红绿灯口,以前这里没有红绿灯,经常堵车。   张让的车停在了原地不动弹了:“你能先打个电话回去吗?”   楼小乔:“嗯?”   张让:“你可能要晚一点回去了。”   楼小乔:“为什么会有人跟着我啊?”   “你没时间了,晚点再打电话行吗?”   “嗯。”   张让的摩托车突然启动,惯性的力量使然,楼小乔一个不留神就往前面扑了过去,撞上了张让厚厚的背脊,如果不是后面还有一辆摩托车随即也马上起步,楼小乔还真是信了他的邪。   不过她很快就骂不出声了,后面的摩托车贴的很近,几乎就要跟张让的摩托车撞上。   楼小乔吓的干净抱住了张让的腰,脸紧紧的贴在张让背上。   不止是一辆车,有好几辆车逼近张让的摩托。   这些人本事肯定不弱,说不定还有一伙人。   果真见到那几人后面的人互相打着手势,不仅逼近张让的车,还一个个呈合围的态势过来。   楼小乔傻眼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这些人,又会被这种人盯上,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但此刻却没有机会问出口,正是疑惑不解之时,听见张让的声音   “抓紧。”   楼小乔刚才只是往回看了一眼,又紧紧的抱住了他。   张让绕到了一处人流比较少的地方,突然加快了速度。   时快时慢的速度让人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就在这时速度又提了起来,她连看都不想看在哪里,想问他为什么不把车开去公安局,但话就卡在了嗓子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突然降速然后停下来了,而后来的车控制不及,眼看着要撞上对面的建筑物,也只能减速,而张让的摩托车突然一个急转弯,对身后喊了一声:“关门。”   后面跟上的车早就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紧紧跟着目标人物,等停下来时才发现不对劲。   这里是一处院子。   而他们的车一进院子,门就被人给关上了。   摩托车有五辆,连带着后座上一共有十个人之多,这些人见被人关在院子里,一个个的从摩托车底下抽出武器出来,有的是西瓜刀,有的则是铁棍子,一个个的打扮的奇装异服,看着都不像善类。   张让没动,却伸手让楼小乔往后躲。   楼小乔也傻了眼了,就算张让有再大的本事,对方是一群人好吧,足足有十个。   “张让,你别乱来。”楼小乔的音调都变了。   也不知道张让下班以后还有没有配枪,他这么有自信难道是很有把握的。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这帮人心里是有些慌的,可等他们看到门关上以后,门卫躲到门卫室里面不出来了,顿时就放松了警惕,对方只有一个人,还想关门打狗,谁是那条狗还说不准呢。   “怎么样啊兄弟,想学电影里面英雄救美,我怕你老兄还是嫩了点吧,这娘们好看是好看,可惜你惹不起啊。”   张让的胸口升起一团火气,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楼小乔就更呆若木鸡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啊?   谁,谁要搞她啊。   “怎么,有什么说法不成?”张让的语气似乎是松了些。   他手无寸铁,看着确实不像是能干的赢十个大汉的主,对方也就稍微放松了些警惕,为首的一个一看就是个混混头子,吊儿郎当的说道:“兄弟几个也是收了钱办事,这个女人惹了不该惹的人,兄弟你就想开些,这种女人你碰不起。”   “哦,她到底惹了什么人。”   那群混混里面有人忍不住想说话,被旁边的人劈头盖脸的打了一巴掌。   张让还是没能套出话来,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再交谈的必要了。   一个手势,从一道不起眼的门里面冲出来几个穿着制服拿着枪的警察,肃穆而又有秩序的冲了出来,还不等为首的人反应过来,这群训练有素的警察就把打头的给按住了,对方想挣扎来着,一抬眼就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肩上屁股上,几个不要命的部位都被人狠狠的踢了几脚。   “嗷”   啧啧啧,听着就疼。   几个拿着刀的混混最惨,还没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直接被人给按在了地上摩擦,想挣扎一下已是不能。   后头有几个混混反应的快些:“跑,艹他有人帮手。”   呼啦啦的就想骑着摩托车往外冲去,结果到门口才发现大门是被上了锁的,有一个直接给摩托车开了油门,一脑门子的撞在铁栅栏上,顿时往后弹开好远,那人捂着腿嗷嗷叫着大声骂娘,不过骂声很快就混在乱七八糟的声音里面。   有一个最惨,想冲过去挟持楼小乔,但还没冲到前头,就被张让一把反剪住了手,肩膀跟手臂的连接处顿时发出疙疙瘩瘩的响声,像是脱臼又不像,那个混混叫的最惨,鬼哭狼嚎起来。   楼小乔被人护在最后面,眼珠子都不知道怎么使,看张让在后面气定神闲的指挥,前面冲锋的警员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群混混都按在了地上。   “不许动,手上的东西放下去,双手举起来!”   “老实点。”   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情况,后面跟着的人都傻了眼:“干嘛,张局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我勒个去这不是郭三儿吗,这小子这几年没干啥好事,你干嘛跑公安局来了。”   惊讶的不要不要的。   张局也太厉害了吧,怎么把这帮人引到这里来的。   都不用报案了,很快的混混们就明白过来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公安局的侧方大院,拆掉部分是要重新盖办公大楼的,这处就空着,张让起初觉得这帮人形迹可疑,就起了抓起来审问的心思,但他知道一回到公安局大院,这帮人肯定会做鸟兽散。   这次跑掉了,下次他们要再跟着楼小乔怎么办?   这个时候,张让只能赌一把,赌自己能把这帮混混一网打尽。   “所以你故意在街上绕了一大圈,就是故意想把对方绕晕了,带到这里来?”这一处是原本的粮食局大院,搬走以后空给了公安局,两头打通了,从大门口那边看不出来跟公安局是在一块的。   守门的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刚才躲进去也并非是怕了这帮人,而是打电话通知里面去了。   张让跟他们周旋的时间,里面的人就做好了进攻的准备,那头给出了信号,张让就立马让他们过来抓人了。   还好这会儿人还没走完,主力干警都在,不然抓住这么多人搞不好会有伤亡。   张让指着这群小混混:“连夜审问,有一个算一个的,给我问出幕后是谁指示的。”   人都被抓进去了,这会儿还在哀嚎呢,都表示自己是良民,西瓜刀带出来是防身的。   楼小乔看着这群人嘴巴都合不上来了:“那我还能回家吗,我还安全吗?”   这不就是飞车党吗?   她什么时候得罪的这帮人? 第42章   跟踪并出动了五辆摩托十个人,要是真的起了歹心,晚上潜进楼小乔家作案,后果不敢想象。   前几年就发生了一起案子,几个混子潜进去民宅,在里面行凶长达几天之久,因为屋主住的比较偏远,周围又没什么邻居,直到发现人死了的时候,犯案的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因为是流窜作案,犯案的人跟受害人没有直接关系,这个案子查了很久都没查出来。   后来还是查到了另一起杀人案件,有个罪犯一股脑的都吐口了,这才查出案子的真相。   楼小乔还有些惊魂未定,被人领进了一间相对舒服点的休息室。   张让给她泡了个茶,递过去的时候杯子还有些烫,他刚出口提醒,楼小乔就已经把杯子凑嘴边去了,结果不小心被烫到,这一烫还把人给烫回神,于是又把茶杯放在扶手边:“吓死我了,幸好路上碰到你,你说怎么这么赶巧呢。”   要是坐着三蹦子回,半路上就得走回去,只要等到人少的地方,下手就简单了。   楼小乔从不觉得自己这么招人恨啊:“这帮人,太可恶了,你可得问清楚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是哪里得罪他们了。”   大街上那么多人,要不是张让刚好看到了她,拦住了她,搞不好今天就能发生一场悲剧。   难怪张让会拦着她说要送她回去,楼小乔刚才还想多了,以为对方是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咳咳是她脸皮厚了。   楼小乔觉得脸烧的慌,又拿起那杯茶。   也就今天她落单了一个人,这些人搞不好就等着她出城呢。   从白云村到下井村中间那么远,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料理了她。   现在混混们是在警局关着了,但整个新都甚至于周围的地方又不止这几个混混,万一那些人贼心不死,再找她麻烦怎么办,下井村那种地方说团结也团结,可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别人家大晚上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种事一次能够阻挡,但不能次次都给人挡了灾。   “你自己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张让问。   楼小乔的脚踝又隐隐作痛了,想了好久才想起一件事:“当初在公安局外头,我被人给追着赶,你们说去查那个胖老板,后面查出什么来没,我一直很好奇,不过就是卖一些纸,他店里是卖本子纸笔这些不错,但也没有到仇深似海,要整我的地步吧,他是为什么报警的,还有那个姓潘的”   现在她总算想起来了,胖子喊他潘总。   潘这个姓氏在新都并不多见,这让她迅速想起一个人来。   “潘迪”   “潘迪?”   两人齐齐出声。   自从被造纸厂开除以后,潘迪过的就不是那么好。   先是被抓了,后来没什么证据就只能放人,可人虽然是自由了,但工作也丢了啊。   对于这会儿的国企职工来说,下个岗简直是要了老命,原本潘迪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同。   他今年快四十,已经没了刚刚毕业时的锐气,而且办公室坐久了也很疲懒,加上他的学历在这个年代已经不算什么高材生了履历社会上也不太当回事,做生意吧他不是没想过,但高不成低不就的。   最后只能去了之前买通了他的那个公司上班,但对方显然没拿他当回事,随便给了个职位敷衍他而已,跟各个政府部门对接,跑流程跑手续,这是以前他手底下的人干的工作。   可就是这样的工作,他也干的不好。   私企跟大国企比起来,资源上真是差太远了。   就拿今天这个部门,换以前处长跟他都是称兄道弟的,可现在他过来办事,对方一个小小的科员而已,鸟都懒得鸟他,他想找以前的处长,但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好找了。   对方直言不讳:“潘经理,近视不同往日,刘处今天忙得很,在见一个招商过来的港商。”   招商引资也是这些政府部门的工作之一,以前潘迪经常跟他们打交道的,能不知道这些?   潘迪没好气的说:“我跟你们刘处是什么关系,我俩是过命的交情,赶紧把刘处喊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以前的大国企的领导都会在市里县里挂职很重要的职位,就拿杨厂长来说,以前还挂职过副县长,他的面子在新都是很管用的,潘迪作为一个被杨厂长亲手带出来的人,那会儿新都谁能不给他面子,刘处还是小刘的时候,两人就熟识了。   但今天科员是怎么都不给他见,说什么都不好用,软磨硬泡了半天,潘迪还是没把事情办好。   他这个挂名经理,底下没一个人,回去还要被人阴阳怪气的。   “不是说在国企干了二十来年吗,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这点事都搞不好,还不如让小秦去跑,去年就是小秦办的。”   小秦是办公室的一个小文员,做事很能干,领导有提拔他的意思。   跟这样的人比,潘迪就更生气了,他直接找到了当初买通他的老总。   但如今的他,跟当年的他怎么比,那会儿他可是在造纸厂有几十号手下人的办公室主任。   人家直接言明,没空。   可潘迪却无意中听到了对方的话,句句话都是在扎人心窝子:   “笑话,事情没办好,还想过来当大爷,我们公司可没钱养这种闲人。”   “造纸厂那种厂子,尽养些废物,我看潘迪这样的,随便给个什么养老的职位,让他去收收物业费就行了,又不是什么能力很强的人。”   他当年也是同一批应届生里面的优秀人才,潘迪气到爆炸。   更让他生气的是,造纸厂卖掉了这一批草纸,把之前没发的工资也发了,同时裁剪了近一半的人,又从银行批到了一笔款子,直接把原先的草纸的生产线给停了,领导团队去广东考察去了。   这也是厂里跟楼小乔商议过后定的方案。   楼小乔认为,未来几年人们的生活水准会大大提高,让他们主流做卫生纸跟打印纸,慢慢把老旧的生产线,干不了活的人都淘汰掉,接班制度这种也不行,厂里不能招混日子的人,既然实现了市场化,就要跟市场接轨才有活路。   杨厂长快退休了,也没了往日的顾忌,何况经历过这一次的危机,大刀阔斧的改革起来。   现在厂里气氛良好,蒸蒸日上,早就不是当初的造纸厂。   潘迪就更气了,他也不是没去外面找过工作,待遇什么的跟现在这家公司差不多,他在造纸厂的经历,也不是什么光辉历史,对找工作并没有什么益处,对方并不看重这个。   潘迪越想越气越想越左性,就去找了胖子。   刚好胖子那边的生意也不好,两人一合计,就在造纸厂里面找了个小混混。   这种厂二代混子,自小就没什么危机意识,直到父母都下岗了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对楼小乔的恨意也比别人更深。   楼小乔想到了,负责审讯的警员们也想到了。   印刷厂那件事得罪了胖老板和他后面的人,同样也是那家地产公司,为了报复楼小乔,让人给她找点“麻烦”,那次就是第一次胖子跟潘迪两人找楼小乔晦气,把人给搞到了派出所里,如果不是碰到张让,这件事情也没那么快解决,楼小乔肯定会有些麻烦和苦头要吃的。   造纸厂的那个混混名叫屈昭,是个嘴硬的。   但那些跟着他的混混却不是人人卧龙凤雏,一唬一吓,直接把幕后主谋给供了出来。   “她得罪了潘哥,潘哥要找她麻烦,只说要吓唬她一顿,西瓜刀是我拿来吓唬人的。”   “我们这帮人在外头的仇家不少,屈哥在新都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大张旗鼓出来,也怕碰到仇家寻仇,带点武器是为了防身,万一路上碰到了硬茬子打起来了呢?”   承认主谋是很快的,但死活不肯承认想对楼小乔做些什么。   即便如此,负责审讯的警方办事人员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拍桌子:“五个摩托车跟着,又是西瓜刀又是铁棍子的,她一个弱智女流,说什么为了防身,骗鬼了吧,她还需要你们动西瓜刀防身?”   “在新都有仇家,你们混社会多久了,看来仇家不少嘛,之前犯过什么事儿?”   张让很敏锐的发现了这个案子以外还有案子,审讯从这一次的动机,转移到了上一次办过什么事。   办案就跟拆毛衣似的,但凡能找到个线头出来,敢一鼓作气的扯下去,就能把整件毛衣给拆了。   .......   楼小乔还不能,就在办公室里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只说有事耽搁了,让张玉娇在家待着看孩子,晚上如果她回来的太晚,让张玉娇带着俩孩子住在她家就行。   张玉娇自然乐得不回去跟婆婆相处,乐呵呵的答应了,就没问多话。   前段时间楼小乔在造纸厂加班加点,有时候晚上都不回来,所以给张玉娇收拾出一间屋子,她带着两个孩子住在这边,照看着几个孩子还方便些,楼小乔又不是什么小气人,这样的“加班”她会算钱的,前一阵子为了处理造纸厂的事情加的班,还得了一百块钱的红包作为奖金。   楼小乔在公安局等着,等人通知她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边不仅仅要确认这些人真正的动机,还要确定是否只针对楼小乔一个。   所以今天晚上也派了一队人去下井村盯着,看看那边有没有动静。   万一真的有同伙,事情就会比较麻烦,肯定要派人保护他们家人。   “那边还在审问。”张让在办公室找了找,发现他办公室都是杂志期刊,还有简报,但好像没有适合女同志看的:“你看看这些合不合适,我们单位应该也有别的期刊,待会儿我让个女同志找找。”   今天晚上公安局算是摊上大案子了,这种大规模流氓地痞犯案的情况,一般来说都不会引起这么重视,但这次的犯案规模之大,牵扯的人之光,让人望而生畏,就算是一人派两个做笔录和审问,都要花掉二十个警力。   能不重视吗,敢撵着公安局长挥大刀的,深挖一下说不定身上还有别的案子。   “行了,我随便待着就行,再说了我也没有心情看书,你忙你的去吧。”知道张让很忙,不用招待她。   张让说:“我们还有个休息室,你去那边待一会儿吧,那边有电视可以看。”   啊,她也不是很喜欢看电视,主要是这个年代的电视剧大部分都看过,还是看书比较好吧。   楼小乔随手拿起一本杂志,一打开就赶紧和上了。   这个年代的纸媒很敢写。   张让站在她面前,看她眼睛都不敢往杂志上瞟,顿时就明白了,果然是不敢看这些。   他就说嘛这种血腥暴力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看的,他赶紧把那本杂志从她手上抽走,又走出办公室,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几本知音故事会,还有几本大众电影之类的,他们单位果然也有人看这些东西。   “这些适合你看,你先坐在这里看一会儿吧,我们那边的审讯也有突破口了,我先出去一下,晚上九点半食堂有加班餐,你拿我的饭票过去吃。”   楼小乔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一堆书给吸引住了,都是她小时候看不起的书呢,封面还是巩俐和赵明明。   门外来了脚步声,张让抬头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张局,那是谁?”年轻的姑娘今年才二十二,大专毕业分配到的这个单位。   本来张让分到这边来的时候,很多年轻小姑娘顿时都荡漾了起来,听说他是离了婚的,好多人也歇了对他的心思,但总有人是例外,赵娟就是其中一个。   笑话,三十出头的副局长,没有离婚还轮不到她们这些小姑娘呢。   但今天来了这么一位,下午张局还带着她去单位食堂吃晚饭,那会儿人也不多了,但还是给不少人见到,局里面那群八卦的跟不八卦的顿时都八卦起来,纷纷在议论这女人跟张让有点什么关系。   赵娟本来不用加班的,她是负责起草文件和传递文件的文职,她还跟对方拌了几句嘴,对方更是拿话刺她。   “张局自己泡茶送进来的,又是给她找杂志,再说了关系不深,关系不深能坐上咱们张局的摩托车后座吗?”   赵娟听的脸一白,顿时想起刚才张让进来借杂志,她还傻乐呵,给人家贡献了好几本书。   不过是跟踪这个女人的几个混子,领导就这么重视,还派了这么多警力连夜审问这群犯人,这隐隐让赵娟觉得有些不安,也不免想的多了起来。   那个女人,刚才他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去看了一眼,长得是蛮好看的。   可也就是好看而已,到底也是个小女生的心里,赵娟不免在心里拿她跟自己比了一下,觉得对方也没有比自己优秀到哪里。   张让并没有正面回答,眼睛却扫了一眼对方。   赵娟头皮发麻,她听说过的,张让是个老刑侦,当年在沪市破了好几个大案子,不然也不会升的这么快,她整天跟这种人打交道,自然知道张让这样的,眼睛毒的跟什么一样,她的那点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你怎么也留下来加班了?”张让扫了对方一眼:“这种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赵娟头皮一紧,这种事什么是什么事,是他跟那个女的之间的事,还是说这个案子?   勉强挤出个笑出来,这才说:“局里面人手不够,何组长留人加班,刚好我还没走就留下来了,晚上那边做笔录的有一个突破点,里面有个叫张启明的人嘴巴没关紧,供出来另一个叫杨俊的曾经参与过抢劫案,何队长觉得可以挖,让我通知您过去看一下。”   “行。”张让想起她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文职人员:“有些话私底下说说就行,关于案子的情况,一句话都不许往外面传。”   赵娟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一张脸顿时憋到通红。   “我,我知道了。”   晚上的公安局格外的热闹,除了刚才逮捕的十个混子,案子又牵扯出来的几个人,也被连夜抓来了局里。   潘迪是一个,早先他因为勾连外面的公司,对造纸厂做的那些事,警方虽然暂时之前没有下一步动作,但不代表已经结案,早就等待着一举成擒的那一天,而胖老板被带来的时候已经面如死灰,那天他喝高了,随口跟屈昭吹了几句牛逼,谁知道对方胆子那么大,竟然真去找人下手。   跟上次来公安局当良好市民的态度不同,胖老板这次是吓的腿都在打哆嗦,人也是晕乎乎的,腿肚子都在抖。   “真没我什么事儿啊,人不是我找的,跟我没什么关系,那女的就算是抢了我的生意,我不至于喊这么多人去打她吧。”胖老板被人按在椅子上坐好,虽然没下铐子,但那么多人看着警察把他从女人的被窝里面拎出来,明天他就算能回去,也会被他老婆打死,一定会打死的。   胖老板捂住了头,一脸的懊恼,真特么的是倒了血霉了今天。   审问他的是两个一高一矮的警察,上次跟他接触过的,高个子问:“真有意思,有几个人你都知道,看样子你很清楚细节,潘迪跟我们说人是你找的,你现在跟我们说人是潘迪找的,是存心拿我们开涮是吗,报复一个女人而已,还要动用十个痞子,真以为我们是傻的啊,你们到底想干嘛?”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不对他找人我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他怎么找了这么多人,我也很好奇呢,潘迪这小子到底在干嘛?”   “你不知道?”矮个子警察拿出一张纸:“炼钢厂负责采购的曲刚跟你是什么关系?”   胖子一下就变了脸色,炼钢厂的采购是他的表哥。   当初爽约了印刷厂的那一家企业,就是炼钢厂。   而真正的原因并不是炼钢厂没钱,而是这笔订单足足多下了一个零。   本来炼钢厂要的是两万本,曲刚在后面动了手脚,足足给印刷厂下了二十万本的订单。   最后炼钢厂拉走了五万本,剩下来的十五万本,都是印刷厂自己解决的,这里面的十万本,就是给楼小乔卖掉的那一批。   “因为你们不仅想造纸厂垮台,还想印刷厂早点关门,还因为那两个厂子都在湖边,如果能以低价拿下盖房,远远比厂子更有价值,你也是地产公司的股东之一,这个主意就是你想出来的对不对?”   胖子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我只是一个文具店的小老板,哪有这么多钱啊。”   “没那么简单吧,如果你只是一个小老板,怎么解释地产公司有你的股份,你好像还是个大股东呢,我看你混的不错嘛,这几年投资了不少地方,手里有不少钱吧,顺着你这条线,能扒拉出来不少东西吧。”   另一份表格被拍到胖老板面前,胖老板叹了一口气,认命的低下头:“随便你们说吧,都是我干的。”   他是认罪了,但事情的真相没那么简单。   “那就说说你姐夫的事?”   “关我姐夫什么事啊,你们别瞎说。”   顺藤摸瓜,胖老板是一中校长的小舅子,他当初能拿下学校正对面的店面,还多亏了这个姐夫周旋,除了这家店以外,他还开了个培训学校,卖补习资料,经年累月积累下来,赚了不少钱,受众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有,小学想考一中的,初中想考一中的,高中想冲刺高考的......人家是全方位的服务。   这么一算来,还真是业务很广,几乎囊括了所有阶段的学生。   当年可是没有严查教育体制,老师在外面补课的比比皆是,但没有一家能做成教育产业链,几乎把整个新都的补课业务都涵盖进来,而帮忙操作这一切的,就是这位胖老板。   从程序上来查,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胖老板捂在手后面的脸上突然浮现起来诡异的笑:“我开培训班,聘请一中的老师来授课,来上课的学生都是自愿来的,这些都是合法合理,你去到处打听打听,有些为了进我培训班还会打起来呢,可你看谁对我有过抱怨,家长们感激我,学生们也得到了进步,连老师们寒暑假都有了去处,我给老师们的课时费可不低,比他们在学校上课可划算多了,警察同志,我赚了钱,再拿去投资,不犯法吧。”   这位显然也是有法律常识的,不会那么容易被忽悠到。   “曲刚那件事情我确实不清楚,什么多一个零少一个零的,老实说现在国企的办事人员是真不行,活该他们厂子赚不到钱让个体户发财,二十万本也敢印,也不看看炼钢厂一共多少体量,人家买二十万本干嘛,当饭吃吗?”胖老板的笑容更盛:“还是贪心,想做点业绩出来,连脑子都不要了,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曲刚也被单位罚了。”   曲刚拿了他给的钱,自然把过错都扛下来了。   单位陪了点定金,印刷厂承担了大头,这事儿对于个人来说,也就是通报批评外加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罚而已。   当时很多国企,就是被这些蛀虫给挖空的。   “不光是印刷厂那一笔,造纸厂的两百多万的草纸,也是你们整出来的吧。”   “警察同志,可不兴给人乱扣帽子啊,这事儿跟我也没有关系的。”   一件两件看着都跟他没关系,实则就是有关系,他把自己瞥的干干净净的,直到楼小乔的出现。   她给印刷厂处理掉了一百多箱纸,又给造纸厂处理掉了两百多万的草纸,让这两个厂子度过了一场危机,本来顺风顺水的收购案件,最后折戟沉沙,他们之前就吃过甜头,用非正常的手段收购来的土地,比正常渠道购买的要更便宜。   至于昂贵的国家资产,和上千人的饭碗,就不是他们考虑的了。   “行,这些咱们暂且不提,那今天追着楼小乔跑的这群混子,到底是你还是潘迪派出来的,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聊.......”   晚上的突击审查,结果楼小乔并不知道,但她晚上是在公安局的休息室里面睡觉。   对于在这里上班的人来说,加班是常有的事,休息室就有好几个床,晚上十点左右,就有个搞卫生的阿姨拎着新新的行军床过来。   “送给我的?”楼小乔还等着回去呢:“没人通知我要在这里过夜啊。”   阿姨上下扫了她一眼,笑眯眯的开口说:“但也有人通知我来铺床,先给你铺上,反正你用不着也有人睡,这种单位晚上加班的人可多了呢,不多你一个也不少你一个,我看你还挺年轻吧,结婚了没?”   楼小乔一噎,看来从古至今的大爷大妈,都喜欢用这种开头啊。   她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答大妈的问话,大妈也不嫌尴尬,继续问:“你几岁了,是新都人吗?”   这些人怎么什么都喜欢问呢,有点点烦恼呢。   铺好了床,大妈也走了,楼小乔好容易得了点清闲,又看了会儿书。   大概十来点的时候,外头响起敲门的声音,听到楼小乔还没睡,张让就进来了。   “晚上食堂有夜宵吃,你要不要再吃点?”   晚饭就是在他们单位吃的,没怎么吃饱。   楼小乔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体重,同意了出去吃饭。   但一走进食堂,她就后悔了。   这一个两个的,眼神嗖嗖的看向她是怎么肥事,她脸上长了东西了是吗?   楼小乔抹了一把脸,冲着看过来的小同志挤出来个微笑,转身问旁边的张让:“你们单位的同事都这么热情的吗?”   简直了,让人受宠若惊有木有。   张让笑了笑,跟上前面的队伍。   “他们是挺热情的。”张让说:“你先想想吃什么,晚上有饺子、包子、馄饨和粥。”   楼小乔前世是北方人,来这个世界以后就很少吃饺子,所以一听到饺子就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跟着来了,她看着旁边有人端了一碗饺子往后头走,闻着还有面汤的香味。   “.......”楼小乔还真的狠狠的看了一眼水饺。   新都当地的水饺是这样的吗,跟煮面似的里面还加着汤呢。   结果张让回错了意,跟她说:“我们单位的面点大师傅不错,还去北方进修过的,饺子包的特别好,皮薄馅儿厚的,很是好吃。”   说实话楼小乔还真没吃过汤汤水水的饺子,一脸神往的看了过去,走到窗口之前张让叫她选好了告诉他。   楼小乔:“什么都想吃怎么办?”   张让还认真起来了:“那就什么都买。”   楼小乔受宠若惊:“不要,吃饺子吧。”   张让不肯:“都吃上饺子了,还不给人吃好一点吗,干脆一样来一点。”   楼小乔看着他递过去好几张饭票,叫了一碗馄饨一碗饺子两个包子。   嗯,其实也不是很多。   好吧,幸好他们单位食堂的品种不多,不然还真能浪费掉。   张让有自己的想法:“两碗不一样的,你先选,剩下的我吃,包子你要是吃不下我也能吃完。”   听着很有道理,不过楼小乔感受到了越来越热烈的注目礼,越发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东西,等两人端着两碗汤汤水水的东西走回去的时候,还有个年轻的小伙子俏皮的叫了声:“嫂子好。”   楼小乔大囧:“我不是.......”   另一个:“嫂子不用害羞了,我们张局很少带人过来的。”   除了罗成那个臭小子,张让很少带人来食堂。   楼小乔顿时就明白了,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是为什么。   不是,男同志也这么八卦的吗?   她看了一眼张让,见他是一点表情都木有,很淡定的样子,顿时又觉得是自己脸皮很薄了。   有些人天生就八卦,看到俩男男女女的走在一起,就觉得有什么情况,这种情况下只要脸皮够厚就没什么事。   楼小乔很淡定的在桌子上坐下,选了那一碗饺子。   张让把装着馄饨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不尝尝馄饨?”   楼小乔哪里好意思让人家吃自己吃剩的,摇了摇头,故意装出没见识的样子:“我还没吃过北方师傅包的饺子,看看味道怎么样。”   这饺子闻着味道就很香,而且她是真的没吃过带着汤水的饺子。   咬一口,是韭菜猪肉馅儿的,公安局食堂的伙食不错,能吃出肉味来,韭菜也是她喜欢的,一口下去确实是满满的香气,里面还加了少许猪油渣,味道香香的,关键是真的皮薄馅儿厚,皮都是手工擀出来的,楼小乔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眼泪都快要飚出来。   “韭菜肉,好吃。”楼小乔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要飚出来的眼泪:“真的好好吃,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   因为刚才被误会,楼小乔故意心机的在张让面前提了一嘴,也好叫他知道自己有娃。   可惜了她一个正宗北方人,上辈子怎么没学学包饺子呢,这世穿到了南方,这个小县城很少有现包的饺子卖,倒是有人卖冷冻的,一看就不好吃,所以楼小乔一吃到这种正宗的北方饺子,就忍不住再吃了一个。   第一个没有好好尝尝,第二个才吃出滋味来,汤饺跟干饺不一样的是,勺子下去还能舀上来一勺子汤,一口下去汤汤水水的胃都暖和起来了,而且这个汤底的味道也很好。   这个季节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张让给她的表情逗笑了,似乎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喜欢吃下次可以带孩子们来尝尝。”   楼小乔睁大了眼睛,他知道的么,他知道自己有孩子么,对了刚才她跟警察小哥哥说案情的时候,有提到自己有两个孩子,张让这么细心的人,肯定知道了的,看来是她想多了,没人会在别人有娃的情况下,还想入非非吧。   “那怎么好意思......”楼小乔的声音放低了一点。   张让低下头继续吃东西,说闲话的语气:“其实我也有个娃,也是离婚了,这也不是什么丑事,没有必要到处跟人家说,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咳咳咳咳”   呛死她好吧。   张让赶紧拍拍楼小乔的背,让她感觉到舒服一些,他还想找一杯水来着,但周围有人比较有眼色,在楼小乔刚刚咳嗽的时候,就有人赶紧递过来一杯水:“没喝过。”   楼小乔赶紧喝了一口,鼻子里面呛呛的感觉还在,现在鼻孔里面都是汤水的味道。   本来楼小乔没多想的,听到他这话又不得不多想了。   这是几个意思啊。   她,楼小乔,何德何能。   什么时候能入了这位的法眼,刚才那位小女警一看就刚刚毕业吧,比她还嫩吧,对张让有的意思也够明显吧,他怎么不朝着人家发电呢? 第43章   夜晚的公安局灯火通明,而此刻的局长办公室内。   “何局,张让这是在胡来啊,不过就是十个小混混而已,关两天放出去就行啦,您看看他都把事情搞成什么样了,我看他是被美色迷晕了头,根本分不清公事还是私事,这次可不是误传,是我亲眼看见他骑着摩托车,带着那女人冲进隔壁大院里头的。”   正在说话的男人约莫四十几岁,名字叫钱进,本来是这次升迁的重点候选人,只可惜临时调来了这么一个空降兵,让他升副局长的愿望落了空。   钱进哪里能不气,整天想方设法的抓张让的小辫子呢,平常就连张让喝水吃饭的动作都能过度解读。   只可惜张让为人谨慎,办事能力也强,背景也够硬,几乎是无懈可击。   谁知道今天,让他看见张让怒发冲冠为红颜,单位里面的人都说,张让对这女的有意思,才大张旗鼓的为他出头,钱进越想越觉得是个机会,张让总算是有把柄落他手里头了。   今天的事情何局长也清楚,张让亲自过来跟他讲过的。   不过就算是如此,何局也想知道,钱进能说出什么花来。   他往皮质座椅上一坐,身体微微后仰,点了点头示意钱进继续说下去。   这下子,钱进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说起来:“那几个混混,以前也是有过案底的,就算是当街飚摩托,关个两天,搞个行政处罚也就得了。”   以前那一片的治安是钱进管,他觉得张让这是故意的,想给自己立威,就拿他钱进当了筏子。   何局喝了一口茶,挑眉:“继续?”   钱进更加得意,一张大脸几乎是要凑到何局的脸上,满嘴烟味冲的何局几乎是要呕出来,他把人往外头推了推:“行了行了,离我这么近干嘛,我又没耳聋又没耳背的,听得到。”   “何局,张让这是资本主义少爷党的作风,胡来啊。”   “那你说这几个月,身上还带着刀,怎么说。”   这确实也不好办,这会儿已经开始管制刀具了,不过西瓜刀、铁榔头这些,有些是在菜市场买的,有些则是在车间自己锻造的,这帮子混子,跟炼钢厂的一帮人,关系也不错,钱进顿了顿:“这些人就是拿着刀啊棍子的逞威风呢,坏事他们也不敢干的。”   何局挑了挑眉:“就非得在大街上打架斗殴砍死人,才引起重视是吧,我记得以前你管着这一区,你们那个区每次报上来的治安好,就是因为这?”   钱进一噎。   “非要等到人砍死人了,你才会查是吧。”   这几年,何局是看透钱进了。   钱进只是贪功一点,嫉妒人才一点,喜欢打压新人一点,在其他方面还是“正确”的。   大家都在体制内,只要钱进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就算是何局也不能叫他下岗。   可何局能让他哪里凉快待哪儿去。   既然钱进的资历深,入职时间长,把能干活的都熬走了,何局也不是没办法,张让一打了调职申请,他就瞅准机会把张让调了来,张让办事能力强,背景也够深,压根不怕钱进那些小手段,但钱进似乎也看透了单位,就算他在单位搞七搞八,只要不突破底线,哪怕再上一级单位来人,也治不了他。   “何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办事风格,难道张让办的案子就全对?”   不过今天这事确实蹊跷,张让确实是带着个女人进来的,不过当着钱进的面,何局不想落张让的面子,毕竟他跟张让才是他自己人,只是跟负责文案工作的人说:“把张让给我叫过来。”   钱进的眼睛晶晶亮,跟个千瓦的灯泡一样发着光:“局长,您可要好好调查调查这件事,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可是滥用职权的问题,这种事在老同志身上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我就说嘛张让还是太年轻了些,处事还是不够沉稳。”   胸脯挺了挺,那意思很明显了,像他这样的老同志才堪当大任。   何局长轻咳一声。   张让本来在跟赵安楠说着话,就听到了何局喊他过去的消息,就跟赵安楠嘱咐了几声,去了何局办公室。   何局看到他,犹如看到了他的父亲张明远,张明远跟何局是老相识,对方也是个干练人。   “张让,听说你下班的时候截了几个流氓地痞,大动干戈的让所有人加班审这些人,有没有这样的事?”   “何局。”钱进几乎脱口而出:“你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包庇他,他明明是为了那个女人出的头。”   “张让,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张让却是不慌不忙的开了口:“何局,我这样做并非只是为了楼小乔,这些人在街上飙车,手持利刃,胆子这么大未必没有前科,我想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审问他们有没有犯过别的案子。”   钱进:“你是想栽赃陷害,之前的案子你都不熟,这样突击审查,挂几个案子上去,就是想把他们关起来,咱们人民警察的队伍里怎么能有你这样的人。”   张让却是不理他了,看向何局。   何局心里烦躁,要不是局里几个干练的老将被上级单位调走,怎么会让钱进这种人升上来。   钱进这个人能力不足,贪功冒进,原本他就不大想用钱进。   就在张让调职进来以后,钱进被调去了支撑部门,只要不蹦跶出来闯祸,待到退休前都会舒舒服服的。   但钱进不满足,一抓到点机会就要搞事情。   何局:“你好好把这个事情跟我汇报汇报。”   张让手里正好拿着几分文件,递给了何局:“这里面有几个老案子,跟这帮人都有点关系,当年找不到足够的证据链去查,这次我们抓到的这两拨人不是一伙的,我觉得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何局翻了翻文件,里面有几个都是当年钱进经手的,他把卷宗递给了钱进。   钱进一翻,勃然大怒,张让这小子是仗着自己后台硬,非要跟他作对了是吧。   查什么案子不好,偏偏要查他的?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查出了他当年破不了的案子,就能表示他能胜任这个副局长,就能比他能力更高一些,甚至想用这个案子在局里立威,站稳脚跟不成?   “何局长,我不懂张副局长是什么意思。”钱进的脸色顿时不好起来。   单位里不光讲究级别,还讲究资历,他在这个单位干了二十几年,年纪也比张让大了二十几岁,即便是级别不如他,张让平常对他也是很礼貌的。   “钱科长想多了。”张让淡淡的道:“恰好翻到这几个案子,可能跟他们有关而已。”   钱进怒道:“我查了几个月,最后也没有查出确凿的证据,你想用一个晚上审出来,怎么可能,这个连环盗窃案,当年可是有人证物证,能证明屈昭等人当时并不可能在现场的,我警告你,人民警察的队伍是纯洁的,你不能因为想立功就乱来。”   张让:“你放心。”   钱进:“你居然拿了五个案子的卷宗,你觉得这帮小混混能干出这种大案来?”   其中一个还是杀人案,张让真是乱来。   何局也看到了那个杀人案,当年的几个嫌疑人,一个个都被排除了,最后案子定性成流窜作案,这种情况最麻烦,查了半年以后就成了悬案,不过出了人命,案子是永久不封存的,这个案子居然也被翻了出来。   钱进就更讨厌张让了,他想出风头想疯了吧。   张让:“何局,我是有逻辑的,让我试试。”   比起钱进来,何局当然更相信张让啦。   卷宗又还回到张让手里。   钱进:“何局,不能让张让瞎来啊。”   何局睨他一眼:“你想怎样?”   钱进愤愤:“让张让立军令状!”   所以说钱进这个人又蠢又贪功呢,何局觉得自己始终不喜欢他。   何局:“笑话,你什么时候立过军令状?”   破案又不是冲业绩,还要人立军令状,这些案子未必是张让硬接上来的。   何局的语气不悦:“不过是加一个晚上的班而已,我看他们以前也没少加班,大不了后面补调休就是了,我看你要是想噪点回去,就早点回去休息。”   别站在这里碍事。   案情分析会,何局都不想让钱进这样的人沾手。   钱进:“何局,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局不耐烦的摆摆手,他最烦这样了好吧,没什么本事不可怕,没本事还爱揽事才最可怕。   关键是钱进这人还有一个点,他要是办不好的案子,别人是不能办的,怎么着都会得罪他。   说白了就是有些小心眼。   不过钱进这人破案不行,但很擅长协调工作,于是何局给他找了个事儿做,让他协调兄弟单位,把经手那件杀人案的经办人们都找到。   钱进摸着脑袋,气哼哼的走了。   人一走,就清净,何局看着张让的眼神里都有光。   “来来来,好好说说这几个案子,你又是怎么分析出来这帮人跟这几个案子有关联.......”   胖老板还想抵赖来着,跟警察绕了半天圈子,结果混混里头出现了个突破口。   别看这群人都是混子,但其实不是一帮人,之前就有人透露过,拿刀只是为了防着其他人,审讯的人很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然后从弱者那一方击破,本来就不是很牢靠的混混同盟,因为出现了内斗,互相把彼此知道的说了个干净。   原本潘迪找的混混就只有一个叫章斌的人,原话是让他吓唬吓唬楼小乔。   结果胖老板找到了这些人,跟章斌说楼小乔手里头握着十几万。   本来只打算赚个一票“辛苦钱”的章斌动了歪念头,准备整一票大的。   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回事,传了出去,让屈昭为首的混混团伙知道了,章斌跟屈昭两人本来关系就不合,这帮混混彼此之间也较着劲,生怕对方抢了先机,那些西瓜刀跟铁棍子,其实都不是拿来准备对付楼小乔的。   案子审到了一半,又有了新进展。   张让的夜宵刚吃了几口,又说审出来了新的案子。   所以张让这顿饭都还没吃完,就被人给叫走了。   他一走,楼小乔的尴尬症算是缓解了一些,但好吃的饺子也突然没滋没味了起来。   张让一出食堂,叫他过来的警员就贼兮兮的看向里面的女人,长得是蛮好看的,也挺有女人味,没想到张局喜欢的是这款,难怪赵娟怎么献殷勤都没用,那样的小姑娘肯定入不了张局法眼。   原主其实长得也不错,区别于楼大乔略显英气的五官,两人虽然五官形似,但气势上却是天差地别,楼小乔要更有女人味一些,这段时间她又刻意保养过,身材什么的也保持的不错,看着也越发的诱人。   张局的品味还真不错啊.....   “看什么看。”张让的语气算不得好。   “那什么,那是嫂子吗?”   张让的语气就更差了:“不是。”   这是冒犯到张局了吗,小警员的嘴巴赶紧闭上。   两人渐渐走远了,一直到张让办公室,小警员才把手里的资料拿了出来。   “这一帮人还真不是什么好鸟,一审下来好多毛病,那个叫章斌的,很早之前在南江做了个案子,是个抢劫杀人案,我们刚才打了南江公安局的电话,在跟那边核实案情信息。”   这是为了防止犯人之间为了立功互相攀咬。   “嗯,南江那边的领导我熟,我去打这个电话,重点还是要他们自己咬。”   赵安楠的眼睛发亮,看着张让的眼神也充满了崇拜,张局乃神人也。   刚开始留了这么多人加班,彻夜去审,还有人有意见来着,甚至有人在背后偷偷说,张让这是为红颜怒发冲冠,让人留着通宵加班,抱怨的声音不要太多,但张让还是坚持让他们审,还要让他们按照他的方法去审。   这帮混混的心里素质不错,刚开始都是打擦边球,直到找到突破口以后就势如破竹,一个咬一个比谁都凶狠。   原本张让这个空降部队还有几分让人不服,现在他们都想趴下来喊爸爸。   赵安楠兴奋的说:“现在大家佩服您真是佩服的不得了,前年有个连环入室盗窃案,很有可能跟一个叫屈昭的混子有关系,这人说到一半起了警惕心,不肯说了,这个人忒狡猾。”   张让先不评价,看了一眼屈昭的资料。   男,二十六岁,是印刷厂的职工子弟,之前在厂里干了两年,因为盗窃车床零部件提取贵金属,被车间报案抓获,坐过几年牢,放出去以后也没改好,反倒是在那边集合起来一群不务正业的职工子弟,整天在印刷厂外头东游西荡。   “这人很狡猾,属于智商型犯罪份子,跟他周旋的时候要懂得技巧,诈他是没用的,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看看跟着他最早的人是谁,集中火力审问那个人。”   赵安楠也摸准了张让的审问思路了,一个晚上学到了好多:“您是怎么看出屈昭这个人很聪明的。”   张让一目十行,已经把屈昭的资料看完了,又去看当年的连环盗窃案,这是一宗入室盗窃的案子,专门挑没人的时候下手,对方在盗窃了几十起案子过后,依旧没有暴露自己,这说明组织犯罪的人智商至少是在线的。   “......三十几起,都发生在不同的片区,犯罪分子很狡猾,没有一起是抓到了的,这种盗窃行为,不仅仅是为了盗窃,更多的目的是为了挑衅警方,显示出自己的实力,我看了案卷资料,当初锁定了好几个人,但这些人都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参与,当初是怎么认定这些人没有参与的?”   这是一起三年前的案子了,最后以警方没能侦破做为结局,但赵安楠有幸参与过这个案子的侦查,对这个案子还有些印象:“我记得大部分的人都是有不在场证明的,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证据不是很牢靠,加上对方的不在场证明却是不止一人能有证明,那些人曾经在不同的场合让人看到过自己,比如说屈昭,他就曾经参加过工厂的联谊会,会上不少人见过他,一个案子如此,两个案子也如此,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放了他。   事后警方还去调查过这些人,想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受到了威胁,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更关键的是,就在屈昭被羁押审问的这段时间内,又陆续发生了好几次类似的案子,案情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当时连公诉都不能,连警方自己都觉得现有的案子没有办法继续审下去,所以就把人给放了。   这样的案子开始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在屈昭被放了以后的第三个月,就渐渐的发现案子少了,直到最后一起同类型的案件都没有发生过。   “做这个案子的人很聪明,甚至都没能让人抓住一丁点把柄,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性。”张让敏锐的发现了一个点,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   赵安楠茫然了,摇了摇头。   “多人团伙作案。”   “可是之前我们没有排除这一项,团伙里面的每一个人我们都审问过了,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张让从抽屉底下抽出个本子出来,又拿出来一支笔,在空白处写写画画,他画了好几个圈,最后把那叠纸推到赵安楠面前:“像盗窃案这种,用不上太多人,人多反而坏事,一般2-4个人比较理想,一个熟悉地形的负责放风,一到两个负责偷盗,如果是一个成熟的盗窃团伙,可能还会派一个人来接应,他们做的不是什么大案子,人多了一人能分几个钱?”   而围着屈昭这一帮经常一起玩的混混们,他们可是有很多人的。   赵安楠还是很茫然:“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张让带着怜悯的眼神看向赵安楠,叹了一口气:“如果有两组人,甚至三组人,甚至更多人呢,只要人够多,他们打乱了行动,就能在不同场合为对方提供不在场的证明。”   这......简直就是在挑战警方的智商。   一旦案子并案,警方能想到的就是同一拨人作案,他们很谨慎的,从来没有选择过同样的时间去犯案,这样一来警方锁定到了一组人身上,自然想不到他们会有好几组人,也就是说每个人都会有嫌疑,但是最后每个人都会被推翻嫌疑。   赵安楠听的目瞪口呆,犯罪分子的智商也太惊人了些吧。   这这这,这还是正常人吗?   张让把文件重新给他:“组织这种案子的屈昭除了聪明,还有一个弱点。”   赵安楠:“啥弱点?”   张让:“此人鄙视警方的智商,喜欢挑战别人的底线,你去找找跟着他最久的人,如果是超过三年了的人,很有可能参与过当初的案件,就着这个方向审,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们的审讯经验可能比我还丰富,我相信你们。”   赵安楠顿时精神一震,他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审讯室里,屈昭一副不疼不痒的模样。   “我身边的兄弟不是招了吗,都说了是准备打一架的,可我们不也没打起来吗,警察同志,办案要讲证据的,还没开始打呢,你们最多关我两天时间。”   屈昭还带着个电子表,把表面晒给赵安楠看,示意他注意时间。   赵安楠声音柔和的说:“没关系,我们不玩刑讯逼供那一套,咱们有时间的话就慢慢聊,不光你是这样,你的朋友们,你猜猜他们能不能扛得过48小时的审讯?”   慢慢聊的意思就是,这一晚上还真的没有人为难他们,但是这帮警察跟不要钱的往这里凑,一会儿聊聊人生,一会儿聊聊理想,有几个混混都困的要死了,张大了嘴巴打呵欠,不过马上就被人拍醒了,脸上被盖上冰冰凉凉的帕子。   “干嘛呢,他妈的老子要睡觉。”混混们都困迷糊了,随手挥了一下,把在旁边搞事情的人给赶走了。   赵娟说:“睡什么睡,姑奶奶我都没睡,咱俩聊聊天呗,你刚进来的时候,不是聊的很欢乐的吗?”   推了推对方的椅子,弄的他想睡也睡不安生。   赵娟可是刚才眯了一会儿的,精神好的很,但对方就不一定了。   这帮子混子,作息本来就不正常,到了后半夜更是困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么多人,总有一个熬不住的,于是就有人被审到一半,破防了。   这个消息顿时让人振奋不已。 第44章   一大清早,楼小乔就被人吵醒,早上的食堂很早就开了。   张让昨晚也是一晚上没回,连夜突击竟然审出好几个案子。   第二天早上食堂的氛围就很热烈,好几个小年轻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全然看不出通宵加班的痕迹。   楼小乔昨晚上睡的却不是很好,这间休息室并不是很隔音,外头总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可能也是因为地方陌生吧,农村里各种声音也不少的,也没见她哪个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差。   搁前世这样的熬夜也没少经历过,楼小乔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做了几个夸张的表情,刚好看见张让从另一头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有点尴尬。   张让昨晚上只睡了两个小时,不过他精神头还算好,这样的加班以前也没少经历过。   “早。”楼小乔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点。   “早,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张让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待会儿去吃个早餐,我送你回去吧。”   楼小乔想起自己还没有车,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昨晚上失眠肯定也有他的原因。   两人洗了手,就去单位食堂吃饭了,用的还是张让的饭票。   他们的饭票是按顿发的,张让经常在外面吃饭,每个月的饭票都有多,一般情况下都是送给同事了,不过也可以去食堂打包,不过卷烟厂自己的食堂就很不错,刘菊花两口子不至于看得上这边食堂的东西,所以张让也从没有打包过,但楼小乔是真的看到有人拎了个桶子,食堂师傅一个一个往里面丢包子。   这么有年代感的画面,她仿佛都记不起了。   前世她跟着姥姥在单位生活,不会做饭的姥姥就经常让她去食堂买饭菜,楼小乔当时年纪小也活泼,买饭菜这种事肯定都是她的活儿,每天早上她去食堂买早餐的时候,都能看到有人拎着大家伙打包包子。   这个年代,国营食堂的大师傅们手艺都是很好的,基本上南北通杀,姥姥单位食堂的大师傅做的红烧肉也是一绝。   张让买了两碗米粉,又跟窗口里面说了几句什么话,就端着米粉跟她一起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我们单位的饭票发的是两顿,像昨天那种通宵加班可以多领一张,单位同事也不是顿顿都能在食堂吃的,所以早上打包的多。”毕竟包子跟别的不一样,比较好带,食堂饭菜就只能是住的近的才好买。   楼小乔觉得他不必跟自己解释这个,吃他两顿食堂餐她是没什么心里负担的,顶多下次再请回去,有来有往嘛,倒是昨天的“救命之恩”让她比较介怀,早上听到有警察说从下井村回来的,想必昨晚上有人在她家附近待了一晚上,那么她住在哪里想必张让也知道了。   食堂的米粉倒是没有外面的好吃,楼小乔还是惦记昨晚上的饺子。   昨天吃的没滋没味的。   张让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两人也就都不说话了,他今天吃的很快。   楼小乔也不好意思磨叽了,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到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有个穿着食堂工作服的小伙子拎着什么东西过来了,直接冲着张让这边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两人桌上,塑料袋下面的东西看的清晰,正是饺子。   塑料打包盒下头跟上头被分成了几层,每一层都整整齐齐摆放着饺子。   张让连头都没抬:“我看现在还挺早的,你赶回去还来得及给孩子们尝尝饺子,吃完咱们赶紧走。”   楼小乔有些愕然,是因为要赶着送她回去,才吃的这么快的吗。   心里有一阵暖流涌过。   “谢谢你。”   “说什么呢。”张让抬头,见她不动弹了:“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的,不是想给孩子们尝尝饺子吗?”   现在才七点,赶着回去还来得及,他回来说不定还能再眯一会儿。   楼小乔也不跟他客气,拎着东西就走。   摩托车就停在单位车棚里,张让自己带好头盔,也给了楼小乔一个,楼小乔看了这个头盔是小号的,看上去很新,她也没多问就带上了,上了车两人就往郊区的方向而去。   骑摩托比自行车要快很多,到了没人的地方,速度就起来了,楼小乔自己是不敢开这么快的,但是张让驾驶水平很好,开的很稳,等到有人的地方他很自然的就降了速。   嗯,他还挺有安全意识的。   “手抓好。”   “啊?”   张让降低了点速度,声音也更清晰了一些:“不安全,手抓好。”   楼小乔伸手握住了他的外套,张让的个子很高背也很硬,楼小乔无意中碰到了,感觉到硬邦邦的肌肉,她就不敢再离太近了。   两人离的距离不近不远,呼吸刚好打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   张让不自然的耸了耸脖子,速度又减慢了一些。   到家的时候俩小孩儿才刚起床,张玉娇帮忙把孩子抱出来,亭亭跟琴琴两人都蹲在门口刷牙,看到摩托车来也没怎么在意,张玉娇忙到飞起,突然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听到家门口,跑出去一看却见到了个男人骑车带着楼小乔,而楼小乔一脸精神萎靡的从车后座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张让就走了,留下一脸惊呆了的张玉娇。   她看到了什么,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刚好楼小乔不想让她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把那一袋子饺子递过去:“早上煮饺子。”   张玉娇还在发呆呢,就被人在手里面塞进去一袋子的饺子,仓皇的点了点头,抱着那一袋子饺子就进厨房去了。   亭亭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小杯子一扔就过来找妈妈。   楼小乔以前晚上也会加班,但时候很少,亭亭晚上基本离不得人,想必昨晚上张玉娇也没怎么睡好,小姑娘在妈妈的怀里软软的,抱着妈妈撒娇:“妈妈,你怎么不回来睡啊。”   小帅端着牙刷杯子也出来了,这孩子昨晚上肯定睡晚了,早上起的也晚,看见妈妈眼睛一亮,刷牙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赶紧的,早上别搞迟到了,妈妈给你们带了饺子。”楼小乔赶紧把牙刷杯子捡回来,让亭亭长大嘴巴,她给孩子刷牙。   亭亭这个年龄的孩子还不太会刷牙,嘴里还有牙膏没刷匀,她一张嘴楼小乔就看见了,叹了口气很任命的把亭亭嘴里清干净,倒了热水拧了热毛巾给孩子们洗脸。   小孩儿们都不喜欢洗脸,亭亭嘻嘻笑着往后躲。   小帅这个年龄懂事了,但他不好意思让妈妈洗脸,既然妈妈要给他洗,小孩儿也就接受了,不过还是蛮不好意思的,俩小孩儿洗完,锅里的水也烧到滚烫滚烫的了。   “小乔,你知道饺子怎么煮吗?”   张玉娇吃过饺子,但没机会煮饺子。   楼小乔跑进去,看着叠了四层的饺子,想着家里没冰箱也放不了,干脆一股脑丢进去煮了,加起来一共有四十好几个,干脆留了张玉娇跟琴琴一起吃早饭。   水开过了一回,楼小乔舀了半碗冷水冲下去。   张玉娇欲言又止的:“昨天你送齐老师去医院,怎么说?”   她不提,楼小乔自己都忘了这事儿了。   楼小乔:“昨天王健去了医院没?”   张玉娇一脸的八卦:“刚开始邱癞婆还拉着王健不让他走呢,后来她男人来了,王健这才去医院,他一个大男人,如果真想去医院老娘们能拦得住吗,对了齐老师是什么情况?”   顺便把王健家里的事情带过了。   邱癞婆也是个奇葩,偏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寒了其他几个孩子的心,关键被偏疼的那个从小就得到的太容易,觉得理所当然,很多人自己就是曾经被忽视的一个。   说起别人家的八卦,张玉娇兴奋极了:“邱癞婆在娘家的时候被几个兄弟欺负死了哦,生了个闺女当宝一样,她那几个舅子也挺不是东西的,不过邱癞婆是真的厉害,养出来的四个孩子都很有出息。”   这个女人很聪明的,乡下人说娶的老婆个子高才能高一窝,娶的老婆聪明才能聪明一窝。   邱癞婆虽然长得不好看,但她男人就是瞧上了她聪明。   张玉娇说她不太饿,早上不用吃,但楼小乔还是把饺子分成了五份。   “早上我吃过了,饺子是带回来给你们吃的。”就是不知道有这么多,趁着新鲜不吃完,晚上也不好吃了。   张玉娇又想起刚才那个男人来,看不清楚脸,但是身形挺拔,个子也很高,长成这样身材的人,哪怕脸稍微差点,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这个就是楼小乔新找的,她觉得也还行,看上去比王四顺要好些。   四碗汤饺,俩小姑娘一人六个,小帅有个,楼小乔自己也留了八个,剩下的都给了张玉娇。   张玉娇一看锅里还有那么多呢,也只盛了八个:“让孩子们先吃饱。”   楼小乔点了点头,没意见。   她自己整了点醋和辣子油,又浇了一些生抽,吃的是干沾的。   两个孩子第一次吃饺子,觉得很新鲜,怕烫到他们,三个小孩挤在桌子边上,一个比一个还乖的吹着气,楼小乔看着有趣,她早上没怎么吃饱,连着也吃了好几个。   小帅先咬了一口,眼睛微亮:“好吃!”   亭亭觉得很烫,闭着眼睛去咬,结果还是被烫到了,但是饺子皮咬了一个小口子,小孩儿高声叫了起来:“好吃的!”   比起这两个来,琴琴就没有在自己家里那么自在。   毕竟是别人家,楼小乔把碗递过去给她的时候,小孩儿害羞起来:“谢谢亭亭妈妈。”   楼小乔觉得她好可爱。   琴琴的妹妹已经四五个月了,已经开始吃辅食,张玉娇就抱着孩子吃面,这个阶段的孩子看什么都有好奇心理,张玉娇拿勺子舀饺子吃,每舀一下,小孩儿就张一下嘴巴,好像也吃到自己嘴里去了一样。   亭亭咔咔笑了起来:“妹妹以为是在喂她米糊。”   她看过妹妹吃米糊,阿姨舀一下她就张开嘴,吃的干干净净的。   小孩儿嘛,看到别人吃也会馋的,亭亭对着那碗米糊流过口水。   张玉娇干脆也给她尝一口,亭亭试过那个味道,再也不想吃了。   可是妈妈跟阿姨都说妹妹还太小了,只能喝奶粉吃米糊。   亭亭觉得妹妹也太可怜了,笑眯眯的用勺子逗她。   “妹妹真可爱。”亭亭发现了好玩的事情。   她的勺子舀一下,妹妹的嘴巴就长一下,像吃米糊一样的大大的张开了嘴巴,三个孩子都对着妹妹笑。   小帅不记得自己妹妹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楼小乔拉长了脸:“再不吃东西都要凉了。”   小孩子多了就是这一点不好,吃的快是吃的快,但也很容易玩起来。   两个孩子被妈妈训了,马上低头吃起饺子来。   亭亭还偷看了妈妈一眼,见妈妈不是真的生气了,又低下头啃饺子,像个小仓鼠一样。   小帅很快就吃完了,碗往前面一伸:“妈妈,我还要四个。”   亭亭也学哥哥的样子:“也四个。”   琴琴看了看妈妈,拍拍小肚皮:“琴琴吃饱饱了。”   楼小乔都吃完了,还额外加了几个,张玉娇也吃完了,但是说什么也不肯再要。   “我尝尝味道就行。”张玉娇知道不吃对方也过意不去,但也不能跟在自己家里似的,敞开了肚皮吃的,关系好是好,但也要进退有度,太越过本分以后不好相处:“以前没这么早吃过早饭,倒也不是很饿,待会儿送完琴琴,我再回来收拾家里。”   昨晚上几个孩子玩疯了,弄的乱糟糟的,早上要收拾四个孩子,哪有时间收拾。   不过孩子多了就是好带,小帅会自理,两个小姑娘会比着来,妹妹看到几个大的,高兴的眼睛都不知道搁在哪里比较好,整天瞎乐呵,这段时间琴琴都比以前开朗了些。   走在路上,小帅说:“妈妈,要是天天都有饺子吃就好了。”   楼小乔可不会包饺子:“好吃吗?”   亭亭奶声奶气:“好吃。”   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亭亭吃的饱饱的了吗,等亭亭长大了,也给妈妈包饺子吃。”   这孩子,主打就是一个嘴甜。   楼小乔先把小帅送去小学,下车的时候小帅讲:“妈妈,我们学校要组织春游,老师说可以自带零食。”   “行,我知道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想吃干脆面。”小帅眼睛亮晶晶的。   现在小学生流行的小浣熊干脆面,还能集恐龙卡,未必是因为面有多好吃,有好多孩子省下一块钱来,就是为了那张恐龙卡,小帅已经有好几个霸王龙了,现在就想要个雷龙,他想跟人家换,可大家都有很多霸王龙。   亭亭也喜欢吃干脆面,咬起来咔咔的:“我也要我也要。”   小帅看向妹妹,有妹妹做神助攻,要到的概率很大。   果然妈妈没有拒绝他,接着问:“还要什么?”   小帅又说了好几样其他东西,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喜欢吃糖果跟副食品了,但他喜欢吃水果,任何水果都可以。   楼小乔把这些一一记在心里,把儿子送走,又问闺女。   “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方便面、鸡蛋糕、饼干、巧克力.....”亭亭还煞有介事的掰着手指头数,一边数还一边想来着,足足说了十几样,刚开始楼小乔还能勉强记得住,后面脑子都废掉了。   她摸了摸小闺女的脑袋:“我猜猜你的愿望是不是开一家小卖部?”   吃的东西就记得牢,一到学习就什么都忘了。   这孩子,记拼音的时候就怎么都记不住,一个一个分开的时候就记得住,可是连在一起就怎么都记不牢了,“良”的读音,教了很多次还是“lang”,本想着多教几次就好,谁知道人家压根没放在心上,敷衍的读了几遍就问妈妈要东西吃。   看样子不是妈妈没生好宝宝,是宝宝压根没把上学放在心里去啊。   楼小乔也陷入到了家长们都有的苦恼之中。   亭亭惊讶:“妈妈怎么知道的。”   妈妈当然知道咯,谁还不是小时候过来的啊。   楼小乔摸了摸孩子脸,嫩嫩的好可爱,准备走了。   两人还没走呢,又碰到唐老师。   “哟,你俩在这里干嘛呢,小帅去学校了吗?”   “刚刚进去了,小帅说学校要搞春游,让我买东西,刚才在聊这个呢。”   跟别的家长不一样,楼小乔跟女儿聊天的神情,真的不像在逗个小孩子,认真中带着几分尊重,这在别人看来大人没必要跟小孩儿这么认真去讲话,但看在唐老师眼里,可以解读出不少教育理念出来,他觉得楼小乔就是电视里面的专家说的那种,尊重小孩儿的家长。   尊重这两个字,很多父母一辈子都不会写。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表现的很好。   对上楼小乔亮晶晶的眼睛,唐老师的脸也烫了烫:“你挺会教孩子的,像小帅这么大的孩子,这样懂事的很少,我想跟你的教育也有关系,不知道有空能不能跟你请教一下,你平常是怎么带孩子的?”   唐老师说完,脸还微微的红了红。   楼小乔笑盈盈的说:“我哪里会教育什么孩子啊。”   拜托,她也是新手妈咪好吧。   与其说是带孩子,不如说她没把自己太当个长辈,跟孩子们相处她不太会摆架子。   孩子跟个弹簧一样咯,越压的狠,越是要往回弹的。   唐老师:“你谦虚了。”   楼小乔:“上回买走的纸,那么多你们卖的掉吗?”   起初她不知道那对夫妻是唐老师的父母,知道了以后还愧疚了好久呢,搞不好人家是为了唐老师的面子才收走的,如果是为了帮她也大可不必,一箱子纸也没赚多少钱。   唐老师却眼睛发亮:“我爸妈店里做的是批发,往全国走量,这些纸不够他们卖的,老实说零售市场没人会因为抬头就降价,这么便宜的货,他们还想多进一点呢。”   那一批货楼小乔只赚了七千,而唐老板夫妻一转手,就赚了一万多。   唐老板还很遗憾呢,当初这批货一出来他就知道了,只是不敢收怕是脏的,直到楼小乔去公安局晃了一圈,在外人眼里这批货算是没什么风险了,如果不是唐老师认识楼小乔,说不定唐老师自己也会找过来。   听到不够卖,楼小乔才松了一口气。   赶紧送了亭亭去学校。   老师看到她来了,小跑着过来:“亭亭妈妈,咱们聊聊。”   哎呀,当家长的可能最听不得这个了。   楼小乔:“小杨老师,你好呀。”   小杨老师长得好看,脸蛋圆溜溜,属于小朋友们最喜欢的那种长相。   她是亭亭的班主任老师,也比较负责。   “跟你说个事情。”老师说这种开头一般都没好事情啦。   楼小乔心口一紧,好像开溜了肿么办:“小杨老师好。”   小杨老师露出迷人(并不)的微笑:“亭亭妈妈,最近亭亭在幼儿园有些挑食,中午吃饭不肯吃菜,只吃点白米饭,这件事情我必须跟你说一下,挑食并不是好习惯,像亭亭这么大的孩子,应该吃的多元化一些的。”   楼小乔送了一口气:“这件事她倒是没跟我讲。”   小帅学校离得近,放学都是跟着小伙伴一起回家,最近接孩子的都是张玉娇,楼小乔反而来的少。   亭亭这孩子,原本也是不挑食的,但自从楼小乔穿越过来了以后,小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小孩子哪里会忆苦思甜,马上就忘了以前的苦难日子了,吃东西也不像一般孩子好糊弄。   楼小乔开始反思自己,对孩子们是不是太好了啊......   这个年代的学校,能把孩子喂饱就不错了,质量是木有质量的,县城里头的中学也木有质量!   还是要教孩子学会吃苦耐劳,不然以后饿肚子的日子多着呢。   “谢谢你啊小杨老师,等晚上回家我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就好了,最近总来接亭亭的是琴琴妈妈对吧,琴琴吃饭就很好,她们两个玩的好,我也想让亭亭跟琴琴学一学,中午要是吃不饱饭,孩子一整个下午都受罪,这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小杨老师说:“伙食上讲,我们幼儿园比一般的幼儿园好多了。”   楼小乔又被伤害到了,为什么琴琴吃饭那么乖呢?   还不是因为琴琴家里的伙食不咋样,来幼儿园自然能乖乖吃饭。   小杨老师很幽怨的说:“学校每周给孩子们吃一次鸡腿,别的孩子还好,亭亭都不吃的,都给了琴琴......”   鸡腿还不好吃吗?   楼小乔精神一震:“鸡腿是不是有皮?”   小杨老师:啊,鸡腿肯定有皮。   楼小乔磨牙:“我知道了,回头我说说她。”   吃饭这方面,亭亭比较龟毛,软软的东西不吃,嫩嫩的东西不吃,主打一个牙口好,只吃硬的。   鸡腿不是不吃,是因为鸡皮觉得恶心,刚开始楼小乔还觉得这孩子品味真独特,听说去了学校一些臭毛病都能改过来,没想到到了幼儿园还是这个样子。   楼小乔谢过老师,回去的路上都在想着亭亭的事情怎么搞,结果一回到家就接到了陈妮的电话。   “我们厂引进的新的流水线到了,厂里正在培训员工,你要过来看看吗?”   “是什么产线,做什么的?”   陈妮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喜悦:“做卫生纸的啊,厂里第一批纸快要生产出来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这条产线是从国外引进的,为了买这个产线,把以前的草纸生产的车间都重新装修了一下,厂里也准备了近一个月,现在时代在变,现代化工艺的东西也都在改革,之前厂里有想过买个低端点的机器就行了,但楼小乔跟陈妮都认为,要做就做市面上最好的,越好的技术,淘汰的也越晚。   他们参考了同类型的产品,现在都是摆在超市里最好的位置。   “行啊,什么时间出成品?”   厂里最近跟过节一样,不少人都把希望放在了新品出来这上头。   陈妮也是如此,原来厂里的四大金刚的产品,现在只有一个书写纸还不错,业务量直接砍掉了三分之二,如果卫生纸能做起来,勉强能回到厂里的巅峰状态,她是一心想把厂子做好,也是把这个工作当成事业做的,比一般人要付出更多的耐心,所以一提到这一次采购的机器,比谈起她家那个快要中考的儿子还兴奋。   “我看看排产日期啊,大概是下周,你有空吗?”   楼小乔想了想:“行,你提前一天给我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   自从造纸厂砍掉了一部分人,同时又让一部分不愿意干活的老职工们内退了,现在厂里的风气比以前好多了,就算是业务没太起来,只要不出大的事故,靠书写纸就不会吃不上饭。   现在全省各大商店超市小卖部卖的作业本跟考试用的考卷纸,都还是造纸厂出产的,这个业务占了很大一部分业务比例,厂子在减员的情况下,守住这个业务是最关键的。   经历了草纸风波,陈妮在厂里的呼声也越来越高,被提拔成了副厂长,专门又她这个业务盯着产线这一块。   以前她只是销售部长,话语权始终受限,现在当了副厂长分管生产,再插手生产线的事情就是理所应当了,她把书写纸生产车间的人也清理过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能干活的人。   当然,厂子里头对她有意见的人也有,有人说她手里有点权利就乱搞一汽。   陈妮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不想干就滚蛋。   挂断了电话,楼小乔的思绪也跟着飘了起来。   不管是信笺纸还是草纸,都让她赚了不少钱,不过这些都是一锤子买卖,赚的多是多,就是不知道眼前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要知道这边逐渐开发起来,还要在几年以后呢,当上包租婆或者是拆迁户,还得要多多的盖房子,不然哪天拆过来了也没钱啊。   关键是,真等到这一片发展起来了,再去盖房子,政府就不会给你随便盖了。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要想赚小钱钱,还是要牢牢的抱紧印刷厂跟造纸厂的两条大腿。   这也是为什么在草纸卖完了以后,楼小乔接受了造纸厂给的顾问的工作,现在陈妮有什么决策不了的事情都喜欢跟她商量,并非是因为五百块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   楼小乔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伸了个懒腰蹬了个腿儿,告诉张玉娇她不用吃午饭了,让她别留,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爬起来了去接娃。   放学的时间两个孩子的不一样,幼儿园四点多就放学了,一般都是两个孩子一起带回来。   两个孩子都喜欢楼小乔去,因为张玉娇不敢也不会骑摩托,连琴琴连上都带着兴奋的红晕,她最喜欢坐阿姨的车车了。   两个孩子像两个回巢的小鸟儿扑腾着跑过来,亭亭一见到妈妈就问:“有吃的吗,晚上吃什么菜呢?” 第45章   “你中午没好好吃饭?”楼小乔一脑门子的问号。   亭亭:“就是不想吃,幼儿园的饭菜不好吃。”   “那别人怎么能吃,你中午不吃难道不饿吗?”   其实是饿的,但妈妈每天来看她都会带零食,下午她可以忍一忍的。   楼小乔这样做还是因为很多年前,同事吐槽过幼儿园的伙食吃不饱,每天接孩子放学的时候跟从牢里放出来一样,每次同事去接孩子,都会带点孩子爱吃的零食,比如小饼干这种,但她万万没想到孩子会因为这个不吃午饭。   “以后我都不会带吃的来接你了,除非你好好吃饭。”   亭亭才不信呢,每次妈妈说要罚她,最后也没有罚她呀,妈妈肯定在吓唬她,每次亭亭可怜兮兮的,妈妈都会心软。   果然,这孩子又开始了,伸手求妈妈抱抱:“妈妈,我肚子饿。”   早上吃的饺子是饱饱的,但饺子这种东西一点都不经饿,中午吃饭的时候其实就饿了,但亭亭吃饭的习惯实在是龟毛的很,一丁点带皮的跟肥肉都不吃,嫩嫩的东西也不吃,牙口好的只吃嘎嘣脆的东西。   这回,楼小乔可没打算惯着她:“没有,下次妈妈接你也不会带零食了,我也交代了阿姨,以后都不许带零食来。”   亭亭的眼睛里顿时就蓄满了眼泪,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   楼小乔把两个孩子一个按前头,一个按后头,坐好了就哒哒哒发车了。   亭亭很委屈,但是也哭不出来,结果妈妈还不理她了。   楼小乔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搭理她,果然孩子是这样,越搭理越来劲,不理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过吃完晚饭,楼小乔把小帅叫了过来,让他去问问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兄妹两个感情很好的,小哥哥很有当哥哥的样子。   亭亭也很信赖哥哥,有些话未必会跟妈妈说,但会跟哥哥讲。   这也有耐于原主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很少偏心哪一个,两个孩子就很和睦。   虽然偶尔也会争吵和打架,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和谐相处的小兄妹。   小帅很快就完成了任务,哒哒哒跑过来:“妹妹说,幼儿园的吃的都是软乎乎的,她不喜欢。”   楼小乔就懂了,幼儿园为了适应大部分小孩子的口味,都做的烂烂的。   亭亭吃到烂烂的东西就想到肥肉,包括鸡腿在内的东西都连带着不喜欢。   楼小乔有点心累,她可没有办法去改变幼儿园的菜单。   打发走了儿子。   还不等她松一口气,楼父楼母骑着单车双双上了门。   要不是听人说起,老两口也不知道闺女家竟然在下脚盖房,心里头正憋闷呢,就看见扑腾着跑出去的外孙子,楼母心里就更不畅快了,原本燕燕有了三岁多,许晶晶就可以备孕怀二胎,农村户口闺女有四岁是可以生老二的,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晶晶就总怀不上。   想要儿子的生不了,有些人一胎就能怀上儿子。   这个都不说了,让楼父生气的是,闺女家里盖房这么大的事情,偷偷就干了。   是的,明明是个光明正大的事儿,在楼父看来就不应当。   没嫁出去的孩子,在他们这一代的父母看来,自己有支配孩子财产的权利。   之前没管她,是考虑到楼小乔刚离婚,影响不好。   可如今离婚这么久了,不回娘家去,反倒是在这边盖房子,在楼父看来就很不能理解。   是的,谁说父母不现实的?   倘若楼小乔离婚拖着两个孩子且没钱,娘家的狗洞都不会为她打开。   可楼小乔离婚有钱变成黄金单身女青年,那楼父就很在乎这个闺女以后的去向了。   更何况由于楼小乔现在的剩余价值有待发掘,农村里头愿意给她做媒的可多着呢,未嫁女青年在父母看来也是资源,能赚彩礼钱的。   在他看来现在楼小乔花自己的钱,给王家盖房子。   兄弟还住着老房子,她自己住着新房子,楼父想想就受不了。   谁家闺女这么没良心呢,撇开老父亲老母亲自己住新房?   单说他们上井村,毕业后就开始打工,给娘家盖好了房子才出嫁的闺女有多少?   就拿楼小乔小叔来说,他家二闺女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挣的钱都交给了家里,从毕业到嫁人足足十年,南下广东打工的钱,刚好够给家里盖个房子。   要闺女读书有什么用,出息有什么用,只有赚来给父母花的钱,才是实实在在的实惠!   人家闺女养的越多,老人的养老生活就越好,怎么轮到他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楼父是越想越生气,这一路绷着个脸谁都没搭理。   他俩这一进村,张玉娇就注意到了,扬着嗓子打招呼:“楼叔,楼婶,晚上吃了没?”   俩人笔直往楼小乔屋里来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给老王家盖起房子来了。”楼父一进门就往堂屋中间坐下,大马金刀的:“这事儿我不同意,好在只下了脚,砖瓦水泥那些定了没,我看还没有送过来,回头让人拉咱家去。”   说的理所当然。   楼小乔白了他一眼:“我给我自己盖房子,国土局都审批了,村干部也没意见,你说不同意我就不盖?”你算老几啊,还真拿自己当回事。   楼父见她没搭理自己,就更火大了,叉着腰说:“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道理,爹娘还住着老房子,你这样的晚辈竟然就给自己盖起房子来了,要盖房也也可以,先给我们盖好房才行。”   他现在是装都懒得装一下了。   楼小乔又白了他一眼,死老头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吧。   这辈子窝囊没出息一辈子说话都不顶用,只能在家里摆谱了是吧。   楼父这种,就是很典型的底层男人,一辈子都是鞋垫,被人踩来踩去的,只有欺负比他更弱的人,还有谁更弱呢,那就只有妻儿了,在家欺负欺负老婆孩子,出去以后还是怂蛋!   “啥意思,现在要饭都出来新的套路了?”楼小乔说:“我挣的钱,想从我腰包里面掏走,除非我死了。”   楼母被这话气的不轻:“你你你,你没有良心。”   楼小乔:“你们都没良心,所以也没遗传给我,真是好笑了,我没钱的时候提到离婚,一个两个的都生怕我给家里添了负担,许晶晶还在家里要死要活的跟我做戏看,我离婚关你们鸟事了,好了好了,现在我手里有几个钱了,又一个个眼巴巴的上门来要,没吃够教训是吧,嫌老娘脾气好是吧。”   在外头,她还会做做样子,在家里大家就直接亮刀子PK,谁惯的你那臭脾气。   就楼父楼母这样的,还好意思教训她?   “我没记错,当年你对我奶奶和叔叔也没多好吧,还说我没良心,你有良心了,爷奶死的时候小叔才十几岁大,你们就把人赶了出去,现在倒说起我的良心来了,这话你们别跟我说,在村里说说,看谁会说我的不是。”   楼父楼母双双惊呆。   木讷的二闺女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会说了,以前也没见她这样啊。   楼父:“你你你,你好意思,父母还没过上好日子,你也别想过!”   从楼小乔离婚以后,他是没有一天不生气的,大家要都穷也没关系,凭什么两个闺女这么有钱,他是一点光都沾不到啊,不过楼父再生气,也不能上门来硬抢,楼小乔不给他也没办法。   是的,楼小乔可从没有掩饰过自己有钱。   什么叫财不露白,凭什么我有钱了还要装穷啊。   她要过好日子,要盖房子,以后还要当拆迁户呢。   现在就受不了这刺激,那以后怎么办?   “行啊,咱们就找人评评理,看看别人怎么说,我就不信大家的眼睛都瞎了。”他俩来这里吵吵闹闹,家门口顿时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村里人,大家对楼父楼母不熟,这老两口除了最近这段时间来的勤了些,以前是很少上门的。   “哟,这是楼小乔她爸妈吗,这是上门来干嘛了?”   “看人家盖房子,眼红的呗,刚才我可是从头听到尾的,他要楼小乔先孝敬他,给他盖房子。”说话的女人是在隔壁工地上盖房子的,一听到动静就过来了,添油加醋的说:“你说说,当父母的怎么能这样呢,孩子以前过得什么日子他们也不管,现在一有钱了就跟苍蝇一样嗡嗡嗡飞过来了,可真不够要脸的。”   楼父一噎,怎么大家说的话都不一样呢?   他为什么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来,还不是族里面几个伙计撺掇的?   同是族人,大家当然都想沾点光了,但都是下井村的人,看问题的立场就完全不一样。   楼小乔在他们村,可没少干好事,卖腊肉那一阵子就不说了,就看看她对张玉娇,看看她对王凤,跟她关系好一点的现在都过的不错,明眼人这一看就知道楼父这是什么意思了,于是七嘴八舌觉得说起来。   “他们不会以为,养个孩子是养的牲口吧,孩子赚的钱,他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这么糊涂,以后儿子也不会孝敬他们的,你看看邱癞婆就知道了,偏心闺女,可闺女也不回来了,老了老了三个儿子都不想管她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楼父自然是听不进去这些的:“我不管,我要你们村干部出来说话。”   这群都是妇人,自然站在闺女那头。   女人没见识!   楼父能这样理直气壮,也是因为他从心底里就认为,子女的钱他有绝对的支配权。   自己女儿家里盖房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他商量,这就是不对。   有钱不孝敬父母,优先自己享受,就是不对。   一个女人,过上了男人都没有过上的生活,就是不对。   楼小乔知道这种老年人有多固执,是说不通的。   “那行啊,你要找我们村干部是吧,麻烦找人去请请王山。”楼小乔说。   村干部的其中一个工作,就是调解家庭纠纷的,刚好王山也在家,人一喊她立马就过来了。   还没进来就听人叽叽喳喳的说了。   “楼小乔她爹娘来了,不许她盖房。”这是大纲党。   “还要她把钱都交回去,说要他们管着。”添油加醋者亦有之。   “还耀武扬威的要打人呢,楼小乔才说要请村干部的。”   王山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管这种家务事。   这种父母兄弟之间的纠纷,几年几十年都闹不完的都有。   尤其楼小乔家这种情况,离婚以后还是落户到了夫家村里的,就更少有。   王山一进来,就见到了两个看着有些可怜的老人。   要怎么说楼父楼母呢,真的是为了儿子操劳了一辈子。   楼毅那种懒,真是惯出来的,但楼大乔姐妹都不是什么付出型闺女,这些年从没有给娘家分摊过这种溺爱。   所以楼父楼母就跟两头拉不动车的老黄牛一样,艰难的拉着一个千斤重担往前走。   这样的楼父楼母,看着要比同龄的老人更苍老一些,也更可怜。   但王山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评判人可不是用眼睛看的。   “你就是下井村的书记?”楼父一把老泪马上就要掬出来:“书记啊,你给我们评评理,这孩子不孝顺啊。”   粗糙的大手紧紧的握住了王山的,真情实感不要太多。   楼母眼珠子一转,也捂着脸呜呜呜假哭起来,诉说着女儿的不孝。   什么过年回去晃一圈就走啦。   什么也不给他们赡养费啊。   说到底了就是要钱,王山明白了。   “那你们说说,你们的诉求是什么,要楼小乔给你们养老?”王山问。   楼父眼珠子转了转,养老什么的,他又不可能住在下井村,这里他不熟悉。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闺女回去,只要回到上井村,那以后女儿怎么被捏被揉,都是他们说了算了。   “领导,我们家小乔离婚这么久了,一直都住在这边打扰到你们,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过意不去,晚上都睡不着,这哪有离了婚的女人,还住在原来夫家的村子里的,这屋场是姓王的,不是姓楼的,为了这事我没少村里被人戳脊梁骨,被人说闲话,我今天来是想接她回去的,谁知道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这孩子是一点都不认大人的好啊。”   这话说的,连楼小乔都没得话说了。   周围本来为楼小乔说话的村民们也安静了。   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楼小乔家这屋场大,要真回了上井村,那宅基地就要回到村里。   自然,这是对上井村的村民们有利的事。   别说现在农村土地也渐渐值钱了起来,就是往常盖不起房子的时候,谁不是想着占越多地越好?   楼父这话说的巧,又成功的把楼小乔跟村民们的矛盾挑起来了。   连王山都在那一瞬间心动了动。   楼小乔要真回了......   好吧,这回楼小乔是真的生气了。   她要让楼父楼母知道,她生气的后果很严重,连他们最后的脸面都别想留了!   “书记,各位村民,刚才我爸爸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什么接我回去这种话,在我手里一分钱没有的时候,这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弟媳妇还在家里闹过上吊,就是不想让我回去,这事发生过还没多久,你们打听打听去就知道,什么接我回去,无非是要把我弄回去,搓圆捏扁还是弄死我,自己家里就解决了。”   楼小乔故意把话说的重了些。   自然,楼父楼母此刻是要钱的。   但要到了钱,她要是没有了剩余价值,还带着两个孩子,在娘家能有好日子过?   这年头,更早的时候,为什么女人不敢离婚?   因为女人很少能单独立户,离开了夫家,回不去了娘家,到哪里自己都是外人,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楼父被她气的不轻:“我们好好的一片心,你居然跟人这样讲,当爹娘的只有为了子女挖空心思为他们好的,怎么可能害你,我不想让你住在这里,还不是怕人欺负了你去?”   楼小乔嘻嘻一笑:“你这意思,就是下井村的村民们欺负我咯?”   不是要挑起下井村村民跟她的矛盾吗,来呀来呀?   村民们总算是品出味儿来了,楼父这是拿他们做筏子,来整治女儿呢。   脑子清楚的,很快就冷静了。   “什么意思,我们可没有欺负过楼小乔。”   “张嘴就来,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说话可不能没凭没据的,谁欺负楼小乔了?”   有些人也品过味来,这片宅基地,是当初王四顺过户给楼小乔的,人家在国土局批了条子才能盖房子的,再说了王四顺家里关系简单,离他最近的亲戚都出了三服,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就算把楼小乔赶走,别人也不能强占了这块屋场,楼父这是拿着自家女儿的房子做饵,引下井村的村民们跟他站在一条战线呢。   更有心思细腻的,对楼父甚至露出鄙夷的目光。   农村里头宅基地难得,父传子,子传孙,祖祖辈辈的传下去,那是不断子绝孙不会放弃土地的。   楼家父母为了女儿的钱,能让村里人逼着她走,这能是什么好东西?   能干出这种事来,九成九是仇人了吧。   王山说:“您是想要楼小乔归家?”   楼父坚定的点了点头:“她是我们家闺女,总住在这里,也是要遭人闲话的,自然要回娘家去。”   王山说:“楼小乔,你想回去吗?”   楼小乔:“书记,如果我说我不想回去,会不会强制执行,赶我出村,让我回娘家去住?”   王山被这话一噎。   楼小乔继续说:“那你问问他,我如果把钱都捐给福利院,再回娘家,他们是否愿意让我回去?”   不是要做个大好人吗,来呀互相伤害啊。   楼父一噎:“那怎么行,自己的钱干嘛捐给别人。”   楼小乔笑了笑:“说到底您不是担心我在外面被人欺负,而是担心我的钱在外面便宜了别人,所以书记我不愿意回去,这房子是我的,这地基也是我的,这是我在跟王四顺离婚的时候,离婚协议上面写了的,宅基地上面写的是我本人的名字,就没人能够叫我离开这里,对吗?”   当初批条子的时候,先走的是王山的路子,楼小乔是送了一条芙蓉王。   不光如此,去年收腊肉,楼小乔也是优先村里条件比较差的人家收,她在村里的风评很不错,王山自然不愿意得罪她。   更何况这个楼小乔伶牙俐齿的,一般人还说不过她,可楼父楼母用孝道压人,这也让王山感觉到头疼。   自古以来,“孝”这么一个字,压在多少人头上一辈子翻不过身来?   别说楼小乔了,就王山本人,他在家也不敢对父母说话太大声。   但一般父母,对儿子会宽容一些,就算王山的父母也对他严厉和管束,不至于偏疼别的孩子,要他把钱都交上来。   欺负离婚了的女人,就跟吃绝户一样。   你以为吃绝户只有外人会做吗,娘家人其实更会。   王山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快能完了,把看热闹的人赶走,又把楼父楼母请进去,几个人坐在一起慢慢聊。   楼父依旧是气哼哼的。   现在楼小乔住的屋子没拆,新盖的房子在另一头,所以是一点都不影响居住,家里原封不动,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见半分盖房子的狼狈,张玉娇白天都是“上班”的状态,以前中午还要给做工的那些人准备饭食,地基打好以后,小工就没那么多了。   这几天家里在浇筑混凝土,只有五六个工人,楼父楼母看着灌水泥的机器停在旁边,正在往模具里面灌水泥。   这是要先打个框架下来,再按照需求去砌墙,等到以后想改动也方便,直接把墙推掉就行了。   好处很多,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很贵。   楼父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这种大机器是要花不少钱租来的,钢筋水泥也比砖瓦更贵,给汪京干活的工头以前是做大工程的,第一次干这种农村自建房,这种小房子对于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只等混凝土灌好,干掉了就能拆模板。   看着水泥浆子往里头灌,楼父的心情就沉重的跟什么似的。   一个两个的都干的这么好,就活该他受穷是吧。   说起来,都是没嫁人的女儿,以前没结婚的孩子,收入都是要给家里管着的,离婚了也一样,当初错就错在,没有坚持让楼小乔回来,搞到现在请她回去住都没人回去了。   楼父看了一眼外面,见屋子都盖到第二层了,小楼的建筑已经见了雏形,心中忍不住叹息,什么时候他儿子才能住上这样好的房子啊......   王山瞧着楼父的那种眼神,觉得有些辣眼睛。   他媳妇就是个扶弟魔,他自己是很看不起这种男人的。   男人嘛,就应该顶天立地,靠女儿姊妹这些算个什么出息。   “那就是你盖的房子?”楼父不能理解:“那么粗一根都是水泥柱子,不带这样糟践东西的啊,你说说你,咱们是农村人,学人家城里人盖什么房子,屋子能住就成,现在这个房子也没盖几年吧。”   楼父语重心长的说。   说完这话,又看向张玉娇,家里前段时间请了人他是知道的,那会儿楼小乔在外面跑,做生意经常不归家,可如今也不做生意了,白天她待在家里,还请个人做事算怎么回事,有这个钱不如给家里买米买肉,住回去全家都能帮她看着孩子,这样钱也省了,这也是他跟老太婆路上商量过的。   这回是楼母开口:“书记,我知道您也为难,我们也了解小乔的难处,之前她闹离婚的时候我们没帮她,她就记恨上我们了,总觉得我们是要她钱,她是我们的女儿,我要她钱干嘛?”   这一副慈母的模样,如果楼小乔不是对他们太了解,还真的就信了。   “呵呵。”   “你这样冷笑是什么意思。”楼父不爽了。   王山抬了抬手,压下楼父的愤怒,让楼母继续说。   楼母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我们也是庄户人家,是农民家庭出身啊,谁赚几个钱都不容易,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家里还请保姆,放在前面几年,那可是要被批D的啊,我心里实在是焦心的很,她要是回娘家住,家里的人也多,随便搭把手都能过去,您说是不是这样?”   王山点了点头。   楼母见女儿不说话,越说越来劲了:“我当家的不会说话,您也别太在意了,他人就是这样,心却是好的,谁不想自己的子女好呢,我们也是一样的心,我们当初不帮她出头,也是不想让她跟王四顺散了,俗话说......”   楼小乔再也忍不住了:“不图我的钱,想帮我带孩子?”   说的这么好听,真当她是傻的吧。   楼母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   “您搞笑吧,我生了两个孩子,有一个是你过来帮我伺候了月子的吗?”楼小乔反唇相讥,语言犀利:“我生亭亭的时候,家里老太太也生病了,还是我大姐楼大乔请了人回来照顾了我一个月,说的那么好听,那会儿你来了两天就说累的不行,麻溜就走了的事,现在就忘了?”   “做月子那么关键的时候你都能铁了心不管我,现在倒好心帮我照顾起来孩子了?”   楼母:“那会儿是家里忙,你也知道的......”   楼小乔心里涌出一阵愤怒,她能感觉到那是原主的情绪。   原主是个很典型的中式妇女,隐忍、孝顺、善良。   但这些品质她都没有。   前世的楼小乔是个学表演的人,这种表演型人格,尤其附带着这么拙劣的演技,看了都让她觉得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对母亲的厌恶,以及对娘家人的不满,齐齐充斥着她的内心。   要问孩子爱父母吗,那是从一出生就爱的。   可父母爱孩子吗,这就不一定了。   楼小乔没有做过真正的母亲,却也能感受到两个孩子对她的爱,是不附带任何条件的。   就像原主小时候一样,她也曾经那么爱着父母,那么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是阑尾炎住院那次?   还是母亲拒绝把存款还给她的那次?   还是从生小帅开始?   是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她对这一对父母一点希望都不报有,她也有了新的感情寄托,把自己没有得到过得母爱,都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所以你总是能找出理由和借口。”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不体谅父母呢?”   “所以我总得体谅你,而你们却可以明目张胆的找我要钱,要我回家,要我放弃一切,最后是不是把我的孩子都给我送了人,再找个癞子瘫子混子,谁给的彩礼更高,就把我嫁给谁,女儿在你眼里,跟一头家养的牲口有什么区别?”楼小乔叹了口气:“我生亭亭那次,真的是家里刚好有事吗,那个季节家里刚好农忙完了,大乔说你刚好接了个活儿,要叠盒子,你嫌照顾我会失去收入,就全心全意去叠盒子了。”   楼母理所当然的说:“对啊,叠盒子的事情我事先答应好别人的,怎么好反悔,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挣几个钱也不容易,从小我怎么教你的,要体谅父母,当娘的哪里不心疼你的,可我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再说那个活儿也不好找,还是拖了村里的人才能找到的。”   听到这里,王山已经皱了皱眉了。   有段时间村里的妇女们是喜欢接给人家叠盒子的活,赚的钱也不多,他老娘也给人叠过盒子,但他不觉得如果他生病了住院了,老娘为了叠盒子理都不理他,他能“体谅”和“理解”。   听到这些话,楼小乔知道自己心里的那口郁气是怎么都散不开了。   “是的,一个月挣个百八十块钱,比你女儿的命都重要,还要我体谅你的不容易,是我给你的钱少吗,还是我楼小乔根本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书记你评评理,当年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但凡老王家有人能够照顾我,我还非要赖着你不撒手,那就是我不对,可我生完亭亭还没三天,你撒腿就跑了,你是很清楚我当时是怎么情况的吧。”   亭亭刚生出来的时候很好带,但楼小乔毕竟经历了生产,即便是顺产,也没有那么快恢复。   当时住在医院的时候楼母就是不情不愿的去的,等她一出院回到王家,楼母就跟被十万只马蜂蛰着跑一样。   那会儿她跟王四顺关系不好,王四顺甚至都没回来。   王五秀在家照顾她娘,但姑嫂两人关系很一般,楼母借口家里有人,就赶紧跑了。   楼小乔没办法,自己端着孩子的尿布和小帅的衣服出去,准备自己清洗的,刚好撞到了上门来的楼大乔。   要不是楼大乔拦住了她,那盆衣服她肯定是要自己洗。   听楼小乔把当年的事情说完,王山又看了楼母一眼,见这个老太太心里一点愧疚之色都没有,看来他们觉得这样子是对的,他心里已经暗暗做了判断。   果然,楼母已经不耐烦了,又开始用孝道压人:“我生你做什么,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爹娘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还计我的仇,我是养了个什么东西啊我,我的命苦啊书记,你也是做人子女的,你会不会这样对你爹娘,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赚几个钱就张狂的不行,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吧。”   啧啧啧,本来面目露出来了吧。   “母不慈,子不孝,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是不像你,什么都往娘家搬而已,馋我的房子是吧。”楼小乔的声音懒懒的,故意刺激两人的语气:“只可惜我的钱也不多,我是离婚以后从王四顺这里分了几万块钱,过年的时候卖腊肉又赚了点,这个书记你也知道,可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去做生意的吗?”   “去年过年前后,下了好几场雪,我瞅着空带着菜跟腊肉,每个厂子到处转悠,最多的一次一车上头绑了六七十斤东西,好几次差点摔死,我在外头累死累活挣钱的时候,你们帮过我吗?”   楼小乔也不指望这种父母会心存愧疚,不过说出来也痛快一点。   “没有,除了大乔以外,没有任何人帮过我。”   卖腊肉这事,王山也是知道的,他媳妇就念叨过好几次,说是看到楼小乔推着车,一天来来回回好几趟,村里人虽然都眼馋楼小乔赚到了钱,但没有一个说酸话嫉妒,因为这个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吃的。   大家都以为她后来进进出出还是卖腊肉,没往别处去想,一般人都会感慨楼小乔赚钱不容易。   只有她的亲生父母,他们却嫉妒上了自己的亲生闺女。   王山叹气:“小乔赚几个钱也不容易,你们要真的”   楼母比较圆滑一些,立马否认:“我们可不是图她的钱,不是看她辛苦吗?”   楼小乔凉凉的道:“没钱的时候什么苦都吃得,有钱了就怕我辛苦了呗,这么怕我辛苦,也没看你们每次过来帮我洗洗衣服,帮我做个饭,每次一来就往这里一坐,又是怪我不孝顺,又是怪我不往娘家拿钱的,这是怕我辛苦啊,怕我花钱花的辛苦吗?”   楼母一噎,这话没法接。   “你就是存心不回去了呗。”   “废话,我干嘛回去。”   “这可是王四顺的房子,你给他盖房子干嘛,难不成你还想他回头?”   楼小乔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们:“笑话,这个房子可不是王四顺的,不信你们问问书记,这房子是谁的?”   楼父楼母就齐齐看向王山。   王山:“这房子的地基,现在是楼小乔的了,除非户销归还国家,不然以后该给谁继承,都由她说了算。”   他又给两个老人普了普法:“咱们现在是法治社会,先讲法律再讲伦理,她不愿意走,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离开。还有你们总在她面前提到孝道,也要注意注意自己的言行,所谓父慈子孝,首先要学会父慈,才能谈到子孝,不然不管谁谁谁生了个娃,丢草丛里面,长大了就跑去找人养老,动不动就拿孝道绑架,这些是不成的。”   他刚从邱癞婆那里回来,那边的吵的他头都大了,这书记他不想当了好吧!   楼小乔冷冷的说:“说我没孝敬你们?”   楼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都不一样了,她不会?   楼小乔也是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大概给家里挣了五年的钱。   那会儿孩子小,好骗,对爹娘相信的不要不要的,恨不得牙缝里的钱都省下来寄给他们,只为了爹娘一句“好闺女”。   可这孩子一向是看着闷,看着笨,如今看来也不是脑子里面没长东西的,那会儿的账本要是拿出来,这对父母这辈子就得在闺女面前抬不起头,一句“孝道”都不能讲出口。   楼小乔:“汇款单,记账本,这两样我都存着呢,老老实实别招惹我,我还能看在香火情的份上,孝敬孝敬你们,要还来我家里撒泼,咱们就只能法院见了,法院判我给多少,我就给多少。”   她是个守法公民。   希望你们也遵纪守法。 第46章   两个小家伙等外公外婆走了,才从外头溜回来。   亭亭刚才说头痒,被村里的小姑娘抓去用篦子梳了几下,本来就稀疏的几根头发,显得更加少了。   然后亭亭就说不梳头了,那几个小姑娘里面有个胆子大的,就问亭亭想不想穿耳洞。   村里不少小女孩都穿了耳洞,刚开始用茶叶梗别在里头,等不疼不肿了,就可以买个耳钉带着,对小孩来说是难得一见的时尚,小女孩之间互相会比谁的耳洞穿的更好些。   一般都是大人给孩子弄,结果有个年龄大一点的,胆子大一些的,什么都敢干。   花椒碾耳垂,都挫红了,结果被小帅发现了,把那胆子大的小女孩骂了一顿,把妹妹硬扯回到了家里。   “啥,你说啥?”楼小乔一双眼睛快瞪凸出来了,摸着闺女红彤彤的耳朵说:“花椒碾麻了,然后用绣花针戳?”   小帅看到那根针,吓的魂都快没了,结果妹妹还是一路哭回来的。   “我要穿耳洞!”亭亭大声的哭:“我要穿我要穿。”   啊,烦死了。   楼小乔最不耐烦小孩儿哭,板起脸来问:“你到底是要穿耳洞,还是要带耳环?”   小孩儿哭声停止,抽抽搭搭的:“我要带耳环。”   外面的姐姐们带的耳环都可漂亮哒。   楼小乔单手拎起闺女:“行,咱们去街上买耳环,可不许哭了啊,真是羞羞,一要什么东西就哭。”   又问儿子:“你要去吗?”   妹妹真是爱哭鬼,小帅摇了摇头:“妈妈回来会带好吃的吗?”   “妈妈我要吃大鸡腿。”   “行,你要不想去,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小帅惦记着跟外头的孩子玩,不想跟女孩子一起逛街,呼啦一声就往外头跑去了。   摩托车冒着烟,往县城方向而去。   看着楼小乔母女俩离开,屋后头那家的老妇人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真是个野马,一天到晚的野在外头,野婆娘。”   整个下井村原来都是一户,这两家住的近,代表着祖上分出去不算太远,王富贵他们家跟王四顺家还连着宗,却不想现在王四顺的房子给了个女人得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许二姑最看不得的就是楼小乔,有事没事就要骂上几嘴。   恰好更隔壁的菊子出门扔煤球,看到了便摇了摇头。   许二姑最近恼火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村里这几年搞发财的不少,大家一间间的把房子都盖起来,到最后只连着三家的房子没盖,就是王富贵家的,王四顺家的,王盛家的。   现如今楼小乔把房子一起,就挡住了许二姑家,这婆娘最近在家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骂了多久了。   “许大婶子。”菊子笑着道:“你家跟她家一点干系都没有,人家进进出出碍着你什么事了?”   许二姑刚想骂人,一眼瞅见菊子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于是不敢言语了,骂骂咧咧的往屋后走去。   这几年村里人做生意的,打工的,一个个的都干的火热,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可就她家是原地踏步走,换水能心里不难受呢,许二姑心里不好受是肯定的,平常也没少跟楼小乔家阴阳怪气摔摔打打。   把心思都放在邻居过得好过得差上头来,这日子也过得太窝囊了。   楼小乔没注意到这么多,她带着闺女往县城卖小女娃首饰的地方去了,她记得有个好东西呢。   “你看,这不就是耳环吗,比她们带的更好看更漂亮。”手一捏一松,耳朵上就套进去了个亮晶晶的东西。   亭亭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眼睛一亮:“哇,妈妈我真好看。”   店主也被这小女孩给逗乐了:“是啊,宝宝真好看。”   亭亭美得不行:“我要我要,我要这个。”   楼小乔又给她多选了几个,一一试戴过后,选了三个她最喜欢的,呼啦啦的想要回去,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别别扭扭的两口子。   王健手里拎着一箱牛奶,齐老师手里拎着一袋子零食,正从菊子家小卖部出来。   见到楼小乔,齐老师高兴的喊了一声:“小楼,你回来了?”   刚才她听说楼小乔没在家,还以为会踩了个空呢。   楼小乔停下车,也跟齐老师两口子打了个招呼,齐老师连忙拉着她往她家走,见她家工地还开着工,她刚从外头回来,心说人家这是在盖房子呢,家里也是最忙的时候,竟然愿意出手帮她这么一个陌生人,心下更是感激,对楼小乔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热情。   楼小乔捏了捏闺女的小脸蛋:“叫人。”   亭亭还带着刚买来的珍珠耳环,珍珠大大的现在可自信了,抬起小脸蛋就喊:“伯伯好,伯娘好。”   小脸莹白像块玉,长得真好看。   齐秋璇笑着夸她:“真有礼貌啊。”   王健站在一边,就有点尴尬了。   那天晚上,王健很晚才去医院,那会儿齐老师已经痛的没那么厉害了,不过就算王健再怎么道歉,齐老师的态度也是淡淡的,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也不像当年那么好哄。   两人最后达成一致,以后家里的钱都放在齐老师这里管,这才作罢。   齐老师也是会做人,东西都是在本村的小卖部买的,问了菊子人家家里的情况,知道她家没男人,也就只给女人孩子买东西了,零食牛奶拎了大大的几个箱子。   带着这么多东西上门,楼小乔也不好唐突了齐老师,连忙给两人沏茶。   齐老师打发了王健出去,看着他走远了,这才感激的说道:“医生说多亏你送的及时,我的这个病发的比一般的都要急,稍微马虎一些,是要命的,王健也听医生说了,也挺后悔的。”   王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换句话说就是做人没什么原则,一方面想要讨好妻子,一方面又抹不开跟父母那边的脸面。   来之前齐老师打听过楼小乔这人,就听说过她对父母的强势,在这方面还真的对她佩服的不行,王健要有这个魄力就好了。   王健前几天刚跟家里吵过一架,后来剩下的两个兄弟也听说了老四在京市买房了的事,也觉得父母这事儿办的挺操蛋的,也齐齐回来跟父母吵架,现在三家谁都不愿意给家里钱,这事儿老四还不知道呢。   其实邱癞婆最疼的这个小女儿,也是自小嘴最甜最会讨父母喜欢的。   当爹娘的都有偏疼的时候,但也不能寒了其他孩子的心。   像邱癞婆这样的,以后养老可有的愁的。   “这是我的电话,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只管跟我说一声就是。”齐老师也是个爽快人,把自己家里的电话都留下来了:“我在南江教书,以后孩子们要读书有什么让我能使得上力的地方,能帮上忙的我肯定帮。”   楼小乔也打听过,齐老师是全省的数学名师,她平常对这种知识分子最是尊敬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齐老师便找了个理由告辞。   齐老师一走,楼小乔就去了趟城里晃晃。   她现在在家里是待不住的,这趟准备去下公安局,找张让问问案情进展,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县一中的位置。   文具店还开着,但看店的人换了一个,现在在柜台前坐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店里的摆设还没怎么变,选资料的学生还很多,楼小乔跟隔壁小卖部的老板聊了会儿。   之前进货的信笺纸卖的也差不多了,虽然利润薄,但收入比较稳定。   那老板羡慕的说:“还是你有脑子啊,几箱子纸一转手,就赚了几万块,我听说最后一批货,让一个做批发的老板给收走了,真有你的啊,咱们怎么没你那个脑子呢。”   楼小乔也恭维他,商业互吹上了:“哪有你稳定啊,吃的喝的用的,一中这么多学生,你才是挣大钱的,那些纸我卖完了以后,又没有生意做了。”   老板笑道:“你这是来这边找机会呢,学生的钱是好赚,你看看隔壁文具店的老板,没被查封之前,他店里的生意多好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卖部的老板还想进几箱子货,不过被楼小乔很遗憾的告知,纸是没有了,没有抬头的正常销售的印刷厂应该也有,可以通过印刷厂进货。   临走之前楼小乔又去了文具店门口晃了晃,这回又看到了个老熟人。   张让正在跟一个个子挺高的男生说话,男孩子手里拿着几本书,一脸的不耐烦,他个子还不是很高,脸蛋看上还稚嫩,最多就是初中生,听张让啰嗦着说话的时候一脸的不耐烦。   但张让跟没脾气一样,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头顶。   “张哥,怎么还摸我头呢,我都是大人了。”罗成不耐烦的说。   “抱歉。”张让态度很好:“但请你叫我张叔叔。”   他跟罗杰明明是同辈。   罗成鼓着腮帮子,就是不肯叫叔叔。   他认识张让的时候,张让还没从大学毕业,那个时候就是叫哥哥的。   怎么现在他长大了,张让也大了,现在要叫叔叔了。   他!才!不!要!   从没见过张让这个样子跟人相处,楼小乔看了一会儿:“张让。”   张让脸上的笑容一僵,寻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楼小乔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微微的冲着他笑。   已经好几天没见了,张让这几天都在局里开会,没空出一点时间来,好不容易有时间了,还要帮人家带娃,他今天是带着罗成出来买资料的。   初中生罗成快要冲刺中考,父亲又在外地出差,抽不出手来管孩子,张让就只能抽出空来帮忙带娃。   “小帅哥,来买学习资料啊?”楼小乔笑盈盈的看着这个叛逆的小哥:“给我看看,哇你是中考生啊。”   张让叹了口气:“快中考了,这孩子的爸爸在外地,就只能我帮忙看着些,你最近怎么样?”   楼小乔:“还行,家里在盖房子呢,挺多事的。”   张让:“那你今天来县城是?”   楼小乔:“四处转转,最近我也没什么事。”   她来的早了点,做建材的那条街还没开门,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县一中来了,可能是因为这里跟她有缘吧。   两人在聊天,罗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里面闪着光。   张让啊张让,你也算是有八卦被我捏在手里了,小家伙这样想着。   “张让哥,这是谁啊,介绍介绍呗?”   “去学校吧,东西也带你吃了,资料也买了,你不可怜拉吧?”   刚才一见面罗成就说自己多可怜,可那会儿就他俩,现在张让当着个女士说这话,这让罗成觉得很没面子,顿时懊恼的不行。   送走了罗成,张让意外的没客气:“走走,有空吗去看个电影?”   楼小乔意外的问:“你这是找我约会吗?”   前世她也是个大美女好吧,从小学开始就有小男生给写情书了,对被追这种事并不会觉得很尬。   但如果对方老玩暧昧,又不表明态度,她才会觉得人很渣,她想看看张让到底是哪种人。   张让只是愣了一瞬,马上就反应过来,笑的更加灿烂:“你就当是约会吧,你会去吗?”   楼小乔:“是我理解的那样?”   张让笑了起来,别说他笑起来还挺好看:“是你理解的那样,我决定追求你。”   楼小乔还没碰到过这么直白的告白,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你不用上班?”   今天是上班时间吧。   张让:“前几天加了几天班,单位的人轮修,刚好今天轮到我。”   难怪带着人孩子来选学习资料。   楼小乔想了想,对方条件不错,就算是离过婚的,单位里面那些小女生也拿他当男神一样,张让也确实有这个资本,外型条件也好,而且他爸妈还是烟草单位的吧,烟草在这几十年,可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单位,他这么好的条件,追求谁不好为什么追她?   嗯,她其实也不差的,但就是觉得很突然。   不过有张让这么一个约会对象,对她来说小小的满足了一下虚荣心。   是个人吧,总是慕强的,没有人愿意跟条件稀碎的人去相亲约会的吧,再说她楼小乔又不差。   想到这,楼小乔微微的勾起嘴角。   张让也笑了,没想到她答应的还挺爽快,之前他还在想,如果被拒绝了会不会很尴尬呢,毕竟他也没有追人的经验,脸皮其实也是薄的,如果这次被拒绝了,那他就再试一次吧,再被拒绝了他就会问问到底是为什么会拒绝他。   .......这些就扯远了。   张让记得自己小时候,年轻男女约会也都是逛逛公园看电影,也会约到一起去溜旱冰,他这个年纪了去逛公园也不合适,主要是这个县城太多熟人,去溜旱冰明显也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人去约会。   还是看电影好,老少咸宜,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看电影。   楼小乔听说是看电影,也松了一口气,她现在跟张让才刚刚开始,去街上溜达一圈,一路上至少能碰到五六七八个熟人,八卦今天晚上就会在下井村和上井村传遍,那些人的新闻传播速度,她是见识过的。   两人说好了一起逛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算是第一次约会吧。   楼小乔看向张让:“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   “比我还大了三岁。”   大三岁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张让很厉害在,这个年龄就做到了现在的成就,比她厉害多了。   楼小乔这样想着,脑袋也低了下来。   张让轻笑道:“看路。”   他伸手给挡了挡,楼小乔一看,面前一根电线杆子。   楼小乔吓了一跳,往旁边躲了一下,刚好跟张让的肩膀碰到了。   两人的身体陡然一接触到,都有些不自在。   像张让这样的身高,在当下的南方比较少,楼小乔只到他下巴的位置,比他至少矮了二十公分呢,其实楼小乔也不算矮,她最少都有一米六了。   “张让,你多高?”   “一米八。”   “这么高的个子,不常见。”   那就真的不是她矮,这边的水土不养男人养女人,楼小乔村里有几个女孩子比她高的,但男人个子高的却少。   楼毅身高一米七二,在村里都算个子不错的了,那也是因为楼毅从小吃的好,个子比同龄人要更高一些。   张让摸了摸鼻子,扫了一眼楼小乔的脸,又若无其事的把脸撇开:“我爸爸是北方人,从部队退下来分到这里的,我们家就我一个,家里父母又是单位上的,从小吃的就比别人好些。”   烟草近几十年来都是效益很好的单位,前些年能够搞到烟草倒买倒卖的渠道,瞬间能发大财,那个时候每天堵在张明远门口求批条子的人不要太多,连张让小时候在学校里的日子过的都不安生,有人会守在学校门口给他塞东西。   当然,张让不敢要,随便要别人给的东西,他爸真的会抽死他的。   楼小乔露出羡慕的表情。   张让有些不好意思:“搞得好像我在你面前显摆似的。”   楼小乔:“我不介意,真的。”   不就是约会对象条件好么,这有什么的,哼哼。   接着又笑道:“人家都说原生家庭不一样,思想差距也会很大的,你不担心吗?”   张让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你讲的很有道理,但人是会变的,你这么能干,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样,不要妄自菲薄,我知道你出身一般般,但是却比很多人都努力,比很多人都强多了。”   其实楼小乔没有因为出身而自卑,因为她知道再过几年,县城里的人跟农村人,差距也越来越不明显了。   而且在几十年以后,农村户口还会成为香饽饽。   但人的目光是受当下的眼光决定的,这会儿县城跟农村就是有差距,这叫有壁。   她不在意,不代表张让心里没这种优越感。   张让想了想:“我以前读书工作都是在大城市,而且我前妻也是大城市的姑娘,他们那边是多少会觉得跟我们有差距吧,不过我不是很在乎这些,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但能决定自己的未来。”   楼小乔觉得他说话很深刻啊,很崇拜的看着他。   张让又笑了笑,更不好意思了。   “走路看着些路。”   “哦,我又忘了。”楼小乔嘿嘿一笑。   张让看她不住的在笑,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现在还早,楼小乔觉得看建材没那么着急,就没提要去逛建材市场的事,两人一道往电影院走去,这个年代县城只有一个电影院,放什么电影还不一定是院线上线的电影,有时候电影院会放库存的片子,两人走到电影院门口,张让去问了一下,有《甲方乙方》,还有《有话好好说》。   两部片子都挺有名,楼小乔前世或许看过,但也没有印象了。   “你选一部?”张让看了她一眼:“你推荐一部吧。”   虽然有两部电影,但小县城只有一个放映厅,售票处的门口放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放映时间,楼小乔看了一眼:“就《甲方乙方》吧,两部电影都好看,我不想等。”   张让也觉得看哪部都行,掏钱买了票,又问楼小乔要吃点什么小零食。   这会儿电影院还没提倡文明观影,还保留着早期电影院里乱成一锅粥的观影方式,售票处的隔壁还有卖瓜子的。   东西不便宜,扔地上就去扫呗,电影院又不是没人干这活。   来这里买零食的,都是些小情侣,所以张让带着楼小乔过来,就挺吸睛的。   一般成年人比较会精打细算,不愿意在这上头花冤枉钱。   让楼小乔选,她买了一桶爆米花,又拿了一瓶水。   张让也拿了一瓶水。   两人一买完东西,就听到有人喊张让的名字,张让抬起头看过去,也跟对方打了个招呼,那人比张让还年轻几岁,带着个女孩子一起来的,一叫完张让的名字就觉得不对了,这人连读书的时候都很少来电影院看电影的,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于是目光移向张让旁边的位置,见他旁边站着个很漂亮的女人。   白衬衣,高腰牛仔裤,底下是一双帆布鞋,衣品很好的样子,明明是烂大街的装束,却显得腰细腿长很时髦。   周涛是知道张让为人,从小就是个一丝不苟的性子,很少看见他带着女生逛街,读高中的时候情书收到手软,却从不见他有什么回应的,这样的人居然会跟人一起看电影。   “让哥,你这是?”   “看电影。”张让的话一点都不多,重复了一遍:“跟朋友一起出来看电影。”   周涛又扫了两人一眼,若有所思起来。   走的这么近,却没有牵手,说明关系还不温不火的。   但张让不像是跟人相个亲,就能陪着相亲对象来看电影的那种人,他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出来。   “那你好好看电影,回见。”   见张让没意思再聊下去,周涛也走了。   楼小乔见他落落大方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你朋友?”   张让:“嗯,他爸妈跟我爸妈一个单位,你不介意吧?”   楼小乔:“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好像是你比较麻烦吧,你离婚以后你父母没逼着你相亲?”   她第一次在张让面前提到“离婚”这样的字眼,有些忐忑的看向他,见他面无异色,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张让倒是不避讳提这个:“我前妻要出国,很早就提出离婚了,不过我父母倒是很开明,他们问过几次,觉得我没这个意思,就没继续提下去,不过孩子放在他们那里的,他们帮我带。”   这也是他回来的原因,以前在沪市,只能让前妻的父母带孩子,除开伙食费另外还要给一份工钱,可人家说起来,都是“我帮了你多少多少”。   可每次张让提出要请保姆的时候,前岳母又不乐意了,他们只有一份退休工资,离开张让给的那份钱,生活就拮据了。   “我们给你带,总比外人带的好。”每次都是这样说。   但一抱怨起来,又会埋怨女婿让他们带孩子,累到他们了。   现在倒是还好,父母乐意给他带孩子,也从不说一些伤人心的话,他有时候加班回来晚了,父母也不会嫌弃他总不回家,父母自然是自己的好的。   楼小乔露出羡慕的神色出来,到底是男人好啊,哪怕三十岁了,家里老人也不怕你碎成豆腐渣,她才离婚了三天,就开始有人上门说媒了好不好。   张让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楼小乔却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很好笑吗?”   张让的嘴巴微微翘起:“还行。”   楼小乔哼哼:“你这是什么表情。”   张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开心,笑的就更灿烂了:“就是很开心。”   楼小乔就不理他了,咔嚓咔嚓的吃着爆米花。   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会儿时间,张让提议去外头走走,两人干脆沿着马路边上走了走。   张让的心情似乎都变得好起来,连这一阵子加班的疲惫也不见了,这几天他确实太累了,身体跟内心都是紧绷的状态,这要是以前加班一个晚上没回,家里还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呢,现在跟他爸妈住在一起,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对孩子多了些体谅,刘菊花两口子都是很开明的长辈,就算心疼孩子,也不总念叨。   两人走着走着,聊的就多了些,张让发现楼小乔这人也挺有意思的,学历虽然不高,但讲话很有趣,不像是没有见识的人,他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未必有这么多话聊,但跟楼小乔在一起,话多的说不完一样。   突然之间,两人同时听到了一阵尖利的女声:“你是不是还想着楼小乔那个黄脸婆!”   楼小乔:“......”   她也就压个马路而已,都要接受到diss。   张让看了看两人,又扫了一眼楼小乔,见她眼里只露出几分讥诮来,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那男的长得还行,只是因为近几年的声色犬马人有些肿了,女人是刚刚生产过不久的样子,身材还没恢复过来,一张大白脸黑眼圈看着可吓人,以张让的眼力来看,这俩人平常应该没少玩,身体都玩虚了。   然后张让马上就猜出对方的身份,这人八成是楼小乔的前夫。   出于男人微妙的嫉妒心,他拿自己跟对方好好的比较了一下,顿时自信心爆棚,心里的一点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这边的两人。   废话,正集中精神吵架呢,谁能注意到主战场以外啊。   自从宅基地的事情爆发以后,露露就没少跟王四顺吵,两人从闹离婚开始,王四顺对露露就没了以前的绅士风度,换言之,以前是怎么对楼小乔的,现在就怎么对露露,别看露露现在刚刚生产完,但战斗力依旧爆表,这段时间除了吵架就是打架,一天都没消停过。   开玩笑,楼小乔带着两个孩子呢,都没能得到王四顺多给一分钱的心思,露露肚子里头那个是不是他的都不清楚,露露在跟着他之前,就跟过别人的事,还是被王四顺知道了。   王四顺现在是后悔的要死,沾上这女人以后是一点好事都没碰到过,前年他一年净赚十来万,去年离了婚,竟然一分钱没存下来,现在还让这女人给缠上了。   露露手舞足蹈:“想不给钱把我甩了,想都别想,真以为我是那个不值钱的村妇。”   不值钱的村妇:“.....”   王四顺也不甘示弱:“你这肚子里头的种是不是我的都不知道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你跟个混子在街上拉拉扯扯的,我听说现在有那个什么亲子鉴定,咱们鉴定鉴定才说。”   “你当乌龟王八蛋是这一两天的事吗,说不定楼小乔早就把你绿了,不是我说啊,那女的长得一脸土不拉几的样子,跟你还真是绝配,你瞧瞧你现在这个鬼样子。”   楼小乔:“......”   老娘什么鬼样子,你自己才是鬼样子好吧。   生完孩子以后,露露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精力去打扮自己,褪去浓妆艳抹以后,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吸引力,熬夜和吃垃圾食品带来的副作用,让她皮肤暗沉,眼下乌青,卸完妆脸色就看不得。   不过有些人胜在自信。   露露印象中的楼小乔,还是她跟王四顺去村里时见到的模样,殊不知那会儿王四顺的娘刚死,王四顺又要闹离婚,是她人生中最累最忙的时候,狼狈不是很正常吗,谁还没个见不得人的时候啊!   王四顺现在是听不得人提楼小乔的,连他亲妹妹都说自从他离婚以后,就开始走霉运,搞不好以前都是楼小乔旺的他,做生意的确实有迷信思想,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背时运气,又想到这一切都是跟露露在一起才开始的,心里就更气了。   接下来,又有另一个让他更生气的事情发生了。   楼小乔旁边居然站着个男的,王四顺很快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两人站的很近,楼小乔手上还捧着一捧爆米花,这一看就是两人即将去看电影,或者是刚从电影院出来,而今天的楼小乔似乎也没有刻意去打扮过,但是束腰的牛仔裤让她显得个子高挑,更显得身边的张让身形高大。   王四顺再看过去,就看到了张让。   很明显,张让跟楼小乔两人在处对象。   以前他是多么盼望能够抓到楼小乔的把柄,让他有机会倒打一耙,可如今看着她跟别的男人走的这么近,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尤其是这个男人长得还很英俊,一身飞行夹克,衬托的他很洋气,就算王四顺以前在村里属于颜值还不错的那类型,在张让面前也未免自惭形秽,就算他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且这个差距还不少。   “看什么看。”见王四顺突然不说话了,露露伸出脚去,踹了王四顺一脚,刚好踹到了王四顺的膝盖上,她的鞋子又是牛筋底的,膝盖顿时一麻,王四顺差点跪下来。   他哪里忍得这样的女人,顺手就给了露露一耳刮子。   “啪”清脆的响声。   露露也惊呆了,以前王四顺是不打女人的,是她怂恿王四顺打楼小乔,那一次他们一起打,打人的时候她觉得很爽,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在燃烧,她觉得很过瘾,后来还挑唆王四顺打过楼小乔好几次,后来就不是王四顺做主力了,靠着二打一的优势,好几次她都打的楼小乔鼻青脸肿的。   但王四顺是什么人,他是能打女人的,尤其是露露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刚才差点让他在楼小乔面前丢了个人,王四顺越想越气,又抽了一耳光过去。   这回,露露算是反应过来了,嗷嗷叫着就扑了过去,也要打王四顺。   王四顺哪里是站着任人蹂躏的,也打了过去,两人你踢我一脚,我打你一拳,现场好不热闹。   张让看向楼小乔,见她一点去劝架的心思都没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面的男女互掐,那叫一个兴奋的。   又看向对面打的火热的一对狗男女。   好吧,他都不用问楼小乔离婚的原因了。 第47章   在旁边人的劝说下,两人总算是结束了战斗。   而与此同时,露露也认出来站在一旁观战的楼小乔。   她是绝对不肯承认楼小乔现在脱胎换骨了的,只觉得王四顺是因为刚才看到了楼小乔,自觉丢了面子,才对她拳打脚踢,这个认知让露露越发的愤怒起来,而让她更愤怒的事,楼小乔旁边站着的男人,那一身的气度,那一身的打扮,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   跟张让比起来,王四顺能秒成个渣渣。   扫过那两人,又带着怨毒的眼神看向楼小乔,凭什么她一个村妇能找到这样的男人。   她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天之骄子的存在,她是绝对不承认自己输给了楼小乔的,可现在看到人家连人家二婚的对象都这么好,露露越想越不服气,连跟王四顺之间的仇恨都变淡了不少,顶着鸡窝头,和一脸乌青走向两人。   自以为居高临下的眼神投向楼小乔,又扫了那男人一眼。   “你是楼小乔现在的相好?”露露努力的做出娇媚的样子。   这样的表情,她以前做过无数次,几乎是下意识的,等她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那个男人的眼神,很冷。   张让看着这个女人,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原来楼小乔的前夫是为了这种女人离开的她,这种人真是目光短浅。   这样的人他以前扫黄的时候没少见,常年熬夜和喝酒,才会让她的皮肤变得蜡黄和暗淡,平常是看不出来的,因为她们离不开浓浓的妆容,因为露露刚刚做完月子,对形象的管理意识没有以前那么强,今天出门的时候连头都没洗。   这样的女人,是有人会追捧,但绝不是张让这种人的菜。   张让没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露露的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他承认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承认了是楼小乔的相好?   楼小乔这样的黄脸婆,靠着离婚才分了点钱,一定是拿着这些钱去打扮自己了,不过就算穿上新衣服,她的内核还是个村妇而已,露露自觉自己是个有见识的穿越者,是怎么都看不起这种没有文化,没有背景的农村妇女的。   她这样想,就觉得全世界都是这样想。   一定是楼小乔用钱包装了自己,然后到处去骗男人,只要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这个男人,他一定会觉得跟这种人搞对象很没脸,更加会嫌弃楼小乔的,毕竟当年连王四顺都看不上她。   露露抬起下巴:“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处骗人,她其实是个农村妇女,是个被男人甩了的弃妇,她老公都看不起她,只有捡破烂的人才会跟她这种人在一起”   张让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这让露露越发得意。   看吧,他一定是被人揭穿了真相,要恼羞成怒跟她闹起来了。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出手,楼小乔果断的伸出手来,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给我自己报仇。”   “打得好。”周围有人鼓起来掌来。   本来就有人看热闹围观这俩人打架,不知不觉间人更多了起来。   楼小乔其实觉得这样很丢脸,她到底还要住在这个地方的,小地方到处都是熟人,也不知道张让会怎么想她,但她内心涌起来的愤怒,是原主刻在身体里的。   这一巴掌,直接把露露给的晕头转向。   楼小乔抬起巴掌来,又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音:“这一巴掌,是因为你在大街上乱咬人,我看你还是送去打个狂犬疫苗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疯狗咬了,怎么一张嘴就乱喷人呢?”   不想管那么多了,打爽了再说。   说完,又狠狠踹了正傻了眼的王四顺几脚。   王四顺还想打回来,但忌惮楼小乔身后的张让。   他个子比张让矮了半个头,真打起来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上一次是趁着原主身心俱疲之时,这对狗男女上去就给她打了一顿,这次楼小乔也狐假虎威一回,露露真的被人扇晕了,也不知道楼小乔不知道战斗力怎么这么强,一巴掌扇下来还要给个理由,说的又解气又占理,竟然连站在一旁劝架的人都不劝了,这么欠的嘴巴,就该抽几巴掌。   四五个巴掌下去,楼小乔的手都发烫了,露露这才反应过来。   “楼小乔,你这个不要脸的,竟然敢打我。”露露下意识的招呼王四顺一起上,但这次王四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神冷漠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久之前,他就是这样冲上去,跟着这个女人一起,发疯了一起欺负一个善良的女人。   那会儿他脑子里面想些什么,王四顺已经记不起了。   但现在他的脑子里头特别清醒,他觉得露露就是欠揍,应该让楼小乔亲自揍她。   露露发疯反击的时候,手被一双铁钳一般的手给控制住了,男人的身体跟眼神都充满了力量,但他的眼神冰冷:“够了,大马路上不是你发疯的时候。”   可她还想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对楼小乔的厌恶,这个年代的城里人,对农村人多少有些看不起的,她能打击楼小乔的点,无非就是她不高的出身,以及有婚史,谁知道这个男人跟脑子有问题一样,回去用手握住了楼小乔的。   两人十指交扣。   楼小乔红了红脸。   露露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楼小乔是个多粗鄙的妇人。   这些男人多么付钱,只看到一个人的表面吗?   内心检查了很久的信念,仿佛一夕之间崩塌。   张让说:“你凭什么看不起农村妇女,要不是农村人种地,你有饭吃吗,三代以内,谁家里还不是农村出来的,农村人能靠着勤劳致富,可你这个自诩清高的城里人,却只能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挣钱,依附男人你算什么本事。”   他一向对人客气,对女人更是客气,不过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他厌恶。   且不说小三的身份,她凭什么看不起楼小乔,她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些话一说出,就有不少人给张让鼓起掌来,大声叫好,更有人“呸”了几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女人不是个正经人,她还看不起别人呢,还叫人黄脸婆?   眼瞎了吧,随便找个有眼睛的看,都不会觉得她比楼小乔好看的好吧。   王四顺的眼睛看向十指交扣的两人,眼睛都快要凸出来。   楼小乔怎么能找对象,她怎么能这么快找对象,他不敢相信这一切。   是的,楼小乔不仅找了对象,现在看上去也比以前要更加光鲜亮丽,这不可能!   就算是楼小乔再找,找个比他差很多的人,王四顺心里也舒服些,这证明了他王四顺还是很优秀的,楼小乔离了他,根本不可能找到更好的人,而如今楼小乔找的这个男人......   不对,这男的不会是骗子吧。   看楼小乔手里有几个钱,骗人的?   王四顺迅速理清楚了思路,一脸正色的过去:“楼小乔,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几句话。”   居高临下的语气,真拿楼小乔当老妈子呢。   楼小乔岿然不动。   张让却是挑衅一样的眼神看了过去:“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面说,还非要过去讲?”   哼哼,他才不会让楼小乔过去。   这男的,是当大爷当习惯了吧,难怪刚才楼小乔都那样嫌弃的眼神了,这两人居然都看不出来,真当他们自己是香饽饽啊?   也对,这女的就很自恋,长成这样还自我感觉良好,这男的估计也差不多,可能在他心里,楼小乔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呢。   真是可笑,怎么会有人搞笑成这样。   王四顺的脸抽了抽,他在外头做生意多年,也是有点子圆滑在身上的,自然不好当着人面说人坏话,不过他既然要这样讲,那就不怪他不客气了,他跟往常一样拉长了脸,在楼小乔面前迅速换成了领导一样的嘴脸,他以前就是这样说话的:   “我跟你讲,手里存着一点钱放牢一点,别只顾着花在自己身上了,你看看你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有你这样当妈的吗,我给你的钱,那可是孩子们的抚养费,你说说你这人,都多大岁数了,还是当妈的人了,打扮成这样像什么样?”   这是典型的训人的语气,压根没把楼小乔当成一个正常人看。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顿时就有人悟了。   原来这女的才是前妻,那个是后头的啊。   这前妻打扮的倒是很时髦的,身材也好,这个男的眼神也真是很不好,怎么后来还挑了个这样的。   但也有人觉得楼小乔不正经,竟然拿着前夫给的抚养费打扮自己,这个年代女人都是很顾家的,不是那种有单位的,有固定工作的,在农村打扮的好看点,还会被人骂不正经。   王四顺看着周围人的脸色,顿时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出来。   他今天非要撕了楼小乔的脸皮不可,不然眼睁睁的看着她拿着自己的钱嚯嚯,还要拿着自己的钱养小白脸吗?   楼小乔轻笑:“真有意思,你这离婚了才几个月,孩子都生了的人,好意思说我啊,还有你这十几万的小汽车开得,我买个牛仔裤就犯法了,你也太不要脸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真以为你是我领导,是给我发工资的人啊,跟我这样说话,我看给你扯张猫皮,你都能做老虎,你发神经就回去发,别在我面前装大爷。”   王四顺没觉得这样哪里不对,毕竟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这样跟楼小乔说话的。   到现在为止,他都觉得自己能跟楼小乔说几句话,她应该感恩戴德才对,只可惜在外人看来,尤其是在张让看来,他这样的行为有点二,还有点傻。   王四顺的心里是很看不起楼小乔的。   不因为她的出身或者其他,而是因为楼小乔对他家里人很好,在他看来多少有舔着脸巴结他的意思,这样的好得来太容易,在他心里也很廉价,连带着楼小乔本人都廉价起来。   王四顺又看向张让:“有的男人别看面上光,指不定就是个骗子,这年头骗子可多了,你别被骗了才好,我看你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以后被人骗光了可别来找我,我是不会再给你钱了的。”   张让听她左一句提钱,右一句提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给了楼小乔多少钱呢,但也有人是知道的,毕竟县城小的可怜,马上就有人认出楼小乔来。   “这不是在我们学校门口卖纸的老板娘吗,她可厉害了自己做生意的,什么时候靠着你生活了啊。”   说话的人是个小姑娘,以前在楼小乔摊位上买过纸,她当时钱带的不够,只想买一本,楼小乔给她按八毛钱算了,虽然说比别人买下来多了五分钱,但小姑娘觉得她人好,脑子也活泛,对她印象也特别好,后来她用过那些纸,觉得质量很好,又买了一些,现在打草稿用的纸还是那时候买来的。   她别的学校的同学说哪个学校她都去过了。   这么努力的人,被人这样讲,小姑娘就看不惯了。   小孩子嘛,没有大人那么多鬼心思,有一说一咯。   王四顺这才注意到楼小乔,她跟以前是不一样了,浑身上下的气度都不一样,本以为她是因为好好打扮了才不同,原来最近她也出来工作了,不过楼小乔这种女人,能做的了什么工作,以前在家无非是养猪种菜伺候老人而已,王四顺的心里始终没有办法接受楼小乔能自己做生意这一点。   楼小乔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也不想因为她,让张让被人认出来。   “懒得跟你废话,现在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过得好过得不好,都跟你没什么关系好吧,你以后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少对别人指指点点。”楼小乔拉着张让,挤出人群。   本来还想看热闹的,见这两人走了,顿时觉得兴趣索然。   王四顺还想追出去,结果被人拉了一把,他回头一看,是辖区的片警。   “李警官,你刚才在这怎么不管管。”   李成来晚了只看到一半,心说不是你俩口子打架才招人过来的吗,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说:“管,怎么管,大马路上的天天有人吵架骂街,我长了三头六臂的都管不过来。”   王四顺跟李成很熟,平常李成也不这样跟他讲话,他立马就回过味儿来了。   李成这是在嫌弃他?   “你知道那男的是谁吗?”李成问。   王四顺一瞪眼:“你认识,是不是在你们派出所挂上号的人物?”   挂的上号,意思是经常犯事,常进派出所,这样的人辖区派出所都会有个记录。   刚才这个人看着还挺正经的,但正经人怎么看得上一个离了婚,还带着两个娃的女人。   哼哼,楼小乔要是跟这种人来往,肯定会带坏孩子们的。   李成一想,挂的上号吗,似乎也算是吧,整个县的警察,就没人不认识他,于是就点了点头:“反正我们都认识他,你也别惹他,那女的是谁啊你干嘛当街跟她吵吵。”   站在张局身边,还拉着手,那肯定是张局的女朋友了。   早几天就听说张局在破一系列的大案,起因是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单位里的人传的神乎其神,都说张局对这个女朋友维护的不得了,今天一看果然不得了,大马路上的就把手牵上了,差点还为她打起来,明眼人都知道张局有多看重她。   王四顺不爽:“就知道她找不到什么好人。”   “不是好人?”李成赶紧摆摆手:“你知道那人是谁嘛!”   王四顺:“还能是个什么好人?”   李成:“那是我们局新来的副局长。”   王四顺顿时跟被马蜂蛰了一样,原地跳了起来,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的溜圆:“不可能!”   “你说什么不可能?”李成不耐烦的说:“我是系统内的还能骗你不成,他是新调过来的那个副局长啊。”   王四顺知道:“顶了钱进位子的那个?”   去年传出钱进要高升的消息,王四顺就对这事儿上了心。   只可惜他认得钱进,但人钱进不认得他,两人共过几次饭局,王四顺好几次凑上去跟钱进拉关系,但钱进根本都不搭理他。   明眼人都知道,就王四顺这样的级别,别说钱进了,钱进下面的一个科员都不愿意给他一个正脸。   谁知道年初风向突然一变,钱进居然挪去了支撑部门做了个主任,是个养老的岗位,新来的副局长是个空降部队,年轻且是能干派,王四顺心里还笑话过人钱进呢,小人得志,活该被人给把位子顶了。   所以听到这个警察提到新来的副局长,王四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勾着李成的肩膀:“新来的副局长你熟吗?”   说完才明白过来,刚才牵着楼小乔的手的那位,是新来的副局长。   新来的......   副局长......   楼小乔的新对象,是新来的副局长?   王四顺还没理清楚这个逻辑,就被李成拉到一边去了。   “刚才那人真的是你前妻啊?”   “嗯。”王四顺现在只想吐血,楼小乔找什么人不好,偏偏找了新来的那个副局长。   听说那人关系很硬,背景也很强,他好几次想搭上对方的关系,拿走新大楼的项目,但这种工程他连边都沾不上。   不过王四顺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新来的副局长跟楼小乔会在一起,他俩在处对象,楼小乔到底是何德何能,竟然能跟新来的副局长处对象?   王四顺只怕是想破头都很难想明白了。   那头,楼小乔跟张让两人一走出人群,就把手松开了。   楼小乔闹了个大红脸:“刚才多亏你给我撑场子。”   反正她在县城是没什么名气的,不过张让就很难说,至少在县城随便找个片警,估计都认识他们副局长吧。   张让脸上也微红,不过依旧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他们说什么,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些人就是这样的,肤浅。”   楼小乔:“听他这么说,你对我没有别的看法?”   连王四顺都看不上的女人,我凭什么看得上这种......   张让笑了笑:“我为什么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你拿我跟他比?”   楼小乔嘴角抽了抽:“倒也没有。”   两人又溜达着,往电影院方向走去。   张让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最清楚,或许旁人也很清楚,不需要别人肯定什么,我知道你很独立自强,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   如果说之前只是对她略有好感,那么从刚才开始,他心里涌起的那种,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让他有更深的触动。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看不起他,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不觉得自己不如那些出国了的人优秀。   楼小乔笑着看他:“你真的这样想?”   张让:“真的不能再真了,什么农村人城里人,这年头还讲究这个吗?以前城里人有优越感,那是能吃上公粮,现在是什么时代了,黑猫白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没有能力生在哪里都是枉然。”   他背对着阳光,五官看着不太清楚,可背后是一片金光,显得他这个人高大了不少。   楼小乔笑了,仰着头看着他,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打在她光洁的面颊上,印的整个人都像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芒一样。   张让突然严肃起来:“电影好像开场了。”   气氛突然被打破,楼小乔看了一眼时间,都开场五分钟了。   手被人拉起,两人穿过人群,往电影院方向而去,这一次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松开。   一场电影看完,楼小乔只觉得脑子是懵的,电影里面放了什么她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前面的人站起来了,张让又拉着她出了门,两人在电影院门口腻腻歪歪的说了会儿话。   张让说:“我要走了。”   楼小乔也想起下午还有点事:“我也要走了。”   张让:“不要我送送你?”   楼小乔笑了,笑的软乎乎的:“我觉得你看电影的时候都快睡着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是不是好久没回家了,赶紧回去睡一觉。”   张让还不走,还在看着她。   楼小乔想了想:“再见?”   张让给她气笑了:“下次什么时候见?”   这会儿还没手机,联系人也挺不方便的,楼小乔把家里的座机电话告诉了他,张让不方便给家里和办公电话,就把随身带的传呼机号码给了她,他还有个工作传呼,两个都要带在身上,避免发生紧急情况。   “工作电话不能给你,这是我家里电话,不过我一般可能就晚上在家,不过白天我妈应该在家里,白天你要找我就打我传呼,这个是我私人传呼,一般我会设置静音,另一个是工作传呼,在这里跟你声明一下,我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有时候没有立马回你电话,可能是我在开会或者是在忙,如果你没找到我也不用担心......”   说了好多,最后楼小乔打了个呵欠,示意他说的太多,自己都“困”了。   张让无奈,伸出手来,按了下她的脑袋:“我平常没这么多话的。”   楼小乔咬了咬牙:“嗯,我知道了。”   张让叹了口气:“我觉得说了再见,你下一秒就要走了。”   怎么搞的跟刚刚谈恋爱的小男生似的,楼小乔有些无语的说:“没有,并没有,哪怕你拉着我说一箩筐的话,我都愿意听。”   张让有些无奈:“小乔。”   下一次见面,难道又要在街上偶遇?   楼小乔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来,握住了他的手,笑盈盈的看向他。   张让知道,这是必须要分开了,又不真的是刚谈恋爱的小孩,他也要回家了,不过临分别的时候的这种不舍,来的很突然也让他有些陌生,两人道别了三四五六次,最后才在楼小乔的笑声中分开。   两人刚要分开,楼小乔的手就被人拉了一把,她刚想开开玩笑,问张让是不是这么舍不得,就见到张让变了脸色,在这之前,街头传来了一阵惊叫声。   人群迅速往这边涌来,张让站在楼小乔的身前,挡住了她。   出于本能,张让看着远处的方向,敏锐的在人群的前头听到了摩托车的引擎声。   “呜呜呜”像是咆哮的怪兽。   人群顿时就乱了,人潮往这边涌了过来,张让回头叮嘱了一句:“往人少的地方去。”   就往前奔去。   电影院前面的这条街是县城最热闹最中心的地段,这会儿人可是不少了,一乱起来,顿时有种放了几千只鸭子的既视感,此时此刻,今天是休假,自然不会带着枪出来,张让也顾不得其他,看了一眼路边,见到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举着个棍子,窝在角落里瑟缩着。   “借我用下,等下去警局找人赔你。”张让把举着冰糖葫芦的那根棍子抄在手上,就往前头跑去。   跟张让一样反应过来的,还有在路边的几个人,这几个人的身手都不错,但没有人有张让这么快速蹿到前面,还不等张让跑过几步路,人群已经开始踩踏起来,他现在已经看到了伤者,耳畔仿佛都听到了有人在呻吟。   摩托车还在继续往前,人群被分开,人们四处逃窜,但还是有不少人都被撞伤了,张让走到一半,却停下了脚步,突然朝着旁边奔过去,就在摩托车经过他的那一瞬间,张让伸出手里的棍子,往轮胎里一卡。   只听到一阵闷响,“咔哒”响了一声,摩托车还在往前,可速度降低了不少,突然之间的降速让摩托车上面的人来不及反应,在车上翻滚了一下,往后面倒了过去。   张让也顾不得那么多,用力的拉住摩托车的车把手。   只可惜,摩托车的动力还是很强,但人不在车上,右手脱力,张让的手拉着摩托车的车把手,努力想用手捏住刹车,只可惜车还在前进,人居然就这样被车拖着走,身下只感觉到巨大的摩擦力产生的热量,而他的手总算也捏到了刹车。   降速,降速,降速......   人群在混乱中还在尖叫,张让已经无力制止这一切的发生了。   好在与此同时,跟张让一起冲出去的那几个跑到他面前,见到了满地的血,那两人目瞪口呆的:“张,张局......”   本来是一起跑出去的,怎么能让张局冲到最前头.......   此时此刻张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看着正在骚乱的人群,哑着嗓子低吼:“赶紧制止他们,不要引起骚乱。”   他已经看到了有几个人随手拿起路边店铺里面的东西,店老板追了出来,可她一出来,又有更多的人往店里涌。   这里可是新都最繁华的一条街,一旦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那两个人也是警察,一个是刚好巡逻到了这处,另一个是中午出去跟人吃饭了,回来路过的这条街,谁知道这么倒霉,两人都遇上了这一场骚乱。   这个时候,两个警察是不能做什么,两人一个站在路边吹起哨子示警,努力维持秩序,另一个迅速的跑去最近的派出所,想找人来援手。   楼小乔也知道出了事,人群一乱起来,张让就先把她带到角落处,这里可以避免踩踏。   等到人群乱起来,她跟在边上卖冰棍的摊子老板是最安全的。   老板甚至还从冰柜里面拿出一只冰水出来:“喝口水吧。”   楼小乔接过了水并谢过了她,很快看到了人群分成两边,往路边上跑去,有人一进店里开始拿东西,就有更多的人偷鸡摸狗的哄抢,卖冰棍的老板也被人强行打开了冰箱,第一个开始拿里面的冰棍,后面又涌上来更多的来拿。   店老板无奈的叹气,这个时候还是抱住命比较重要,她并不制止人拿东西,只是默默地护着腰包,把那装钱的腰包紧紧的搂在怀里,跟楼小乔挤在一处。   刚开始人只是拿个一只两只,给自己吃。   到后来场面就有些失控了,就算是冰淇淋雪糕这样的东西,拿出去太久会融化掉,他们也不管不顾的疯抢起来,楼小乔还看见一个女人抢到了一块冰砖,自以为见到了大便宜,忙塞给孩子,又探头进去翻下一块。   有人就不管那么多了,什么都要,脱下外套包着。   卖冰棍的女老板叹了口气,默默地祈祷着一场混乱快点过去。   抢东西的人这么多,大家都拿准了就算警察来了,也做不了什么。   这种时候,楼小乔虽然很担心张让,但也不能逆着人潮挤出去,那样也太危险了。   雪糕冰棍又不是什么能留下证据的东西,吃到肚子里谁还能查的出来,有些人也不是饿了渴了,纯粹觉得这种小便宜不占就浪费了,所以楼小乔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场闹剧的发生。   最后,一冰柜的东西几乎都哄抢完了,来的晚的人探头往里面看去,只看到几个狼狈的包装袋,骂了一声晦气就往外头走,看的楼小乔目瞪口呆,这也只是短短的一分钟不到的功夫,也太快了吧。   一个没抢到雪糕的混混,遗憾的看了冰柜一眼,又伸出脚来踢了冰棍一脚,目光移到躲在一边的女人脸上。   这个女人他认识的,每次经过这条街,他都会买个冰棍,这个女人进的有一种大冰砖味道很好,他也会注意到这个小老板腰包里面的钱,零零散散的装满了一兜,这包钱,足足可以买下一车冰砖.....   混混的目光扫向卖冰棍的老板,凑了过来:“我没吃到,怎么办?”   那语气真欠,好像欠了他一个雪糕一样。   老板还算淡定:“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自己的东西都被抢完了。”   人群还是很混乱,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是靠吼的。   小混混说:“那就给我点钱。”   老板:“你想的美,我又不欠你的。”   小混混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目光定在店老板护在身前的腰包上,伸手就要去扯:“给我。”   这个时候这么混乱,就算是报警,警察也抓过不来。   犯罪的人总是会有侥幸心理的,这个小混混也不例外,而且到现在这个时候,金钱足以迷失人的双眼,让一个理智的人失去本心,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混混,只要想到腰包里面满满当当的钱,手就激动的微微发起抖来。   五百,一千?   他也猜测过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小老板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好看了,那一冰柜的东西,抢了也就抢了,里面只有百来块钱的货。   可她腰包里面的钱,她没数过,但大概的数量她也能估算出来,里面至少有一千多。   “滚,东西你拿了我不管,钱你现在抢走了,就是抢劫。”   “抢劫,我他妈还要杀人呢。”小混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刀出来,在小老板面前晃了晃,那把刀直直的往店老板身上捅去。   一旁看着的楼小乔马上就变了脸色。   这人是疯了,真的疯了,仗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胆子竟然这么大。   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想做好人好事,这个时候她要自保。   但不是什么都不做就是自保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人杀红了眼,下一个会不会找楼小乔下手。   就在小混混的刀捅出去的那一瞬间,楼小乔随手抄起角落里的椅子,一把塞给了女老板。 第48章   此刻楼小乔眼里的,是犹如万花筒一样的乱象。   混乱、踩踏、撕咬、偷盗、争抢......   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人还在意犹未尽的舔手上残留的雪糕。   不是没有人看到这个角落里面发生的事,但没有愿意淌这种浑水,帮一个人有没有好处他们不知道,但得罪了这么一个混子没有什么好处,这些人吃完雪糕,该干啥的干啥,楼小乔甚至看见了那个抢了冰砖给孩子吃的母亲,把孩子护在身前,转了个方向捂住孩子的眼睛。   楼小乔顺手就触到了那把椅子。   之前从电影院走出来,看见那小老板就是坐在这里的。   因为坐在这里害怕被人挤到身上来,当时两人立马就站起来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面有把椅子,但楼小乔一直知道,这把椅子膈得她很不舒服,小腿肚子那里被椅子的边缘膈的生疼,她都忍了好久,把椅子塞到女老板手里,她下意识的拿椅子去挡住对方,推开了混子以后,批头盖脸的就朝着混子的头砸了过去。   那椅子太沉,终究是太笨,只打到了对方的肩膀。   那混子也被砸懵了,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   但他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头上传来的剧烈疼痛,犹如激怒了一只野兽一般,目标冲着女老板而来。   楼小乔心说,额滴个乖乖,这人怎么跟丧失一样,砸不晕的。   小老板随手取了了刚才被砸落的椅子身上的一根棍子,劈头盖脸的朝着那人一棍子一棍子的敲下去:“我叫你拿刀子,我叫你抢钱,我叫你杀人......”   而此时的小老板似乎是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到了眼前这个小混混身上,她一冰柜的东西都被抢完了,也不知道那一冰箱的货有多少,天杀的这一群人,自己倒是吃爽了,可她辛辛苦苦赚几个钱,都被这些个人抢了个精光,眼前这个小混混她也是认得的,好几次来她摊位上买东西都说自己钱没带走。   “欠了我多少只雪糕的钱没给了,还想抢我的钱,吃点东西我就不计较了,你还想抢我的钱。”   楼小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干瘦干瘦的女老板把棍子舞的跟成龙大叔一样,简直是牛逼啊,那个小混混刚开始还想反击来着,但被这一棍子一棍子敲的,最后干脆倒在地上。   小老板凶狠的捏着手里的棍子:“还有谁想抢?”   刚才有几个胆子大些的,确实起了趁乱抢点钱的意思,但现在看到这情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警察出警的速度很快,马上街两头就都被封锁了,人群被命令着原地站好不许乱动,刚才有人冲进商铺里乱抢乱拿东西的,这会儿也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有人直接往地上丢。   楼小乔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小偷小摸已经很少了,但她不记得了,这可是九十年代,混乱的很,自行车摩托车包括家里的娃,一个没看好就能被人偷走。   “你没事吧。”楼小乔看着刚才那个小老板,又盯着人群看。   有警察进来了,她想挤出去,但人群虽然不混乱了,想出去也是很难。   可楼小乔真的很想知道张让现在怎么样。   眼看着有个警察过来,小老板喊了一声:“警察同志,这里有人抢钱。”   离的最近的警察过来,周围那些刚才哄抢了雪糕的人,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哪里?”   “被我们打晕了。”楼小乔指着地上的混子说:“刚才还有很多人,抢这个阿姨的雪糕。”   雪糕就没办法查了,但这话不能说出口,警察威严的扫了人群一眼:“谁拿了东西吃了人家东西的,把钱给了啊,又不是买不起,干这种丢脸的事情做什么,出口在那里出去一个有人查,但凡是今天偷拿了人家东西的,情节严重的还要加大处罚力度。”   有人庆幸了自己没拿的,也有人庆幸自己拿的是吃的东西,吃干抹净了没有证据的。   还有些做生意的是小老板,本来也没挣几个钱,被人哄抢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卖冰棍的小老板显然是有些实力的,一冰箱都被抢光了也不难过,见混子被拎走,刚想拉着楼小乔的手道一声感谢,就见她冲出人群去,往旁边走了过去,刚走了几步路,就听到有个老人在哭:“天杀的啊,我的冰糖葫芦,我的冰糖葫芦全被抢走了。”   楼小乔扫了一眼,见老爷爷都七十几岁了。   有人在旁边安慰老爷子:“前头都死了人了,你就损失点冰糖葫芦就庆幸吧。”   “就是啊,那个人好像也受伤了,要不是他,前头这群人说不定都得死。”   “后头那些怎么样了?”   “不清楚。”   楼小乔听到这话,心头一紧,赶紧往前头走,这会儿人也没有刚才那么多了。   旁边的店铺大部分都关了,被关在店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想趁乱进去抢东西的,等店主一反应过来,直接来了个关门打狗。   楼小乔往里头挤,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张让,他的一条腿被摩托车压住了,正在流血。   周围的人正在乱遭遭的只顾着自己撤,没人注意到刚才救了他们的年轻人。   “张让。”楼小乔赶紧扑了过去,握住了张让的手。   刚才他为了阻止摩托车继续往前走,继续是花去了所有的力气,最后的那一刻,为了拉住刹车,左腿一整个都被压在了车头底下,车头上的某一个零件划拨了他腿上的血管。   楼小乔一跑过去,就准备抬摩托车,这一抬就明白了为什么张让不动。   这个摩托车她是抬不动的。   可是,再让张让这样流血下去,他会流死的。   “张让,你还好吗?”   “先,先去打120,叫救护车过来。”张让拉了楼小乔一把:“这个太沉了。”   这么多人,谁都会想到有人会报警,有人会叫120,可万一没人叫呢?   万一所有人都以为,别人叫了呢?   楼小乔跑到隔壁电话亭,老板刚开始还想阻止她打救护电话,觉得这样晦气,但见到楼小乔恶狠狠的表情,又见她抛过来五块钱,就没说话了,今天谁的损失都大,报刊亭虽然没怎么被抢,但一天下来肯定是不用做生意了的。   电话那边响了几声,有人接了电话。   “120吗?”楼小乔喘着粗气:“电影院前面这条街,刚才有人骑着摩托车在这条街发疯,撞到了不少人,还有人被摩托车压住了,情况比较严重。”   “请问有多少人?”   “有多少人,我他妈怎么知道有多少人,县人民医院,县中医院,县骨科医院离这里都很近吧,我建议你们多派点急救医生过来。”   “我们要统计一个大致的人数。”   “你就报上去一百吧。”   “......”   楼小乔飞快的打了电话,回到张让身边,他还在流血。   失血过多让他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而且摩托车的车头那么重,压太久腿部会有问题吧。   楼小乔急得不行,随手拉住路边的一个壮汉:“你,帮忙抬。”   那人扫了两人一眼,怕沾上麻烦,甩开了楼小乔的手,赶紧跑了。   楼小乔又拉了几个人。   她真是高估了这个年代的人的热心程度,一见到血好几个都怕沾染上晦气,赶紧就走了。   楼小乔求了几个人,实在是找不到人了,想起有人说过的街道的两头有警察,赶紧往外头冲。   街道的两头已经被警察拉起了封锁线,封锁了起来。   外面也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楼小乔随手抓起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忙的警察,抓住对方的衣袖:“有人被摩托车压住了。”   那人摆了摆手:“忙着呢。”   楼小乔的心一凉:“他在流血,摩托车我抬不动,赶紧找两个人过去帮帮忙,不然,不然,不然他流血都会流死的。”   现场很混乱,所有人都很忙,本来这个警察以为楼小乔来找他们麻烦,但见她这样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找了个人一起过去,远远的他就认出张让来了,赶紧跑了过去。   张让身下的血更多了。   看得出来,刚才这一场事故是张让及时制止的,但来汇报案情来的同事可没有说过他伤的这样重,那会儿张让还能镇定自若的指挥人控制现场,没人想到这点。   “张局。”有人已经过去了:“你没事吧。”   张让摆摆手,示意他们先把摩托抬起来。   两人试了试,一起用力的话,是能抬得动的,楼小乔站在一边,紧张的看着这边发生的这一切。   “我们一起用力。”   “好,你喊一二三,喊到三我们一起用力。”   “张局,你抗住了啊。”   张让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也怕两人抬不起来,再一次压下来,刚才压住他大腿上的那一个铁片,会给他的腿带来二次伤害。   “准备开始吧。”   “一,二,三,用力.......”   楼小乔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亲眼看着摩托车被抬起来,张让已经没有力气挪动自己了,他艰难的挪了一下,楼小乔已经眼疾手快的帮他把那条腿移开,而那两人见到张让已经到了安全区域,这才齐齐泄力,又把摩托车丢到了地上,楼小乔心头一松,一直提在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   但很快,就没得让她轻松的了。   张让头一耷拉,人就晕死了过去。   -   刘菊花两口子被通知到医院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   现场撞死一个人,有十几个人重伤,轻伤的有几十个,120接到了急救电话赶紧派人过来,虽然没有楼小乔报上去的一百个那么多,但死伤了几十个人,分了三个医院才拉去急救,属于外伤的都拉去了骨科医院,轻伤患者都拉去中医院,伤的比较重的就集中拉去了人民医院,这里的医护水平比另外两个医院要稍微好些。   张让属于伤的比较重的,铁片划破了腿上的动脉,幸好楼小乔发现的及时,又及时找人把他抬出来了,现场第一时间就有懂医疗救护的人过来,帮他止住了血,但大腿上伤了那么一条口子不是开玩笑的,打了破伤风然后缝合,医院里血库的血也不够了。   “AB型血,有人是AB型血吗?”护士从手术室冲了出来:“这里需要AB型血。”   刘菊花眼睛贼亮:“是我儿子吗,是张让吗,我就是AB型血,抽我的吧。”   护士:“血缘近的近亲属不行,有别人是AB型吗?”   刘菊花想问问,怎么就不行了,张让都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血缘近不是更好吗?   护士跑开了。   在这里等的都是病人家属,一个个的垂头丧气,不是很想献血。   现在还有卖血赚钱的渠道,献一次血有几百块钱呢,谁没事会去给别人献血啊。   护士又问了几句,见没人答应,刘菊花顿时也急了,她就是AB型血,为什么不许她给亲生儿子献。   这个时候护士也没功夫给她普及近亲不能献血的知识,又问了几句,实在不行就要去医院问问医护,在医院上班的这些工作人员,有人会愿意在紧急时刻献血。   AB型血被称之为通用受体,任何血型的血都可以接受,但一般情况下要考虑到凝集反应情况,不推荐输入别的血型,所以不是在紧急情况下,医生还是更愿意给病人输相同血型。   楼小乔举起手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能现场验吗?”   护士点点头:“如果有人想献血又不知道血型的,可以一起来,验血很快的,献血还有献血证啊,以后用得着的时候也很有用的。”   有人问:“有营养品吗?”   医院不像一些非法血站会花钱买鞋,但献血是有营养品的,看医院的情况会给点奶粉或者牛奶饮品之类。   刘菊花灵机一动:“有血型相符愿意献血的,我给两百块红包。”   马上就有人也去献血,不过这么多人献血,也就楼小乔是AB型。   “抽400,我休息一下就行。”   “可是你”   楼小乔是个女士,而且看上去也不是很强壮。   “我有一百零五斤,身体素质还可以。”楼小乔想了想继续说:“这段时间的营养也不错,一般来说献个400cc没什么影响。”   护士看向外面,咬了咬牙。   如果这个时候没有其他人,也只能这样了。   刘菊花也跟着人群一起过来,看到其他验血的人失望的离开,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刚才医生都在医院里面问了,如果医护人员可以献血,这个时候也会有人过来了,可是医院的献血室里只有楼小乔一人。   “姑娘,你也别勉强。”刘菊花感动的不行。   几个月过去了,现在的楼小乔跟当初卖腊肉时的她已经判若两人,刘菊花根本没认出她来,她看了护士一眼:“要不抽个300?我跟他单位打了电话,他们单位已经发了广播了,我想这会儿已经有人往这边来了。”   张让的失血很严重,但也不能枉顾人家的生命去抽。   刘菊花是有点常识的人,像他们单位这种大型国企偶尔会组织党员和干部献血,她的血型少还因此经常献血。   她知道献血200基本没什么影响,400的话就需要身体底子特别好了,她每次都是抽200cc,楼小乔好歹是个女的,300应该影响不大,再多就不太合适了,实在不行她再去大马路上买血,可刚才老伴提醒她,现在卖血的也很多,血液病传播也挺广泛的,什么肝炎艾滋都挺可怕的,血液虽然紧张但不至于让他们铤而走险,单位的人有保障一些。   护士马上给楼小乔抽血。   暗红的血液缓缓流进血袋里面......   血浆被送进手术室,很快张让单位的同事也来了,刘菊花感动的不行,随手从口袋里面掏了三百块出来。   “姑娘,这是阿姨给你的营养费。”   楼小乔老脸一红,推辞了:“真不用,我不是为了钱才献血的。”   刘菊花非要给:“阿姨都说了,要给钱要给钱的。”   楼小乔哭笑不得:“真不能收,让人知道了成啥样了,阿姨我头晕,您别跟我推来推去了。”   刘菊花见钱给不掉,赶忙跑去问护士,献完血要注意什么。   等护士告知过献血过后的主意事项,刘菊花又赶紧让老伴租了个床给楼小乔休息,又买了新鲜牛奶回来给她补充水分,一边还让张明远出去买个营养餐啥的,她自己则是在医院守着。   一头顾着手术室这边,见里头没什么动静,也知道那边守着没什么用。   一头时不时去看一下楼小乔,见她躺着拿着一本杂志在翻,又松了一口气。   手术室没说还需要用血,那刚才楼小乔献的血也就是够用了,不过张让单位的同事来了一些人,都是青壮年的小伙子大姑娘的,来医院都献了一些血,很快又来了一帮人,听说是这附近单位的职工们,也来了献了一轮血,听说是因为其他的伤者也要用血,周围的单位上号召党员来献血了。   刘菊花干脆买了一大包牛奶,给献完血的人一人一包。   管他是不是献给她儿子的呢。   楼小乔献的血有些多,刚开始有点晕,休息了一会儿才好些,但张让一直都没能从手术室里出来,她一方面着急知道结果,因此不想走,一方面又担心突兀的去问病情会让人察觉到她跟张让的关系,等到稍微好了一点,打电话回去让张玉娇接孩子。   刚好这几天工地上没工人,张玉娇一听说她又不打算回来,就问了一下今天晚上回不回来。   楼小乔一噎:“自然是回来的。”   张玉娇又问了句要不要留饭。   这段时间多亏了家里请了人,不然就楼小乔一个人,去哪里都不方便,这段时间得亏了有张玉娇在家里看着,她一个人看着四个娃呢,虽然说三个大的是可以放养了,但带娃这件事怎么都不算轻松。   这要是放在几十年以后,保姆没准就要跳起来!   张玉娇已经习惯了:“那行,太晚了就别回了,外头不安全。”   这会儿治安不是很好,半路打劫的说不定也有。   楼小乔应了一声,今晚上说不定真要回来很晚,还是叮嘱张玉娇在家睡,方便带孩子。   不回去更好,张玉娇笑着应下了,挂断了电话抱着孩子出去玩。   她家老二现在半岁,是最可爱的时候,在家里待不住一天到晚的要出去,下午去接孩子的时候,张玉娇就把她绑在胸口,一路骑着单车出门,小家伙一双眼睛到处看到处瞧。   等挂断了电话,王盛的电话刚好又打了过来。   原来王盛发了工资,刚准备把钱打过来,这段时间他几乎都没怎么休息,一到发工资的时候就往回打钱,他在外头干的还不错,就想商量着让张玉娇也过来。   “这边来钱快。”王盛说:“在厂里打工,一个月至少能挣一千块钱。”   张玉娇不是没想过过去,最开始计划的就是让王盛在外头干一阵子,等稳定下来了她再过去,可这段时间待在家里,也很舒服,两口子若想在一起,孩子们就得离开母亲。   “我现在在家能兼顾着带孩子,钱方面虽然说比在外头少些,可小乔对我还不错。”张玉娇沉吟片刻:“再说了,咱们要是把孩子丢给我爸妈,不也得给点钱,不如我自己带了。”   是这个理,王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外头打工的,也很多都是年底夫妻,也就是说到了年底,厂里没事做了才回来。   现在王盛在外头扛包,撇开吃喝拉撒,一个月能寄回来一千块那是净存下来的,张玉娇这边的收入就开销了家里,其实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小的这个现在喝的奶也少了,楼小乔说一天喝个一两次,喝到了大概一岁左右可以彻底断掉,也就是大的那个上幼儿园费点钱,私立的幼儿园还挺贵的,一个月要一百多。   为着送孩子去幼儿园的事,沈大娘没少跟张玉娇闹,这要不是自己挣的钱,自己能在孩子身边,孩子也不可能能上这么好的幼儿园,自从送去了学校,琴琴是比以前懂事许多了,学校给的伙食也好,经常能吃到肉和水果,孩子都长个了。   要是送去她娘家......   说不定,就只能送去村里的幼儿园,哪怕她出钱呢?   张玉娇把自己的顾虑一说:“这样算下来,其实也差不多,再说小乔给我涨工资了,现在一个月是五百。”   最开始说的是四百,可后来楼小乔知道自己经常不回来,加上要做工地上的饭菜,事一下子多了不少,于是涨到了五百块,现在她觉得没有比这份工作更好的了,等孩子们都去了学校,白天的时间都是她自己的。   王盛犹豫了一下:“可楼小乔这里能干的长久吗?”   张玉娇笑道:“你就放心吧,我看她这一两年内都要请人。”   王盛:“楼小乔也挺厉害的,以前怎么看不出来她是个这么厉害的人呢。”   张玉娇就不高兴了:“还不是因为王四顺,要不是给他家老的小的拖累了,小乔的日子过得可太好了,你们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以前楼小乔给他伺候老的,照看小的,可是一点都不念着人好,但你看看他离婚以后有好日子过没有,离开了楼小乔他现在可倒霉了,我警告你别在外头搞东搞西。”   以前王四顺就是出去打工,才变心的。   王盛赶紧保证,他跟王四顺可不一样,而且他的钱大部分都是寄回来了的,就留了三四百块钱,这点钱光吃饭就很紧张了,哪里有富裕的钱找女人,外头的消费跟家里不一样,买个东西都可贵可贵了,王盛是跟工友们合租的房子,八人间,一到晚上睡觉打呼噜磨牙。   等他挣两年钱,攒点本钱了,也回来把房子修一修,回来做点小生意,王盛有个表哥是干瓦匠的,他打算请那个表哥跟他一起搭伙干,到时候人工也省下来了,买点材料就行,等房子盖好了,钱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到时候他再回来找份工......   反正王盛觉得日子挺有奔头的。   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人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麻药还没过。   刘菊花两口子赶紧过去询问病情:“我儿子怎么样了?”   “伤到了动脉,刚才很危险,幸好输血的及时,保养好一般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幸好小伙子身体底子好,这要是换个了身体不好的,流这么多血,到医院的时候估计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其实张让被送来医院的时候也挺凶险的了。   刘菊花也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   张明远也松了一口气。   听说张明远在这里,人民医院的院长都过来了,两人之前只是点头之交,这会儿热情的卧了个手,院长连忙叫人准备了个单间,像这种级别的干部也够的上单人病房了,但张明远还是客气的感谢了对方。   楼小乔只能远远的看着,听说是送进普通病房去的,也松了一口气,也转身准备回去了。   今天本来好好的约个会,碰到这种事情,也算是倒了血霉。   出去的时候碰到了个受伤打吊瓶的人,绘声绘色的跟人讲:“我当时就在旁边,那人太快了,手里拿着的那个棍子,还是从卖冰糖葫芦的老人家那里抢过来的呢,直接别到了摩托车的轮子里,强行把车轮卡住了降速,这才逼停那辆车,我觉着那人肯定是疯了,不然干嘛开着车往人群里面撞,就算是车失控了也不至于往这里跑啊。”   说的是张让?   楼小乔脑海里浮现出了卖冰糖葫芦的老人,想起她的车还停在电影院门口的街道,又走回去找车。   走到那条街道,路边的商铺已经正常开着门了,卖雪糕的老板娘不在,刚才卖冰糖葫芦的老人半躺着的位置,离张让确实很近,她脑海中又浮现出老人喃喃念叨的样子,没准今天晚上要咒骂张让祖宗十八代。   算了,下次如果碰到他,把钱还给老人吧。   伸手进衣服口袋掏钥匙,却摸到了几张硬邦邦的纸。   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三百块钱。   顿时想到了刚才刘菊花硬要塞,她不要,还要塞,刘菊花就生硬的收回了,最后这三百块钱还是进了她的口袋。   楼小乔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晚上没让张玉娇留饭,楼小乔干脆去大乔店里约她一起吃晚饭去,顺道看看王凤。   骑着摩托车一路到了大乔店里,还没进门就看见大乔跟一个男的站在门口聊天,这男人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竟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但楼小乔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长得很帅,个子也不错,至少有一米七五。   在这个小地方,算是身高比较优秀的了。   她站了一会儿,见大乔还没注意到她,竟然跟着那男人走了,气的楼小乔够呛。   楼小乔气哼哼的进了店,连头都不晕了。   王凤正在前台忙活呢,见楼小乔到了,笑盈盈的过来:“小乔姐,喝点什么,有菊花茶、铁观音、绿茶和红茶,你想喝什么?”   “菊花,我要降降火。”楼小乔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不顺了,第一次的约会就搞砸了,碰到王四顺跟那个恶心巴拉的女人不说,怎么还碰到这么一场事故,换她是张让,以后都不会对约会有任何的期待。   王凤笑着转身,喊后头的人倒茶。   很快就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捧着个茶杯,看到楼小乔的那一瞬间还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老板。   其实楼家这两姐妹小时候长得更像,但长大以后随着气质的变化而变化,越来越不一样了,但不熟悉的人看第一眼还是会觉得很像。   “这是大乔姐的妹妹,小乔。”王凤说。   “你开玩笑吧,不会是你俩合伙逗我?”唐姐说。   楼小乔笑出声来,一笑就不是很像了,楼大乔那人老成的很,很少露出这种表情:“真那么像,我们自己怎么不觉得。”   “我说呢,老板今天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唐姐把茶杯放在边上,不住的打量着楼小乔:“是真像,你爸妈肯定很高兴,一胎生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双胞胎很少见的,长大以后还像的更少,所以老稀罕了。   楼小乔噗嗤一笑,她时不时就会忘记自己有个孪生姐妹,下次跟张让说一声,免得什么时候看见大乔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以为是她跟别人约会呢。   “我姐刚才是跟什么人一起出去了?”   王凤正在低头记账,听到问话微微抬起头,笑着道:“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起初我还怕她碰到骗子,不过我看还行,这男的像是有正经单位上班的,现在大乔还在一头热呢。”   她没说的是,楼大乔在事业上蒸蒸日上,在感情上却是迟钝的很,碰到阿华那样的就算了,这回这个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不过,瞧着还行。   听说楼大乔现在有目标对象了,楼小乔也替她高兴,就去看王凤记账。   王凤的字写的不好看,起初还有些害羞不敢让楼小乔看,不过楼小乔表示自己的字写的也不好,王凤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不过以楼小乔的欣赏水平,她觉得王凤的字比她的可好太多了,这会儿的人,哪怕文化水平一般般,一手字是写的极好的。   “我听我姐说你现在还做业务?”   “嗯。”王凤点点头:“大乔姐提拔我,我就好好干,她还夸我帐做得好。”   以前是阿华管账,记的马马虎虎乱七八糟,王凤是个女孩子,在这方面比别人更有耐心些,记账也记的更好些,这段时间楼大乔也会看账本了,偶尔也会看看店里的帐,现在不像以前,账目要做的清晰些。   这就是楼大乔对王凤的信任了。   正说着话,楼大乔从外头回来了,见楼小乔在这,也坐了过去,兴致勃勃的说起电影院那边的事。   刚好楼小乔在医院只听到了个尾巴,也就竖起耳朵听着。   “那人欠了人家几十万工程款,还不起干脆去寻死,又不甘心自己去死,好赖要带走几个,不知道怎么想的,我看脑子真是有毛病,听说那人后脑勺着地,一倒在地上就醒不来了,家里人还上医院去闹,上公安局去闹,还说是被人害死的。”   楼小乔:“什么?”   被谁害死的,难道不是他自己作死吗?   楼大乔哪里知道妹妹当时就在现场:“怪当时掀翻他下车的人呗,说是被那人害死的,全家都去公安局闹去了,我看就是耍赖皮。”   楼小乔没怎么放在心上,是张让给他搞下车的没错,但这人自己难道就没错?   开着摩托进闹市区,现场死了一个,踩踏受轻伤的几十个,还有几个是重伤员,能不能就救活都不清楚,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能保证这人的家属要给多少民事赔偿,他倒是闹去了。   楼小乔听着这些觉得没劲,跑去菜市场买了些肉,又买了点新鲜菜回去,回家吃晚饭去咯。 第49章   有钱是捂不住的,除非你家不盖房。   从楼小乔家浇混凝土开始,她本人就算是在这一片出名了。   离婚到底分了多少钱的猜想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此她本人真是有句MMB要讲。   不是这个亲戚的电话,就是那个亲戚的电话。   不是借钱的,就是介绍对象。   这年头在民间,借贷实属常见,让楼小乔觉得很神奇的是,也没人真的去提利息,最典型的就是盖个房子找人借钱,这年头没人盖房不找人借,然后就还个五六七八年都是正常的,但楼小乔娘家为什么没钱,概因许晶晶她娘家盖房,全“借”走了,这种借钱一般短期内是还不了了。   碰到有心帮扶娘家的姐妹,其实“借”就是个场面话。   对于借钱这种事,楼小乔一般是敬谢不敏,问的急了直接说自己盖着房子呢没钱。   久了便发现,“自己盖房”实在是个很好用的回绝借口,还能顺便找人“借”回来,怼的借钱之人没话可说。   回去的时候见是晚饭时间,便找了家餐馆打包了个菜,几个小娃看见晚饭有加餐,一个两个眼睛瞪的溜圆。   亭亭号称一点肥肉都不能吃,但红烧肉她是吃得的,菜才上桌,就伸出小手去抓了一块,往嘴里一塞:“好吃!”   楼小乔看的满脸黑线:“洗手了没。”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下次用筷子。”   琴琴在一旁看着,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虽然楼小乔留了她吃饭,但妈妈喜欢孩子规矩一些,因此琴琴从不会像亭亭那样放肆。   等到吃饭的时候,肉也不会放肆吃,阿姨或者妈妈给她夹了,她才会吃。   小帅也觉得红烧肉好吃,他懂事的给妈妈夹了一筷子。   楼小乔吃了一口:“好吃的很,你自己吃吧。”   小帅就开开心心的开始吃起饭来。   楼小乔突然想起春游的事情,问了他几句,小帅就兴致勃勃的跟妈妈说起春游的过程。   去的地方不远,选的日子天气也挺好的,那天唐老师带的队,回来的也早,而且还没有家庭作业。   小帅带了很多零食,他跟几个同学约好了要交换的,结果虎子想跟他换来着,小帅不肯换,虎子也不敢跟他硬来。   “哼哼,想用一根辣条还我半包干脆面,我又不傻。”   楼小乔被儿子的表情给逗乐了,也给他夹了一块子肉:“我儿子真乖。”   张玉娇吃了两筷子肥的,就不肯再吃了,那还是因为她知道楼小乔全家都不爱吃肥肉,才肯下筷子的:“这肉是好吃,买成品也贵吧。”   县城的餐馆,价格不问她都知道,贵的要命,张玉娇是不舍得去吃上一顿的。   不过味道也很好,除了办酒席的厨子,就是县城餐馆手艺好,一般人都做不出来。   提到这个张玉娇就想起一件事来:“王宽家里要办酒席,他媳妇跟我关系好,问我要不要顺带着做点扣肉,我打算买几斤一起搞,你要弄吗?”   王宽媳妇也姓张,娘家跟张玉娇一个村子的,两家关系不错。   这回是王宽家里盖新房子办酒,准备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要做个流水席。   一般情况,这种席面就是自己买材料,请厨子上门来做,连帮工都是村里现成请的,大家互相之间都会帮忙,刚好王宽媳妇请了张玉娇帮忙,张玉娇算了一下时间,也要跟楼小乔请一天假。   虽然她事情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情往来嘛,以前她家办酒的时候,王宽媳妇也帮过忙的,这个人情必须要回。   刚好提到村里要办酒,楼小乔就想起来了,去年她婆婆过世办酒的那次,王宽家也是来了的,还随了礼金,一个村的你来我往,人情她还是要回。   “我不一定有时间,回头你帮我带点钱过去。”楼小乔以为张玉娇找她说事,是说这件事:“礼金要上多少,回头我翻一翻礼金薄子。”   张玉娇忙说:“不用翻了,多少我都清楚,十块钱没跑了,到时候让小帅去做代表,带着亭亭去吃席。”   小帅一听说能吃席,胸脯挺的高高的,表示他是小大人了,可以作为家庭代表,还能带妹妹了。   别的小孩子都是大人带去的。   楼小乔看他那副样子:“你想去?”   她有社恐,不想参加这种聚会。   村里好多人她都没怎么打过交道,而且自从她离婚以后,村子里那些人对她多了不少打量,楼小乔不喜欢这种想要探究一切的打探式的目光,这种场合是能不去就不去。   结果小帅很开心的表示:“我想去啊,还能吃两顿饭呢,我带着亭亭去吃席就好啦,我可以照顾好她哒。”   亭亭也点了点头:“酒席好吃。”   不管吃多少次,都不会腻的好不好?   张玉娇还以为她是不放心,就说:“放心好了,我家也让琴琴自己去,到时候我看顾着些,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送了钱不去吃酒,多吃亏啊,而且放鞭炮也就是一两块钱的事,孩子们还能多吃一顿饭。”   这边人办流水席,村里人肯定是要吃两顿,加上还要带孩子,基本赚不来什么钱。   努力劝楼小乔放孩子们去。   楼小乔笑道:“去吧去吧,只是不许在外面跟人打架。”   又准了张玉娇的假:“干脆把你家老二放我这里,我帮你带。”   张玉娇家的老二吃奶粉长大,现在长的粉嘟嘟的,非常可爱,她跟楼小乔也熟了,白天不怎么闹人。   村里互相带孩子的事也常见,张玉娇也没当回事,也同意了。   然后她要说的是自己要做扣肉的事。   席面上一定会有一碗扣肉,那是大菜。   王宽媳妇就多嘴问了一句,如果张玉娇家里要顺带着做,就自己买肉去。   “我是觉得机会难得,也多做一点,你要做的话就一起买肉。”   楼小乔没吃过当地酒席,不知道扣肉是什么味道,但目光投向两个孩子,见两人的目光都是亮晶晶的,小帅冲着楼小乔狂点头,酒席上的扣肉肥瘦都不一定,小孩儿们不喜欢吃特别肥的,所以能不能吃到瘦一些的全凭运气,小帅就从来抢不到最瘦的扣肉。   “妈妈,我想吃。”小帅目露哀求。   楼小乔很爽快的答应:“行啊,帮我买几斤肉吧,瘦一点的,肉我自己买。”   俩孩子齐齐欢呼起来,不用在酒席上跟人抢扣肉吃了。   楼小乔没吃过这种酒席,但听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我最最最喜欢吃炒肉丝。”亭亭夸张的做了个吸口水的动作。   小帅鬼心眼儿多,又是一副大哥派头:“挨着哥哥坐,哥哥给你夹菜。”   妹妹的小手太小啦,肯定抢不过大人的。   亭亭重重点头,跟哥哥咬起耳朵来:“我还要吃千张丝。”   炒肉丝,千张丝,扣肉,都是酒席上的常菜。   吃酒席大人最不喜欢跟小孩子分一桌,概因小孩能吃还好意思抢,大人就没那么放的开的。   楼小乔:“你俩都喜欢吃酒席吗?”   两小只齐齐点头。   很好,两只小e人。   张玉娇就在一旁收拾搞卫生,笑着说:“喜欢吃千张还不简单,明天阿姨就做千张吃。”   两小只齐齐摇头,小帅流着口水:“家里做的跟酒席上不一样。”   亭亭:“想吃。”   张玉娇笑:“行,索性多买点吧,再买个半斤肉炒一炒,去点白酒煮千张,略一煮煮不输外头的菜。”   她做菜很好吃,在食材充足的前提下,这段时间她做饭,家里人都吃胖了。   家里还有工人,千张这种炖菜一次可以多做点,可以当个半荤菜。   楼小乔也让她说馋了:“你看着办,我看这么多人,索性砍一斤肉吧,我们吃的这一锅单独盛出来,多做点。”也省事。   张玉娇笑着应下,心里头已经盘算起明天要吃什么......   吃过饭聊过了天,电话又响了,这回电话里头是个新鲜出场的人物,是楼小乔的大伯。   不用问,三句过后就是借钱,楼小乔敷衍了几句,楼大伯就开始说正事,他最近成了光荣的下岗职工一枚,打大儿子一家也下了岗,小儿子要结婚,手里头有点紧。   楼小乔头皮发麻,buff叠满了,这借走了还有的还吗?   这回借到了,搞不好下回碰到没钱还得找你借   卖惨谁还不会啊,楼小乔业务熟练的很:“大伯,不是我不帮您,我这房子一盖还缺点钱,后头装修还想找人借呢,我爹娘还想找我借钱翻修翻修家里的房子。”   真是搞不懂了,没钱借钱结婚,谁惯的你这脾气。   楼小乔前世单位就有个阿姨,理直气壮的说:“借给别人的钱,就要有还不回来的觉悟。”   大伯十分不甘心的把电话挂了,临了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   张玉娇看她脸色不好,问道:“又是来借钱的?”   楼小乔哼哼了两声:“可不是,今天都多少个电话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自己还在盖房子呢,缺钱的很,还找我借钱,难不成我工程停一半不做了,给你们借钱。”   她觉得有些人很不懂味,别人也是缺钱的时候看不出来吗?   最近来找她借钱的人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那么多,有个小学同学,毕业以后十几年前都没联系了,楼小乔对他的印象仅限于小学时候互相借过橡皮,结果还被对方拒绝了,就这样的也能攀扯起来,找上门来一开口就是借三千。   三千哎,是我脑子不好还是你脑子瓦特掉了哇,有三千块我不知道给自己买台手机。   楼小乔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对方则表示三千没有三百也行,三百没有一百也行。   这就摆明了是来找老娘白嫖的呗。   赶走,拒绝无效社交!   不是楼小乔太冷血,实在是这个大伯也很一言难尽。   其实楼父自己当年也是那个不被父母偏爱的那个,只是自己当了爹娘,也开始压榨起子女。   当年楼父家里几兄弟,家里只有一个进城的名额,就给了年长的大儿子。   进城就成了工人,日子好过些,人也体面一些,父母对这样的孩子自然偏疼些,不善言辞的楼父在父母的眼里本来就是个隐形人,自那以后更是当成个养老的炮灰。   最后养老落到小儿子身上不说,楼大伯这里每次给个五块十块,那都要当成孝顺的典型来讲,楼小乔姐妹出生的时候太小了,加上楼母的奶水也不够,这两个孩子差点就养不活了,楼大伯跟伯母回来了看了一眼,直接叫楼父楼母丢掉好了。   拎回家的,也就一斤红糖。   楼父虽然是重男轻女,但也不至于看着自己孩子死的,一口米汤半口奶的,也是把孩子抚养长大了。   但从那次以后,兄弟几个的关系就很疏远了。   后来在原主的记忆里,大伯每次带着全家回来,吃拿带,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满载而归,家里的菜园子至少要被撸掉一层皮。   这么多年没联系,楼大伯一开口就是要借钱,也真是脸大。   张玉娇收拾着桌子:“笑人穷恨人有,都是这样的,你有钱啊就得低调一点儿。”   低调,怎么低调,这几年她还要盖房子的。   隔壁那一块地更大,等盖起来,别说全村了,估计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钱。   这些人凭什么理直气壮的来找她,难道只因为她有钱?   不,还因为她是个女的,在他们心目中,女人有钱帮娘家,天经地义!   楼小乔又不傻,作为一个穿越人,她对这些亲戚包括楼父楼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拿什么帮啊。   “说是厂里下岗了,这个时候想起我来,以前他厂里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呢,我这个大伯也是个厉害人物,以前我爷爷奶奶养老他就没管过,家里也没拉扯过,我家穷的时候去哪里了。”   楼小乔记得特别清楚,小时候去大伯家做客,进门看见个可漂亮的沙发。   但很快的,大伯母就从屋里拖出几个椅子出来了,热情招呼他们一家人坐。   他们家人虽然也有疑惑,但椅子都搬来了,也就坐下来了。   后来楼小乔去他们家上厕所,听到大伯跟大伯母在私底下嘀咕,大伯问大伯母为什么要这样做,大伯母讲:“一群乡下的泥腿子,身上不定多脏,那沙发是秀云结婚的时候买的呢,可是宝贝的很,万一蹭脏了怎么办?”   大伯叹了口气,就没再提让他们坐沙发的事。   那个时候楼小乔还小,但是已经懂事了,知道这是他们嫌弃自己的意思,等到堂哥回来,看见他们一家人在这里,表情就不是很好看,晚饭带着堂嫂两人出去吃了,吃完了饭他们一家人要走,大伯也没留一下,倒是大伯母热情的招呼他们再来,可楼小乔再也不想去他们家,从小堂哥就跟他们不亲,但不至于一点面子情都没有。   楼小乔这人记仇,这事到现在还记得的。   大伯跟大伯母有三个孩子,这个堂哥前些年接班也进了厂子,谁知道厂里越来越差,今年直接破产,全员都下岗了,堂哥今年三十几岁,家里上有老下有下的,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这个时候不去找工作,居然找人借钱结婚,脑子有毛病的呢。   孩子们吃完了饭,一个开始做作业,一个开始画画。   自从楼小乔开始卖纸,家里画画的纸就用不完,楼小乔特地留了些给孩子们画画,打草稿用,亭亭也因此画起画来一点都不心疼纸。   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比起水彩画来,亭亭更喜欢铅笔画。   张玉娇看了一眼:“亭亭画的很好哦。”   涂涂画画的,有那么点意思了。   亭亭画画的时候很专注,头都不抬一下的。   楼小乔看了一眼,见女儿画的是个人像,竟然有点素描的意思,顿时觉得好玩,继续看亭亭画画,等亭亭画完,连张玉娇都惊叹不已:“是真的画的好,等读小学了咱们亭亭肯定能当班干部,给学校出板报呢。”   亭亭虽然还不是很懂事,但大约能听出来出板报是好话,冲张玉娇笑了笑,把画送给了妈妈。   楼小乔看着这画,除了觉得女儿有点天赋在身上,就是在考虑要不要送孩子去上个培训班的问题。   别看新都县城现在不发达,可到底也是省会下面的县,比更偏远一些的县是好了很多的,培训机构就有很多家了,良莠不齐的,这段时间楼小乔光顾着赚钱的事,倒把孩子们的教育给忽视了。   想到这里,楼小乔把孩子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坐好。   “小帅,亭亭,我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亭亭想了想:“我喜欢画画,哥哥喜欢吹口琴。”   家里有把很老旧的口琴,小帅能吹出很多动听的音乐出来。   楼小乔满意:“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上个什么兴趣班呢,比如亭亭,妈妈给你报个画画班怎么样?”   亭亭眼睛微亮:“好呀!”   楼小乔又问小帅:“小帅呢,有没有想学的乐器?”   小帅在音乐上有点天赋,家里的口琴就是他无师自通的折腾出规律来的,儿子也棒棒哒。   小帅很认真的想了想:“我还没想好,可以给我多想想吗?”   楼小乔很高兴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当然是支持的了:“行,但是你别想太久了。”   小帅也笑了起来:“好。”   这天跟孩子们的相处,倒是让楼小乔忘了白天发生的事,但晚上依旧没什么睡好,一会儿梦见张让的腿给人锯掉了,一会儿又梦见一辆车朝她碾了过来,到早上起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出了门。   早上干脆出门早了些,先带两个孩子去白云村附近吃了个早餐,分别送去了学校,就往医院赶了。   只一晚上没见面,就感觉好久都没见到一样的,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还想了下,买了个水果篮。   结果一走上楼,就听见护士叫住了她。   “哎,你是去看张让的吧,病人家属说了,这几天他都需要休息,谁探望都不给见啊。”   楼小乔傻了眼,马上就想起张让这工作性质。   张让受了伤,很多人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找到了送礼的由头,昨天才安排好病房,过来送礼的人就络绎不绝了,刚开始刘菊花碰见了,还很有礼貌的给人推辞几下,结果有个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水果篮就仍在病房门口,人还跑了,刘菊花气的不轻,跟医院的护士讲,看到有送水果篮来的,一律给拦下,当然送别的她也不会收。   笑话,医院门口的水果店的水果又不便宜,收这么多人情是她接收了,最后还要送给别人吃,刘菊花又不傻。   刚开始护士还觉得病人事儿多,后来刘菊花自费给护士站买了一大袋子鲜奶,大家也就不好意思了,但看着拎着水果篮的人,肯定是要劝回去甚至赶走的。   这个小护士是昨晚上轮班的那一批,也没见过楼小乔,见她还算年轻,摆摆手说:“不行不行,张让的家里人说不让送礼了,再说了你们送这么多水果,病人又吃不完,吃不完还得送别人,真是连送礼都不会送。”   楼小乔:“.......”   原来她是送礼都不会送的那个。   那还不如拿回去自己吃呢,楼小乔把水果篮放在地上:“那行吧,我不送礼,你就告诉告诉我,他住在哪个房间呗,我跟病人是朋友,昨天一起过来的。”   小护士就更不乐意了:“你说是朋友就是朋友啊,我看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打张让的主意的吧。”   昨天只见到病人的父母忙上忙下,没见到他老婆,一打听才知道,这个病人竟然是离婚了的。   这年头,条件好点的,就算是离婚了也是香饽饽啊。   张让自己的工作就很好,父母也是当地最好的单位里的,这家世在新都算是很不错了,医院里好几个还没结婚的医生跟护士都抢着往前凑,看到张让的长相以后,她们就更有理由往前凑。   一看这女的又年轻,又漂亮,小护士就更不乐意了。   她还想跟她姐姐说,医院来了个极品好男人呢。   楼小乔觉得她没有礼貌,想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待会儿别的护士来了,有没有她认识的,不过这里是住院部,跟昨天手术室那边的不是同一批人,认识的可能性不大,今天不看到张让,她是不甘心走的。   小护士见赶不走她,嘴巴张张合合的好一阵子,最后只能盯着她看,好像生怕她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找似的。   这会儿是早上查房的时间,医生跟护士都不在护士站,这边也就只留了这个还在实习期的小护士,但过了一会儿,查房的医生都过来啦,呼啦啦的来了一帮人,加上病人什么的,人也就多起来,楼小乔本想趁着人多去找找的,但那小护士死死的盯着她,一副盯贼一样的样子。   楼小乔也不急,干脆拎着水果篮去护士站对面的凳子上坐着等。   虽然过了吃早饭的时间,她就不信张让的父母不出来。   果然,没等一会儿,就看见个男人拎着热水瓶出来打水,楼小乔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张叔叔。”   张明远下意识的回头,见到是楼小乔,还有几分意外,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也是来看张让的,不过楼小乔跟别人不一样,就算她有别的目的,张明远也不能跟对待别人那样对待她。   “是你是小同志,你来看张让的吗?”张明远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昨天听妻子说,就是她第一个站出来要给张让献血,那会儿刘菊花还没提出来要给红包这件事,后来给了钱她也不收,妻子说看她也不像缺钱的,就偷偷的塞到她口袋里去了。   张明远跟她打交道不多,但晚上听妻子提到几句,说是看她眼熟。   楼小乔见到了他,也就很自然的站起身来,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尊重:“您是张让的父亲吗,我来看看他,问问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的,您放心我过来看几眼就走,不耽误你们什么事儿,这水果篮送给你们也碍事,我也就不拿进去了。”   张明远刚才也不急想打水,就是想出来走走,见楼小乔说话讨人喜欢,干脆站在那里跟她聊上了。   “他情况还好,麻药一消了就醒了,就是腿上的伤口有些深,晚上疼的睡不着觉,说起来昨天多亏你,医生说幸好输血及时,还劳烦你专门来看他,我们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提起这个,楼小乔赶紧从口袋里面掏出钱来,一把塞进张明远口袋。   张明远手里还拎着暖壶呢,也不好大动作,忙出声阻止:“哎,你说你这姑娘。”   楼小乔笑着说:“这钱是昨天阿姨塞我口袋里的吗,今天我又给你们拿回来了,我献血不是为了钱,再给我钱就是打我的脸了,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也请你们不要跟我客气。”   听说是那三百块钱,张明远就松了一口气。   昨天听刘菊花说完,他就觉得不妥,人家献血未必是为了钱的,真给人钱就有些打脸了。   他知道刘菊花的意思,给了人钱就是还了人情,可人情是那么好还完的吗,是三百块钱能还的了的吗,偏偏人家看上去也不差钱。   这就搞的人很不好意思了。   张明远还以为楼小乔求的是个人情呢,刚觉得有些为难。   楼小乔开口说:“昨天发生事故的时候,我也在现场,算是张让救了我一命,我想感谢感谢他,您不用多想,我就看看他好不好,东西我也放在这里了,不送进去。”   话已经说的很客气了,如果还不让人见见人,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张明远想了想:“张让现在在睡觉,你进去看一眼,别出声。”   楼小乔笑道:“行。”   跟着张明远去了病房。   这个医院的单人间在两头,医院还是老式装修,地面还是水泥地面,墙漆这几年似乎维护过,刷成了下面是绿色,上面是白色的款式,张让住的那间病房的条件要更好一些,有单独的洗手间,这两的病房每层楼就两个,没什么关系的还住不进来,为了让儿子能住上单间好好休息一下,张明远还找到了医院的领导想办法。   轻轻的推开门,楼小乔只看到有人躺在床上,连脸都看不清楚,刘菊花看向这边,当看到是丈夫带着楼小乔站在门外,她就起身走了出去。   刘菊花还以为人是来找她的,猜到了楼小乔肯定会看到钱,但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固执,竟然跑来医院还钱。   “原来是你啊。”   楼小乔只能干笑了,她本来是来看张让的,结果搞的跟西天取经一样的难,到现在还没见着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好在张明远打开了僵局:“她是来看张让的。”   刘菊花上下扫了姑娘一眼,笑容更加灿烂:“你跟张让认识?”   楼小乔犹豫了一下,她跟张让才刚刚开始,还没到见家长的阶段,就算是这个年代的恋爱进展比较快,现在告诉人父母我们在交往,给张让知道了,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也就是一瞬间的犹豫,就让她想好了借口,还是刚才跟张明远说的。   “其实昨天在电影院前面,他就在我旁边,推了我一把,我才能逃过一劫。”楼小乔说的也是实情,因此没有撒谎的感觉:“我也是不放心,所以今天来看一眼,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看张让在里面睡觉,楼小乔的声音压的很轻。   刘菊花也没怀疑,把人拉到更远一点的位置,索性跟她聊起来了。   她这个人本来就有点社牛属性,昨晚一晚上都在医院看着儿子,一肚子的话都憋坏了,见楼小乔人还不错,干脆跟她聊开了,楼小乔跟人没那么容易熟悉,但耐不住刘菊花是个话多的,两人聊了一会儿,半个小时都过去了,楼小乔才得以脱身。   看着人走远,张明远若有所思起来。   这姑娘,不像是单纯来搞关系的啊。   要说是来搞关系的,来了一句求人的话也不多说。   这难道是长期蓄力,暂时不搞关系。   没看到人,楼小乔的心里跟猫抓了似的,走下楼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张让窗户的位置,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张让躺在床上的样子......   虽然没看清楚脸,不过区别于以前每次见到他时精神奕奕的样子,这次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张让,让她觉得陌生。   楼小乔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好像对见不到张让,这么介意了?   明明两人也没有多熟悉,昨天还是第一次约会。   这个时候还在睡着,是不是说明他的身体很虚弱?   对了,昨天输了那么多的血,今天要能精神就奇怪了呢。   算了,等他好了,自然会跟她联系的吧。   楼小乔按下乱七八糟的想法,骑上小摩托往家里去。   谁知道楼小乔刚一走,张让就醒来了。   刘菊花看儿子睁开了眼睛,赶紧走上前去问:“好点了吗儿子,要不要喝点水?”   手术后人还是很虚弱,昨天一直昏睡到了半夜,醒来以后只喝了点水,今早什么都没吃,医生说要多多补充水份,刘菊花就买了好多牛奶和其他的营养品。   “嗯。”张让点了点头,上身艰难的坐起,喝了半杯水才觉得好点,他的脸色到现在还有些惨白:“刚才有人来找过我了?”   刘菊花把水杯接了过去,放在床头柜上,随口道:“就是昨天给你献血那女孩儿,看着人是蛮不错的样子,我觉得有些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咱们家走过关系的,不过一句话也没提,这倒是奇怪了,你爸爸说她早上一来,就把昨天我给的钱还回来了。”   张让还不知道是谁给他献的血,昨天迷迷糊糊的醒了一次,但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他对什么献血的姑娘不感兴趣,只想问问楼小乔有没有来找过他。   “妈,有没有一个女人来找过我。”   “那多了去了。”刘菊花给儿子垫上枕头,让他舒服的半躺着,这样照顾儿子好像是他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心里隐隐有几分怀念:“这样那样的,拎着水果来的拎着补品来的,还有人在水果篮里面夹了一个红包,我跟你爸爸是不收这些的,来一个给赶走一个。”   听到这里,张让隐隐有些失望,看样子不是她没来,来了也是见不到他的。   刘菊花看儿子突然没了音儿,心里有些纳闷,还以为他工作瘾又上来了,顿时不乐意的说:“一个两个都这样,干脆娶工作得了,你跟你爸爸一样一样的,你爸早些时候都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这是什么命,你说你昨天都干了些啥,昨天医生说要是晚些送你过来,血都要留干了,有哪个局长跟你一样,整天冲在最前头的。”   张明远不喜欢妻子这样讲话,本来在削苹果的手顿了顿:“你这都是在跟孩子说些什么,保护人民是他的本职工作,怎么能因为他现在是个干部,就躲在人群后面,在这方面我支持你儿子,当领导的就是要起带头作用。”   刘菊花顿时就崩溃了:“一回这样两回也是这样,我下辈子才不嫁这样的男人。”   张明远嘴角抽了抽:“这辈子好好过完再说吧你,还下辈子,下辈子能当个人就是幸运了。”   刘菊花不满的咧咧起来。   这样的拌嘴几乎是伴随了父母大半辈子的时光,张让也习惯了,咧着嘴笑了起来:“小锦呢,我没回去他没闹?”   昨晚上是张明远回去接孙子的,他对带孩子是一点心得都没有。   “他已经很习惯了。”毕竟从小爸爸就忙着工作。   等孩子再大一点,又奔波着换了几次地方,这孩子的适应能力已经很好了。   张明远说:“昨晚上带他去吃的食堂,早上也是吃食堂,我看小锦很喜欢,这孩子挺好养的,比让让小时候好弄多了,自理能力也好,晚上睡觉前就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找出来了,挺懂事。”   刘菊花搓了一把眼睛:“打小就爹不疼娘不要的孩子,能跟让让小时候比吗,咱俩就算是对他好,爹娘跟爷奶能一样吗?”   张让小时候可没这么懂事,青春期叛逆期的时候还是个典型的坏孩子!   老两口这厢叨叨着,张让却又再一次睡着了。   这一次,梦里面竟然梦到了楼小乔。 第50章   梦里的楼小乔翘起朱唇,问他干嘛不理他。   张让一个劲的解释,谁知道她怎么都不肯听,楼小乔转身就走,他就在后面拼命追,但怎么都追不上他,张让急的不行,拼命跑,他平常不是能跑很快吗,但今天就是死活跑不动,抡圆了腿都好像在原地踏步一样,张让在梦里急的满头大汗。   而病房里,刘菊花也注意到了儿子头上冒了汗,一摸才发现刚才他其实是发着烧的。   出了点汗,烧才退了些,刚才他一声不吭的什么都不愿意跟父母讲。   刘菊花气的眼泪都要转边边:“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死犟死犟的脾气,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你说他怎么不愿意跟我们讲呢,身体不舒服也不说,跟娜娜离婚那次也不说,我们是当爹娘的,未必不是为了他好?”   张明远安抚般摸了摸妻子的背,让她情绪稍微缓和了些,老两口也发愁。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还是让张让成个家。   这孩子,小时候混不吝的也就跟班上的那群孩子跑出去玩,说有多混也是不会的,但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谁知道大学以后彻底转了性。   刘菊花有些难过的擦了擦眼睛:“早知道,就不该在他小时候把他送去你妈那,孩子还是要自己带着才亲,这孩子是跟咱们不亲,所以什么都不愿意跟咱们讲。”   两口子一时之间都无言。   张让小的时候,两口子都在忙工作,谁也顾不上他,那会儿就只能把孩子送去奶奶家。   那会儿双职工家庭,要么是老人带孩子,要么就是放养,但张让小时候一点都不好带,修完产假老人又非说在这边待不习惯,所以就只能把孩子送回老家去。   想想就心疼的很,那么小的孩子,都还没断奶呢,父母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冲着妈妈笑。   等读小学才回来,回来就已经跟他们不亲了。   这种来自于童年的冷淡跟疏离,一辈子的疏远,是怎么都治愈不了的。   后来刘菊花也发现了,儿子对他们是恭敬有之,却一点都不亲,碰到大事是一点都不想跟父母讲。   两夫妻各自叹气。   此时的公安局里,钱进也在发力。   “何局,这次给张让记一功,是不是太草率了点,要不是他骑摩托车的那个也不会当场就死了。”   其实是送到医院才咽气的,不过跟当场死也没什么区别,家属知道了死因,还跑来警局里面闹过一阵,他老娘举着儿子的照片,哭的稀里哗啦。   结果呢,住在医院的那些人才是惨,这家人因为儿子死了,干脆耍赖不给赔偿。   不仅如此,人家还要公安局赔呢,脸怎么这么大。   自从被调离了一线,钱进现在负责的是工会的工作,这家人一闹起来,好不容易有他露脸的机会了。   安抚人是其次,抓到张让的小辫子才是真。   何局拉长着一张脸,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闹,就让他们闹去,谁死了谁有理吗,我让你处理这件事,你就是这样给我这个处理结果,你告诉我,他冲进闹事,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又造成了多少人受伤,当场被他撞死的就有一个,还有一个送医以后不治的,骨折的七个,轻伤三十九个,因为他造成的踩踏事故,轻伤患者不计,要不是张让在现场及时阻止了事故的发生,后果也不会这么严重。”   家属来闹无非就是一个目的,想把身上的担子甩掉一些。   撞死的,撞残的,撞伤的,医药费的赔付又是一大笔,家属也不想承担这个。   索性人死债消,所以来警局闹。   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处理的吗,数据一摆出来,家属还有个屁可以放,这人就是不死,也得判个死刑。   偏钱进想趁这个机会打压张让。。   是功劳,还是过错,全凭他一句话?   想得美了。   钱进却说:“张让的初心是好的,但也确实是立功心切,事情做的过头了,家属说这人是喝了点酒,不小心上的马路,罪不至死嘛,就算是死罪,也应该得到的是法律的审判,现在社会上都在讲依法治国,张让的行为我看就是公器私用,是过失杀人。”   得,刚才还是过失,现在就成了过失杀人了。   再说下去,待会儿是不是要往张让身上泼蓄意谋杀的脏水。   打击竞争对手的嘴脸要不要这么明显。   何局让钱进气了个仰倒,指着大门口对钱进说:“你给我出去,现在就给我出去。”   钱进兀自不服,还想争辩个几句,就被何局一巴掌给推出了大门。   蠢货,真是个大大的蠢货。   这种时候不团结一心,还要怂恿人对付自己人,真是脑子抽了才觉得钱进能在岗位上好好干到退休。   “让赵安楠过来。”   这么不安生,连干群关系都不要他做好了。   电话响到第三声,楼小乔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张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低低的传了过来:“嘿,干嘛呢,跟吃个枪药似的。”   楼小乔精神一震:“你好了?”   张让是跑来医生办公室借的电话打的,他现在还坐着轮椅,上下楼还不是很方便。   “我在人医生办公室。”张让说。   公家的电话私用,人家本来就是给他开的绿灯,就不好浪费人家的电话费。   楼小乔:“那你把那边的电话号码给我,我给你打过去。”   张让在那边问了几句,就把电话号码报了过来,两人把电话挂了。   等了片刻,楼小乔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   “喂。”   两人几乎的同时在说。   张让说:“你先讲。”   他能感觉到楼小乔接到他电话时的雀跃,心里自然是高兴。   楼小乔先问:“你怎么样?”   张让:“我还好,你那天没事吧?”   楼小乔:“我没事,但是我旁边那个卖雪糕的老板就惨了,半个冰箱的雪糕都被人拿来吃完了,这种东西又不好查到证据的,她也只能认栽,不过我看她好像也不是很难过的样子。”   张让在电话里面轻笑:“嗯,你没事就好。”   楼小乔觉得没能分享出去自己的快乐,不乐意了:“你那天真的吓死我了。”   张让压低了声音:“我听到你的声音就很高兴,你再跟我讲讲话吧,我会更高兴的。”   楼小乔嘴角微微翘起,怎么都压不住:“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张让:“怕还有一阵子好住。”   楼小乔:“那我也不能去医院见你,挺不方便的,你说你怎么不搞个手机来着。”   张让:“在单位带手机,太扎眼了,局长都没带。”   也是,在单位上班就得各种注意,不然让人家说闲话,像她这样当个小个体户,有钱就能买,不过现在手机还是太贵了,一台要五六千,她剁不下去手。   楼小乔:“那回头你们局长有手机了,我给你送一个。”   嘿嘿,等那个时候手机估计也降价啦。   也不用等多久,大概98年诺基亚就会发布它家的经典机型5110,价格大概是两千多。   张让却让她逗的一乐:“看样子我以后是要吃上软饭了?”   楼小乔翘起嘴角:“美得你,哄你的。”   两人齐齐一笑,不知不觉就聊了十几分钟,直到旁边的医生看着张让欲言又止,他才恋恋不舍的给楼小乔说再见,挂断电话之前,两人还拜拜了好几句才挂掉。   张让挂断了电话,还在回味呢,突然想起没能跟她约好下次电话的时间,心里正在遗憾。   一旁的医生幽幽的开口:“真好,是恋爱的味道。”   张让再一个回头,又对上他亲妈的脸。   刘菊花:“好你个臭小子,在外面搞对象了?”   张让是不擅长跟父母打交道的,尤其是成年以后。   这或许是从小不跟父母一起生活造成的缺失,可现在面对着父母的“审问”,一向精明的张局长竟然垂下了脑袋,想了好久才跟父母说:“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们说。”   刘菊花松了一口气,这是谈了的意思?   不过张让这小子,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好像人家会跟他抢媳妇一样,这倒是很难见到。   刘菊花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说,啥样的姑娘,也让妈妈给你参详参详。”   张让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电视上出现的偶像剧桥段“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八竿子还没有呢,要是给家里老人掺和了,后面还怎么见人家。   “才刚刚开始,你们别问了。”张让不说,他就是不说。   刘菊花一拍大腿:“就是这种感觉了,没事儿子你慢慢谈,妈保准不问,可你自己也得有点数啊,别这里谈一个那里谈一个的,咱们做男人的要有担当,晓得不?”   张让点了点头,然后又不跟他妈说了。   勾的刘菊花心痒痒的,她好想知道儿子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谈啊。   他们单位的小赵?   还是上回来家里给他们送过红烧肉的小薛。   张明远倒是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男人嘛多少是有些秘密的,别什么都跟妈妈说,又不是小孩子了,扯了扯妻子的胳膊:“行了行了,别逮着什么都爱问,你看你儿子像是什么都愿意讲的吗,咱们当长辈的要识趣,张让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干这个工作的,还能被人骗了不成。”   想了想:“骗了也活该,谁叫他不长眼睛的。”   刘菊花不乐意了:“那是你儿子,你好歹也想他点好。”   张明远:“我怎么不想他好了,多被人骗一骗,能够促进他成长嘛,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想他好的了。”   老两口吵吵闹闹的进了病房,张让病床边上已经多了两个小同志了。   是他单位的同事,来送卷宗的,之前的那个团伙抢劫的,被揪出来背后的好几个案子,一个是几年前的杀人案,当时也是钱进的案子,不了了之了,还有一个也是流窜作案的那起盗窃案,参与者有十几个人,现在都给抓了,这个案子基本可以定性和结案,就等着提起公诉。   “杀人案还有几个细节没落实,这些都要注意。”   赵安楠现在看着张让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张局,现在局里的人都盼着你回去呢,咱们局里有好几个悬案,就等着您回去看看能不能破了。”   张让啼笑皆非:“我又不是神探,怎么可能一回去都破了,行了行了,你整理出来,我看一看哪个是有希望破了的,特别悬的案子我也没办法啊,我又没有特意功能。”   可在赵安楠眼里,张让就是有特异功能的超人啊。   一个小案子而已,张让竟然能洞悉到后头有这么多端倪。   以前就没有碰到过这么厉害的人啊。   好不容易把两个同事给送走,刘菊花就忍不住多念他几句:“工作这么多年,总算是能休息个几天,可你看看你,一心扑到工作上,对了小锦说想看你,放学后我直接带他来医院?”   张让现在这个情况别看活蹦乱跳的,就怕感染,医院这边要他多打几天消炎针,最好等到腿上能拆线了再出院,不然折腾来折腾去的,万一搞感染了不是好玩的。   “嗯,他学习怎么样?”   “还不是那样?”刘菊花坐下,叹了一口气:“跟这边的小孩子还不是很处的来,没什么朋友,前头几个周末我都带他去跟几个老同事家的孩子去玩了,好像也玩不到一起去,你说说你,小时候不是挺多朋友的吗,小锦这孩子不会是像”   张明远赶紧递了个眼色过去,刘菊花就不敢多说了,她看出来儿子不是很愿意提娜娜。   就算是以前刚结婚,刚生完孩子,按说应该你侬我侬的时候,儿子都不是很乐意提这个妻子。   要说感情好?   看不出来,至少那次结婚,儿子脸上没有露出遇到这次这个的表情出来。   张明远见妻子出了病房门,赶紧跟她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在他面前提娜娜做什么?”   刘菊花也理亏:“我一时嘴快,你说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娜娜?”   别是对那女人情根深种吧!   儿子回来越久,刘菊花就对前儿媳越恨。   小锦越是懂事,越是讨厌这个前儿媳。   这么大的孩子,家里条件也不错,小锦怎么可能养成了看人脸色的习惯,还不是以前在前亲家母家养成的习惯,明明一月给了她娘家那么多钱,也是他们自己乐意带孩子的,结果搞的好像他们家小锦呕死寄人篱下一样,每每想起这个,刘菊花就恨的牙痒痒。   也不知道孙子以前在她娘家过的是什么生活。   早上,楼小乔送完孩子去了趟菜市场,买了块瘦一些的五花肉,带回了家。   等回到家就交给张玉娇了,张玉娇拿着那块肉看了好久:“这块肉蛮好。”   现在城里开始有瘦肉猪买了,顾名思义就是瘦肉比较多的猪肉,早几年还流行吃大肥肉呢,这两年风头又变了,张玉娇自己去买肉的时候,还特地买了块瘦一点的,不过没有楼小乔买的这块好,回去还遭沈大娘骂了半天,说什么买肉也不会买,净买些瘦瘦的肉。   沈大娘是很能吃肉的,一盘子扣肉那都是肥肥的,张玉娇吃三块就受不了,但沈大娘吃起来跟吃馒头米饭没什么区别,一碗吃完还意犹未尽的吧唧嘴,张玉娇可不是为了她买的肉。   爱吃不吃,不吃拉到。   张玉娇把两块肉拿回家焯水。   沈大娘见她回来又拿回一块肉来,仔细看过以后对着那块肉啧啧了好几声。   “买肉就是要买肥的,你被人骗了,这种瘦瘦的有什么好吃的,下回买肉给钱给我,让我去。”   美得你,张玉娇心说。   舅舅还是没能熬多久,刚刚才死,这老太太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把侄儿也带下来了。   这下可好王盛也不在家,那傻子不发疯的时候看着也挺正常的,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你看,能看得人后脊背都发毛,张玉娇现在都不敢怎么回家,偏生那个傻子也很喜欢吃肥肉,闻着焯水的味儿就过来了。   又开始看了,张玉娇心说。   沈大娘一张嘴开始说话,就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指着两块肉说:“你怎么买了两块,一次买这么多,能吃的完吗,你这人就是不会过日子。”   行,就刚好买够你吃的最好,张玉娇在心里吐槽。   “楼小乔家有一块。”   沈大娘直勾勾的看着那块肉,馋的快要口水流出来。   张玉娇看着那样子就觉得辣眼睛,其实她家两人工作以后,经济比以前也好了不少,肉以前是半月吃一次,现在也能一周吃一次肉了,每次她都照顾着婆婆,至少给买一斤肥肉。   那肥肉,其实她都不怎么爱吃的,但这老太太能跟啃馒头一样大口大口的啃,油水不管怎么多都不会满足,那是旧社会过来养馋了的胃,有时候看着也确实让人觉得心酸酸的,偏张玉娇这人又心软。   谁知道一回头,沈大娘拿着刀站在后头,吓了张玉娇一大跳:“你要干嘛?”   冷汗都冒出来。   不就是没给她买大肥肉吗,犯得着拿刀子出来。   沈大娘磨牙:“楼小乔那人不小气,边上随便割一点下来,她不会知道。”   张玉娇给她气笑了:“你就非要沾这种便宜是吧,你要割就割咱们自家这块,我是不会给你割楼小乔家里这块的。”   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了起来,沈大娘骂道:“你这个败家婆娘,脑子真是有问题,占便宜都不会沾,那肉边缘上割下来一小块,煮熟了重量都不一样,你这样老实她会知道吗,肉都拿到咱们家里了,割不割她都会觉得你割了。”   张玉娇骂道:“你就非馋这口肉吃,不吃会死吧。”   以前看婆婆馋肉她没这么反感,但今天真的是烦的她想发疯。   沈大娘拿着刀激动的上下比划:“你让我切一点下来。”   张玉娇:“不行!”   说了不行就不行,她干脆把肉藏在身后,拿着就飞奔出去,楼小乔家里也有锅有水,她是脑子抽了才会拿回家去收拾,临出门前看见傻子拿着喷农药的喷雾器在玩,正在对着菜地里头喷农药。   这菜人还要吃的!   张玉娇冲里面吼了一嗓子:“你侄子在玩农药!”   沈大娘这会儿气的不轻,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人还没出来。   张玉娇恶狠狠的看了那傻子一眼,她是不敢碰傻子的,让他们自己去收拾吧,反正她跟琴琴都是在楼小乔家吃饭。   嗯,她给楼小乔干活是管饭的,也不可能单独给琴琴再做一份,所以平常他们就跟着工人吃,早上楼小乔要吃饭她就做,不做她也跟琴琴出去买包子吃,楼小乔家的菜园是她种的。   一到楼小乔家里,就见到亭亭满头大汗要找妈妈。   “我妈妈呢我妈妈呢?”   天气渐渐热了,这孩子出汗喜欢出在头上,好在发量不多,张玉娇手上拿着肥肉不好给她擦头,于是把肉放回到锅里,刚想洗手给亭亭找根毛巾擦头发,就看见楼小乔从外头回来。   鼻子上都是味道。   “你家那个。”楼小乔觉得称呼人家傻子不好,想了想才说:“你家那个老表,怎么在玩喷雾器啊,那里面装着的是农药吧,一股子味道,待会儿出去盯着点,别喷咱们家了,这玩意儿吃到嘴里了是要命的。”   亭亭见到妈妈回来,小跑着过来献宝,举着画非要给妈妈看。   “妈妈,我画的我画的。”   “哎哟,你说说你,着什么急呢你,这一头头发都湿了,入夏之前剪成短发好不好?”   亭亭用小胖手捂着脑袋:“不要。”   她急得很,要楼小乔看画。   张玉娇笑着看着母女两人。   楼小乔很“认真”的欣赏了一会儿女儿的画作,就带着她去找毛巾擦头发了。   “亭亭怎么这么能出汗呢?”   “也不知道随了谁。”楼小乔觉得要多买几条毛巾了,还要再买个吹风机。   头发靠擦是擦不干净的,夏天最好要勤快些洗,尤其这孩子现在爱美了,还喜欢留着长头发,头发越长越难处理。   张玉娇说:“我听人说头上出汗是脾胃虚,回头你找个中医给她调理一下。”   她正在给肉焯水,待会儿就要送去王盛家里。   但晚上要去放鞭炮吃酒席,于是跟楼小乔说了这事,楼小乔就说:“那你带着两个孩子去吧,我就不去了。”   楼小乔一边跟张玉娇讲话,一边劝女儿剪头发。   “不要。”亭亭的手护住脑袋,好像这样就能保存她满头秀发一样。   两只手短短,都捧不到头顶上。   小帅看着妹妹的动作,下意识去摸摸脑袋。   楼小乔注意到他动作不对:“小帅,你怎么了?”   小帅又下意识的摸了下头:“没,没怎么。”   张玉娇已经回来了,刚从菜园子里摘了几个西红柿,给孩子们腌西红柿吃,撒了多多的白砂糖,她给小孩儿们一人一把叉子。   这西红柿是自家种的,味道特别好,楼小乔也很喜欢吃,经常是一手一个吃的很香甜。   “你试试,拌了糖的,更好吃,这个水也好喝的。”   楼小乔尝了一块,甜丝丝的,她更喜欢吃菜地里的大西红柿,不过还是夸了一嘴,张玉娇于是很高兴,用小碗盛了一小碗给她。   “......”果然为人还是不要太客套。   但是孩子们喜欢吃,小帅吃一块,亭亭也要吃一块,然后还要给琴琴吃一块,结果小帅吃的太快,最后一块都给他吃掉了,亭亭看着最后一块落到了哥哥嘴里,气都要气死了,张开嘴巴就要哭。   哥哥是大坏蛋!   张玉娇笑的不行,把碗拿起来,凑到亭亭嘴边。   里面还有一点汤汁,一点点沾到了亭亭的嘴巴边上,亭亭舔了舔,眼睛都亮了:“甜的!”   小嘴巴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   腌制西红柿剩下来的汤汁,味道是最好的,最后都给亭亭喝完啦。   最后吃到好满足的亭亭摸了摸小肚皮:“好吃好吃真好吃。”   小帅就不理她了,跑出去跟小伙伴们玩。   亭亭跟妈妈讲:“我知道哥哥的小秘密。”   哥哥有什么事情会瞒着妈妈,但不是瞒着妹妹,所以亭亭知道很多大人小孩都不知道的东西。   楼小乔笑着给她擦了擦脸蛋跟手,刚才吃东西的时候忘记叫她洗手了,小手脏兮兮的,随后答道:“嗯,亭亭最厉害啦。”   等哥哥出门了,亭亭才跟妈妈打小报告呢!   “哥哥不怪,被我知道啦。”   是刚才听虎子哥哥说的,亭亭眨巴眨巴眼睛。   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告状,楼小乔也没怎么在意,依旧是笑呵呵的:“嗯,哥哥没有你乖的。”   别看小帅在她面前表现的很乖,其实是有点小叛逆在身上的,这孩子很聪明,有点王四顺的那股子聪明劲儿,就为了这个原主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她眼里的聪明孩子,应该是成绩好会读书的那种。   “就是,所以哥哥被老师打了。”   “打了就”楼小乔的语气陡然一变:“你说什么,哥哥被哪个老师打了?”   唐老师吗,看着也不像是会打人的,好像还是个大学生呢。   亭亭注意到妈妈的语气突然变得吓人起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把小嘴给捂上,一双眼睛睁的圆溜溜的,死活就不肯说了,妈妈怎么哄她都不肯说。   楼小乔给气的够呛,出去找小帅,果然见到小帅经常会不自觉的摸头。   她一把就把孩子拉了过来。   小帅见到妈妈脸上露出好吓人的表情,顿时就有些想哭,他今天走了会儿伸,没有注意到老师喊他回答问题,就挨揍了,这本来在农村学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有哪个家长会为了孩子被老师打,去找学校老师的麻烦。   楼小乔伸手一摸,刚才小帅总摸到的那个位置,现在上面鼓起好大一个包来。   小帅觉得妈妈的表情好吓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倒把楼小乔吓了个够呛,忙出声抚慰:“没事吧儿子,还疼吗,谁打的?”   头上,头上!   小帅的头本来就大,留的也不是那种寸头,加上他头发多,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脑袋上的包这么大,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弄出来。   “说,谁搞的?”   “呜呜呜呜呜。”小帅只顾着哭,不说是谁。   他越不说,楼小乔越是能猜到是谁了,以小帅的性格,要是小伙伴干的,准保哭到冲上云霄:“是老师打的?”   “呜呜呜呜,不能跟妈妈说。”   好吧,更火大了。   楼小乔不是没看到过老师体罚学生,她自己就是那个年代过来的,她就有个数学老师很喜欢打孩子手板心,因为老师严厉,教出来的孩子学习成绩也比较好,她班上的孩子也很老实,家长们都很喜欢她呢,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事,但打手板打屁股什么的也就算了,打人头算是怎么回事啊。   跟小帅一起玩的这帮孩子,年龄也是差不多大小,大家都在一个学校读书。   楼小乔见问不出所以然来,干脆不问儿子,去问那几个孩子。   那几个孩子因为跟小帅不是一个班的,也就没什么心里负担,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是不是杨老师打的,他好凶的,一瞪眼我就害怕。”   “杨老师最喜欢打人脑袋了,我上次还看见他把唐欣欣往钢筋上撞呢。”   “男孩子的手法他揪不住,就用脚踹。”   .......   信息量很大,总之孩子们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被打了以后回家也不敢跟家里人说,万一让家里知道自己在学校不乖,搞不好还会再打一顿。   这哪里是教育孩子,这明明就是心里阴暗。   难怪刚才小帅死活不说。   楼小乔给气了个仰倒:“你们班没家长去闹?”   大家就齐齐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传来了一道凉凉的声音:“谁闹啊,这一块但凡在这边读书的,谁没被杨老师打过,杨老师可是老教师了,打人很出名的,前几年还评过优秀教师呢,你想让他教,人家未必愿意带你家孩子。”   楼小乔看了过去,见是村里的一个男人,对方看她宝贝孩子的样子,摇了摇头。   这种事,告去学校,学校也不会处理杨老师的,反倒是容易让孩子以后在学校不好做人。   毕竟,大部分家长自己都是这样被打大的,他们都习以为常。   你想当那个跟别人不一样的人,在学校就会区别对待,会更难受。   那人看到了楼小乔的眼神,叹了口气才说:“你想孩子好过一点就给杨老师送点礼,杨老师很宝贝他儿子,给他儿子送点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千万别去学校闹,以前也有家长闹过,最后孩子被逼的退了学。”   虽然说九年义务教育现在都普及了,但学校也有办法惩治你。   犯了错,甚至可以开除。   楼小乔就追问退学是怎么回事。   原来也是个男孩子,因为太调皮被杨老师踹了头,家长也是当宝贝一样的啊,去学校找杨老师的麻烦去了,结果杨老师没有麻烦到,反倒是给自己孩子惹来了麻烦,那个孩子家庭比较困难,没在学校搭餐,没过多久学校就出了新规,为了安全考虑,不允许学生自己带饭。   这个学生家里本来就不好,现在不让带饭,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跟学校交涉过几次,被学校以“从外面带来的饭菜不干净”为由拒绝了,这个学生没在学校待多久,就退学了。   其实在退学之前,由于老师的刻意引导,班上的学生也早有排斥这个学生的迹象。   那人说完了话,拍了拍屁股,把自己孩子叫回去吃饭去了。   留下满肚子怨气的楼小乔。   “小帅,妈妈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楼小乔拉住小帅的手。   小帅犹豫了一下,见妈妈没有生气,也没有骂人,那就是不会打人了,放心的牵着妈妈的手跟着她回家。   亭亭还在家里画画,外面有动静都丝毫影响不了她,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画上了,楼小乔跟她说了几句让她在家玩之类的话,她一听是要去医院,挥舞着小爪子表示拒绝:“再见妈妈。”   才不要跟去医院玩,大人都会骗人,骗小孩子打针!   楼小乔又跟张玉娇交代了一声。   “你说小帅被杨老师打了?”张玉娇啧了几声:“这个杨老师也是,脾气也够坏的,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不过有这么严重吗,还要去医院检查?”   楼小乔不是担心孩子的头给打坏了吗,这老是也忒坏,非要打头。   于是抱怨了几句。   她这个人很小气的,也很记仇。   张玉娇却是笑笑:“其实以前杨老师是凶,但不像这些年这么凶,我小时候也被杨老师打过,只是那会儿打手板心,有时候他生气了,能抽几十下,手都抽红了。”   “变态。”楼小乔骂了句,现在她不觉得打手板心能接受了:“你说他以前不踢人头。”   “嗯,是这几年的事情。”张玉娇说起曾经的老师的八卦,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他有个儿子,这几年看着不正常,像个傻子一样的,从那以后他就喜欢打人的头。”   楼小乔:“......”好吧,她现在更讨厌杨老师了怎么办。   小帅被发现了头被打过了,现在倒是敢跟楼小乔卖惨了,捂着头嗯嗯嗯的说痛。   “刚才不是说不痛吗?”   “我怕被你打......”   楼小乔无奈的叹了口气,进屋拿了包包出门,准备带小帅去医院看看。   临走之前跟亭亭又说了声:“妈妈带哥哥去医院了,你自己乖一点啊。”   亭亭抬起小脑袋:“妈妈会带好吃的给我吗?”   楼小乔看了一眼时间,县里的店铺大概六点多都会关门,晚上只有夜市摊才会开着:“你想吃什么?”   亭亭想了想:“好吃的太多了,我都想吃。”   楼小乔把包包挎包,摸到了车子钥匙:“行,那我看着带。”   这孩子的爱好很简单粗暴,喜欢吃肉肉,喜欢吃甜食。   她怕孩子牙不好,也怕孩子吃多了外面带有激素的肉类不好,虽然有钱了但很少在外面给孩子买零食。   但偶尔也会例外,比如今天。   楼小乔交代了一声晚上不用煮母子两的饭,就推着摩托车出了门,带着小帅往县城方向走去。   走到学校附近的位置,远远的看到了路边一个身形异于常人高大的胖子,小帅指着他大声说:“那个人杨文瑞,是杨老师的儿子。”   楼小乔经常经过这里,经常看见这个人站在路边上,很羡慕的看着外面,她每次特地压了下速度,就是怕冲出来撞到对方,这年头机动车撞到行人,可不管行人是不是故意冲出来的,一律判机动车赔。   “你认识他?”这个胖子看着比小帅要大了好多。   “嗯。”小帅抱着妈妈的腰,点了点头:“他就在我们学校读书,比我高了一个年级。”   “啥?”楼小乔的声音险些破音:“可他看上去比你们大了好多啊。” 第51章   小帅想起这个人平常的样子,也不是很喜欢他:“他才比我大了三岁,脑子有问题的,一直在留级,一年级都读了三年,去年才开始读二年级的,我们班同学说他二年级也要读三年的。”   他凑在那群同学中间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会儿,就被杨老师打了。   其实他根本没有不乖的好不好,妈妈跟张姨也喜欢凑在一起说村里人的闲话。   当然,楼小乔是不可能知道儿子在心里怎么脑补她的啦。   骑车经过那小孩的时候,看见他的眼神。   不知道怎么回事,楼小乔心里堵的慌,努力不去看他。   “他在学校欺负小孩子吗?”   “其实.....也不。”   楼小乔:“......”   沉默了一会儿,小帅主动开口:“妈妈我错了。”   “嗯,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我不该嘲笑别人,就好像以前别人嘲笑过我。”小帅忍了忍:“其实他还帮过我。”   杨文瑞比别的孩子发育迟缓,长得也跟一般孩子不一样,就因为这种不同,学校的孩子总是会恶意去欺负他,小帅就看见有人背着杨老师,给他吃的,让他管自己叫爸爸。   其实杨文瑞不傻的,他知道不能管人叫爸爸,最后还跟人打起来了。   这不就是校园霸凌吗,别人爸爸还在学校呢,这帮熊孩子就敢这样欺负他。   小帅垂着小脑袋:“因为杨老师这样,学校的孩子更不敢跟他玩,其实他人很不错的,去年他还帮过我。”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哇哇哇的哭了起来,越哭越厉害。   原来因为王四顺跟他妈妈闹离婚,他在学校也经历过一段时间被排斥的日子,他性格敏感又自卑,不会感觉不出来,那个时候就应该,就应该知道杨文瑞一直以来经历的是什么,他竟然跟着那帮孩子一起说杨文瑞的坏话。   一般孩子这么大真不一定懂这么多,但家里的事情导致小帅比一般孩子早熟,也更加敏感一些,楼小乔这样一说,他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哪里不对。   楼小乔倒也没有骂他,而是跟他讲了一些校园霸凌的事情。   不光自己不要霸凌别人,她也害怕孩子以后被霸凌。   幼崽们的世界,在没有成年动物看管的时候,是很容易出现霸凌事件,这种现象不光人类有,动物也会有,之前楼小乔只关注了两个孩子的生活问题,也从没有想过这么多,没想到她儿子也开始进入到了幼崽们的世界。   学校,也是个小社会啊。   医院里   “没什么大问题,擦点药酒就好了,至于拍不拍片子,你自己看情况,其实我建议是不用拍片子。”医生看了小帅的情况,问的很仔细。   这个年代的医生还没有那么依赖现代医学检查,加上临床经验丰富,艺高人胆大等原因,并不会像后世的医院那样,一进去就狂开检查单子。   “谢谢医生,给他开点擦的药吧。”   “外用的药开一个,另外你要给孩子买点保健品吗,我看你家孩子个子有点小,买点鱼肝油吧补补钙。”   “我家有两个孩子,您能按两个孩子开行吗?”   “另外那个多大?”   “四岁。”   门诊部开好了药,又想起张让住在这家医院,心里有点跃跃欲试想去看看,但看着走边牵着的儿子,楼小乔又把脚步往医院外头转去,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见拄着拐杖的张让走了过来,看那架势还是朝着她这边过来的。   楼小乔有些无语,不会这么巧吧。   “楼小乔。”张让这是下楼透透风,没想到一出门口碰上楼小乔。   手边牵着个小男孩,长得算是清秀,看着就是很机灵的孩子,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往张让身上扫了扫,又看了一眼他妈,嘴唇抿着没说话。   哼,又是来找他妈妈的。   小帅倒也不会害羞,更不会往妈妈身后躲着,一双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提防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楼小乔心说绝了,怎么上哪都能碰到他。   “你这腿,算是好了?”怎么跑下楼来了。   张让的脸色看着甚至比之前更好一些,皮肤都比以前透了不少,这样看起来他比之前要更加英俊,以前总是透露出一股子没睡好的气息,不像现在这样生机勃勃的。   见楼小乔上下扫了他好几眼,张让疑惑的问:“我脸上长东西了?”   楼小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是因为没长东西啊。”   黑眼圈都不见了。   张让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今天没刮胡子就下楼了:“嘿嘿,我没怎么收拾自己。”   楼小乔:“没事,这样挺好的。”   张让指着倔强的小男孩:“你儿子?”   楼小乔很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耳朵:“叫叔叔。”   小帅很不情愿的叫了一声叔叔,耳朵就去打蚊子了。   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对父亲没什么感情,倒也不会太排斥妈妈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说话,他只是不喜欢别人给妈妈介绍那种看上去就很不好的人,这个叔叔......小帅用自己的衡量标准评估了一下张让。   还行,给个六十分吧。   楼小乔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上回妈妈给你们吃的饺子,就是这个叔叔帮你们买的。”   小帅哼哼了几声,又是跟妈妈好声好气的说话,又是买饺子的,还说没有图谋?   不可能没有图谋,只是这个秘密不能跟妹妹讲了。   妹妹就是个小传话筒,什么话都会告诉妈妈,以后不要什么都跟妹妹说。   小帅在这里脑补着,两个大人已经把要去哪里吃饭商量好了,本来楼小乔看他伤成这样,不愿意去的,但张让说饭馆就在附近,他好久没好好吃一顿了,刚好赶上了晚饭的饭点,干脆一起吃。   楼小乔仔细想想,就同意了,她本来也没打算回去吃,既然要吃干脆陪着张让吃一顿饭。   “小帅,跟叔叔一起吃饭可以吗?”张让摸了摸小帅的脑袋。   小帅还没见过这个帅气的叔叔,这个叔叔不像爸爸那么凶,总是粗声粗气对他说话,刚才按住他脑袋的手,真的是他的手吗,手掌好大!   他人看上去还不错。   “嗯。”小帅点了点头。   张让笑了起来,这小伙子还挺害羞的呢,跟他家小锦不知道能不能玩的来。   不过,男孩子很容易混熟的,他小时候刚从乡下回来,马上就有了一群小伙伴。   有张让这个新都百事通指引,三人找到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馆子。   是个很小的店面,张让进去的时候跟店老板打了声招呼,就被安排进了最里面的包厢里,这店点菜并不用菜单,而是看着菜点,张让的腿不方便,坐下就不太想站起来了,示意楼小乔带着孩子自己去点菜。   楼小乔自然不会跟他客气,带着小帅去选菜。   “小帅,你看看想点什么菜,只管点。”   小帅没动。   楼小乔扒拉了一下他。   小帅还是没动。   楼小乔就懂他的意思了:“你干嘛?”   小帅撅着嘴:“他是不是想做我爸爸。”   又是请吃饭,又是那么客气的,一定没好事。   楼小乔噎住:“你不喜欢妈妈再找个爸爸?”   哼哼哼,臭小子,你不喜欢也没用,你爸也给你们找了新妈。   楼小帅看了一眼妈妈,又默默地摇了摇头。   楼小乔气死,伸手就拍了一下臭小子头,别给老娘装深沉,老娘不吃这套。   最后点了几个菜,汤是照顾伤员的,一个小帅最喜欢的红烧肉,不过今天他吃的索然无味的,一直竖起耳朵在听妈妈跟那个叔叔在聊天,叔叔好像很健谈,跟妈妈聊也都是聊案子,或者聊单位里面的小八卦,小帅知道楼小乔喜欢听这些,她每次听张玉娇聊八卦的时候,都说的很起劲,没想到男人也喜欢聊这些。   不过妈妈也很喜欢听就是了。   全程没人关注到娃,也没有谈到孩子的问题,小帅也因此轻松不少,张叔叔看上去也很喜欢小孩子,还给他夹了好几次菜,肥瘦相间的那些给了妈妈,最瘦的那些给了他,小帅是不喜欢吃肥肉,但比妹妹要好点,他是没有亭亭那么讨厌肥肉和软软的皮。   张让全程带着笑,对小家伙也算是很耐心,这孩子没想象中那么难搞,虽然很敏感,但对男性长辈并不是很排斥。   “你家孩子很乖。”张让夸了夸小帅,特地跟他说话:“我家有个弟弟,比你小一岁,他很喜欢打篮球,你喜欢哪种运动?”   小帅想了想,他们学校只有个子高的,老师才会让他们打篮球,而且要到高年级才能参加篮球队,他对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就能打篮球感到十分好奇:“弟弟比我小,就能打篮球了吗?”   张让知道他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是叔叔带着他打的,他还没进校队呢。”   小帅睁圆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叔叔也会打篮球吗,叔叔以前是校队的?”   张让点头:“叔叔小时候运动都很厉害。”   楼小乔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人还真不知道谦虚俩字怎么写。   果然男人们一聊起球和游戏,就有共同话题,小帅一听到这,眼睛里都冒出光来。   张让:“我还真是校队的,我以前还代表过咱们市参加过市级联赛呢,只可惜我不走专业路线,不然省队也是能进去的。”   小帅顿时露出佩服的神色,男孩子很少有不喜欢打球的。   “可是叔叔你受伤了,现在还能打吗?”   “现在打不了。”张让的语气轻松:“等叔叔的腿好了,教你打篮球,你想学?”   小帅就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对方:“我可以学吗?”   张让笑道:“自然可以。”   小帅:“可是我个子不高。”   学校挑选球队成员,还要看个子。   张让:“那你打后卫吧,不需要特别高的个子。”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营养不良还是怎么回事,个子比小锦还小一些,看上去却是很成熟的,那双眼睛很灵动,一看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楼小乔才发现,张让这人竟然这么健谈,居然跟个六七岁的孩子聊了十来分钟,等分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好哥们”了。   好哥们之间自然是不需要客气的,都约好了下次见面打球的时间。   张让也很高兴,出门的时候又伸出大大的手掌,弄乱了小帅的头发,不过小帅一脸不介意的样子,仰起小脑袋,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童真:“说好了叔叔,你也要好好养病,争取早点康复。”   他期待跟张让一起打球了。   楼小乔也没说什么,送张让回医院的路上聊了聊他的病情,听说张让快出院,也松了一口气。   “你现在不往造纸厂那边去了?”   “哎,那边的生意也是有一单没一单的,做完了就没了。”这段时间楼小乔也在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到个长期能赚钱的路子,之前卖信笺纸跟草纸是赚钱,但有一单没一单的,这种事情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过她把那两家厂子的路子走通了,以后可能也有机会,造纸厂那边还给她发着顾问的工资,这段时间她一个月总要去几回。   不过之前做这两单,已经顶普通人干个几年十几年的收入了,所以她也不急。   张让点了点头,觉得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挺自由的。   不像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要去单位了,有时候睡觉都不能消停。   好在现在的工作比以前稳定,不用经常跑异地出差了,加上父母能照看孩子不烦他操心,这也是为什么他想调回来的原因。   没想到刚走到医院大门口,又碰到了个熟人,露露抱着孩子看门诊,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那三人。   男人拄着拐杖,不过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休息了这几天,张让的眉眼看着更舒展了,竟然比那天在电影院前头碰到他时更好看一些,而楼小乔手边上牵着的孩子,不是王四顺的儿子吗,这小子一身反骨,以前露露每次看到他,一句好话都不会同她讲的,好歹她也是他长辈,这孩子真是个没教养的熊孩子。   而现在这孩子还牵着这男人的衣角,抬起脸来说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刺头了,露露看着心里就不舒服。   明明半年前,楼小乔是个那么狼狈的村妇,这孩子也是个脏兮兮的臭孩子,怎么才短短半年时间,她就已经脱胎换骨,而她自己半年前明明过得那么得意,现在却要抱着孩子一个人跑医院,想到这里露露看着楼小乔的眼神都充满了恶毒。   昨晚上孩子发烧,嚎了一夜,王四顺摔了门就出去了。   这个男人本来就没什么耐心,之前又听王五秀说,看见露露在外头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两人的关系就更差了,离开了王四顺,露露发现自己活下去好难,难过的时候她还在想,等黄金的价格再涨点儿,她就把之前攒的那些首饰都卖了,她记得今年七月是个高点,也幸好那会儿让王四顺买了不少金子。   别的都是虚的,只有金子存下来才是自己的。   “哼,别看这个女人老老实实的样子,其实半年前”   张让看向她:“半年前,我见过她。”   这话一出,露露惊讶的眼神看向他。   张让说:“其实超市那一次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这话是对楼小乔说的,那天他把组织关系转回来,刚好碰上楼小乔在办转户口,她说的话他其实都听到了,张让觉得她很眼熟,派出所那一次应该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能想起来的,也就是派出所那次了,且就当做那是第一次见面吧。   出于好心,也是出于对一个自立自强的女人的几分同情,他说了几句好话。   这事儿也不是违反原则的事,户籍科的人也就帮忙给办了。   结果这事没过去多久,张让就碰到了楼小乔在他家外头卖腊肉。   再后来,就是学校门口卖纸。   他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也知道她是干什么的,轮不到这么一个人跑来说她不好,张让听不得这话。   上回露露也是这样说,他已经很生气了,结果这女人还往枪口上撞。   或许是张让的眼神太吓人,又或许是他的语气实在是太差了,露露往后瑟缩了一下,看着楼小乔的眼神也越发歹毒。   果然她是低估了这个女人,之前看她在王四顺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还真以为她拿男人没什么办法呢,没想到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   “哼,你跟我走着瞧。”   露露扭着屁股就走了,她就不信了,连这种女人都能找到个好男人,把自己捯饬捯饬,她还能比楼小乔更差了不成?   但让她心痛的,不是王四顺这个人,而是王四顺背后的东西。   王四顺这个傻逼,怎么能把那边的宅基地让给楼小乔呢?   露露怀抱着孩子,正巧那孩子弱的跟猫儿一样的哭了两声,脸蛋顿时憋的通红,很快一阵恶臭就传了出来,她差点没把孩子随手给扔了!   这年头,尿不湿还没那么普及,孩子用的都是尿布。   这大马路上的拉了拉了,她又不能马上给孩子换尿布,那孩子哪能憋得住,一拉出来觉得不舒服,马上哇哇大哭起来。   露露不会哄孩子,随便哄了两下,那孩子还在哭,她恨不得当场把孩子给扔了。   一想到这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楼小乔造成的,就恨不得把楼小乔剁成八段。   “啧啧啧,孩子都哭成这样了,你搞不定啊?”楼小乔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   手里还牵着那孩子,不过楼小乔可没有刚才那么好脾性了:“孩子很难带是吧,没时间收拾自己了是吧。”   露露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狐疑的看向她。   楼小乔咧嘴一笑:“之前笑话我是个黄脸婆是吧,觉得自己美是吧。”   露露那一张脸顿时憋的通红,之前哪一次两人见面,不都是她打扮的光鲜亮丽,楼小乔灰头土脸的,而如今情况换个了个,现在楼小乔成了光鲜的那一个,她则是成了之前她最讨厌的那种黄脸婆。   楼小乔灿然一笑:“我的孩子都带大了,现在都能满地跑来玩,可你的孩子还小呢,有的是你受磨的时候,想想换尿布洗尿布的日子有多久,等孩子大一点了,还要送他去上学,等孩子长大了,要结婚了,你还得给他准备钱娶老婆对吧,等他生了孩子,你还得给他带孩子,你比我运气好了那么一点,没赶上我婆婆瘫痪的时候,不过你运气也比我差了那么一点,好日子都过到前头了,大家都是女人我不想为难你,只是你还要来找我晦气,我楼小乔也不是好惹的。”   露露听着这些话,看着怀里那个哇哇大哭的孩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原本她是想用这个孩子绑住王四顺的,可最后怎么成这样了呢。   楼小乔连个眼神都没给她,领着小帅去找摩托车,母子两人骑上摩托车,去给亭亭买烤鸭去了。   县城新开了一家啤酒烤鸭,味道很不错,让挑剔不肯吃皮的亭亭都爱的不行。   母子两人骑着车过去的时候,楼小乔还坏心眼的去露露面前晃了一圈,大声的说:“看到没,以后不要干出那种挖人墙角的事啊,说不定就是这下场,当然你也别学你爸爸。”   小帅大声的应“是”。   露露看着一骑绝尘已经远离了的母子二人,再一次崩溃。   跟她一起崩溃的,还有王四顺。   他最近简直跟撞邪了一样,干什么都不顺。   工程款也收不回来,结果那家伙喝多了在大马路上飚摩托,还把自己给摔死了。   十几万啊十几万,人家属不认这个账,也不肯给钱,还说是他们逼死那人的呢,要找那几个债主的麻烦。   王四顺现在是不想卖车也要卖车。   刚从二手车行出来,老板笑呵呵的把人送走,对周围的人讲:“做人还是不能太飘了,这王四顺也不是个什么好人,老家好好的媳妇不要,非要为了那种货色闹离婚,现在看到了吧,车也卖了,那女人也不是个简单的,现在还在闹离婚要分钱呢,我看王四顺得被这女人抽筋扒皮削干净。”   卖了车,王四顺找了个单车骑着,看着可凄凉。   怀里揣着的卖车的钱,是准备填下一个项目的,他现在也请不起太多人,摆不了老板的架子,准备跟工人们一起下工地。   兜兜转转一大圈,结果他还是个瓦匠......   老远老远的,小帅就闻到了烤鸭的味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嗯,不是刚吃过红烧肉吗?   不过小帅灵机一动,马上找出来一个理由。   “妈妈,妹妹没吃到好吃的,我们带点吃的回去给她,她喜欢吃烤鸭。”烤鸭皮脆脆的,这孩子还真能吃,上回楼小乔买了一只,也没太注意,回去的时候都有点冷了,但俩孩子都吃的很欢乐,半只烤鸭很快就□□完了。   不确定现在有没有科技与狠活,楼小乔不太敢给孩子们买太多这种吃的,孩子们吃的少就更喜欢了。   待会儿快一点骑车回,到家的时候还是热乎的,更好吃。   这次楼小乔只打算买半只,她自己不是很喜欢这种加工的肉食。   虽然都是这个点了,但排队的人不少,长长的一条队伍,这要是楼小乔自己,她肯定撤了,见小帅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楼小乔想走也不好意思了。   算了,毕竟答应了孩子的。   “楼小乔。”刚想往后头去,就被人叫住了。   徐佳佳排在队伍前面,还有几个人就轮到他,见到楼小乔他也很高兴,然后就要请客:“你要多少,一只够吗,我帮你买了吧。”   楼小乔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掏出钱递过去:“半只就行。”   “买给孩子吃的。”把钱推了回去。   “你这样,我就去后面排队了啊。”楼小乔坚持要给。   徐佳佳也就只好收下,自从过完年两人没在一起搭伙了以后,好久没见过面了,对于这个表哥楼小乔还是很感激的,要不是徐佳佳在她困难时拉了一把,她后来做生意还真没那么快上手。   “你现在在干嘛呢?”徐佳佳也听人说起来楼小乔发了点小财,连他妈都想给楼小乔介绍对象。   这事儿还是徐佳佳劝了的,介绍对象什么的就算了,除非楼小乔自己提,不然别往前凑,做媒这种事成了人家不记你的好,万一没成或者在一起又不好的,人家可是要记得你一辈子。   楼小姨这人做事通透,也就不再提给楼小乔介绍对象的事。   因为这,楼小乔都跟小姨家的关系要近些。   “之前做了几笔小生意。”楼小乔轻描淡写:“我看你年后也没那么忙了呢。”   徐佳佳摆了摆手:“我们家打算在这边买个铺子,最近也是看了几家,想把位置选下来。”   有铺子了就不用像以前一样,推着车到处卖,他家还计划买个面包车,专门送货呢。   楼小乔眼睛一亮:“那敢情好,你们这生意好,有个固定铺面更好,到时候搞个品牌,把自己的招牌做起来,就更好了。”   徐佳佳也想到自己搞个品牌的事,指着烤鸭店的后头说:“就在那,你看到了没,那家店要卖。”   楼小乔扫了一眼那铺面,四五米的宽度,进深不是很深,但铺子是在市场的中心地段,位置看上去很好:“多少钱?”   徐佳佳说:“卖家报价十万,我妈还在犹豫。”   楼小乔看了一眼那位置,以后一百万都买不到:“我觉得行,你有个店面,以后生意也好做些。”   不用像现在这样的,做个声音跟打仗一样,全家总动员。   徐佳佳也是从高中毕业以后就跟家里做生意,这些年风吹日晒的,看着比同龄人都要苍老一大截,好几次去相亲,女方都以为是个二婚的,欲言又止的跟介绍人表示,自己是个头婚,这事儿每次都被徐媛媛拿出来说,笑到肚子痛。   话说,这个表哥也是个大龄未婚的。   轮到了徐佳佳,楼小乔突然来了句:“我要一只,半只半只分开装。”   这会儿人的生活水平都不是很高,烤鸭是按半只半只卖的,大部分人一次也就买半只,尝尝味道,徐佳佳要了两只,跟老板说:“半只半只的装一起,麻烦你了老板。”   卖烤鸭的老板一看也是很会做生意的,跟徐佳佳也认识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麻利的拿出两只鸭子出来,半只半只的分开,又把那半只给剁了,等拎出来的时候就是四个盒子。   “给你。”顶住后排那位吃人的目光,徐佳佳递了两个盒子给楼小乔,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楼小乔买的是两个半只了,楼母站在不远处,正盯着这边看嗯。   还是以前一样苦大仇深的面孔,两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从鼻子中间的位置直插嘴角,看起来就是让人感觉到肃然起敬的长相。   徐佳佳记得小时候看到二姨都会吓哭的。   三姐妹里面,楼母过的最苦,从年轻时候就不爱笑。   但即便是这个母亲不怎么样,楼小乔要在农村里生活,为了避免人嚼舌根,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的,至少要在亲戚面前表现出来自己对父母还是不错的。   随手拿着个饭盒,塞到楼母手里:“妈,你怎么来城里了,快小帅叫外婆。”   刚才两个大人在聊天,小帅也不会无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外头,小孩儿都喜欢来城里玩,哪怕把他搁在一边不管他,光看着城里的这一切,就够他高兴的了。   楼母没搭话,目光在楼小乔手里拿着的盒子上扫了扫,不确定闺女是不是掂过盒子,她自己留的那一盒肯定沉一点的。   不过,楼母也没好意思说重新挑就是了。   楼小乔却是瞧出来她的意思了,手里的盒子一扬:“要不我们换换?”   楼母看了一眼闺女,到底没说出换过来的话。   “嗯,进城买点种子,顺便去看看你姐。”这是刚上楼大乔那里打秋风去了。   楼小乔看到楼母那辆快踩到散架的自行车,这车还是楼毅淘汰下来的呢,质量特别好,载农药化肥都可以,只可惜楼毅嫌旧,结婚的时候非要买个新的,没过几年又要闹着换摩托,一来二去的,这几年啥也没剩下来,俩老的尽给小的忙了。   无所谓,谁让那是他们心爱的宝贝儿子呢。   当着徐佳佳的面,楼小乔把话说的很漂亮:“这家烤鸭可好吃了,我刚才看到您来了,特地给您买了半只,您不来我也打算送半只过去给您的,只是这个烤鸭热乎着好吃,等凉了风味儿就没了。”   徐佳佳笑着说:“难怪一开始就要我买两个半只,我还寻思着鸭子过夜了不好吃,还是小乔有孝心,早知道这半只鸭子是给二姨买的,我就不该收你这十五块钱。”   一只鸭子二十九,半只就是十五块。   一般人还舍不得开这个洋荤呢!   听徐佳佳这样说,想到女儿不是随手分出来的半只,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又惦记着烤鸭凉了吃不到热乎的,跟楼小乔二人随便说了几句话,赶紧骑车走了。   楼母一走,楼小乔松了一口气,用半只烤鸭把人送走也挺划算的。   徐佳佳也把烤鸭绑上车,往回走了。   他东西卖的差不多,车子轻了好多,骑起来就轻快些,楼小乔打算把摩托车速度放慢一些,刚好跟他一起回,路上还能说说话。   徐佳佳看着小帅好奇的看向他车,干脆把这孩子也抱了过来,放在车斗里。   小帅还没坐过三轮车呢,高兴的坐在表舅舅的三轮车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正在放光。   “走咯。”   “走咯。”徐佳佳笑着踩了起来,他力气大,还真是踩的飞快飞快的,几乎要跟上楼小乔的脚步了,楼小乔就会停下来等一等他。   “我都没注意,你怎么买了一只鸭子啊。”楼小乔记得徐佳佳家里的人不多。   徐佳佳笑着说:“冬冬回来了,这孩子不是在读高中嘛,这鸭子他一个人都能吃的下半只,我看你也只给二姨妈买半只,她当时那眼神,算了我不说了,买多少估计他们自己也舍不得吃。”   最后都会进了楼毅的肚子。   让楼母都看到了,不买也不行,买半只就够意思了。   徐佳佳想到刚才二姨那个样子,扫向女儿时充满怀疑的眼神......明明盒子是当着她的面拿出来的,楼小乔也是随意的给了两盒,可放在二姨的眼里,就是女儿存心给她一盒小的。   徐冬冬是小姨的小儿子,读书成绩好,家里也愿意供着他。   学校条件差,尽管家里给的生活费多,但孩子在学校寄宿,也吃不上好吃的,所以每次徐冬冬周末一回来,家里都是要搞几个肉菜,这孩子吃肉也不长胖,都往个子上长,如今比徐佳佳都要高上半个头了。   提到弟弟,徐佳佳的心情就很好,冬冬是三兄妹里面读书成绩最好的那个,是个考大学的苗子。   只可惜——   “哎,本来想给冬冬暑假报培训班的,可惜听说那个培训班给人查了?”一中校长两口子被查,这事儿闹的动静很大,大大的影响到了一中的教育行业,不少学生都想找人补课:“我们家冬冬就只差这一年,你有没有门路,给他介绍个补习老师?”   “学校老师还不行啊,按说现在补习班没了,老师应该也会尽心教的,实在不行买点名校辅导资料什么的。”   “嗐,你别说,新都一中的老师就是不行,才想办法找补习班的老师的,之前那个补习班的好几个老师都是南江一中请来的,人家收费贵,确实也是真材实料教出口碑来了的,这下一封,我们想找个地方培训也找不到了,我看要不暑假我陪着他去南江,在南江一中附近报个培训班得了。”   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收新都的学生。   高考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学校也要冲业绩的好吧,南江一中自己就有暑假培训班,也是收费的,人家不差你新都学生的那几个钱,不一定能报的上。   楼小乔的思绪,却停留在买不到补习资料这几句话上。   她印象中的《五三》《黄冈》都是很好的补习资料。   “你们家给他买了什么补习资料了?”   “也没买啥,主要是市面上的资料太杂太乱了。”   “《黄冈兵法》?”   “你说什么?”徐佳佳一脸莫名奇妙:“什么兵法,《孙子兵法》?”   那就是现在还没出来,黄冈都没出来,五三就更晚了,楼小乔记得自己初中的时候就做的是黄冈兵法,后面才换成五三的,五三那是高考过的人的噩梦。   “没,没什么。”   楼小乔的脑子转的飞快,既然市面上的复习资料没有齐全的,这方面生意可以做啊。   未来的几十年以来,高考也会越来越卷,家长也会越来越重视教育。   她跟造纸厂和印刷厂的关系都不错,应该能通过杜娟拿到最好的印刷资源,又认识南江中学的优秀教师齐老师,现在的出版号也不是很难拿,如果能把这一切资源整合起来,是不是能敲开补习资料的这一扇大门...... 第52章   回到家时还不算太晚,张玉娇正带着三个孩子玩。   琴琴跟亭亭正在看她翻花绳,张玉娇翻出来了个“降落伞”出来,两个孩子齐齐的“哇”了一声,亭亭也跃跃欲试。   “我要玩我要玩!”   张玉娇把手里的绳子给了亭亭,只可惜孩子手指还不够灵活,眼睛看会了,手却学废了。   亭亭顿时不乐意了,嗷的一声哭出来:“我不会我不会!”   这孩子还真爱哭啊......   小帅凑了过去,亲了亲妹妹的小脸蛋:“小笨蛋,你太小了,等长大一些就会了。”   “就回来了,小帅没事吧。”张玉娇笑着打招呼。   “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刚才看小帅头上那么大个包,我看着都怕。”   楼小乔还没想到招对付那个老师,但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没事没事,但下次咱们不能被人动脑袋了,要是有人敢搞你脑袋,一定要告诉妈妈知不知道?”   张玉娇见楼小乔也回来了,问了几句孩子的情况,这就要带着琴琴往回走。   自从有一次她看见村里有个小姑娘对着别人家的饭菜流口水,就开始有意识的控制住孩子,不让她在外面吃东西,她现在分的很清楚,干活吃饭是工作餐,但楼小乔偶尔给孩子们带点吃的回来,她就会带着孩子先回去,三岁看大,现在养成馋嘴的毛病,一辈子都改不回来。   以前在家妈妈就教过这些,琴琴不哭不闹,很懂事的跟小伙伴挥挥手。   “明天一起玩。”亭亭说。   “明天一起上学。”琴琴说。   张玉娇牵着小闺女的手,又把坐在竹椅上的小闺女背了起来,往家走去。   平常哥哥姐姐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妹妹就在旁边看,她乖的很很少哭闹。   见妈妈回家,妹妹开心的张开嘴巴,手指指着家的方向,一张嘴喊了一声“妈”,口水就沿着嘴角往下面流,这孩子最近在长牙了。   琴琴乐的不行,踮起脚要给妹妹擦嘴,可惜她人矮,怎么都够不到,倒是把妹妹逗乐了,以为姐姐在跟她玩呢,笑着拍了拍手。   张玉娇听着两个女儿用自己听不懂的话,你一句我一句的,心中也渐渐松快了下来,这一天下来的忙碌是值得的。   母女三还没进家门呢,就看着沈大娘在菜园子里摘菜,一边摘一边骂骂咧咧。   总归都不是什么好话,嫌张玉娇在外头做事,不给她做饭吃。   自王盛出去打工以后,家里大部分的土地都租给别人种了,家里就留了一块不到一亩的地种玉米,这会儿正是播种的时候,沈大娘半天出去撒种子了,到饭点才干完活回来,一到家就发现家里头被侄子弄的乱七八糟的,心里头就冒起无名火。   这个时候又看到张玉娇轻快的从外头回来,顿时火气就更大了。   以前王凤没走,地里这些活都是她干的,张玉娇又去工作,家里做饭收拾也没人干了,现在沈大娘的衣服要她自己洗,饭也要她自己做,还要照顾那个一言不合就发疯到处跑的傻侄子,可以说是心力交瘁。   其实沈大娘也才五十几岁,就算是下地干点生产,洗个自己的衣服再做个自己的饭,也不见得有多累多忙。   但她只要想到儿子挣的钱也给了媳妇,媳妇挣来的钱也不给她花,连闺女自己手里都有钱,只有她是条老光棍,中午要割楼小乔一点肉都不肯,沈大娘就气的七窍升天,狠狠地拔了几把菜。   家里的腊肉年前卖掉了一些,年后她带了些去舅舅家,现在七七八八也吃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是肚子里最缺油水的时候,一天吃一盘子的肉都不够,中午只闻到了味儿没吃到肉,沈大娘就已经很火大了,这会让是越想越生气,骂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压根没管儿媳妇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一声是比一声高。   张玉娇也气的很,现在连盖房子的激情都没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搬出去。   搬的离她远些,看着就烦。   她心里下了决心,等扣肉拿回来了,是不会拿给老太婆吃的。   但临进门前,看到沈大娘掐的那些菜,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刚才你侄儿在那里玩喷雾器,里面可能有农药,咱们菜园子里的菜都不能吃,这菜你扔了吧,泡点干菜那些炒炒。”   今天那个傻子又疯跑出去了,沈大娘找了一下午才把人找回来,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做晚饭。   现在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要她泡个干菜炒,等吃到嘴里不知道是几点钟了。   沈大娘:“你现在有点钱抖起来了是吧,这菜拔都拔了,怎么好丢掉的,我们这些人都是苦过来的,从不浪费粮食,有些人不光心黑还喜欢糟践东西,以后死了都要下十八层地狱。”   张玉娇让她整了个超级无语,干脆拉着女儿扭头进了屋子。   真想离这个奇葩婆婆越远越好......   知道张玉娇最近在家里只吃那顿“工作餐”,楼小乔也不强留,等人一走就招呼两个孩子过来。   俩孩子围着过来,尽管刚才吃到了肉,但小帅还是有些馋,妈妈刚买完的时候让他先吃一块,他只吃了一块边边上的差肉,好肉都留给妹妹的。   毕竟,他去了县城,还吃到了叔叔请吃的好吃的。   虽然没有吃到今天的酒席。   亭亭本来不开心的,今天哥哥答应了带她去吃酒席,没想到人还没回来。   “妹妹,你先挑。”   亭亭也对着烤鸭流口水,毫不犹豫选了一块肉肉最多的,是鸭胸肉!   小帅笑的不行:“你不吃鸭腿吗?”   他专门留给妹妹的。   亭亭摇了摇小脑袋:“不要。”   除了县城的烤鸡腿她会吃,其他的腿一概不吃,那上面还有厚厚的皮,她不喜欢。   小帅看了一眼妈妈。   楼小乔捡了鸭翅膀:“我喜欢吃这个。”   小帅就拿起鸭腿,三个人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啤酒烤鸭的味道重,小孩子最是喜欢,而楼小乔前世是吃多了这些味道大的东西的,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要不是看两个孩子吃不完半只,她连一口都不想吃,不过半只烤鸭也不多,三个人也能吃完,只是吃完了以后,两个娃都开始打饱嗝了。   楼小乔把两个孩子的嘴擦了,怕孩子吃多了积食,便赶了两人出去玩,俩孩子风一样的往外头跑去,外头发出“啊啊啊”的大叫声。   村里面,这会儿到处都是孩子们在玩。   没想到孩子们才一跑出去,村里就响起一阵凄惨的叫声,然后是一阵阵喧嚣声。   楼小乔被这道声音惊的人都精神了,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跑,一出去就看到个女人在哭,身旁是个神情肃穆的中年男人,那人脸颊两道深深的鱼尾纹,看着人很严肃,目光着实瘆人。   这会儿村里人刚吃过晚饭,正是最休闲的时候,被这道声音给惊到的人不在少数,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像楼小乔这样冲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有孩子的甚至有人开始喊自己家孩子了。   张玉娇正蹲在外头的水渠里头洗衣服,一听到声音赶紧喊琴琴的名字。   声音太小了,淹没在噪音里。   楼小乔也担心孩子,第一时间冲了出去:“他们三个应该在一起玩的,我把他们叫回来。”   孩子们听到动静也跑回来了,楼小乔眼睛好,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面的三个孩子,跑过去就把两个小姑娘牵起来,又对小帅说:“擦黑了别在外面玩,快点回去。”   小帅没动,静静的看着那人。   那女人还在哭,男人却什冷静的,跟周围的人说着什么。   楼小乔:“你在看什么?”   小帅说:“那人是杨老师。”   楼小乔的大姨父也叫杨老师,起初她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听小帅说:“他是我们的杨老师。”   就是那个生了傻儿子的那个人。   那女人已经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嘴里说的什么也听不太清楚。   周围乱糟糟的,楼小乔带着孩子们往回走:“大风车快开始播了吧,咱们回去看电视。”   小帅本来还想看看热闹,听到顿时精神一震,拉着妹妹就往回跑,走到水渠边上琴琴被张玉娇叫住了,让她先回去看一眼妹妹,琴琴冲亭亭挥了挥小爪子,蹦蹦跳跳的往回走。   亭亭忧伤极了:“要是琴琴是咱们家的就好了。”   小小的叹了口气。   宝宝的忧伤辣么大呢。   小姑娘有什么好难过的事,就是整天想着玩,楼小乔看着就觉得搞笑,笑着摸了一把女儿的脑袋搓了搓:“你俩上学也一起,放学也一起,除了睡觉不在一起睡,还有什么时候不是在一起的,都这样了还玩不够呢,刚才不是还在跟琴琴生气,还说以后不当好朋友了吗?”   小孩子的世界啊,大人真的不太懂了。   亭亭:“没有的事,我从不跟琴琴吵架的。”   小帅:“真的?”   亭亭坚决否认有这样的事情:“就是没吵架嘛。”   一家三口刚想进屋里去,就听到隔壁屋子里爆发出来一声女童的凄厉的哭声。   “琴琴”张玉娇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楼小乔也看了过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往张玉娇家里冲了过去,到了门口先是看见坐在地上仰头大哭的琴琴,楼小乔往屋里扫了一眼,赶紧把正跑过来的两个孩子拦住:“小帅,带着亭亭出去,张玉娇,把亭亭抱出去,让她去我们家。”   堂屋中间躺着个男人,不是沈大娘的那个傻侄儿又是谁?   人躺在地上,正在口吐白沫吗情景着实吓人。   张玉娇吓得面如土色,已经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楼小乔也没看过这,扶着张玉娇的手,也连连退了好几步。   这个时候沈大娘听着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了,一出来就看到了侄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阿江阿江的连连叫着,这人看这情况,竟然跟上回王凤吃了老鼠药一样可怖。   “阿江,谁要害你阿江啊,我的阿江。”   目光触及到张玉娇,立刻变成跟吃人一样的可怖眼神:“是不是你,是你害的阿江对不对。”   她神情恐怖,扑过去又是要死死的掐住张玉娇的脖子,勒的张玉娇一时半刻都没缓过劲来。   “你在做什么!”楼小乔一把拉开了沈大娘,这不是跟王凤中毒时的情形一样吗:“他这是中毒。”   沈大娘用手指指着张玉娇:“是你干的,肯定是你干的,你一直都看不惯阿江,想叫他死。”   张玉娇哪里知道这傻子怎么会中毒,家里有个成年的傻男人,她压根都不敢往前面凑,一把推开婆婆即将呼她脸上的手指说:“谁陪你发疯,我没害他。”   “你没害他难道是他自己找的药吃的?”   “我怎么知道?”   沈大娘拍着大腿骂:“不是你又是谁,阿江搬来以后我把老鼠药都收走了,他自己是碰不到那些东西的,要不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给他下药,他怎么可能会中毒!”   她可是拿这个侄子当宝贝的,领人回来的时候就想过了,怕他跟王凤一样吃老鼠药,所以家里的药都清理过一次,老鼠药也下在最角落人碰不到的位置,阿江大部分时候都是挺正常的一个人,就算是万一发起病来,绑住他或者看住他,断然没有自己吃到药的道理。   不然,阿江在老家早把自己给毒死了。   这侄子现在是沈大娘的命,是娘家唯一的命根子,她还指望存钱给阿江买个媳妇,这会儿跟挖了她的心肝走一样,捶打着厚厚的胸膛,一会儿是要张玉娇赔她侄子一条命,一会儿又是要恨不得跟侄子一起去死了。   楼小乔:.....他好像还没死吧,这会儿的常规操作不是该送医院去吗?   一个大男人躺在堂屋里抽搐吐白沫也确实可怖,但楼小乔没那么圣母心的想要把人运医院里去。   张玉娇被吓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幕幕。   人活着怎么这么难呢,刚刚过上好日子,她才觉得日子有点奔头,又整出来这些来,她现在只想发疯,把这些人都烧死好了。   很快失智了片刻的沈大娘已经智商上线了,去找肥皂水给傻子催吐,扬言要是救不回来,就拿张玉娇的性命给她侄子抵命。   楼小乔:......再一次无语了好吧。   这边闹腾腾的时候,屋外却有了不速之客。   沈大娘这边在给沈江催吐,而在村里待了一会儿的杨老师两口子也赶了过来,女人一进门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沈江,跑过去跪在地上狠狠地摇着他,嘴里恶狠狠的喊着:“你给我起来,你给我醒过来。”   阿江被灌了一肚子的肥皂水,这会儿正在痛苦的打滚呢,哪里还有反应。   杨老师也快步走了过去,见这人一副中毒了的样子,虚脱的坐在了地上,狠狠地叹了口气。   那女人爆发出一声大号的哭声。   楼小乔满脑袋的问号,这是啥情况啊。   那女人哭着去打沈江,杨老师叹着气问:“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张玉娇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木木的看向杨老师。   杨老师教过他,至少现在还有点印象,叫出她的名字来:“张玉娇,这人是你家亲戚吗?”   这人就躺在她家堂屋里,就算说不是有人信吗?   杨老师叹了口气:“报警吧,他杀人了。”   张玉娇:“啥?”   那女人一声嘶吼:“他杀了我的瑞瑞,他把我儿子杀了!”   张玉娇呆在当场,这日子还有没有个头了。   楼小乔却是很冷静的问了问什么情况。   女人在哭,杨老师还算有点理智,把他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旁边已经有人反应迅速,立马回家打报警电话去了。   下午吃饭的时候,万娟喊了半天儿子也没看到人回来,就像平常那样去村子里找。   杨文瑞跟沈江还不一样,他只是读书比较傻,学东西也慢,其实很少做出失去理智的事,跟家里人交流也还算正常,这孩子很听母亲的话,平常就算玩也不会跑太远,更不会跑去危险的地方。   最后人没找到,村里倒是有人见过他,说看见杨文瑞在玩泥巴,然后有个隔壁村的小伙一起玩。   就算杨家人听到这个消息,问清楚了地方跟去的时间,马上就往人说的地方去寻,沿路找过去压根没看到人,杨家人生怕出了事,就回村里喊了村民们一起寻。   杨文瑞出去的点,刚好是大家忙晚饭的时候,一路上看到他的人也不多。   杨家人结合了一路上听到的星星点点,判断出杨文瑞去了河边,就让人分头去找。   这一带都在水边上,每年河水都能淹死不少人,杨家人也不敢怠慢,不光河边去了人,连火车站沿途都一路跟着去了。   火车路只有一条,杨文瑞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一个人不敢跑太远,没过多久找人的就回来了,肯定的说人不在火车路上。   眼看着天快要黑了,杨家人找的也是心急如焚,结果总算是在河边发现了杨文瑞,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淹死了。   杨文瑞的母亲万娟当场都要哭死过去,等听人说看到隔壁村傻子跟杨文瑞待在一起的时候,带着丈夫跟家里人,就往下井村这边来。   杨家住的村子离下井村没多远,那边离城里略近一些,条件也稍微比这边好些,杨文瑞家这种情况,本身是可以生个二胎的,谁知道这两口子再生一个,孩子比杨文瑞还不如,一生下来还没养活就死了。   于是村里就有传言,说杨老师总打人家家的孩子,造了孽生不出好模样的孩子出来。   万娟没少为了这跟人吵架。   这下杨文瑞也死了,万娟看着这躺在地上也快要死了的傻子,捶足顿胸:“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的瑞瑞,我的瑞瑞是多乖的孩子啊,别人都说他是傻,可我知道他只是生了病,他早上起来都给我把水拎到厨房里头,他知道自己干不了什么精细活儿,家里头的重活儿都抢着帮我干,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老天爷啊他怎么这么苦。”   这女人也是可怜,虽然大喊大叫的,倒不像沈大娘那样,看着叫人烦。   楼小乔看她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看着也不忍心,而一旁的杨老师眼睛憋红了,手紧紧的握着,揪着裤腿,裤腿上都揪出深深的印子出来。   马上就有村里的人过来了,有几个女人跟万娟以前一个村的,好歹也能说上话,把人扶起来了搬了把椅子坐下。   杨老师因为人缘不好,都没人搭理他,他自己坐在屋檐底下,一言不发的盯着地面。   这孩子生出来个头就大,当时他奶奶看着大胖孙子就高兴,可孩子到了该说话的年纪,却说不出话来,从小也表现的跟别的孩子不一样,都不用去医院检查,他就知道这个孩子有问题。   沈江被灌了一肚子的肥皂水,总算是缓过来一口气,现在被人看管着。   这人长得不赖,不发病的时候看着跟正常人差不多,看着家里一大堆人,他害怕的问沈大娘:“姑,这些人是要来干啥呢?”   沈大娘跟护犊子一样护在侄子面前,大有谁要带走他,会跟人拼命的架势。   “我们阿江肯定不会杀人的,你家傻子肯定是自己掉河里去的。”   万娟听她喊自己儿子做傻子,怒从胸中起,顿时就不哭了,叉着腰跟沈大娘对骂:“你说谁傻子呢,我儿子只是不那么聪明,他才不是傻子,我家瑞瑞最乖了,从小就很懂事,他知道河边不能去的,要不是有人带着他去,他不会去河边玩的。”   沈江说:“我没带他去河边。”   沈大娘理直气壮起来:“我家阿江也不会说谎。”   虽然村民们不知道该站哪头,但看着沈江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会撒谎的。   毕竟是闹出人命来了,警察很快就进了村,除了要把杨文瑞的尸体拉去做尸检,有重大嫌疑的人也要带去警局问话。   加上沈江中毒的蹊跷,沈大娘言之凿凿的说侄子是被下毒的,这下连张玉娇也要被带走问话。   临走前,张玉娇只能把孩子托付给了楼小乔。   “你放心,我在家看着呢,孩子在我家待着肯定没问题。”楼小乔安慰的拍了拍张玉娇的手:“我就怕小的会哭,你放心吧,没你的事肯定没事,问几句话最多明早上就回。”   以前都是楼小乔彻夜不归,这回换成了张玉娇。   “真是,我这也没想到会麻烦你。”   “要什么紧呢,以往我不回来也都是麻烦你帮我带孩子的,放心去吧,家里这么多孩子呢,她不会闹的。”   楼小乔都来不及多交代几句,这帮要去问话的,就被一车拖走了,临关门她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明儿一早我去送孩子,要是你还没回,我就先去县里找你。”   张玉娇本来这段时间心里郁闷的不行,但听到楼小乔的话,匆忙的点了点头,还不等她再说一句,面包车的门就被关上了,车子呼啦发动,所有的人都被拉走了。   亭亭本来还挺想跟琴琴玩的,但见到琴琴妈妈被警车拉走,也高兴不起来。   小爪爪拉着小爪爪,一个人很认真的安慰对方:“你放心,你妈妈没事的。”   琴琴眼里含了一包泪,要掉不掉的,看着很可怜。   但她看了一眼妹妹,到底没在阿姨家里哭出来,伸手擦了一把眼泪,硬是把剩余的眼泪给憋走了。   “嗯。”琴琴点了点头。   楼小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孩子,让小帅把家里的零食都抱出来,又把妹妹抱了过来,指挥着小帅牵头,玩过家家的游戏:“我们假装自己在一个森林木屋里面,阿姨把零食藏在了不同的地方,待会儿让小帅哥哥出去找,看他能不能找到,他要是找到了,咱们晚上的晚饭就有着落了......”   绞尽脑汁的编造着游戏主题。   几个孩子顿时跃跃欲试起来,你扮演什么,我扮演什么,琴琴刚开始也还是有些郁闷的,但渐渐地放开了,也就忘记妈妈晚上不能回来的事,小孩子的难过不会持续多久的。   妹妹更依赖妈妈一点,她现在十个月大了,已经开始会说简单的字,一到擦黑的时候这孩子就到处张望,嘴里发着类似于“妈”的发音,这个时候楼小乔就把她抱出去,在她自家门口晃啊晃,小脑袋不停地摇来摇去,这是在找妈妈。   还好楼小乔也经常带着她,她对楼小乔也不陌生,尽管很想要妈妈,眼泪珠子掉个没完,但还是坚持住了没哭。   但楼小乔好崩溃啊,她是不知道张玉娇是怎么一个人搞定这么多娃,还能做家务的,她就搞了一小会儿,觉得手臂都要麻了好吗,明天去送孩子是不是要把这娃交代给谁带啊?   总算,这娃没哭没闹,八点左右吃了点蛋糕,又喝了点奶,给她把完了尿,就哄睡了。   小帅带着两个妹妹翻花绳,玩得正高兴呢,家里就又有人过来了。   来的人是赵安楠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警察。   见到是楼小乔,赵安楠精神一怔,叫了声:“嫂子。”   另一个警察见赵安楠的态度,便也估摸着楼小乔是个惹不起的,态度也软和了许多。   “嫂子,是你住在他们家隔壁?”   这个他们家说的应该是沈大娘他们家,楼小乔先让孩子们去屋里玩,把客厅收拾出来坐的位置,就要去给两人泡茶,赵安楠摆摆手表示不用:“我们来问点情况,没什么问题的话,你那个女邻居晚上也能放出来了。”   楼小乔有些傻眼:“这大晚上的,她回来也不安全吧。”   赵安楠说:“刚才一起去的有别的村民,应该可以一起回来。”   其他人就不可能有被送回来的待遇。   刚才跟杨家人一起去搜杨文瑞的那些村民有些也被带走了,如果跟张玉娇一起放出来,那晚上是可以一起回来的。   楼小乔也算松了口气。   赵安楠嘿嘿一笑:“我们张局在局里加班。”   楼小乔:“......”我又不是他家长,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个。   赵安楠:“关于这起伤人案”   楼小乔打断他:“不是杀人案?”   赵安楠:“对,可他没死。”   楼小乔卡住了:“没死?”   可刚才杨老师两口子过来,言之凿凿说自己儿子被人杀了.......吧。   嗯,杨文瑞没死,活过来的时候把随行的警察们都吓了一大跳。   警车一来就把杨文瑞拖走了,结果半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开到半路上车子被一个大石头簸到了灵魂出窍,车上有个警察撞到了脑袋,杨文瑞更是从一米高的台子上滚了下来,那动静大的把坐在车上的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结果杨文瑞滚下来就狂咳狂吐,当时待在车上的大部分是老刑警,谁也没有见到这种情况,有一个新来的差点被吓尿了,好在有一个老警员经验丰富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假死,当时也挺混乱的,家属也没意识过来。   于是本来是该拖去尸检的车,直接拉去县城医院做检查,一查下来才发现,杨文瑞的头上跟下巴,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后来又请法医看过,这些伤痕应该不是“失足”落水导致。   “你知道沈江回来的时间吗?”赵安楠问。   “大概是四点半左右。”楼小乔记得很清楚:“沈大娘找了好久才把他找回来,还错过了做晚饭的时间,她儿媳妇张玉娇因为要去别人家办酒的地方帮工,晚饭并没有在自家吃,晚饭是沈大娘自己做的,他们吃完晚饭已经很晚了,按这个时间推算,沈江至少回来了两个小时。”   赵安楠负责记录,他把楼小乔说的记录了下来。   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说白天楼小乔看到了什么情况,楼小乔都一一作答。   没想到一个案子变成两个案子,案子跟案子之间还有联系,一股脑的带走了好些人,晚上张让肯定又是要加班的。   “那张玉娇是为什么要被抓走?”楼小乔问。   “你说张玉娇啊,她是因为沈江中毒的案子。”张玉娇跟沈大娘都被带走问话了:“不过应该排除了张玉娇作案的嫌疑,所以她被提前放了出来。”   楼小乔问:“那沈江中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案子比较简单,也没有到保密的程度,赵安楠轻描淡写的说:“应该是食用了打过农药的蔬菜中的毒,沈大娘当时比较累,吃的也不多,早早就歇下去了,所以她中的毒没那么深,好在青菜清洗过,毒性减弱了不少,不然可能洗胃都来不及,你说的这个情况跟张玉娇说的差不多,刚好也有村民看到了她们婆媳两个在菜园子外面的对话,如果情况核实无误,张玉娇马上就能回来。”   相对杨文瑞的案子,沈江的案子就比较简单了。   起初怀疑是张玉娇下毒,当时沈大娘言之凿凿就是说张玉娇跟她侄子有仇,警方也努力往这个方向去找了,医院那边的答复也很快,沈江中的毒是dd畏,一种很常见的农药,张玉娇家里就有。   沈大娘当时都恨不得把儿媳妇给撕了,一直叫嚷着儿媳妇跟侄子不合。   但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连沈大娘都没想到,导致她的宝贝侄子中毒的是她。   因为不止一个人看到沈江自己往菜上面喷了农药,又不止一个人看到张玉娇回去,发现沈大娘在拔青菜的时候还提醒过她,警方又突击审讯了沈大娘,事情的真相很快就浮出水面。   赵安楠把本子一收,高兴的说:“要是换平常,这个案子审出来没绕一大个圈子还真审不完,可您知道张局多厉害,条理清洗逻辑满分,很快就把关键点找出来了,他只不过听到点案情的概要,简单的问了当事人几个问题而已!”   看他那兴奋劲儿,俨然把张让当偶像一样的崇拜,随时随地要给张让打call啊。   楼小乔笑着说:“那他呢,现在还在局里?”   赵安楠说:“今天应该不用加太久的班,这个案子的主要证人沈江现在还在医院,口供拿不到我们加班也没用,我估计今晚忙到十点就差不多了了。”   楼小乔:“......”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中毒的件案子很简单,是意外。   所以现在除了送去医院治疗洗胃的沈江被暂时看管起来,其他人都被放了。   沈大娘当晚也被放了出来。   张玉娇回到家的时候都很晚了,就没去打扰楼小乔。   楼小乔晚上也没什么睡好,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等早上醒来还是晕晕的,一打开门张玉娇就过来了。   “没事了吧。”   “我想着把王盛叫回来。”张玉娇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昨晚上她也没什么睡好,这段时间真的让她婆婆整的精神衰弱,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疯。   从公安局出来的那一刻,听到是自己害到的侄子,沈大娘倒是没说什么,可晚上回到家她又开始了,骂骂咧咧摔摔打打了半个晚上,昨晚上张玉娇忍了忍,好不容易克制住去厨房拿菜刀的冲动。   第二天刚好是王盛例行打电话回来的日子,张玉娇跟他说了家里的情况,掂量再三王盛决定先回来。   家里这边连连出事,他在那边也待不住了,就这样王盛买了票回到了家里。   结果没过几天,却从医院里传来了沈江死掉的消息。 第53章   村里顿时谣言四起,连张玉娇出门都觉得被人盯着。   甚至有工人跑来跟楼小乔说,他们希望能换一个人做饭。   张玉娇知道,这事儿八成跟沈大娘脱不了干系,在外头被人指指点点过后,回去找到了她婆婆:“你什么意思,到处说我你到底几个意思。”   因为侄儿死了,沈大娘现在才是放飞自我的状态,冷笑着说:“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阿江要不是你毒死的,我把名字倒着写!”   张玉娇的眼都气红了,果然是她婆婆在外头到处说导致的,她是讨厌沈江,但也没到要把他毒死的地步,婆婆竟然在外头这样造她的谣,王盛现在一回来,收入就少了大半,婆婆非得要把她的这份工作也闹丢了才罢休是吧。   婆媳两个眼看就要干起来。   王盛受不了日日这样吵了,吼道:“能不能别吵吵了。”   “不能。”张玉娇的怒气值更高了:“我到底是怎么着你了,非要这样整我?”   正吵吵着,隐约传来了警笛的声音,且这声音是越来越近,沈大娘的脸上也显出几分得意来。   “你瞧吧,是来抓你的。”   “不是我干的。”   “等你去坐牢,我就给王盛再娶个媳妇儿!”沈大娘笑着说:“反正都要判死刑了,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吧你,以后你闺女儿我都给你卖了。”   张玉娇一双眼睛憋到通红。   警车在王盛家门口停下,沈大娘露出大仇得报的表情。   哼,她就等着看儿媳妇儿被关起来,吃花生米。   张玉娇被吓的瑟瑟发抖,她没干。   那天不是说清楚了吗,公安都说没事儿了,怎么又来抓她了。   外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张玉娇的脸色也越来越差,越来越白。   “沈晓姑。”外头来了威严的刑警:“沈晓姑是谁?”   沈大娘精神奕奕的回答:“是我,我在这儿呢。”   马上有警察过来给她上了铐子:“你涉嫌谋杀沈江,现在带你回去调查。”   沈大娘脸上的笑容还没下去呢:“什么,沈江不是我儿媳妇杀的吗?”   “是你去医院给他送的鸡肉吧。”   “是,是啊......”   “嗯,那没错了。”   “什么意思?”   “带走。”   案子没查多久,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张玉娇的怒气值达到顶点:“你知道沈江怎么中毒的吗,家里的青菜喷了药的,那天我也提醒她了,她倒好洗洗就做好了饭吃了,结果她自己好死不死不吃跑去睡觉,都给她侄子吃了。”   查出来是沈大娘的过错时,她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当然,当时骂儿媳妇骂的那么难听,也没给人家道个歉。   第二天发现家里的鸡死了一只,沈大娘又在自家器宇轩昂的骂了一场。   那鸡死了,是被倒掉的青菜叶子给毒死的,沈大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想的,又拿去炖了汤,自己吃的独食没给不孝的子孙们尝一口,还给侄子送去了一大盆,结果本来就很虚弱的沈江,又吃了带着毒性的鸡肉,又中了毒死了一回。   最后结果告诉沈大娘时,不知道她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张玉娇:“日子稍微好过一点点,就这样闹腾,本来王盛在那边干的好好的,她不这样王盛能干到过年。”   她本来打算的是存点钱,到明年就不出去了,去县城做点小生意,她厨艺不错,过年前后可以做钵子卖,之前她看楼小乔卖菜得到的灵感,这边还有好几个工厂,大家天天吃食堂也吃腻了,过年她做些羊肉牛肉的钵子,成品这样卖出去,试试水看下生意怎样。   那样,王盛刚好干到过年前回,他们把生意从腊月中间做到元宵,有个把月生意好做,等到那时候才决定是继续出去打工,还是在县城搞个流动摊位,继续做生意。   她想得到美了,结果半年工都没打完,王盛就灰溜溜回来了。   这是要把人气死!   这个案子会被司法机关起诉,但考虑到她年级比较大,而且不是恶意,可能也只会判个缓刑。   但这事儿对沈大娘的打击很大,毕竟是亲手害死自己的亲侄子,没过多久她也病了,刚好王盛回来伺候他老娘,沈大娘这一病,性格越发的乖佞,连张玉娇的工作状态都受到了影响。   刚好碰到了梅雨季节,这边天天下雨,楼小乔干脆给张玉娇放了几天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楼小乔却是得了闲下来,便想起一个人来。   上回答应了徐佳佳的事情,她这一时忙起来就忘了。   提到培训班,楼小乔就想起来齐老师,她在这方面肯定有些门道。   当然能不能帮上徐冬冬是一回事,重点是要经常跟齐老师联络联络感情,久久不联系,关系也就淡了,后面再找人家帮忙,连口都不好开。   她坐在电话前头,揣摩了下要怎么开口。   刚好,今天齐秋璇没晚自习,下课以后就回到了家。   女儿也去读大学了,现在是她最轻松的时刻,除了上课以外,她的闲暇时间不像以前那样安排的满满当当。   赚钱,他们赚再多钱能帮她回京市吗?   家里有点钱,王健就想给家里,有没有想过自己女儿。   齐秋璇的女儿王韵涵今年也十九岁了,未来有很长的路要走,她还想考研,还想考京市最好的学校,如果女儿回到了京市,她也想调回去,之前她是有这个机会的,只是王健作为长子,压根没有想过离开H省,如果当时她自己调回去,那两人的家就得散,考量再三她还是放弃了那个机会。   但现在要回去,就没有以前那么容易。   再说了,你能回去,可单位现在都不分房了,住房问题怎么办?   她跟王健挣的钱,这些年没少贴补王家,她手里是有点私房钱的,但也不多,不足以支持她在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可当老师能挣几个钱,除了工资就是补课的那点收入。   想想大学还没毕业,靠着啃家里几个哥哥就买房了的小姑子,齐秋璇心里就更气了。   以前家里的钱都是存在丈夫那里的,也不知道他悄么么的给了家里多少,昨天他去问王健家里到底有多少钱,王健支支吾吾的也不肯说,这也就罢了,连他自己闺女要报个英语补习班,都以家里又不是没有英语老师拒绝了。   可那能一样吗,王健是个英语老师,可又不是教大学的,教学范围不一样,差距很大的好不好。   王健这么省,八成是家里没存下来什么钱。   但这些年,两人大的开销也是没有的,钱去哪里了?   齐秋璇越想越生气,今天一天上课都带着低气压。   刚好这个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   “齐老师。”是陌生的声音。   齐秋璇刚想把电话挂了,就听见对面的声音在讲:“我是楼小乔啊,有个事情我想问问你。”   听说是楼小乔,齐秋璇立马就换了一副语气:“是楼小乔啊,你现在在干嘛呢?”   “我在家呢,最近不是没事儿嘛,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你说。”同样是求她办事,齐秋璇并没有多么反感,反倒是跟楼小乔聊了起来。   楼小乔这人吧,就像是有某种能力一样,当她想让人觉得舒服的时候,一定会让人觉得跟她聊天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就像今天这样,明明齐秋璇的心情糟糕的透透的了,可跟楼小乔聊了一会儿,她的心情顿时就变的美丽起来。   教辅资料,齐秋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这是一个前所未见的领域。   王健下了晚自习回来,见齐秋璇正在书桌前坐着,桌面上的灯还亮着,她还在写写画画,家里安静的不行,王健顿时心里生出一种愧疚感。   家里房子不大,就一个小套房,女儿的那间房还是饭厅隔出来的,她上大学以后,那间房也一直空着,要是赶上忙起来两人都要批改卷子,王健就只能把客厅里面的桌子腾出来,在客厅办公。   这个房子是学校早年分的,那会儿两人的资历都不行,分到他们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套房了,不过就算是这么小的房子,他心里也是很满足的,总归是赶上了分房不是?   本来想着,学校早晚还要分,结果那一次分房就成了学校最后一次分房。   家里从女儿一丁点大,住到她成了个小大人,一直都是这么点房子,说心里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   昨天,齐秋璇提出要买房。   王健不是不想买,但手里头实在是没钱。   按说,不应该这样的。   他跟妻子两人工资加补课费一起,一年有两万多块钱的工资,但耐不住他老家的事儿多,先是妹妹读大学,然后又是舅舅盖房子,一会儿又是小姨家要开店,这家借走一点,那家借走一些,家里的存折本子上好像永远都没什么钱。   但他也不能不借,每次他妈可怜巴巴的开口,就想起当年,全家勒紧裤腰带送他去念大学时的场景。   舅舅,那会儿把家里仅剩的八个鸡蛋都拿来了。   小姨家那会儿也没什么钱,但也贡献了一坛子咸菜。   在那个年代,这些东西都很难得,这可是亲情啊。   但妻子不理解,非但不能理解,还总是嘲讽他,两人吵完架,妻子就把工资本拿走了,说是以后的工资自己存着。   “这么晚了你还在忙?”两人的工作时间不同步,一个下班早,一个下班就晚。   齐秋璇头都没抬:“嗯,整理点东西。”   到底还是理他了,王健也松了一口气。   “那个,我想跟你说一声,家里的钱我没乱用......”   “我知道,借出去了嘛。”   王健带的是毕业班,下晚自习一般都是十点钟。   这大晚上的,王健觉得身心疲惫,不想跟她吵架,但他自己觉得自己没做错的,这些钱都是借出去了,又不是不还,迟早要还的。   “整理什么东西?”王健往桌子前扫了一眼,见妻子正在整理这几年全国高考综合卷。   齐秋璇还是跟读书时候一样,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就会很认真去做。   她不喜欢俗物,喜欢专心做一件事,所以这些年钱都让他管着。   只可惜王健也不是个能抹得开面子的人,亲戚一说借钱,他连个敷衍的理由都不好意思提。   齐秋璇却是开口了:“往后你把工资卡给我拿着,家里的钱不能没个章程,你借出去多少,自己列个单子,不然我要跟法院起诉你转移财产离婚了。”   她抬起头,冷嗖嗖的目光从厚厚的镜片里面透出来。   “咱两这么多年的帐,我都有数,钱到底去了哪里了?”   “可是,可这。”   “让你管了十几年的帐,管出什么名堂来了吗?”齐秋璇问:“有问题?”   王健一直都是个“老好人”,这是朋友圈子里公认了的,就连学校的老师们都知道,只要有事找王老师代课,他肯定不会拒绝,就算别人不还那节课,他也抹不开脸跟人要回来。   像他这种性格最吃亏,单位每次评优评级,人家只要在他面前说出诸多为难,他就爽快的“让”出去了。   导致现在齐秋璇已经成了省级优秀教师,王健还屁都不是。   他是教学质量不好吗?   不是!   每年五到七个毕业班,学校恨不得让他带一半,王健至少要带两个重点班的英语。   一个文科班尖子班,一个理科班尖子班跑不掉。   活儿干的最多,最后评优都给那些慢班的老师拿走,也不知道他心里憋不憋屈,反正齐秋璇就是挺憋屈的。   王健最后忍了忍:“行,我把工资卡给你。”   他知道,齐秋璇都这么说了,真有可能要离婚的。   “但亲戚们借的钱”   “我去催,你把账本给我。”要丈夫去催,八百年都开不了口的。   那些个亲戚,你不催他们就不还。   王健到底没能狠得下心,为了这些亲戚跟妻子翻脸,沉下脸去翻床头柜。   柜子里有个橘红色封皮的小本本,是十好几年前单位发的,那会儿王健的性子还没被人拿捏住,拿过一次优秀教师。   齐秋璇翻开了本子,一页页的打开,血压顿时就飚高了。   从八五年开始,不断的往外头借钱,刚开始是一百两百,到最近的一笔款子,有八千多,这是大舅家娶媳妇的花用,这里面有一多半的钱都是她挣的啊。   不过齐秋璇脑子里头还想着楼小乔交代她的那些话。   王健这种人,吃软不吃硬,你非要跟他吵,他就跟个弹簧一样弹起来了。   齐秋璇落了泪:“王健,你还记不记得,这里面有一半的钱是我的?”   语气很软和,没吵吵,王健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些事我没跟你讲是我不对,可那些亲戚也是真困难,我不能看着大舅家娶不了媳妇吧。”   好吧,齐秋璇又想跟他吵架了。   他总是这样,别人给了他几个鸡蛋,能还一辈子,这么多钱能买八车鸡蛋了吧,翻来覆去的讲个没完。   有这时间吵架,不如找人把钱要回来。   第二天,齐秋璇就请了两天假,专门去要债去了。   楼小乔跟齐秋璇约的时间也是第二天。   齐秋璇不会骑摩托,从汽车站走出来以后,就看见一个红色的小摩托在等着她了。   楼小乔冲齐秋璇挥了挥手,昨天电话里头讲不清楚,两人约的是今天聊细节。   “齐老师。”穿过人群,楼小乔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得笔挺的女人。   齐秋璇也看到了那辆小摩托,快步走了过来,脚步停在摩托车旁边:“来多久了?”   楼小乔递过一个安全帽:“带上再说,你是要去哪里?”   齐秋璇扣上帽子:“和平村,你知道地方吗?”   楼小乔一踩油门:“行,一边走一边聊。”   来之前她就看过齐秋璇的履历,学历高资历高,省内最有名的那一批教师,难得一见的京市才女。   当年要不是下乡来到了这边,她还真不一定能看上王健。   摩托车缓缓开动,两人说话的声音彼此之间都能听得见,齐秋璇的声音从耳畔飘来:“你想做高考教辅资料?”   “严格意义来说,不止是高考教辅,我想做一整套针对全国考卷的高中生的补习资料。”数学是补习班里面的重中之重,高考冲刺阶段,数理化三科如果得名师教导,进步也会很快,在这一点上齐秋璇无疑是最优秀的名师。   这要是放在几十年以后,几千块一节课的补习课,都有不少家长抢破头的想参加。   只可惜这会儿高考卷的没那么厉害,齐秋璇虽然也在外面的补习班上上课,但薪资开的跟其他教师也没有太大出入。   齐秋璇的语气充满了玩味:“高考补习资料这一块,确实现在没有一套完整的教材,但我为什么要把我自己的教学经验,总结给全国的学生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楼小乔心里一沉。   如果是有编制的教师,他们对自己的工作看的都重。   为校外的学生编纂资料,这不是意味着全国的学生都会用到这个教材。   然后呢?   本来只属于南江一中的优质教学资源,会成为全国高中生的教学资料,这会让齐老师在学校怎么自处?   齐老师大概不会答应了,楼小乔打算待会儿换个话题,看看能否帮徐冬冬问一问,有没有高考补习班什么的。   好在和平村离的很近,两人进了村子,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齐老师要找的那户人家。   这是王健的大舅家,这个舅舅就是当年欺负邱癞婆最狠的一个兄弟。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这个舅舅对王健还挺好的,当年王健去省城读大学,舅舅还送了八个鸡蛋给他。   齐秋璇到的时候,舅舅刚好在家。   看到是她来了,舅舅一愣,马上要转身去泡茶。   齐秋璇叫住了舅舅:“舅舅,我来不是来喝茶的。”   舅舅心里一沉,到底是来了。   王健那个外甥,他是很清楚的,要钱这种话绝对说不出口,但这个外甥媳妇是厉害人,所以借钱这事,他们从不会当着她的面借。   好在王健有记账的好习惯,当年借走的钱,也是有欠条的。   齐秋璇淡定的把账本掏出来:“我今天是来要债的,舅舅第一笔钱,借了都有十二年了,今天如果还了,利息我也就不跟你仔仔细细的算了,可您要知道八五年的那一笔账,您可是答应了还利息的。”   如果不还——   她一个数学老师,算个复利而已,还能算不清楚?   一个小时过后,齐老师从舅舅家出来,背包里面已经是沉甸甸的了。   一直等在外面的楼小乔见她心情不错,笑着问:“办好啦?”   齐秋璇点了点头:“嗯,办好了。”   起初说家里没钱,还在跟她打马虎眼。   后面说定期没到期,利息要损失好多钱呢,等定期到期了再说。   齐秋璇也不管他们,拿起纸笔来,就给他们算利息。   一笔一笔的,也打了借条赖不掉,就算是去打官司,这笔钱也是要还的,最后舅舅只能黑着脸,把家里的定期条子都拿出来,那一脸肉疼的样子,足足让齐秋璇高兴到了现在。   从八五年到现在,三万多,这么久也没提过还钱的话。   这些钱,存着吃利息都不知道多少了,王健那个蠢货,人家说借就借,不给还也不催。   舅舅能一个小时内拿出来,可见也不是没钱,人家就是不想还。   利息吃着不香吗,能拖多久算多久。   但人家也怕齐秋璇去闹,所以她一提,对方就还钱了。   “还要去哪里?”   “嗯,去镇子上。”齐秋璇报出镇子的名字:“会不会太麻烦你。”   楼小乔想了想:“不远。”   刚好路上跟她提一提徐冬冬的事。   这个天气,摩托车乘着风,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齐秋璇觉得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利息不利息的,她也不计较了,先把本金拿回来再说。   不查那个本子,她还不知道自己家原来这么有钱。   楼小乔:“齐老师心情很好?”   齐秋璇轻轻笑了起来:“你也看出来了?”   今天除了她,其他人的心情应该都不怎么好,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又骑车去了镇子上。   齐老师答应了给徐冬冬补课,楼小乔跟她商量了一下细节,齐老师他们学校的老师都会在暑假给学生补课,那是学校组织的,只按课时费算钱,如果徐冬冬要补习,只能在外面补,那样就要徐家给他们开补课费了。   这个都好说,一对一的辅导,楼小乔给徐佳佳透过口风,价格肯定贵,金钱换时间嘛,徐冬冬也没时间耽误,徐家人愿意花这钱。   到时候徐冬冬就在南江租两月的房子住着,突击补习一下。   双方友好的达成了一致。   王健的小姨在镇上开了个早餐店,她俩到的时候,小姨正在店铺收拾,见有客人来,女人连头都没抬一下。   “今天没东西卖了,隔壁是吃炒菜的,您可以去隔壁。”   “小姨,是我。”齐秋璇带着楼小乔,往店里的椅子上一坐,顺手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凉水。   一杯递给了楼小乔,一杯自己慢慢的喝着,开水泡的大叶子茶,凉了味道微微发苦,齐秋璇却觉得这个味道刚刚好,她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   第二杯水,她喝的就比较慢了,一边喝一边打量着这家店。   当初小姨说要开铺子的时候,她还来过这里吃过几顿饭,只是没想到买铺子的钱,大部分都是找王健借来的,光那一笔就借了三万,加上前头的,足足借了五万块,这比钱他们不催,小姨就不还。   女人见来着不善,顿时白了一张脸。   借走的钱,真心想还的没几个。   大舅家的钱啊拿去娶媳妇读书用的,就不说什么了,但小姨靠着这家店,挣了不少钱,家里的新房子也盖了,每次亲戚聚会的时候都神气的不得了,明里暗里还diss过齐老师两口子是两个臭教书匠,要不是齐秋璇知道了当初买店面的钱是从他们家拿的,她还真是佩服小姨是个能干人。   “小姨,您开这家店,也赚了不少钱吧,当初找王健借钱的时候,可是说要还利息的。”齐秋璇把茶杯推开,轻轻抬起眼皮:“我看您后面又是盖房子又是装修,连车都买了是吧,我们家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呢。”   小姨一噎:“那个小齐啊,我们手里头确实不太”   齐秋璇的眼神冷冷的:“借条还在我这里,当初借钱的时候没说不用还这回事,我看利息都快超本金了吧,您要是真不凑手还不了,这家店铺是不是考虑卖了?”   小姨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以前过年过节回去,她吹牛可是没有避开齐老师的。   要真算起来,这铺子确实大半都是大外甥两口子的功劳。   可人就是这样,赚了钱她就想到自己,她知道王健那人脸皮薄,还钱这种话他是开不了口的,齐老师也是个冷漠高傲的人,让她这样的开口追债,小姨觉得大概不会,她想着这笔钱拖着拖着,日子久了就没人会在意了,谁知道齐老师竟然杀上门来了。   就齐老师这架势,不像是能轻易罢休的。   “大外甥媳妇,你看这要怎么搞,这些钱不少,一时半刻我也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就用铺子抵吧。”齐老师扫了一眼这铺子,上下两层,下面当铺面,上面住着人,面积还挺大的,不过因为在镇子上,这店铺当初买来也只花了六万块钱,这几年肯定有增值的,只是不知道现在值多少。   “那个,那个,这铺子我还在做着生意呢。”   “可以租给你们。”齐秋璇笑起来:“小姨不会是不想还了吧。”   那怎么可能,这个名声传出去,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退一万步说,万一以后真要有求人的时候,谁还敢帮她了。   而且做生意的,讲究一个诚信原则,今天不还钱的名声传出去,明天上她家来要债的债主,就能把她家门堵死了。   但小姨也是有苦衷的,她跟很多做生意的一样,是个面儿光。   盖了房子吧,是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搭进去了。   后面花了三万块买了个面包车吧,那是运货要用的。   可齐秋璇没那么好商量,她一来就是要钱的架势,而且这钱借的时间确实有些久,还真不好不还钱。   小姨支支吾吾道:“我要回去跟你小姨父商量一下。”   齐秋璇看了一眼时间:“今天我就要答复,这事儿我不想等了,麻烦您快一点。”   一个小时过后,齐老师拿到了铺面的房产证。   “过户手续什么时候办呢小姨。”齐老师的态度顿时就好了。   这下,连小姨父都出来了,刚才外甥媳妇算了算利息,比他们评估的铺子的总价格都要高了不少,可她就是不同意晚一点还钱,再说了现在连本带息是九万多,一年滚出来的利息都上万,小姨父暗暗埋怨起妻子来,当初赚到了钱主动还了,就没今天这事了。   好在铺子她愿意继续租给他们。   齐秋璇算了铺子的价格,以“十五年的回报率”作为租金最为合适,再结合了附近店铺的价格,给这个铺子定下一个月500的月租金。   小姨两口子一合计,这个价格对比周围的店铺是算便宜的,而且店里的装修他们也搭进去了,不换地方,意味着这个铺子还能继续营业下去。   餐饮生意做稳定了,最怕就是挪地方。   两口子恭恭敬敬的把齐秋璇送到大门口:“周末房管局也不上班,这样吧周一咱们去过户,你看可以吗?”   齐老师抬了抬下巴:“行,就这样说好了,咱们周一见啊,对了如果铺子要卖,我会提前跟你们说的。”   小姨父急了:“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齐秋璇:“如果,暂时我没有卖铺子的打算,如果要卖铺子,我会提前一年跟你们说,你们也有优先购买权。”   两人一走,小姨两口子就互相埋怨上了。   小姨父说:“早说了,把他们的钱还了还了,你非说没关系不用还。”   “那你有本事找你们家人借,这钱本来就是借的要还,有什么毛病,再说了你当初也没有坚持要还的。”小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如丧考妣,自家宅基地又不能抵给她,就只能抵铺子了:“我怎么知道,王健那么一个人,我怎么知道他能让他媳妇来讨债,真是讨债鬼,谁家亲戚能做到这么绝。”   小姨父一拍巴掌:“本来就该还人家钱的,当初要不是王健肯借钱,咱们家这个铺子也开不起来。”   小姨抹了一把脸:“我看王健也是个心黑的,说不定他自己早就想要了,只是抹不开面子开口,刚好借着他媳妇的嘴来要钱,这样对我以后亲戚都没得做!”   她自然不记得,在开米粉馆子之前,家里穷的几乎都存不下钱来。   也是这几年才赚了点钱,房子也盖了,车子也买了,虽说铺子不是他们的了,但这钱本来就是借的王健的钱   这些背后的故事,齐老师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又去了二舅舅家,把二舅舅借的钱,连本带息的要了回来,二舅也是一口气给的,可见这些亲戚都是有钱的,宁可存着在银行吃利息,也不愿意还钱。   回去这一路上,齐秋璇的心情都很好。   这钱要是放自己手里,说不定也就花了花了早没了。   没钱就不惦记,这几年她忙的连花钱的功夫都没有,虽然都是自己的钱,但齐老师有种发了财的感觉。   “齐老师,现在去哪?”   “说说,新都最有名的馆子是哪家,今天我请客。”有了钱,齐老师也能很豪气:“咱两吃顿好的。”   楼小乔也替她高兴:“行,吃顿好的。”   又问:“齐老师这钱打算怎么花呢?”   齐秋璇说:“我想去京市买房。”   女儿以后想去京市读研究生,再说了那边也是她的家,以后如果有机会,她还是想调回去。   或者,退休了回去。   以前的同学都说,有她这个本事,退休以后在京市随便带几个学生,生活费挣出来完全没问题,齐老师倒不会考虑到京市生活成本更高的问题,只是她老家在那里,家里的兄弟姐妹当初分配工作也都是选的京市,只有她自己,到了快五十岁,还是住在单位分的小套间里面。   不光为了女儿,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   楼小乔想到了京市以后飞涨的房价:“这个主意好,京市那样的大城市,房子肯定也更保值,如果能买的起就买吧。”   现在房价也不低了,齐老师今天要回来的这些钱,还要找人借一点才够,她想好了,现在不是有什么按揭贷款吗,她干脆找银行借一点钱,以后每月还贷,有了贷款压身,王健家里那些亲戚再想借钱,他老娘还有各种理由要钱,他们都好回绝。   以后都是有十几万贷款在身上的人了,谁好意思找他们借钱啊,看看我一个月要还多少利息,有钱我不知道还自家的贷款吗?   还有——   “你说的合作,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聊一聊细节吧。”   齐老师说。   两人不光谈到了对未来教育事业的畅享,还谈了自己的事业理念,最后一拍即合。   齐老师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南江一中这个地方很难实现她的教学理念,而楼小乔规划出来的事业蓝图里,越来越接近她想到达的目标。   “目前国内还没有一整套完整的教辅资料,而这个市场又有很大的潜力,未来高考生会怎么选择,高考辅导的路子要怎么走,目前还没有一整套完善的理念,您想想现在您做的资料只有南江一中的学生在用,这多委屈了您的教育才华,我觉得教育上的大爱,是要让全国的考生,都用上您编纂的文章,教也者,义之大者也;学也者,知之盛者也。您将来,或许不止是在南江一中这片天地,或许能有更多的学生。”   齐老师的眼睛一点一点放出光来。   让更多的人知道她,这也是所有教育工作者的梦想!   而齐老师听楼小乔说完,也发出了灵魂质问:“问一个问题,你的学历”   楼小乔老脸一红:“我家里困难,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   在那个年代,农村家庭的女孩子,能考上高中也会给读的。   齐老师摆摆手:“我没有歧视你学历低的意思,就感觉你这人蛮有想法,我还以为你学历至少有个中专或者大专呢。”   楼小乔:“......”姐前世也是个大学生好吧。   齐老师眼珠子一转:“你说的天花乱坠没有用,不如自己试一试高考,如果你愿意参加高考,我愿意让你试用我们第一套试卷。”   “我觉得你很聪明,之前是不是因为家庭情况才辍学的,这样的学生我也见的很多了,我在想啊,如果你能参加高考,考出不错的成绩出来,其实是对我们这一套资料最好的广告。”   楼小乔一传过来,就是孩子妈了好吧,参加高考什么的,她属实没想过。   她对大学没太大的执念,一方面是因为前世她就读过大学,第二是她又不想找个固定单位的工作,作生意也不看学历的是吧。   结果对上齐老师跃跃欲试的表情。   楼小乔可耻的心动了。 第54章   齐老师搭的最晚的一班车离开的新都。   两人就高考这个话题聊了很久,齐老师说:“资料有没有用,放在我们学校的学生身上并不明显,可如果你能考出成绩,甚至能考上大学,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哪怕你能考上本科,都说明我整理的资料是有用的。”   既然做教辅资料,针对的对象自然不能只是南江一中那样的学生,而是应该面相更广大的一群人。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源听名师授课,也有很多考生连买一套教辅的钱都很紧张,如果教辅资料能顺利面世,带来的经济效益是巨大的。   两人说的彼此都很心动,于是定下下次见面的时间,齐老师还建议楼小乔回去了自己先看看书,好歹有点底,要不是注意到了时间,齐老师还真是会在新都待到过夜。   妻子走了以后,王健就一直心绪不安,他在小区门口走了好久了,满心焦急的等着妻子。   他就怕万一妻子这脾气回老家要钱,一言不合跟那边亲戚起了冲突,人家是一大家子,她只有一个人,真挨人家揍了怎么办?   又怕真要到了钱,半路上被什么小偷抢劫的盯上,被人抢劫了怎么办?   反正王健越想越害怕,甚至后悔自己没有跟着一起去,这一晚上他都在前往汽车站的附近跑了几轮了,人也没回来,他都差点要去报警,大概十点多的样子,高考生下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学校附近热闹起来,还是没有妻子的身影。   王健心里害怕极了,又回去了一趟,踩着自行车就往汽车站方向走。   他记得八点多有一趟车是从新都来南江的,这趟车很准时,妻子如果回来,一定会坐这班车,结果才走到半路,就看见了背着背包走在路上的妻子。   “秋璇。”见到妻子,王健的心总算放回到肚子里,马上踩着单车过去,刚好停在齐秋璇旁边。   他仔细看着妻子的脸色。   嗯,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王健很忐忑的发问:“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搞到这么晚才回,路上没碰到什么事儿吧。”   太晚了,齐老师下车的时候就没找到车,三蹦子倒是有,大晚上的她也不敢坐,好在汽车站离家不远,刚好今天她亢奋的很,干脆一路走了回来,谁知道还没走多远,就看见王健骑着车过来。   齐老师今天心情不错,不想跟他吵吵:“哟,来接我?”   王健伸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接着路灯昏暗的光线,上下打量着妻子,发现她身上没什么受伤的痕迹,一颗心总算放回到肚子里。   “你,你没事吧?”   “你猜?”齐老师卖了个关子,难得笑了起来。   王健心里咯噔一下:“你还真把钱要回来了?”   齐老师不乐意了:“怎么,我自己的钱,我还不该要了?”   王健哪里是觉得不该要,之前他也开口要过,但亲戚们一诉苦,他就抹不开这个脸,于是一次没要成,两次也没要成,反正人家一直是缺钱的,你能拿他们怎么办吧,人家就是没钱。   要债这种事,就看谁更拉不下脸来,这种事威严的齐老师干了,给人一种瑟瑟发抖的感觉。   齐老师冷笑:“你那几个舅舅阿姨也真是的,之前是不是跟你说家里困难的很吗,但你自己看看,你小姨我就不说了,房子也盖了,车子也买了,借我们的钱却不愿意还,大舅二舅家里其实都有钱,人家存着定期呢,我去的时候你大舅跟二舅都说,想到期了再给我们,可你知道他们存了多久吗,存了八年!”   最后她说不要利息,利息抵了,非要他们取,才把钱取出来的。   拿着他们的钱吃定期利息,真有意思!   不然等到八年以后,转手又存个定期怎么办?   钱,还是要放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王健被齐老师说的脸通红。   “都给了?”   “不给怎么办,我跟你说以后还要给亲戚们借钱,得问过了我。”齐老师想了想:“不对,暑假我去趟京市,把房子买了,咱们还借点贷款,以后见人就哭穷。”   王健给吓了一跳:“去京市买房干嘛?”   齐老师:“我闺女还要考京市那边的研究生,我自己也想往京市使力调,这次有个很好的机会,不出四年要是能做出成绩来,到时候调去京市就容易了。”   她为什么不怕得罪这边的校领导?   只要教辅资料出名了,全国想挖她的学校不知道会有多少,就算是公立学校容不下她,京市那边还有不少私立学校呢,她现在就是少了个名气。   除了数学资料,还有英语的,齐老师让王健从高一的开始整理,她预计三年以后,如果等不到楼小乔高考出来,她自己都要找个普通中学做教辅的试点,只要对比两届高考成绩,就知道这套资料到底好不好用,齐老师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齐老师回到学校以后,就开始整理起自己这么多年的教学资料,她是数学教研组组长,除了自己整理,还带动了组员们一起整理,老师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都挺有激情的,这个工作基本上都是他们这些年固定起来做的,尤其是对每一年的重大题型的押题,南江一中的数学工作组做的是如鱼得水。   更多的工作是齐老师自己完成的,她把手稿带回到家里,经常一忙就是到深夜。   王健回来的再晚,都看见妻子坐在课桌前,不像是在备课。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齐老师头都没抬:“之前跟你说了,跟一个朋友一起合作,搞一套复习资料,你以为我只是说说吗,我让你整理的呢。”   有一些是高一数学的资料,她准备带给楼小乔的:“要高一的英语资料,我要带给朋友。”   王健走到书桌前,看见本子上写的密密麻麻的稿纸,揉了揉额头:“朋友?就是之前村里送你去医院那个,她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看到这些资料,王健联想到那个女人,脱口而出:“她不会要高考吧。”   其实王健对楼小乔不是很有印象,毕竟他回家次数也少,但上次她送妻子去了趟医院,他也留意了一下,这样的女人再普通不过,在这之前他不觉得妻子能跟这么平凡的女人做朋友。   不过她在那个时候搭手送齐老师去过医院,王健心里感激她是一方面,但并不看好她想走妻子这条路去高考。   要知道,高考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在学校苦读三年的都要淘汰掉那么多,她一个在家读书的,想走这种捷径,未免也太搞笑了,偏偏齐老师还这么认真,陪她胡闹。   “我觉得她这个人很聪明,也有韧劲,没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行吧,你要高一的资料是吧,我明天找人给你弄一份来。”   王健对待这件事情,并没有像齐老师这么上心,第二天跟组里的其他英语老师提了一嘴,人家就帮忙拿了一套一中的试卷,还有一些一中自己编纂的辅导资料什么的,都是内部流传的东西,当然学校也没有说不让给别人,大家家里如果刚好有读高中的,又没有考上南江一中,互相之间都会带上一份,这种资料还算齐全。   齐老师整理出来的高一数学资料也很齐全,周末她跑了一趟新都,就把资料给楼小乔了。   楼小乔最近跑跑造纸厂,再跑跑印刷厂,确实没什么事,高一的课本她找人借来以后也在看,而这时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却不是复习资料,而是——   一卷洁白的卫生纸摆在楼小乔面前,这已经比当下占领市场最多的实心卫生纸要高档很多,正是因为定位高档,价格也不便宜,这样的产品放在当下的市场来说,顾客还是嫌贵。   造纸厂自己想在本地找到几个大的供货商去推。   先在本地的超市上货,再慢慢往外面铺。   “咱们这个卫生纸的质量绝对有保证,先让市场部的去本地的超市试试,本地市场还是看关系的多,在外地咱们未必有这样好的关系网,先把本地的市场做起来,再往市里铺,另外你们给了各大超市寄样品了没?”   楼小乔不知道现在一些大的超市上架需不需要上架费,但造纸厂作为本地的龙头企业,跟这些超市谈起来,还是有优势的,样品一寄出去,就有好几家超市有采购意向了,不过他们想先货后款,等货卖掉以后再给钱。   站在造纸厂的立场,当然是想先给钱。   货发给他们了,人家不卖力卖怎么办。   反正货没卖掉,压力是给到厂家这一边。   货是生产出来了,但销售路子又没有想象中的好。   做广告吗,厂里没钱。   现在是产品有了,但下游的供货商还在犹豫。   想卖出去,难。   这种情况在早几年怎么可能,以前可是只要你有东西,就有大把人捧着你,抢着要。   时代在变了,这是大家能感觉到的。   陈妮约了本地几个大超市的老板谈过,大家彼此之间都有顾虑,你防着我,我也是防着你。   “现在厂里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固定零售点,且先卖着吧,也不能着急,产品是好产品,实在不行我们去外面摆地摊,也能把产品卖出去。”   陈妮对产品有信心,只是厂里的情况再一次陷入低迷。   这次楼小乔也没能给他们带来惊喜出来。   厂里这次可是花了大价钱,引入的产品线,几乎又是搭进去全部身家。   楼小乔安慰她道:“只要产品没问题,就是方向问题,不用太着急,先切入零售市场,慢慢卖,大卖场后面再进去也来得及,一步一步的来。”   生意不好做,但饭还是要吃,谈完事情陈妮邀请她:“走,我们出去吃个饭去。”   楼小乔自己是没什么事情的,但害怕陈妮是客套:“不耽误你的事?”   “请你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刚好也到中午了:“这段时间不是很忙,大家都等到产品正式上市呢,说不定过段时间真的忙起来,到时候就真的没空请你吃饭咯。”   厂里清掉了一批人,暂时也停止招人了,留下来的都是对厂里比较忠诚,也能干活的。   保守的留下来几条生产线,目前在做的几个产品其实还在赚钱,想维持厂子的运转并不难。   转念一想,比起县城好多国企,造纸厂算好的,纺织厂跟氮肥厂这两家,熬过了年就宣布破产清算,去年纺织厂还集资合股了一次,有些职工掏了一万多出来买了厂里的股票,还是没把厂子救回来。   杨厂长最近也萌生退意,想早点退休。   重担于是都压在了陈妮身上,她待在厂子里,都感到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只是厂子把未来几年的发展,都放在卫生纸上头,结果做出来却不尽如人意卷纸的市场已经被很多小厂子占领,目前想进驻没那么容易。   陈妮只想说一声,做新产品,新市场真的太难了。   要是继续维持原装,厂里是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但也仅仅只是生存而已。   陈妮晃了晃脑袋:“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她看楼小乔最近没少往外头跑。   楼小乔眨了眨眼:“在布局未来的市场,为了祖国的未来。”   陈妮笑了:“还祖国的未来,话不要讲的那么大哦。”   两人相视一笑,出了厂子大门口,就有一排小饭馆,陈妮找了一家看着装潢最好的走了进去。   老板娘看到她,高兴的上前打招呼:“这不是咱们陈厂长吗?”   招呼一变,又不一样了,陈妮现在是厂里的副厂长。   大家都清楚,这是杨厂长在给自己退休铺路。   有了草纸的营销案例,大家心里头都清楚,竞争过陈妮是不太可能,她现在坐在这个位子上,算是实至名归。   老板娘热情的把餐单拿过来:“你们看看点点什么。”   陈妮问:“你们店有什么?”   老板娘说:“刚好送来了一桶黄骨鱼,搞个鱼汤就蛮不错的。”   陈妮看了楼小乔一眼:“再炒个青菜吧。”   她这一趟去广东,跟当地人学了要吃青菜,几乎没顿饭都要吃点青菜。   按当地的话说,吃青菜不热气。   新都本地没有必须要吃青菜的说法,这边所有的素菜都是青菜,这些年还没富裕到顿顿有肉,顿顿吃青菜不才是常识吗,老板娘却是很熟悉的,知道陈妮喜欢吃哪几样青菜,收回餐牌就去忙活去了。   半个小时左右,鱼汤才上桌。   新鲜野生的河鱼,炖的奶白奶白的鱼汤,两人吃的畅快不已。   可惜小鱼的鱼刺也多,楼小乔一边撇鱼刺,一边甩手:“好吃是好吃,就是麻烦了点,这要是我家里孩子,我是不敢给他们吃这些小鱼的,光挑刺够我忙半天的。”   老板娘扯了把卫生纸过来:“擦擦手,孩子可以喝鱼汤的啊,鱼汤也好喝的很,我跟你说啊我们这个鱼真的就是上游的河里面打的,数量少的很呢,以前潘主任就最喜欢吃我们家的鱼汤了,鱼他都不吃的,要我们提前撇开,单独做一道鱼汤......”   说到这里看看陈妮的眼色,突然哑火。   以前潘迪经常拿着办公室的经费吃吃喝喝,厂里很多人都知道。   潘迪对吃的可不要太讲究,吃鱼就只爱喝汤,他还懒得自己撇,鱼肉要扔掉,只留一道奶白奶白的鱼汤,那会儿看来这多奢侈啊,不是花自己的钱,他是一点都不心疼。   在外面开馆子的老板最清楚不过厂里谁好谁赖,后来厂子效益不好了,潘迪就要“挂账”,老板娘不好得罪他,毕竟在厂子外头开厂,还是要走通办公室这条路子的关系的,就只能硬着头皮给他记账,到最后光他一个人吃饭的钱,都欠了一万多。   这么多钱,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对于这样一个小饭馆的老板来说,可能几个月的辛苦都要泡汤。   后来潘迪被厂里开除,是陈妮帮了忙,才追回来一部分。   所以这老板娘对陈妮的感谢,是打心底里的。   刚好周围有客人喊老板娘送点纸,老板娘又跑去忙别的去了。   楼小乔捏着那团卫生纸擦了擦手,突然就顿住了,这纸也太难用了,沾手就不说,吃个饭还要扯,扯的脏兮兮的,她问陈妮:“你们厂子里能做那种抽纸吗?”   现在市面上的卫生纸大多数是两种,一种是按斤称的,那种是草纸的进化版,一张一张的也很粗糙,还有一种就是实心卫生纸,按卷卖这种质量比按斤卖的稍微要好一点,但比不过当下厂里生产的这种卷纸。   楼小乔说的是,抽拉的那种纸,很适合在饭馆里面用的。   不用像这样一大把一大把的扯开了给客人,用一张扯一张。   她比划了一下给陈妮看,陈妮想了想:“也能做,但量产起来做的就不止一点点,这种纸究竟要在什么地方用呢?”   楼小乔指了指饭馆的老板:“饭馆里面。”   现在饭馆开多了,除了价格跟口味,也都比拼起质量来了,没看厂子外头的一个小饭馆,前台都随时备着卫生纸吗?   楼小乔的目光扫向刚才那个老板娘:“像你们现在这种小饭馆,都准备了卫生纸吗?”   老板娘笑道:“那可不是,很早以前就有了啊,客人要擦手、擦嘴,都方便一些,这些钱我们是省不得的。”   楼小乔再看向陈妮的目光中就带着几分笑意:“你说呢,如果有一种比卫生纸更方便,更好用的纸巾,你愿不愿意买?”   陈妮可耻的心动了。   要生产出另一种规格的纸巾没那么简单,机器有一些部分要调整,产品大概过一周左右才能生产出来。   除此之外,外包装的硬壳纸也是要提前做好尺寸的。   一周之后,一包包新款的抽纸摆在会议室的桌面上。   所有人都盯着那一包包的纸。   陈妮抬抬下巴,示意楼小乔做演示。   楼小乔上前,拆开包装盒以后,把里面的纸一张一张的抽了出来,一旁围观的看的惊奇不已。   “这也是卫生纸?”   “这也是卫生纸,是可以抽的卫生纸。”   这个卫生纸跟卷纸不一样,看着很稀奇也很有特色。   “这个纸好啊,价格呢?”   “一块钱一包吧。”   “这价格也不贵,但质量比卷纸可要好多了。”   既然之前做卷纸卖,不是嫌弃咱们贵,咱们就做抽纸。   卷纸跟抽纸可不是一个系列的,没什么可比性,可抽纸对于当下的人来说冲击力自然要强很多。   陈妮笑道:“咱们之前的产品跟市面上大部分的抽纸都撞款了,这款纸是楼小乔建议我们做的,目标就是新都大大小小的餐馆和酒店,咱们不用去超市,直接去餐馆跟酒店去推销。”   先用到客户端去。   陈妮想了想,把销售都叫了过来:“咱们这一次不去超市或者商场推了,你们跑餐馆或者酒店,嘴巴甜一点,人勤快一点,先把新都大大小小的餐馆酒店跑遍,然后是南江,是市里,咱们这可是省会城市,只要省会城市先用起来,下面的地市也会学着用起来的。”   楼小乔笑着说:“别小看这些餐馆酒店,广告就在这里面。”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广告在哪里,我们可打不起广告,明星也请不起的。”   底下有人对楼小乔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之前草纸能卖掉,是运气好。   这回要是把饭砸在锅里,厂里真不一定能缓过来。   楼小乔指了指纸盒子旁边的位置:“在这里呢。”   纸盒子,是找的隔壁厂子印刷的,蓝色的包装,蓝色的图标,印的是厂里的牌子。   除了这些,还有联系方式。   比起塑料袋来说,纸盒子做广告简直不要太合适,为此这一批纸巾的成本,足足提高了百分之二十,为的就是广告效益的投放。   当初楼小乔跟陈妮讲:“这个广告既然咱们打不起,就自己给自己打广告。”   先把产品铺天盖地的卖到终端市场,再在自己的产品上面做广告。   这种隐形的小广告,她是从后世发小传单的形式里面学过来的。   为了这个广告图案,市场部的人可是熬了几个通宵,找广告公司仿佛的确认方案,最后选了一个最好看的图形出来。   有人问:“这能行吗?”   楼小乔笑:“行不行,试试就知道。”   天气渐渐热了,谢韬骑着单车跑了很远,满头都是汗。   这家餐馆是他经常吃饭的馆子,见谢韬过来,老板热情的招呼他:“谢经理,又来照顾我生意了?”   谢韬擦了一把汗,掏出随身带的杯子,喝了一口凉白开,等喘匀了气这才开口:“老板,这回是我有事找你帮忙。”   老板抬起头看他,不会是借钱吧。   大家关系也就一般般啊。   谢韬从身后的背包里面掏啊掏,掏出一个纸盒子出来,从里面随手抽出一张纸来,擦了一把汗。   老板盯着那包纸,又看了一眼谢韬,好奇的把纸巾盒拿了过来。   有半张纸在外头。   他随手一扯,又在脸上擦了擦,感觉不到有纸巾粘连在脸上,这才不可置信的再一次抽了一张纸出来。   扯了扯,韧性挺好,挺结实的,比他家以前买的卫生纸要好多了。   以前店里买的纸,擦个汗,能粘半张在脸上,这还不算,有时候客人顺手一扯就是一长条,有些客人脸皮厚一些的,会装作不小心扯个好长一条,用的只有那么一点点,更多的带回家去用,有时候扯的可心疼死他了。   老板不留神,又多扯了几下,一次恰好就那么一张。   既不会一次扯出来太多,又不会沾脸沾手,质量好不说还省纸了。   老板眼睛一亮:“哎,你这纸是哪里买的。”   谢韬:“我们厂里最近做的。”   老板:“零售卖吗?”   谢韬笑得殷勤:“你要买?”   老板知道他们厂里做的都是大生意,不轻易卖零售:“先问问价格。”   “一块钱一包,一提是十包。”   这个价格不贵,卷纸也是一块五一卷呢,比起来抽纸的价格好像还低了不少。   老板颠了颠重量,是好像比卷纸轻了点:“这里头一包都是实实在在的?”   如果是实实在在的一盒子纸,也不少了。   谢韬指了指外头:“有一百五十抽。”   一共是三层的厚度,跟卫生纸是一样的,只是包装的规格变了,大差不差其实还是那种东西,可换成了抽纸,给人感觉心理上就不一样了,这些做生意的小老板也是会算的,一百五十抽,就是能抽一百五十次,这样算起来一抽也没有多少钱,不像卷纸,每次别人费力往上一提,足足小半卷都没了,每次看到这场景,他的心都碎成渣了。   所以还是抽纸好。   小老板叹道:“这可比我们店里的卷纸好多了,实话不瞒你,每次我看客人扯,我的心脏都被人扯呼着疼,你们这个纸什么时候可以卖,我也买一点去。”   谢韬眼睛一亮,看样子今天不用他去“求”人了。   光这一家店,老板就定了两百包。   谢韬跟小老板聊了会儿,定好了送货的时间,开始跑去下一家。   第二家如法炮制,没想到也是意外的顺利,刚才那一幕,又在第二家演练了一遍,这家老板跟谢韬只是混了个脸熟,但当销售的就是一张嘴皮子,不熟的也能跟你聊到熟起来,半个小时过后,谢韬从这家店走出去的时候,老板又定走了一百盒。   这一幕幕,都是在厂里提前演练好的。   楼小乔教他:“你别看那些餐馆小,人家客人多的话,一天要用掉两盒纸,这些餐馆买东西,可不是十包二十包去买,你多跑几家勤快点,零售市场也就慢慢打开了,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把抽纸推到新都、甚至南江、乃至于市里的每一个大大小小的餐馆酒店里面去!”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是特地设计好吸引住这些人的。   谢韬今天跑了几十家馆子,只有一半不到的人定了纸,但最少也有一百盒。   这样算下来,一天也贡献了几千块的销售额。   单位会给他们算提成的,他每卖掉一盒纸,就有五分钱的提成,一百盒纸就有五块钱,一千盒纸就是五十块,那么两千盒,三千盒呢?   单位会不会因此发财他不清楚,但谢韬看到了自己的钱包开始鼓了起来。   他现在干劲十足。   厂子里十几个销售,数谢韬的业绩最好,不过派往外地的销售的提成也会因此高一些。   根据远近的不同,最远的提成一盒是有八分钱。   虽然业绩不如谢韬的多,但大家的收入基本上也都是差不多的。   厂里的销售得到了激励,便越发卖力的去推销,除了餐馆,还有酒店,还有各种零售场所,只要是需要接待客人的地方,其实都能用的上抽纸,最高单日销售量是谢韬完成的,他一天就卖了三千盒纸。   这一天天的下来,厂里的销售是忙的飞起,一个两个的恨不得再多跑一家店。   有人有摩托车的就想对占便宜一些,乌拉拉的往外头一开,速度可比踩单车的谢韬快多了。   谢韬也眼红,但一辆摩托车要好几千,以他的工资哪里买的起,他又没有一个拿着双职工工资的好爹妈赞助。   但,很快他就买得起了。   业绩也是写在工资单上面的,谢韬第一个月拿到的提成就有三千多。   谢韬拿到工资的第一个月,先去买了个便宜的摩托车,有了摩托他就跑的更快,也跑的更远,第二个月才能做到更多的单。   谢韬的三千多,转化成厂里的销售额,一个月就是六万多的销售额,别小看六万多,像谢韬这样的销售,厂里还有十几个。   年轻的小伙子大姑娘们,也不管烈日炎炎,干的是风生水起。   包装盒上面的生产厂家足够醒目,去店里吃饭的人一眼就能看清楚盒子的包装。   楼小乔的感受很明显,以前她去餐馆吃饭,都没有这么多的抽纸,现在铺天盖地都是抽纸,老板们也是会算账的,一个月下来就知道抽纸多经济了,以前一卷纸一块五,一天两卷都不够用的,现在抽纸一天两卷用不完。   质量好,价格便宜,客人也喜欢。   有人用过觉得好,却觉得这种纸超市没有卖,也会顺嘴问一句老板在哪里买的。   “哪里有卖的哦,这种纸是厂家直销的啦,我们一次拿货要拿个上百盒人家才会卖给我们的啦,你要买的话,我店里就有,出厂价一块二一盒,要不要的啦。”   这些个精明的老板,也看出来抽纸有市场。   一盒纸能赚两毛钱,顺手卖一卖不香吗?   有人或许只是问问,可有人是真的会买。   开玩笑,这年头下馆子的人,谁家里条件会差了吗,这种包装的纸,摆在家里招待客人也是很气派的好吗,有人会一提(十盒)一提的买,有人也会要老板卖一盒给他们试试。   这些小老板,竟然免费当起来抽纸的销售。   造纸厂没管这些老板到底卖什么价格,但只要上厂里拉货,一百盒起步,都是一块钱一盒,这也是给到这些小老板们的价格。   餐馆里用上了,自家要不要用的了,这些老板们也会拿去家里用。   纸巾是个消耗品,一旦养成了习惯,是很难离的开的。   就在销售的小伙子们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市场的时候,厂里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次打来的不是什么超市,而是一家地产公司的采购.......   最近楼小乔很忙,除了偶尔跟张让见见面,拉拉小手。   更多的时间都在捡回复习资料。   楼小乔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熟悉这些高一教材。   离楼小乔考大学的时间线实在是太长了,好多知识点她都忘了,就算她前世也算是艺术生里面的小学霸,高考也是考了五百多分的,但对付如今的高考,又像是一个新人一样。   但当她摸到书本的这一刻,竟然神奇的发现,她的记忆力比前世还要好。   继承了这个优点的她,再加上前世的记忆,复习起高一的课程来都不觉得很难了。   就算是出门,楼小乔都随身带着语文课本,或是背一背书,或是随便记忆几个单词,一天下来,她竟然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这些知识本来就是长期记忆的,虽然过了好几年已经淡忘掉了,刚开始回忆起来是很难,但多次反复的记忆以后,楼小乔发现自己再看这些知识,也慢慢的熟悉起来了。   此刻,楼小乔就在造纸厂的休息室里做英语题。   低头做了很久的题,偶尔也需要站起来活动一下,楼小乔刚站起身来,还没走出休息室,陈妮就拿着一叠纸走了进来。   “你猜,这是什么?”   楼小乔盯着纸上的合同文本看了一眼。   有单位给他们下团单了。 第55章   抽纸推出市场的第一个月,厂里的销售额是五十万。   这个金额对比这么大的厂子来说,算不得很亮眼,连最初的期待值都达不到。   但却是一剂强心针,这个产品总算是能卖出去了。   第二个月刚刚开始,已经有销售在跟超市谈上货架的事,只是还没谈妥,已经有单位向厂里下了团单,单子不小,是一万盒纸巾,厂里给到他们九毛钱一盒,这个价格已经对标到了上给超市的价格,但对于厂里来说,是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一笔订单。   “是个地产公司定的,他们要给员工发端午节的福利,展厅也要放,最近还有一个收房的仪式,打算送给客户一些实用性高,看上去档次也高,但不用费多少价钱的东西。”   他们总经理去酒店吃饭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种包装精良的抽纸,回去给采购提了一嘴。   这纸在新都现在很有名,而且到处都买不到,他们单位的采购还是去餐馆吃饭的时候,留意了外包装,才知道这纸竟然就是本市的一个造纸厂生产的。   “你说未来会不会有更多这样的订单?”陈妮的严重掩饰不住的兴奋,最近这段时间,家里人说她连走路都是带风的,精神头也很足。   她婆婆跟她一起住,还酸了她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外面养了小情郎呢,每天都泡在厂里头,我看你现在干的劲头挺足的嘛,厂里到底给你发了多少钱,又得了多少好处,忙的连老的小的都顾不上了,你自己看看家里有几顿饭是你自己做的,闺女的学习又管过几次,厂里好了跟你个人有几毛钱关系。”   嫌弃陈妮把太多时间搭在厂里头,拿回来的钱却少的很。   别人都眼馋她儿媳妇是个大忙人,说的好像她儿子是个吃软饭的一样。   外头的人都讲,在这种快倒闭的工厂里面当领导才是好呢,瞎搞搞就能发大财。   实际上能得多少实惠,只有家里人知道,除了加班时间比较多,别的可是一点都不比人家多。   全家人,只有女儿能理解。   顶着所有人觉得瞎忙活的目光,忙了大半年,一点点的能看到成果了,连陈妮都振奋起来。   “我看到了一万盒,后面还会有更多的订单,我怕你们一条生产线都忙不完。”楼小乔也笑着祝贺她。   陈妮对这个目标也充满了信心:“这样的团单也不知道能做几个。”   但她很有信心。   厂里有了钱了,每月给楼小乔还会多发一笔奖金。   这笔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她拿的心安理得,关键是造纸厂很满意了,她自己也很满意了,双方之间的关系也一直维持在一个比较友好的状态。   没过多久,出现在该地产公司的纸巾盒就成为滨海的一大亮点。   这就是活广告,第二个月开始,就有超市主动跟厂里提分销的事。   团单的提成又不一样,比零售更低一些,厂里也分给了销售去谈,有了激励销售们的干劲比以前更足了。   大概等到亭亭放学的时间,楼小乔就去幼儿园接孩子了。   照例是接了亭亭接小帅,小兄妹两个一到放学,就跟撒欢了的小狗儿一样到处跑来跑去。   “妈妈,晚上咱们吃啥?”这是小帅每天放学见到妈妈的第一个问题。   最近家里正在施工,张玉娇又要做十来个人的饭菜,楼小乔对大锅菜没什么兴趣,干脆带着两个小娃吃食堂,吃馆子,造纸厂那边也给她发了饭票,那边的饭菜伙食做的也不错,街上的馆子也很多,每天换一家吃都能吃好久了。   家里的饭菜都吃腻了,孩子们都喜欢吃馆子。   “今天呢,还介绍一个新的小朋友给你们认识。”   两人都充满了好奇。   “妈妈,是男的女的?”   “妈妈,多大?”   “妈妈,让我先说......”   两个孩子,无论谁先开口,都会先叫一声妈妈,楼小乔几乎要被孩子们的声音给吵到麻木,恨不得大叫一声“求求你们了,别叫妈妈了好吗?”   ......   这个点,张让也刚刚去机关幼儿园接到了儿子,小家伙现在在爸爸的机关幼儿园上学,偶尔爸爸不忙的时候,会自己去接他,然后父子二人一起去爷爷奶奶那边吃饭。   虽然张让在县城买了房子,但那边的房子现在还没交房,目前都还住在父母那里。   那边距离单位的位置有些远,大部分时间都是张让自己接送,要加班的话,就把儿子接单位里来。   单位也有其他同事这样干,但小锦性格比较内向,朋友还是很少。   两人的关系也渐渐稳定,恨不得每天都见上一面,但张让很忙,楼小乔也没闲着,两人几乎三五天才能见上一次,张让仔细考虑过了,既然两人现在都是单身状态,而且对彼此也颇有好感,是时候再进一步加深感情了。   他提了让孩子们先熟悉的想法。   楼小乔父母那边,听她自己的意思,她的婚事自己能做主。   而张让的父母一向很尊重他的选择,这些都不用太操心。   两人约了单位门口见面,楼小乔就看见张让摩托车后面坐着个小男孩,正在探头探脑的看他们,楼小乔车上的两个小孩也看着那边,亭亭伸出脑袋过去,冲那小孩儿做了个鬼脸。   这孩子的胆子一向很大。   楼小乔呵斥住了她:“亭亭,叫哥哥。”   小锦却突然笑了起来,也伸出手做了个狐狸脸,俩小孩儿你做个猪头,我做个狐狸,竟然玩得不亦说乎。   “妈妈,那个就是哥哥吗?”亭亭很高兴的看着那个小哥哥。   小锦比她大了两岁,比小帅小了一岁多,跟两个孩子的年龄差都不大。   小帅跟亭亭对新爸爸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他们对亲爸也没一点好印象,属于有肉就是爹。   小锦就不一样了,他亲妈出国之前都有五岁了,对亲妈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印象的。   来之前三个孩子都被父母大人交代过,以后这就是未来的兄弟姐妹。   小锦抓着爸爸的衣服,怯生生的看着面前三人。   张让回头,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叫阿姨。”   小锦犹豫着看了楼小乔一眼,把脸别了过去,他妈妈不是长这样子的。   张让冲楼小乔歉意的笑了笑,孩子还是有点认生。   楼小乔从口袋里掏了一把巧克力出来,塞了一把给小锦,又给自家两个一人一大把:“巧克力,吃吧。”   小锦的衣服兜兜里都被塞满了,犹豫着看了楼小乔一眼,又把脸别了过去。   张让脸一沉,刚想呵斥儿子几句,看到楼小乔冲她使眼色。   孩子么,不可能对亲娘一点感觉没有的。   当然她家两个是例外,这俩本来对王四顺也没啥好印象。   楼小乔单脚撑着地:“去哪里吃饭?”   张让把快要跳下车的儿子又重新揪回来:“坐好,是先吃饭还是先打球?”   之前张让的腿一直都没好,说好的打球就一直没带他们去打,这段时间他去复诊了没什么问题,又是带孩子们打,运动量不会太大。   已经好久都没跟着爸爸一起打球了,小帅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饿了......”   可是又很想打球怎么办。   亭亭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没人说篮球就应该是男孩子的运动,她也很想打球的好不好。   楼小乔说:“小锦也喜欢打球吗?”   小锦重重的店了点头,以前爸爸偶尔也会带他大球,但只可惜爸爸很忙,陪他的时间不多,回老家以后父子俩能相处的时间稍微多了点,但最近爸爸又不常陪着他了。   吃饱了就不好打球了,见三个孩子都喜欢打球,张让提议先吃点东西垫垫。   “打球打到累了,胃口会更好。”张让说:“小锦呢?”   小锦还在别扭着,轻轻的“嗯”了一声。   楼小乔平常也喜欢运动,吃饱了不能运动的常识她是有的。   张让带着人进了单位大院,这会儿刚下班人多,也有人在篮球场打球,几个孩子好奇的看着一群个子高高的大人,眼睛里面写满了好奇。   “你们先去热个身,我去食堂买包子。”张让指着几个孩子:“你看着点?”   看几个孩子有什么问题嘛,这会儿的孩子都好带,人家张玉娇一次能带四个,堪比幼儿园园长,她挥挥手:“没事我能带着,你去吧。”   张让的目光看向小锦,楼小乔冲他点了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段时间她都在为了考试复习的事忙活,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   等张让一走,楼小乔俯身看向小孩儿:“你叫小锦?”   小锦性格比较害羞,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家里的大人或多或少都会跟他说这些,比如你妈妈走了,以后可能会有后妈,童话故事里面的后妈都不是什么好人,那眼前的这个女人,将来会是个恶毒后妈吗?   小锦被自己的脑补吓的往回头缩了缩。   他本来胆子就小好吧,经不得吓的。   楼小乔只是看了孩子几眼,嘿嘿笑了声,随手拍了拍孩子的头顶:“活动活动筋骨,不然待会儿会腿疼手疼了。”   带着孩子们放松。   她以前虽然没打过篮球,但体育课是上过的,舒展的动作是最基本的,所以等张让一回来,就看到两个孩子跟着妈妈在拉伸,而他儿子木呆呆的站在一边。   “张让,你儿子怎么这么害羞?”   张让笑了笑:“你小时候难道能人来疯?”   楼小乔一想:“也对,一回生二回熟,下回我就不这么客气啦。”   小锦看着这个女人,往爸爸身后躲了下,见她还在咧嘴笑,妹妹已经上前拉着他的手了。   “小哥哥,我叫亭亭,我们一起玩好吗?”   小孩子跟小孩子总是多了几分亲近的,更何况亭亭软乎乎的,长得也很有欺骗性,凡是没有听到她爆.炸.式哭泣的小男孩都会喜欢的那种软萌软萌的小女生。   “大家把包子吃一吃,不要喝太多水,吃完我们打一个小时的球,再去吃饭。”张让把包子一一分下去了,最后一个给了楼小乔:“你的包子是三鲜馅儿的。”楼小乔不喜欢吃肉包子。   楼小乔一噎:“一个小时,你确定这帮孩子能打一个小时?”不是说腿瘸......刚刚才好吗?   “怎么?”张让不懂她这种脸色是什么意思:“一个小时时间太短了?”   楼小乔差点又让包子噎死,这人是对她的体力有误解,还是对孩子们的体力有误会啊:“先打了再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直别着劲的小锦突然抬起下巴,看了楼小乔一眼:“我爸爸很厉害的,打一个小时不成问题,我也可以。”   张让看着一向沉默内敛的儿子,这会儿也燃气斗志来了,突然想笑:“行,咱们男子汉,要说到做到啊。”   小锦鼓了鼓包子脸。   这孩子长得很好看,脸颊圆嘟嘟,楼小乔忍不住捏了捏。   小孩儿被她这个动作给吓到了,惊恐万分的看向她。   这表情逗的楼小乔哈哈大笑起来:“张让你儿子好可爱啊,让坏阿姨捏捏。”小脸蛋像包子一样,好可爱好好捏。   小锦身体一僵,抱着球的手一松,手里的球提溜提溜跑远了。   小帅赶紧把球捡回来:“我也可以。”   亭亭瞥了一眼两个哥哥,奶声奶气的拿着自己的小皮球:“我也行。”   好吧,士气这种东西是有了,只有楼小乔萎了。   只有她觉得一个小时太长时间了吗?   张让已经三口两口把包子吃掉了,开始做拉伸的动作,挑眉看向楼小乔:“来不来。”   楼小乔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吗,她才不是!   “来就来,谁怕谁!”   亭亭自己得了一个小皮球,自己在旁边拍皮球玩。   没办法,孩子太小了,怕踩到她。   跟孩子们玩,虽说不能较真,但带着这么多孩子,张让还是有压力的。   小锦是打过球的,运起球来还有模有样,他还会过人,很快就让他进了一个球。   他冲小帅得意一笑。   小帅毕竟比他大一岁,平常在村里也是一枚上蹿下跳的猴子,篮球虽然以前没摸过,但上手还是挺容易的,刚开始渐渐落入下风,后来也打的有模有样了。   楼小乔:“......”   算了她还是跟拍皮球的一起玩吧。   一个小时过后,还没有玩够的两个孩子还缠着张让一起打。   小帅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现在已经敢跟张让提要求了:“张叔叔,下次也带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小锦撇撇嘴,这可是他的爸爸。   不过孩子都是喜欢玩伴的,一个小时过去,两人也没有最初见面时的尴尬和别扭。   张让看着两个孩子:“小锦也想一起玩吗?”   小锦低下头,嘴唇抿了抿。   小帅哥哥也还行吧,他点了点头。   张让对楼小乔说:“下次,要不你们去我爸妈那里?”   楼小乔:“.......”   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   但张让似乎不觉得这么快见家长有什么不好的:“我等你考虑清楚,下次来我们单位也行,或者你找地方,你们家有场地吗?”   小帅摇了摇头,目光中饱含期待。   天之道一个从小没有爸爸的孩子,有多希望能跟爸爸一起玩。   张让大笑着,把亭亭抱了起来,亭亭坐在叔叔的臂膀上,一下子能看到好远好高,眼睛也亮起来:“叔叔我要飞。”   高兴的暂时都忽略掉了男人身上的臭汗。   张让也幻想过自己有个女儿会是怎么样的,小女孩很软,抱在怀里的时候轻轻的,张让把她举起来,让她“飞”了起来,亭亭兴奋的大叫起来:“哇喔,哇喔,飞好高,妈妈我能看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楼小乔锤了捶腿,她还以为自己干惯了活儿,打会儿球没啥问题呢,果然运动方向她还真是个废物点心啊。   “够了够了,你不晕吗?”   “不晕,我还要玩。”亭亭不肯下来,伸手勾住张让的脖子。   这孩子怎么还有人来疯的属性,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楼小乔叹了口气,拿出随身带着的小毛巾,给儿子垫在背上,又看了一眼小锦:“你带了毛巾出门吗?”   张让到底是个糙汉子,哪里记得这些,下班就去幼儿园接娃了,小锦于是摇了摇头。   楼小乔在包里翻了翻:“阿姨的给你用吧,洗过晒过很干净的,行吗?”   小锦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楼小乔看着他一头大汗:“可是生病了要吃苦苦的药......”   听说这孩子小时候经常生病,很怕吃药,体质也不太好,为了让儿子的身体强壮点儿,张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带着他出去打球,不过就算是这样,小锦一年下来也得感冒个好几次。   就这样,还不记得给儿子带个小毛巾。   小锦怕吃药,犹豫着又点了点头。   头上额头上被擦过了汗,毛巾给他垫在了后背上。   跟小帅一样,背后都有一块毛巾,看着就有点搞笑。   两个小男孩都觉得对方的样子好笑,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楼小乔哄不下闺女了,她不肯下来,巴着张让的胳膊就是一通撒娇。   “你不吃饭了?”楼小乔默默运气。   亭亭玩嗨了:“叔叔抱。”   ......嗯,也不是不可以。   张让就惯着她,顺手把人抗在肩膀上:“就近找个地方吃饭吧,也不用跑太远。”   亭亭是一点都不嫌他脏,也不嫌弃他臭,坐在肩膀上就更兴奋了,张让刚刚还打了一个小时的球!   楼小乔皱眉,拿出一块毛巾来,给他把汗擦了。   “张让,我不喜欢不爱干净的人。”   “你放心,我平常很爱干净的,可这不是在外面嘛,没有讲究的条件,我可是每天都洗澡的。”   楼小乔脸色微变,对他说的每天洗澡这件事保持不评价的态度,他忙起来都不一定能每天回家,最多是回去的日子每天都会洗澡:“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那必须的。”张让笑着扶住了亭亭,跟两个臭小子说:“你们太大了,爸爸顶不动了。”   哼,说的好像谁稀罕一样。   但小帅是真的很羡慕妹妹,果然年纪小就是好啊,他都是小学生了,就算叔叔要给他顶高高,他也是不敢的。   一行人就近到了最近的馆子。   开店的老板娘不认得张让,却认得楼小乔,她最近总在外面吃饭,有时候就在公安局外头的馆子吃,一家换着一家吃,她看着楼小乔就觉得眼熟,又看到她一拖三带着三个娃,顿时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年头生三个的少,简直就是个法外狂徒。   “这些都是你的?”真是震惊她八百年。   “还有他的。”楼小乔指了指张让。   老板娘觉得她很有意思,这不就是孩子们的爸爸吗,她还算是个灵泛人,赶紧把菜单拿上去,把这个尴尬的话题岔开,张让已经灵活的把亭亭放了下来,让她自己吃饭,亭亭现在很喜欢张让,要跟叔叔靠在一起,说什么也不去妈妈那边。   两个小男孩现在熟了,刚才一路过来都在低低的说话。   楼小乔干脆自己坐在外头,拍了拍桌子:“这是老板的位子。”   张让笑:“嗯,你是我们家大老板。”   楼小乔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随便点了几个菜。   不多时,炒菜就开始上桌了,孩子们刚好运动完,胃口大开,吃的是很开心的。   楼小乔问:“那我们结婚以后住在哪?”   张让想了想:“这个随便你,我城里也有房子的,不过还没装修好。”   他想了想:“住在你那里是不是不太好。”   主要是房子是王四顺的地,他不介意这个,但楼小乔经常跟村里人打交道,人家会觉得她找了个吃软饭的,看轻她,他没有在农村住过,但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这点人情事故他还是知道的。   楼小乔抬头:“我现在在准备高考,收入也不是很稳定,不过我也会为了这个家努力的......你真的想好了?”   张让拧着眉:“你是怕我养不活这个家?”   楼小乔一噎:“那倒没有,我怕你压力太大,你们干部同志不需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吗?”   张让噗嗤一声笑出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找对方不是要个跟自己合得来,找个自己喜欢的吗,现在没几个有本事的男人找个对象是为了让对象多挣点钱吧,我又不是没有工作,再不济我爸妈也能帮点忙。”   这话说的这么自然,竟然让楼小乔无言以对。   她最后生活过的那个时代,大家都现实的很,她自己也去相亲了几个对象,那些人不是对演员这个职业有滤镜,就是觉得她们跟娱乐圈一样混乱的很,有些人甚至坦言跟她相亲无非是想看看一级话剧演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也记得更早一点的年代,也就是她父母的那个年代,大家也是很现实的,城里人哪里会找农村户口的女人,那个时候恋爱脑才没那么多。   就在张让理所应当说出这么一席话的时候,让楼小乔瞬间接不上话。   楼小乔笑笑:“我父母难搞的很,提前跟你说下。”   张让皱眉:“是哪方面的?”   楼小乔直言不讳:“重男轻女吧,我还有个哥哥,一个双胞胎姐姐,我父母可能在衡量我结婚这件事情上,会想尽量给我哥哥谋求些好处,不过你只管态度放强硬一些,他们做不了我的主。”   要是让楼父知道张让的身份,万一又出什么幺蛾子,让未来女婿给他儿子整个工作什么的,她就更无言以对了,楼毅这种废物点心,谁生他谁管他,又不是她生的才不管。   思想传达到位,力求对方了解。   “我爸妈有点难缠,你到时候要表现的强势一些,给点甜头但也不要给多了,力求恰到好处。”楼小乔心里在狂敲鼓:“我其实有点纠结,我怕你爸妈那里”   废话,万一楼父大嘴一张,直接让张明远给楼毅安排个卷烟厂的工作,那她真的就丢人丢大了。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反正女儿的脸面不是脸面,儿子能得到的实惠才是他们关心的。   张让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以前的丈母娘更难缠,现在他碰到什么奇葩都不怕了。   而此刻的上井村的村民们围在一起,讲的是另外一件重大的消息。   上井村的大姓是“许”,后来迁入了姓楼的这一支人,楼家虽说搬来的晚,但人家能生,连续四代人繁衍下来,竟然比上井村原本的许姓村民还多了,上一任上井村的村长姓许,这一任的村长便姓楼,如今召在一起说话的,就是楼姓的村长楼诚羽。   楼父一进村长家屋子,就被楼诚羽请到了旁边坐着,他辈分大,跟村长同辈,村长还管他叫一声三哥。   “三哥,楼毅那小子怎么没来?”   楼父没好说楼毅又去找人打牌了,只推说地里最近忙的很,楼毅累坏了在家里休息。   他扫了一眼,见今天姓楼的差不多都来了,还有几个以前出去了很久的亲戚,那都是隔了几房的人,二十几年前就招工进了城的,如今也回来了,其中一个看着面熟一些,冲楼父笑了笑,很是客气的叫了一声:“三叔公。”   孩子们太多了,楼父并不一一记得辈分,只微微点了点头,算做是打过招呼了。   有几个跟楼毅差不多年龄大小的,一进门就问楼毅去了哪里,待会儿去找他玩云云,楼父见对方脖子上挂着粗粗的大金链子,竟一时跟他小时候的样子对不上了,只能讪讪一笑,随便打了个招呼就混过去了。   也是,自八十年代以后,村里不少人都出去奔前程了,像楼小乔那样南下广东打工挣钱,都是笨一些的,有些做小个体的,早早发了大财,也在城里买了房子,如今回来的也少了。   跟楼毅同龄的那些,留在村里的不过三分之一。   想到这里,楼父心里不禁惋惜了一下,他也养了两个女儿,在外人眼里都是发了大财的,竟然混到现在这步田地,他亲兄弟昨天还数落他来着,就不该把希望都挂在闺女们身上,哪有大老爷们整天想着靠女人挣钱,早该赶着楼毅出去,总待在家里算是怎么一回事。   靠女人挣钱什么的实在是太难听了些,楼父当时心梗了一下,心说难道他错了吗?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想要靠着女人挣钱,可闺女是他自己养的,难道孝顺他不应该吗?   见他说不通,老兄弟摇摇头也走了。   楼父心里本就不痛快,今天看见楼毅那一个个发小们,竟然都是发了财的样子,他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没有旁人帮衬靠着自己就能发财的。   “三叔,我说外头做生意这么挣钱,也让楼毅出去闯闯嘛,今天我回来,问过他的意思,我听他那语气好像是您不肯让他出门,您说说您,身体摆在这里,才这个年纪,也犯不着留着儿子在家养老啊。”   楼父正在喝茶,一口水差点没给呛到。   楼毅这臭小子跟人说啥,说要在家伺候他?   他扫了一眼这人,是他堂哥家的孩子,以前光着屁股蛋的时候满村跑的时候就认识了,可如今人家也穿着时髦的波鞋,开着小面包车回来的,看样子在外头是真的发财了。   旁边一人见这人还要说下去,忙止住他叫他别讲了。   三叔疼儿子那是出了名的,以前哪怕楼毅再混账,都舍不得打孩子一下,生怕打坏了似的。   也有人问候楼小乔姐妹两个的,但没人提一句让姐妹俩帮衬楼毅的话。   楼父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一阵热闹过后,总算是有人开口了,原来楼家有人通了上面的关系,得知以后要在这边建大学的消息,一得到这个消息就跟家里人通了气,比如说前些年有人出去了想回来买地盖房子的,趁着这一任村长还姓楼,这种事情就该早早的办了,有些人还没分家的,要是家里还有能力,就该趁早给分了。   要是大学城建在这边,以后不管是拆迁还是出租,都是一条好路子。   这么一看,以前觉得家里兄弟多,养老的任务轻一些的,这会儿心里也有了计较。   家里只有一个人的,以后家里铁定就是这一个人的。   家里若是兄弟多,一份匀成好几份,再大的一块饼也给分没了。   进了城的这会子也在惋惜:“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地,咱们村的地也不多了吧。”   “九五年分地那次,宅基地基本上都定死了,现在还想要就得买,不行你问问三叔,村里也就三叔家人口少,以前叔公可是按照人口多的数量,给他们家留了好大一块宅基地呢。”   楼父听的心头火热,拆迁这种事,他是听人家说过的,房子都按平方米补,几万块钱盖个房,一补就是几十万。   “三叔,要不把你家的自留地那一块卖给我吧。”有人直接开口问了。   被人拉了一把,只要三叔自己没说要卖,当晚辈的怎么好开那个口。   那人悻悻的,还瞪了拉他那人一眼。   回去路上楼父就被楼诚羽叫住了。   “三哥,多话我就不想讲,今天姓楼的子孙大概都回来了,好几个都是跟楼毅差不多大小的,你也看到了,当初大家差不了多少,可现在看起来差距又有多大?”楼诚羽语重心长的说:“建大学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等地批下来,盖好还要好几年,可批地之前还有好几年呢,我老实话跟你说,你家那房子要是不盖起来,哪怕拆迁拆到你家门口,也赔不了几个钱咯。”   这就叫财神爷上赶着送钱,但偏偏接不住这个财气。   楼父嘴巴张了张,始终没把自己的主张说出口。   可他那点小心思,楼诚羽怎么看不出来,他笑了笑又说道:“您可别把主意打到姑娘家了,这年头谁都要靠自己,你现在让她家给你出钱盖房子,那以后拆迁分的钱,是给她们还是不给她们?”   楼诚羽有些看不惯他这个三哥的窝囊样:“老哥哥,现在时代不一样了,闺女也是要分财产的,你要真开口找闺女要钱盖房,那以后她们闹起来分房,我也不能不帮她们。”   楼父张了张嘴巴,还是准备下狠心,把楼毅赶出去挣钱。   楼毅被亲爹从牌桌上拎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许晶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公爹今天出去开了个会,整个人都变了,以前从不说叫他们出去工作的话,今天却主动挑起这个话头。   “小燕给你妈带着,我们仨出去挣个几年的钱。”楼父叹了口气,把今天村长的话说了:“咱家地基大,以后要是能起两栋房子,不管是出租还是拆迁,都是坐等着分钱的事,今天进城的那些子弟都在打听买地的事,楼毅我告诉你啊,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应承,咱们庄户人家,宅基地就是咱们的根,不到倾家荡产决不能卖自家的宅基地。”   楼毅被老头这席话说的一愣一愣的,顿时眼睛就亮了。   好多他没听懂,但唯一一个他听懂了,这房子只要盖起来,以后就是个下金蛋的母鸡啊。   而且还不能拉着旁人一起盖,就楼大乔楼小乔这俩姐妹,听到点银子声响,马上就能折腾出个金花花出来,要她俩出钱盖房,还不得从娘家扒出一层皮出来。   楼毅激动的握住他爹的手:“爹,你说咱们家怎么办,我跟着您干。”   楼父一咬牙:“咱们三个,明儿就去县城买票南下广东打工去,齐心协力挣个几年钱,回来就盖房!” 第56章   “你这样子骗他们,万一以后被发现了怎么办?”等人一走,楼诚羽的妻子方华说。   “怎么办,凉拌。”楼诚羽看着走掉的这一堆人:“拆迁这种事,谁能做保证,你看看那些传出去拆迁的村子,今天传传这个,明天又是那个,只要没正式拆,这事儿就是闻个风而已,我又没保证给他们拆了。”   他要不是看着村里的年轻人都不务正业,才不会想出这种损招来呢......   至于拆迁,他可没说一定拆,只叫他们赶紧回去挣钱盖房子。   等房子都盖好了,这些人还埋怨他,那他就认了!   楼毅胸中生起了豪情壮志。   等到他的房子盖好了,到了收租的时候,以后就让她们两姐妹羡慕去吧。   不说别的,就家里这三个劳动力,真齐心协力去打工,花不了多少钱就能盖起个砖瓦房的皮子。   一层楼的砖瓦一万块,盖个三层也才三万块,装修的事情后头可以慢慢来,这年头装修跟后世施工队进场,不干到结束不收尾可不一样,这年头建个自建房还要去借钱,农村盖个房子,装修是一层一层的搞,分开搞好花个十来年都是常有的事。   但只要房子起出来个皮,装好了门窗接好水电,可以住人就不急。   还有人特特的把房子修好了先住着,等晾干了再装。   就连一向懒怠的许晶晶都被说动了。   这房子必须自己盖!   让两个小姑子出钱,那是以前的想法,这俩小姑子谁都不是吃素的,倘若这房子花了她们一丁点钱,等到拆迁的时候,她们还不得从房子上扒拉出一层皮出来。   两口子晚上躲在被窝里一商量,心一横,第二天就跑县城买票去了。   孩子丢给了楼母,连带着楼父都一起出动,买了最早一趟去外面的车票,出去打工去咯。   连最不勤劳的楼毅都出去打工了,村里的懒汉们谁还能闲得住?   一家家的都赶着自家儿子/闺女出去打工,不到半个月,上井村就没什么闲下来在家待着的年轻人了。   所以楼小乔带着他们家新女婿上门的时候,竟然发现村里跟往常不太一样了。   以往小卖部里满满的都是人,这回她回来竟然听不到麻将声。   不是屋子没什么变化,她几乎都以为自己去错了地方。   “三嫂子,你小闺女回来了。”楼母正蹲在外头洗碗,突然听到有人兴奋的吼了一嗓子,抬起头来往村口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到两个摩托车突突突的进了村子,其中一个红的发亮的摩托车,不是她闺女又是谁在骑。   另一个骑着车的是个男人,是个男人!   楼母只觉得自己踉跄了一下,扶着旁边的地才没倒下去,等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楼小乔带着一男的,双双停在她面前。   楼小乔赶紧把人扶起来,四周看看没见到许晶晶两口子,倒看见侄女小燕正蹲在地上玩泥巴,一双手抓的脏兮兮的,见到她来了,又下意识的把手指往嘴里塞进去,看得楼小乔的眉头皱的就更深了,赶紧让张让过去,把小女孩抱到水渠边上,给她洗了洗手,又把脏兮兮的脸蛋给擦干净了,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带出来,这才把孩子抱了回去:“自己去玩吧。”   “我嫂子呢,我哥去哪里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楼母看了一眼女儿,又看向跟她一起来的男的,心里头大致有了猜想。   这男的长得蛮俊的,个头也比旁人要高出一个头,反正村里是没见过这么高大的男的,看模样竟然像个干部,这是干部下乡来调查了,她转念一想,不会是楼小乔跑去城里找什么干部告状,说他们家的不是吧。   因为张让的外部条件看着太好,她竟也没往楼小乔的对象上头去想。   这年头,离了婚的男人不一定找到差的,但离了婚的女人一定不好找。   就算楼小乔现在有钱的名声传出去了,那给她介绍的对象,都要比王四顺差了一大截。   然后就想到之前村里说的那些事情,毕竟是上井村楼家秘密会议的大事,暂时应该还没传到女儿耳朵里,但也说不好有人跟她关系好,说漏了嘴,她不会是回来跟他们谈判抢地皮的吧。   楼母脑子里头乱七八糟的过来了一大圈,但到底还是经得了事的老人家,最后淡定下来把人请进家里去了,才轻描淡写的跟楼小乔说:“你哥嫂,还有你爸爸,都出去打工去了。”   打工,她哥嫂这么多年跟尊菩萨一样的,居然肯出去打工?   楼小乔嘴角抽了抽:“妈,他们没出事吧。”出事儿了要说啊,别吓我我经吓。   楼母擦了擦手,面不改色的跟她讲:“先前楼俊他们那些人回来,又是开车又是带金链子的,你哥看着眼热也想去挣钱,就闹着去广东,你嫂说不放心非得要去,也一起去了,我寻思着你爸爸也一起过去,不然没人看着他,免得他在外头闯祸。”   这话头也是一家人商量好了的。   楼小乔:“所以都出去了,找到活儿干了没?”   像楼毅这样的“大块头”,在别人家都是能干体力活的壮汉一个了,偏养的又懒又馋,跟楼父楼母的娇惯也有关系,这人又不是不能干活,就是懒散惯了,他要是有志气去打工,高中一毕业就该去了。   楼母哪里有时间跟女儿聊这个,赶紧进屋给这位同志泡茶。   村里八百年都看不到几个城里工作回来的,没看昨天回家的老楼家的那几个,只要是能在县城安家的,回村里一个个都是优越感满满的。   楼小乔看着她妈这样子,干脆拉着张让进门,让他在里头坐。   张让先把买来的东西给拎进去了。   楼母这会儿才品出味儿来,闺女怎么跟这男的是手拉着手的,趁着张让进了屋,她忙拉着楼小乔的手问:“这人是谁啊,你们来这干嘛?”   还不等楼小乔回答,又传来了更加兴奋的声音:“楼老三家的,你大闺女也回来了。”   摩托车一停下,楼大乔从车后座上蹦了下来,前面开车的是个男的,看穿着打扮比张让还烧包,楼大乔看到妹妹也在,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搬东西。   跟以前来这代的都是样子货不一样,这回带来的都是孝敬长辈的东西,有酒有补品还有适合老年人吃的零嘴,这些东西虽然平常楼毅两口子也会吃,但一看就知道是给老人家买的。   “妈,我爸呢?”   还有讨厌的楼毅去哪了?   楼大乔扫了一眼家里,没听到许晶晶尖利刺耳的大嗓门,也没有看到楼毅吊儿郎当在家门口晃的样子,还真有些不习惯,楼母盯着那男的看了好几眼,总算是回过神来,又把大闺女扯到一边。   “怎么回事?”   楼母眼珠子都瞪直了。   刚才那个长得就不赖了,很有气势,这个一看就很有钱。   楼大乔嘿嘿一笑:“我对象。”   楼小乔:“......”保密工作做的还蛮好,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对象,你怎么一句话都没告诉我呢?”   楼大乔盯着她看,伸手就捏了妹妹的耳朵,扯了扯:“你搞对象也没跟我说啊。”   刚才一看到两辆摩托车,她就明白了,又听到屋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李默肯定是在里面碰到了认识的人。   “好一个楼小乔,你都带来见家长了,竟然也没有跟我提前说一声,还好意思说我呢,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是吧。”   说话间楼大乔也进了屋,见家里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客人,自己泡了两杯茶,又把刚才带来的东西拆了一包招待客人:“我爸我哥他们都出去了,家里就我妈一个人”   “来来来喝水。”两姐妹齐齐开口,把茶水点心都端上了桌。   张让跟李默是认识的,两人聊了一会儿,气氛便不那么尴尬了。   而且张让一进屋就打量过这个家里,见楼母一个人带着孩子,家里也并不是很凌乱,比一般的农户人家还是要略好一些。   再看看略显得局促的楼母——   是的,别看楼母在女儿面前吆五喝六,到了外人面前,尤其是这种一看身份就要不简单的人面前,秒怂!   来之前他已经知道了这家人重男轻女,事实上这年头那年头,很少有不重男轻女的家庭,他以前那个岳家,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岳父母对他们两口子也是提防着的,生怕女儿嫁出去以后不给他们养老。   几句话就进入正题了,两人都是来提亲的。   楼小乔姐妹俩都是这个反应——   !!!!!   “你要结婚?”   “你要结婚?”   两人又齐齐点头。   男人们不在家,楼母一个人面对着两个女婿,竟然鼓不起当初要榨干女儿们的勇气,跟两人说起话来也是矮人一头的感觉,支支吾吾的,连个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看来之前也是高估她了。   “那个,大乔小乔的爸爸在外头呢,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要不等他打电话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憋了半天,楼母才憋出这么一段话来,很快她就发现了女儿脸色立马就不好了。   楼大乔可不是个柔和的性子,现在楼小乔也是个厉害的。   这两个女婿都带回家了,她还说什么要跟老头子商量商量的话,难不成人家等着他们做决定才会结婚,这两个闺女可从不是什么软乎性子!   楼母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不妥,心中隐隐后悔,便岔开了话题,出去拎了个暖水瓶进来,给两个未来女婿续上水。   张让跟李默齐齐站起来,表示自己来就行了。   楼大乔爽快的说:“回头你跟爸爸说一声就行,我跟李默回他老家办婚礼,这边我出钱请个流水席就行,你们该收钱收钱,人情往来都是你们走的,钱的方面我不沾手,别的你也不用管了。”   意思是彩礼楼母不沾手,嫁妆也是她自己置办,这也是楼大乔的风格。   楼母犹豫着,心里已经盘算起来了,彩礼什么的她从不觉得能拿捏到大女儿,但好赖也要给他们两老一点好处吧,不过大闺女提的也行,办酒席的酒水和菜都是一笔开销,但人情他们可以收回来,实际上还是他们占便宜。   “大女婿是做什么的啊?”   楼小乔扫了李默一眼,眼底滑过一丝笑意:“做点小生意。”   楼母“哦”了一声,做小生意发不了大财,但也不至于像种地那么难:“比打工的好些吧,你们结婚以后住在哪?”   楼大乔嘴角抽了抽:“他在县城里有房子。”   楼母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大女儿买房的事,只是听到县城有房,就觉得跟农村人不一样了,心里又是酸溜溜,又是有种“我女儿真是嫁给城里人”的优越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可惜这福气不是她儿子的。   一向是低娶高嫁,这年头还少有条件差的男的找到条件好的女的,除非上门!   若是找个城里有房的女孩儿,那肯定是要做生门女婿,那她也不愿意。   楼母又看向楼小乔,眼神扫向张让:“他呢?”   楼小乔参考了一下楼大乔的措辞:“在城里有单位的。”   那可比做小生意的好,楼母捏着女儿的手一紧。   楼小乔接着说:“他也是二婚。”   原来如此,都是二婚头的话,也就能理解了。   楼母问:“那他前头的是离了还是带着孩子不?”   听说有单位的,不管一胎是男是女,都只能生一个娃,这要是孩子被前妻带走了,那女儿带着两个孩子进门,日子也好过些,不然三个孩子那可有的热闹了。   一看母亲的神色,楼小乔就知道她在盘算着什么,冷哼一声:“对,他也是带着孩子的,一个,前头那个出国就离婚了,两人感情也是一般般。”   这脾气,问几句就不高兴,哪个老婆婆能受得了这。   楼母眼神晦暗片刻,看了一眼威严的二女婿跟有钱的大女婿:“那你们结婚怎么说,还办不办?”   办什么办,谁二婚还要办啊。   农村里面办酒,很少有人家里一年办两场,楼大乔头婚肯定是要办的,如果楼小乔还要办,那得排期到明年,张让那边肯定是要办的,他头婚的时候妻子不愿意回来就没办,这么多些年来家里也走出去不少人情,总要办一场收回来。   楼小乔说:“我就不办了。”   楼母迫切的问:“那彩礼呢?”   彩礼才是她最关心的。   “你还想要彩礼。”楼小乔眼神一闪,意有所指。   为什么王四顺他娘这么讨厌这个儿媳妇?   这边的风俗,男方家里给了彩礼,女方家就要出陪嫁,这年头没有说离婚就要返还彩礼,但也没有哪家的姑娘嫁出去没有嫁妆。   本地的姑娘,嫁人之前很少有没出去工作过的,自己也有些积蓄,陪嫁的嫁妆是不会低于男方给的彩礼,正常要脸面一些的人家都会把事情办的漂亮一些,这里面很大一部分就是姑娘家家自己挣的钱。   像楼小乔这样很早出去打工的女孩子,不说嫁妆丰厚,压箱底的钱就不会少了去,但楼小乔嫁的很寒酸,王家的八千块彩礼给到楼家以后,陪嫁的却只有四铺四盖,几个木箱子,连一件像样的家电都没有。   到了王家以后,王四顺他娘看到这陪嫁,只差没嚷嚷着退货了。   至于后来王四顺不把钱交给楼小乔管,也是觉得她娘家太厉害了,生怕存点钱头也让她搂娘家去。   楼母被小闺女的眼神看的一哆嗦,又看向了那头正在嗑瓜子的女婿们,顿时没了底气:“你好歹也是嫁了回人,就算是二婚,他也不能这样欺负了你去,什么都不给也说不过去吧。”   “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楼小乔继续问:“你少给我在他面前摆丈母娘的款,要是给我把婚事搅黄了,你信不信我让你儿子也没好日子过。”   她第一次跟楼母这样讲话,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威胁:“钱,他会给我,但我不会给你。”   楼母满心的委屈,比大闺女还抠呢:“那你结个婚,一点表示都没有了?”   “这不就是好处?”楼小乔指着墙角一堆东西:“要是他不来,我可不会带着这么多东西,你要不要我给你算算以前的帐,我在外头打工那几年的钱,汇款单子我都存着呢,你也不说说你儿子,但凡你们省一点,这房子不早就盖好了,结果任他媳妇一点一点的搬回娘家,拿着自己家的钱,养亲家母家里的钱,我要是你我得气死,这事儿我只给你说一声,回头我给你做两身衣服。”   楼大乔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交谈”了十几分钟过后,孤军奋战的楼母跟个小媳妇一样憋憋屈屈的出去了。   楼父不在,她心里也没个底,出去看到这两个气势逼人的女婿还有点怵,冲两人笑了笑,就找了个借口跑出去了。   张让跟李默是认识的,两人愉快的聊了一会儿。   楼小乔好奇的打量李默,真没想到她姐姐也闪婚了:“你好,我们之前没见过。”   这人长得也挺俊,也挺白的,斯斯文文的,是个奶油小生。   李默看了一眼楼小乔,又看了一眼大乔,局促的挪了挪椅子。   没办法,农村都是那种木头或者竹子做的椅子,坐久了屁股疼,李默可能这辈子第一次来农村,虽然楼大乔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但坐了一会儿他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你们两姐妹长得倒是挺像。”李默开口说:“不过我是不会认错的。”   楼大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吧,我知道你不会认错。”   楼小乔狠狠的瞪了张让一眼。   张让也说:“我肯定也不会认错,一眼看过去就不像了。”   楼小乔:“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楼母哪里是出去喂鸡,拐了个弯就出去找村长去了。   “出什么事了?”楼诚羽见楼母过来,叫了一声“三嫂子”楼父出门前跟她交代过的,有事找村长商量。   楼母走的快了,差点没喘上气,叉着腰说:“大乔小乔都回来了。”   “什么事?”   楼诚羽心里一沉,顿时想到前几天跟村里人说的那些,这事儿是瞒着外嫁的女儿们的。   瞒着是其次,主要是这事儿不是很靠谱。   楼母:“她俩都带了对象回来,说是要结婚,你看看我家当家的也不在家,这事儿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想请你过去帮忙看看,回头当家的回来了,我也要给他一个交代。”   出去的时候就没想过告诉两个女儿,楼父跟楼毅两口子是买了票就南下了。   谁知道这么难嫁的两个闺女,竟然一口气都找到对象了,还同一天约了回来,楼母自己是个不顶事的,但村长好歹见过世面,这事儿找村长做主肯定比她自己靠谱。   “就刚才那几辆摩托车?”楼诚羽丢下手里头的活,搓了搓手这才站起来:“刚才我就听人喊了一嗓子,只看见个后脑壳,是哪个闺女带对象回来了?”   他刚才没听清,毕竟谁也想不到两个闺女竟然同一天带着对象回来相看。   说是没有提前约好的,谁信啊。   楼母:“两个都带回来了,我这心里突突的,大乔也就罢了,她这对象也是做生意的,听说县城还有房,小乔找的这个我看着像个干部,随便说几句话我都不敢接,这孩子现在脾气大了,还跟我说不许搅黄她的婚事,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村长大兄弟,你说说有这样跟自己亲娘说话的人吗?”   楼诚羽心说,也没有这么离谱的父母啊。   “嫂子,那人是干嘛的?”还真是干部不成,这年头骗子也挺多的。   “单看人才比王四顺好太多了,说是也是个二婚头,我心里忧心着呢,生怕碰到个骗子。”楼母愁的连连叹气:“不是我看不上自家闺女,你说人家干部怎么可能找到她,我就怕她一个人在外头,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她现在主意大的很,让她回来住也不肯。”   说到这里话就打住了。   换以前是想小乔回来住,可要是上井村这边以后会建大学,那小乔归家了以后也是要分家里的一份财产的,毕竟是他们“请”回来的,想到这一处楼母也就不继续说,一边走一边搓手。   算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只别被人骗了才好。   楼诚羽却说:“我瞧着小乔也是有成算的,她不是还在下井村那边盖房子吗,我上回去看了,这样子折腾下来,估计手里也不会有几个现钱,那男的就算是骗子,总不能把房子也骗走吧。”   只要不怕下井村的王家人追着他打死他,就只管骗人家的宅基地。   楼母不做声,心里却默默地有了成算。   换做别的父母,孩子们在外头搞的好,只有更高兴的。   但楼父楼母算是在两个女儿这里一点皮都没刮下来,心里头藏着怨呢,嫁出去的时候什么都得不到,嫁出去以后就更难从她们手里得到什么了。   楼诚羽瞪眼:“嫂子,你在想什么呢。”   “我想什么,我养大两个闺女,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有你们这样的爹妈吗,养大个孩子又不是养大个牲口,到季节就卖了。”楼诚羽发起火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小乔以前给你们的也不少了,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家以后是楼毅的,就该让他自己去挣家业,这么大个子的一个男子汉了,眼珠子整天盯在姊妹身上算是怎么回事,你就是太偏心,大乔小乔才长这么多心眼,谁家父母不是盼着自家孩子好,你以为让楼毅坐享其成就是好了,别人家的孩子,不读书的早早去做生意打工,就你家儿子金贵是吧,又没家业又要娇惯孩子,你有那个本钱吗?”   这两口子简直是有毛病吗,别人也重儿子,但没得儿子癌。   疼儿子是疼儿子,但闺女也是疼的,就是疼少些。   像他们这样毛病的,活该闺女不管儿子不疼。   楼母嘴角抽抽:“总之我不能白养个闺女。”   她能感觉,这是最后一次拿捏女儿们的机会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楼诚羽嘴角抽抽:“你非要这么说,以后大乔小乔要回来分房子,我也是支持的。”   在这方面,村干部有绝对的话语权。   楼母不乐意了:“谁家宅基地分给闺女了?”   楼诚羽:“可谁家父母只往闺女的口袋里面盯了?”   楼母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眼睛只盯着闺女了,她俩要嫁人,女婿不得孝敬孝敬我们,彩礼她都没打算给我。”   “可人家父母拿走了彩礼,也会给闺女们置办嫁妆,上回嫁小乔,你给她办了什么了?”这种事情又捂不住的,送楼小乔出门的时候,全村的人都笑话他们呢,尤其是姓许的那帮人,丢死人了简直是:“我只管看男方人才怎么样,不然你想要彩礼,以后盖了房子,也要分她姊妹二人一间。”   楼母被气的脸色都发白了,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   人发达了就是不一样啊,狗见了都不会对着穿好衣裳的人叫。   楼母心里头苦啊,跟喝了一桶凉水一样的难受。   楼诚羽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一进屋就热情的迎过去。   “哎哟,怠慢了怠慢了,我这老哥哥出去了,家里就一个嫂子,她年纪大了不顶事,出去喊我来招待你们,要不晚饭去我家里吃吧,让我家婆娘给操持一顿。”   看三嫂这副样子,也是招待不好客人的。   张让跟李默都跟村长握了手,听说是本村村长,又是大乔小乔的长辈,对村长也挺恭敬的。   楼诚羽也不是非要请他们上家去吃饭去,只是讲了个漂亮话,两人自然不会跑去别人家里去。   “我也是看着大乔小乔长大的,这两个就是我亲侄女一样,她们爸爸出去打工了,家里的大事让我帮忙过过眼,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单位?”   李默:“新源地产。”   张让:“公安局。”   新源地产是本地的一个大的地产公司,楼诚羽也是听过这家公司,这年头地产刚刚发展起来,能进里头上班,待遇那些自然不差,楼诚羽眼睛放光的问:“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李默沉默了一下:“管理。”   既然大乔说他在外头做生意,那说是做管理的也没错。   楼诚羽又问了几句,最后也觉得还算满意,然后才把目光投向张让。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张让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楼小乔,掂量了一番才开口:“警察。”   离开了村子,张让也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刚好碰到楼大乔也过来,跟李默也聊了几句,他真的要尴尬死。   双方父母这里见个面,算是走了过场,后头的事情就好办了,刘菊花那里他已经通过气了,之前楼小乔也见过几面,双方之间留下的印象也蛮好的。   “你真是,他们这样问,你还真这样答,你不怕我妈明天就派人去你们单位门口蹲着去。”   张让想想刚才的情景也很搞笑,他说自己在公安局上班,那个村长半天没说话,刚开始他还以为村长是对他这个工作很不满意呢,毕竟前丈母娘没少埋怨过这个工作,结果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楼村长的态度就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本还有些端着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又是给他递烟又是跟他握手的。   最后瞎扯了半天,倒是把李默晾一边安安静静的喝茶。   “其实也还好,只是不熟悉他们的聊天方式,我这人也不是很健谈,下回我会注意的。”   “没事。”心理上来说,楼小乔没拿这对夫妻当成亲爹妈,以后也会敬而远之:“面上能过去就行了。”   她才懒得搭理那老两口,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   既然她这么说,张让也懒得问,倒是聊起结婚的细节来:“咱两什么时候结婚?”   楼小乔:“你很急?”   问完又觉得自己这样问不好,顶着风干脆不说话了。   张让却不是很介意,意味深长的说:“嗯,着急。”   两人都忙,结婚了才能住在一起,那还能勉强每天相处相处。   楼小乔“哼”了一声:“这事儿不急吧,房子都还没装修好呢,以后咱们住哪?”   张让给她一句“咱们”弄的心里头痒痒的,他那房子拿到手装修好,起码还要两年时间,但他总不能等到两年以后再结婚吧!   这事儿纠结了很久以后,总算有了结论,还真有地方给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要能找到房子,你就跟我结婚?”   “你找到房子再说,我事先声明啊,租的可能不行,咱家三个孩子呢,起码要三间房。”   俩小男孩住一个房间,亭亭是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要一个房间,他俩一个房间,且不说要书房之类的,三个房间那是基本的,再说了这段时间楼小乔在备战高考,也需要一个地方能安静复习。   现在她的生活状态就蛮好,忙起来让张玉娇带一带孩子,等搬去城里了真就抓瞎,要她跟张让父母住?   她才不要呢。   张让说:“我还真能找到房。”   楼小乔:“哦?”   张让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楼小乔:“事先声明,我还要复习的,孩子们怎么办呢?”   这个张让也想好了:“孩子们你想转学就转学,我们单位也有自己的学校。”   楼小乔沉默了一下:“我考虑一下。”   主要是现在住在村里真的很方便啊,有人给她带孩子,万事不操心,等新房子盖好了会更方便的。   她可不想随便搬家!   也不想做家务。   恋爱脑什么的,她可是一点都没有的!   两个女婿都问过一轮,楼诚羽对这两人都是很满意,再一次友好的邀请了两人去家里吃饭被拒绝后,见到俩女婿齐齐告辞离开,便也只能悻悻的看着三个摩托屁股里面冒着的黑眼,一声叹息。   楼母望眼欲穿的看着村长:“您看,都没什么问题吧?”   这不真实,实在是有些不太真实。   楼大乔也就罢了,她自己本来也是个小老板,配个做生意的也说的过去。   但张让可是有正经单位的,听他那个意思,家里父母也是有单位的,竟然看上了楼小乔,这就让人很是意外了,虽然听说楼小乔自从离婚以后,把日子过得很是红火,且对方也是个二婚头,但以目前的婚恋市场来看,这两人差的就有些远嘛。   好在公安局也不是什么难找的单位,楼诚羽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过两年我去公安局打听一下,回来再告诉你是不是真的。”   要真是公安局那种单位,哪怕是个小科员,也是楼小乔烧高香了。   就怕找个临时工......   这年头,只有人吹牛逼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要真有个职务刚才他肯定就说了,不过就算是临时工,那也是国家正式单位的,父母又是能领退休工资的大厂出身,怎么都比在农村修补地球的楼家人好。   楼诚羽信心满满:“刚才问他,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我猜八成是个临时工。”   楼母知道临时工是什么:“那不是跟咱们村阿财一样?”临时工听说比正式工少了不少钱,福利也少些。   楼诚羽知道三嫂子又犯浑了:“临时工怎么了,你以为没点关系,能当上临时工?” 第57章   说是过几天去城里,结果楼村长第二天去了趟县城办事,刚好就想起这件事情来。   对于楼小乔的这个对象,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好赖能跟上井村扯上点关系,是个正式工最好,就算只是个临时工,那好赖也能跟公安局搭上点话了,他不像楼老三那两口子那么没逼数,这些话都藏在心里,他不说出来。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楼村长在公安局门口晃了晃。   这院子也忒庄严肃穆了点,搞的本来也没犯什么事的楼村长觉得小腿肚子都是软的,有种想撒腿就跑的感觉怎么办,就这样想了很久,在公安局门口又徘徊了一阵,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没办法,谁叫楼诚羽本人长得不是那么正派,俗称贼眉鼠眼。   就是那种往人堆里挤,都会被人提醒要“小心钱包”的那种人。   就这样在公安局门口晃了半个小时以后,成功的吸引了门卫的注意。   要说这人也是奇怪吧,找人办事一般都会经过门卫,早就来打听了,这要是报案的吧,也不会晃这么久啊。   门卫盯着那奇奇怪怪的人看了很久,总算是忍不了了,喊住了他:“喂,你过来。”   楼村长指了指自己   叫他?   能在公安局这种地方当门卫,这老头也是有点脾气的,见楼村长还一副木呆呆的样子,又冲他招了招手,楼村长确定是在叫他,这才小跑着过来。   凑上去先递过一支烟,在外头礼数要周全。   那门卫接过来烟,夹在耳朵后头,然后问:“你晃来晃去的很久了,干啥的呢这是?”   楼村长嘿嘿一笑:“找你打听个人,看你认不认识。”   门口:“哦,我们局里的?”   其实当初张让说是警察,在公安局,楼村长心里怕是存了怀疑的,他觉得张让要是说大话的话,最大可能是在下头的派出所,随口说个公安局,如果是派出所,那辖区下面的派出所可多了去,他要一个一个找过去,那估计在新都县城都得挂上号,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就来了公安局。   能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楼村长就点了点头。   门卫:“哦,叫什么名字?”   楼村长:“张让。”   门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问谁来着?”   楼村长仔细想了想那小伙儿的名字,自信没记错:“怎么写的我不知道了,发音倒是这样发音的,叫张让,弓长张,哪个让我就不清楚了,说是在你们单位上班,你认识这个人吗?”   门卫上下扫了他一眼:“这人跟你什么关系啊。”   开玩笑,一上来就打听他们局长的人少了吗,是个人都能告诉你吗?   楼村长早就想好了理由:“是我一远房亲戚。”   得,看来是来找张局长搞关系的,最近这些人不要太多。   门卫上下扫了楼村长一眼,觉得这人长的有几分不像好人,像包工头又好像不像,心里大致有了猜想。   自从粮食局迁走,那块老地皮卖给了公安局以后,招标竞标的事情就吸引来了不少人,刚开始还是来找钱进,后来知道钱进被何局踢到不明角落去养老以后,就开始攀扯着张局这边的关系。   但张让是个油泼不进,火烧不进的性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搞不定他,这不找他的人从他家里找到单位,各种理由都有,有人说是老同学,也有人说是亲戚,但之前张让就交代过了,对于这种人,一律不见,拦在外头。   “你来找我们张局办事儿的吧,走吧走吧,这事儿不能成,我们单位有正规的招标渠道,你找他也不行,张局现在是局里最有前途的年轻干部,怎么可能为了个招标的事情,把仕途搭进去,走吧走吧。”   楼村长以为自己听错:“什么张局,我找张让?”   门卫:“那你不是找张局吗?”   别以为给他装傻子,就能骗过他。   楼村长觉得自己是傻掉了:“张让是你们局长的名字?”   看来那小伙不实在啊,拿着局长的名字出来招摇撞骗,楼老三家的闺女没被他骗到什么吧。   楼村长心说不好,拉住门卫的手又问:“张让真是你们局长?”   门卫纠正他:“副局长。”   这不是关键问题,楼村长心中焦急。   这人可真是胆子大,拿着公安局副局长的名字出去骗人。   门卫突然眼前一亮:“张局,您来了?”   冲着正往外头走的张让打招呼,又狠狠地瞪了楼村长一眼:“老实点。”   就算走我们张局的关系,事情办不了就是办不了滴。   张让端着饭盆是往食堂反向走的,看了一眼楼村长,这小个子的中年人他印象很深刻,笑着跟门卫说:“没错,是认识的。”   楼村长来找他,他是一点都不意外。   可楼村长很意外啊。   张让笑着问:“您来找我有事?”   其实那天去上井村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这个村长在村里大概是有些威望,所以楼母才把他叫了过来。   他也是个负责任的,不然不会专门跑一趟县城帮忙打听。   张让对他没有恶感,所以说话时的语气也带着几分尊重。   “没......”楼村长想了想:“是有点事,但也不是很着急的事情,就是来看看你,看看你。”   这会儿正好是午饭时间,张让指着外头说:“您等等我,咱两一起吃个饭。”   楼村长哪好意思跟他一起“吃个饭”,光一想到这个男人是局长,他就吓的两腿发麻了好吗,这样吃吃饭会不会消化不良他不知道,反正他现在觉得张让比县里那些干部都可怕:“不用了我没空。”   说出来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对劲,冲张让说:“那个什么,您先忙,我这没打个招呼就跑来,实在是怕麻烦您,回头我跟您再约,吃饭的事情不着急,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张让好脾气看着对方,见他还真不是客气,便冲人点了点头,见他转身离开,才端着饭盒就走了。   楼村长的小腿肚子都在打抖,楼老三媳妇还想从这样的人手里得来些什么好处,真是痴人说梦!   还想在他面前摆什么丈母娘的架子,用婚事来“压一压”他。   想啥呢!   现在一想想,当初问起张让的职务,他一副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他怎么就往人家职务低去想了,有木有可能是因为人家的职务很高,所以才不好说的.......   楼村长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张让单位,心里头已经盘算起来。   以楼老三那两口子的尿性,没准就要叫女婿给儿子安排个工作什么的,这种事楼老三以前可没少干。   “不行不行。”楼村长是很了解这个堂哥的。   那儿子在他们眼里就是最最重要的,他们可不管女儿在外头会不会难做。   而楼毅是个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上井村那一带就没有几个勤快人,以前挣工分吃大锅饭的时候就干不过人家,到现在了还是懒,他之所以想出那样的“损招”,把一个个年轻人都使唤出去打工,也实在是没办法呀。   谁家村子里都是一群群打麻将的年轻人啊。   可楼村长属实拿这些人也没什么办法,现在又不像生产队那时候,强势些的村长,那会儿是能拿着鞭子抽这些人的。   现在都联产承包到户了,这几年的情况也渐渐好了些,但有的村民还是只满足于吃饱了就行。   眼看着周遭的村子都富裕起来,楼村长就急啊。   前后两个村子,包括下井村都开始联产承包到户了,这些人还在醉生梦死。   可如果楼小乔找了个好丈夫,从长远上来看,肯定对楼家村是有利的啊,而且看张让这态度,对楼小乔且重视着呢,可不能让楼老三两口子给搅和的让人家看轻了小乔去。   以后楼家村也算是出了个局长夫人了哈哈哈哈。   正这样想着,楼村长又看到了个熟人,那不是楼大乔的对象吗?   一辆四个圈的高档小车停在县城最高级的酒店门口,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从车上缓步下来,给他打开车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这人一看穿着打扮也不简单,李默一走下车门,立马就有酒店的侍应生过来给他撑伞。   楼村长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惹不起的。   张让见了楼小乔的母亲以后,就是安排着楼小乔见张让这边爹妈。   说起来也算是个熟人,刘菊花看到楼小乔的时候半天没回过神来,但她很快就管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笑眯眯的跟对方聊起人生跟理想来,两边都是爽快人,谈妥了结婚的具体事项。   张让的房子还没拿到手,即便是拿到了手里,装修什么的也还要半年,这样算起来至少两年以后才能住进去。   刘菊花知道儿子这脾气,既然人带回来了,结婚的事情肯定要提上议事日程上了,况且他上一回结婚也没有跟这次一样猴急猴急的款,现在儿媳妇带回家了,房子却还没落实,到叫两个老人心里过意不去。   看刘菊花的意思,让张让住楼小乔那边也行,不然喊楼小乔住到卷烟厂宿舍这边来,反正孩子们还小,小锦可以跟着爷爷奶奶睡,那小帅兄妹两个可以睡一间,等张让的房子搞好了,再搬出去也不迟。   但话头一提出来,就让张让给否决了。   “不是她不乐意,也不是我不愿意住她那边,而是她那里离我单位太远,她自己”   楼小乔最近在准备高考的事情,要是真找了补习学校上课,肯定是要走读的,所以怎么看都是住在县城更合适,这样看起来要是张让的房子刚好装修好,还真是合适给两人做婚房。   要是缺了钱还可以凑,没有房子可怎么整啊,连一向有办法的张明远都觉得头秃。   结果某天张让回来很兴奋的跟他们说:“爸、妈,就别为我房子的事情犯愁了。”   刘菊花吓了一跳,还以为结婚的事情黄了:“咋回事?”   张让说:“单位有房子空出来了,可以分一间给我。”   他打电话给楼小乔,结果楼小乔人在南江呢,没在新都。   “你自己去看看,你决定好了就行。”楼小乔把决定权下放给了张让:“回头跟你说,我在齐老师家里呢。”   今天齐老师给她补习,讲重点要点,这会儿哪有空跟他扯,才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说是等他选好了再来,其实也没什么好选的,张让打算先过去看看,等她回来再跟她讲。   九十年代初期单位都是有分房,但也不是白分,得干够了工龄,还要交钱,不过比商品房的价格自然要低些,都是很占便宜的,虽说如今没这个政策,但单位上还有些房富裕出来,有多的还是可以分。   张让单位这次进来了六七个小年轻,给这些人分的就是周转房,两人一间,一个月只交十块钱的房租水电,到了一定级别的才能住单间,本来张让听说只能分个单间,不感兴趣时,这个时候何局告诉他,局里有个副局长往上调了,房子就空了出来,因为是个两房,所以特地问一问他。   听说有两个房间,张让就让人打听了一下,单位也有很多人都住在职工家属楼,一问就一清二楚。   说是两房,其实单位早期对户型做了改动,现在隔成了一个小三房,除了不像正规三房有个饭厅,卧室都是正儿八经的房间,有个朝北的小房间就是隔出来的,那边还带着阳台,住五个人完全没问题。   本来张让就想着,暂时让孩子们住一间,现在刚好有三间卧室,那是正正好合适。   不等到分房的那天,办公室就把钥匙给了他。   “您自己先看看,不合适的话就不接这茬,实话跟您说其实这房子钱科长也想要,都盯着我们办公室好久了。”言下之意就是,您要是搬过去,肯定会得罪钱进。   张让听后只是笑笑,反正他也得罪了钱进,这个倒是不怕的。   “行,中午我去看一眼。”   “合不合适您都快点跟我说一声,后头有人排着队在等呢。”   “这屋子能长期住吗?”人家住了好多年的房,要说多合适不见得,里面肯定要做改动,可这钱花出去了不能白花,万一过个几年,单位找了个由头让他搬,那他搬是不搬,墙皮那些也不能剥走。   那人一怔,顿时明白过来张让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您只要不调走,都是能住在这里的,五年以后可以认购,这房子是十几年前盖的,住了几任领导了,有些旧了。”   张让挑眉,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不想租给他?   单位分房也是根据职务有个简单粗暴的分配办法,你在外面有没有房子单位不管,一人只能申请一套,刚进来的新人两人一间,满两年工龄可以单独申请个单间,像张让这样分配套房的,最少要是个支队长才够资格。   张让想了想,好像没有哪个支队长以上级别的人没分到房。   到了中午休息时间,他就带着钥匙出去了。   这屋子就在单位隔壁,所以单位的人又戏称“加班房”,意思是挺适合加班住在这里的人居住,是个不大的小区,住着公安系统的家属们,进出都要工作证,安全问题肯定是新都第一,因为张让是个陌生面孔,看门大爷还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又仔细的盯着工作证看,最后没忍住问:“您是局长?”   张让笑着露出大门牙:“是副局长。”   看门大爷在这里也干了好多年了:“别怪老头子话多,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副局长。”   把工作证递了回去。   能在公安局看大门的,要么是有点真本事退下来的,要么是关系户,这人倒也不怵张让,懒洋洋的回躺椅里面坐着,指了个方向说:“那边就是三栋。”   张让收回工作证,挂脖子上,问了大爷一嘴:“大爷,这房子是几几年建的啊,您是一直在这里看大门?”   大爷扫了他一眼:“八七年,我可不是一直这里看大门的。”   剩下的话就不愿意继续再说了。   张让在单位里头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不过人家年纪大了,也不图晋升不怕开除,铁打的副局长流水的门卫,人家在这边的根基说不定比他这个副局长还深些,跟大爷点了个头,就往他指的方向过去。   这个小区并不大,大爷指着的方向在小区的中心位置,离大门的距离并不是很远,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碰到了铁闸门的门禁,张让扯了扯,一下子还没扯开,这才注意到单元楼有门禁。   这会儿单位建的房子大多数都是要爬楼梯的,很少有单位在门禁处这里设立门禁,办公室的人给钥匙的时候都没提过门禁的事情,他之前也没来过这边,所以有了钥匙也进不去屋子里。   张让在楼下等了会儿,也没等来人,又看了一眼外头的日头。   这个季节中午已经很热了,刚张让是吃完午饭出来溜达的时候顺便过来的,这会儿要回去取门禁,等一个往返,那他中午午休的时间肯定要耽误。   张让习惯午睡,毕竟晚上的加班经常是突如其来。   下班了又要去接孩子,小孩儿可没那个耐心陪着他看房。   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张让决定明天中午吃完饭再过来,权当是散步。   结果才一出单元楼,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到有人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向梅英一向是以副局长夫人的名义自居,在家属院里也是老大夫人自居,周围捧着她的人也多,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她本来是没有正经工作,但自从钱进上来以后,给她也在办公室谋了个职位,不是什么特别起眼的位置,但油水很足,每年组织组织单位活动,搞点采购什么的,干的也很舒心,这几年她跟钱进的儿子钱程毕业以后也进了局里,一家子都在系统内上班。   自从那个副局长走了以后,向梅英就一直瞄着那套房,结果最近听来了风声,张让给单位申请了那套房子。   她跟旁边的人说话:“我今天就让小许给他钥匙的时候,故意没给他门禁,他没来过咱们小区的肯定不清楚,这么热的天一个往返,我看他还有没有力气蹦跶了?”   那人战战兢兢的道:“可你这样不是让小许得罪人吗?”   向梅英哼哼了几声:“那要什么紧,他又不是办公室的,管着小许的是我又不是他?”   那人也不敢得罪张让,虽然说着张让这人好相处,可人家也不是个瞎子,就任得你这样整他,只是向梅英这些年在单位里面横着走惯了,身边捧着她的人也多,那是其他的局长和局长爱人没她这么显摆,并不是她的位置真摆到了那么高的地步。   说白了,人家不乐意费神跟她计较。   时间久了向梅英这人也飘了,觉得是人家不敢惹她。   平常在单位里没少扯着虎皮做大旗,压根没把张让这样的青年干部放在眼里。   张让站在单元楼前面听着,心头已经是蹭蹭冒火了,他本来抱着看看就看看的心思,如今碰到了向梅英这样的“人物”,就惹到他脾气不是很好,他一个懒得动,向梅英跟人聊的欢,冷不丁就装上了。   向梅英正在跟一旁的人絮絮叨叨的说张让的坏话呢:“哎哟小张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晓得不,你躲在这里干嘛。”   她眼珠子转啊转,寻思着刚才说的话有没有被张让听了去。   “我原本就站在这里。”张让说。   是你走路没看路。   他说话语气也不是很客气,压根没把向梅英当成个“人物”对待,让向梅英很不舒服。   这张让,不过就是个空降下来的年轻干部,在单位没根没基的,就算是级别比老钱高了半级,要知道老钱在这单位可是干了二十几年呢,怎么不比这毛头小伙子有群众基础,所以向梅英是没怎么把张让放在眼里。   “故意不给我门禁,想折腾我大中午的多跑一趟是吧。”张让说。   “那个什么,你听错了。”向梅英想解释一句,但看张让的眼神,明显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大家都知道你跟何局长关系好,一张嘴白的说成黑的也行。”   这是笃定张让要计较这事儿了。   不过没关系,向梅英都想好了,张让要真拿这件事情跟她计较,那她就把张让斤斤计较的名声传出去。   张让盯着手里的钥匙,叹了口气:“本来单位分我这房子,我也不是很想要的,想着过来看看就算了,既然向姐这么帮衬,这房子我不如要了,回头我就去办公司补办手续。”   这房子的房租反正也便宜,水电也是包进去了的,一个月才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对于张让来说就是洒洒水。   当然,对于向梅英来说也是。   按说她家已经有了一套房子,原则上来说不能申请第二套。   但去年她儿子刚进了单位,虽然不在公安局这边,但也是系统内的单位,是符合申请周转房的资格的。   虽说工龄短了点,级别也不够,但周转房就是办公室管,分给谁不分给谁,这些都是私底下好操作的,而原本向梅英也计划好了,这套房子是不准备放出去的,到时候分给她儿子先住着,等工龄够了再过明路,谁知道何局长亲自开口问起这套房。   办公室的人敢糊弄下面的,可没胆子糊弄何局,于是这套房就被翻了出来。   眼看着计划落空,向梅英能不恨吗,她现在是恨死张让了。   截胡了钱进的副局长,又想截胡她儿子的房,他们老钱家是刨了张让家里祖坟了是吧。   张让这话不止是说说而已,回到办公室,他就给楼小乔打了个电话,两人商量了一下就把周转房给拿下来了,然后就是给办公室的人回复要了房子的消息。   第三天手续就整理齐全交到办公室。   气得向梅英跟钱进两口子一晚上没吃好饭。   向梅英看着齐齐整整的资料,心里头跟梗着个石头一样的难受,让人把小许叫了过来。   “年初我就跟你说了,周转房分配的方案和报告让你再写一份,你是怎么搞的,这么久了都没交上来。”   虽说向梅英现在挂着个办公室干事的职务,但现在办公室的主任和副主任都调走了,现在办公室里头她才是老大,周围的人纷纷看向小许,猜到向梅英是为什么发火。   之前办公室留了一套房子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被人给泄露出去的,向梅英怀疑是小许。   小许也知道自己是被迁怒了,低着头任她骂,等向梅英骂完,她才指着桌上的一叠资料说:“上周就给到您了,您说晚点看,您看看”   抽出来递给了向梅英。   向梅英接过那一沓资料,飞速的翻动着,看了几眼接着发脾气:“就这么几页文件,说的一点条理都没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干活就是这个态度吗。”   她的语调一下子拖的长长的:“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想混日子的在我们办公室是混不下去的,事情干不好就不要干,出了大门左转,大把人还等着你这个工作机会呢,你去外头看看去,自己跟单位扫地的那些人有没有区别,要是干不好,干脆去扫地好了。”   她一向会整治人,要不然办公室里面这群小年轻,也不会看到向梅英就瑟瑟发抖。   小许低着头,啪嗒啪嗒掉眼泪。   这个办公室里,也就只有她是大学毕业以后考进来的,也最年轻,其他的几个都是早些年踩着“包分配”的边边,分配进来的,人家家里多少在单位有点根基,不像她被人骂被人说,也就只能吞肚子里去。   向梅英心气儿不顺,又不能冲张让发火,自然把一肚子怨气都发泄到了小许身上。   一通输出下来,向梅英心情是好些了,但看小许也还是不顺眼。   “今年申请周转房的有几个人?”   小许想了想:“有十几个。”   向梅英的语气越发严厉:“十几个,是十几个?”   小许吸了吸鼻子:“十五个。”   向梅英:“是哪些单位的?”   小许想了想,就把分别是哪些单位的一一报了上来。   向梅英把那叠资料拍小许的脸上,语调拖的越发的长:“这事儿不着急,周转房也是别人退出来了才有空位,我们办公室还要好好收拾收拾,回头他们问起来,就跟他们说房子还在收拾,不着急分,尤其是刑侦大队的,他们的排在最后面。”   刑侦大队是张让负责的,这就是摆明了卡着张让下面的人,分化他跟他的下属之间的关系。   试问领导都拿到了房子,下面的人的房子却迟迟拿不到,底下的人会怎么想张让这个领导?   向梅英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嘴角微微翘起:“要是有人跟你打听,就说你猜的,我跟张让不对付,只怕刑侦大队的人想分到房子很难,就这样跟他们说。”   小许“嗯”了一声,接过手里头的报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向干事跟张局长之间的矛盾,为什么要扯上他们这些人啊。   原本以为上班以后好好干活领导一定会喜欢自己,没想到办公室居然是这么复杂的事,让她卡着那些人的房子不分,那不是让她去得罪这帮人吗,这帮新入职的可不是一般的实习生和大学毕业生,人家搞不好也是有关系的,万一碰到个惹不起的,她这个工作还干不干了啊。   小许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同事小刘向她投过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真是可怜啊,怎么就得罪了向姐呢?   向姐是有名的小心眼子,得罪了她这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楼小乔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还真替张让抱不平,她以前工作的地方也类似于这种单位,讲究一个排资论辈,在单位里不是看你级别高不高,还要看看工作的年限,就算你是个领导,碰到那种难搞的,对方说你仗势欺人,这事儿还真不太好办:“我看你这人也是有意思,看都没看就定下来了?”   张让说:“回头你去看看吧,不成的话就当我的加班房住着。”   楼小乔想起之前在他们休息室睡午休床,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如果以后碰到加班,住这个房子也合适。   “不过我不是打算要复读吗,我要是真能考进复读学校,是不是住城里会方便一些?”楼小乔去县城的几个复读机构问过了,人家那边给的答复都差不多,学校的教学时间都很紧凑,下晚自习都是十点钟了,那她有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们且不说,回下井村肯定是很晚了,现在她考虑到的是住在城里肯定方便一些。   然后才是,补习班的作息是真的不符合她一个有家有业的人。   而现在的补习学校都是有升学指标的,不是什么人都收,进去了也是抓的很紧,那些学校也怕躺平的拉低学校的档次跟升学率。   “你要真打算去补习班,住在城里肯定是方便一些。”张让比划了一个路线:“我单位附近就有个补习学校,出来办学的就是新都一中的一群老师,我有个同事家的孩子在那个学校读过,不过入学门槛比较高,学校的口碑也很好,小班教学,教学质量也很不错的。”   楼小乔:“讲的好像我能随便进去一样的。”   张让却对她迷之自信:“你想做的事情肯定能做成。”   楼小乔被他的自信心给整迷糊了,笑着说:“那我还真没你说的那么好。”   张让:“可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最好的。”   好嘛好嘛,人家嘴巴都这么甜了,还能说啥呢?   跟钱进不一样,向梅英让人不舒服了,就专门从个人问题上找原因想办法,她有自己的圈子,又是年岁比较大的大姐一样的人物,在家属里面有些声望。   她既然不爽张让,自然也不爽以后跟张让结婚的对象。   晚上下班时间,不用带娃的家属们约起来一桌麻将。   “向主任。”说话的人跟向梅英有点交情,大概也知道向梅英是因为什么事情闹心:“您怕是不知道,张让那个新来的媳妇跟我一个姐妹是一个村子的,她的事情我多少还听到过一些。”   向梅英眼睛一挑,脸上也露出几分好奇之色出来:“说说?”   那人看了看其他两人,这些都是经常一起玩的牌搭子,而且她们俩的爱人还都是钱进下面的,也就不怕人多嘴多舌乱传话:“我听人家说,那女的就是个农村人,前头那个就是嫌弃她没文化又土气才不要她了,你说说张让也真是,又不是没人要了,干嘛找个二婚头,还是带着两个娃嫁给张让?”   “怕不是之前就跟张让好着了吧,不然张让怎么甘心给人家养儿子。”有人附和道。   “可说不好,兴许张让早就跟人好上了,三个孩子都是他的。”另一个人也说。   大家说起同一个人的小秘密,也就成为紧密的同伙,一个个心照不宣的对上了眼神。   确认过眼神,是组织里面的人。   “那他不是违反计划生育政策?”   向梅英听着这些八卦,耳朵都要竖起来,这些要是做实了,那张让除了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还违反了公序良俗,看他道貌岸然的嘴脸做给谁看去! 第58章   于是麻将也不香了,向梅英下了麻将桌,就去找人打听张让的事情。   新都县城就那么点大,单位就更小,不用她怎么费力气,就打听出来有关于张让的大八卦。   听说那女的是个农村人,之前一直做小买卖的,长得也不好,之前的男人是个包工头,去年年底才闹的离婚,今年年中就要嫁人了。   这人可真是好本领啊!   一想到要跟这样的人住在一个家属院里,向梅英就觉得从上到下的都不自在起来。   反正张让让她不痛快,向梅英也不打算让张让多舒服,以后不是要住进来吗,我先让你没脸!   向梅英一拍大腿,也不管在外头说同事的影响是不是很好了,至少在家属院里面先打了一波印象牌,把张让对象说得是一文不值,她是高兴了,但有人不高兴了,这话不知道怎的,就传到了何局长的爱人汤大姐的耳朵里。   张让媳妇她是不认识,但向梅英跟她认识二十来年,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她还不知道吗?   早年也是个没什么知识文化的,也就进城才几年,跟那下湖洗澡的阳澄湖大闸蟹一样,过一遍水就鸟枪换炮,如今也鄙视起农村人。   要不是汤大姐低调,这家属楼里面最高调的夫人绝不可能是向梅英。   汤大姐是不爱掺和进家属们的事,不代表她人傻,左一耳朵有一耳朵的听了,她自己心里也有杆称,到底谁是谁非一下就能分的出来,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把向梅英的事情跟何局提了一嘴。   “这个小向也是个嘴巴多爱管事的,是因为钱进的事情跟张让不对付,都别扭到现在了,人家张让也没有得罪他吧,就钱进的能力,不升上去才是好事,就算张让不调过来,也轮不到钱进升值,现在人张让都还没搬过来,就念叨上张让对象了,话说的有多难听算多难听。”汤大姐给丈夫盛了一碗汤,大大方方的就给钱进两口子上眼药:   “我看小夏走了以后,就没人能接手得了这个活儿,还是因为向梅英在这里,没人干的长久?”   最开始汤大姐管着办公室,因为何局长转正的原因,她也避嫌去了旁的部门,她走了才是夏秋,那会儿向梅英算个什么东西,刚进来的时候她管着传真机,负责往各个部门送点材料跑跑腿。   夏秋倒是个能干人,但没干几年就被纪委要走了,这几年向梅英却是趁着办公室没人升上去了,但因为能力不足一直是个干事,夏秋走了以后向梅英以为自己会升上去,也着实在办公室摆足了办公室主任的派头,但她学历太低,履历也太差,实在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最后压着她的位置没升。   但向梅英也不是吃素的,后来再调过来的办公室主任也好,副主任也好,都干不过半年就要走。   原因无他,有这样一个下属,整天给自己找事儿添堵。   但凡能坐到这个位子的,谁也不是吃素的,但几轮回合下来,还真没人能斗得过向梅英,后来她的名气传出去了,竟然让她在这个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   汤大姐早看向梅英不顺眼了,要不是她停薪留职这么多年没上班,还真申请去办公室跟这人好好打个擂台。   “你怎么没事提起她来了,小向的嘴巴是有点碎......”   “只是有点?”   “我看你就是操多了心,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她没干什么太大的错事,我也不能把人往别处撵,办公室这个位置不一样,犯错的机会少。”   “呵。”汤大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看你非要培养她干点大事。”   “你这位同志阴谋论了啊。”   “你是不知道她最近在外头怎么讲张让的,那张嘴换成是我,我都想给她撕了才好。”   何局喝了一口汤,低头扒拉了一下里面的淮山,吃光了汤底继续喝汤,一碗汤呼噜呼噜的喝完了,然后把碗递给汤大姐,让她再盛一碗。   汤大姐见他喜欢淮山,就给他多放了几块淮山。   今天何局吃了好些淮山,问道:“这个淮山是哪里来的?”   汤大姐笑笑:“是小许送的。”   何局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注意影响,怎么下面的小同志送来的东西能随便收的?”   他对小许没什么印象,甚至不记得是哪个部门。   “过犹不及,你这样会被人说假正经,几根淮山罢了,小许跟我是老乡,这个淮山是她自己家里种的,算不得收人好处。”   汤大姐把脸一拉:“你是不管这些小事,也不管这些新进来的人的死活是吧,小许能求到我这里,就是因为你给了张让这套房被向梅英记恨了,那套房子可不是小许漏出去的口风,你缺不缺德,人家姑娘也不容易,不求别的,就想换个部门待一待,当年向梅英是走的你的路子招进去的,这个祸根也是你埋下来的,你不能不对年轻的小同志们负责。”   但何局对小许给他爱人送淮山,想要换部门的行为始终不满,嘴里虽然吃着淮山,却觉得没有刚才那样的好滋味了。   而此刻,刚刚走出办公室的小许已经被第N个同事拦住了。   挡住她的是今年刚毕业的警校大学生,个子一米八几的帅小伙,因两人还是老乡,小李一报道来单位,就请她吃过一次饭,那会儿她就知道这个小老乡是分配到了刑侦大队。   李宏拦住了小许:“小许姐,我就打听打听,咱们得周转房什么时候才能分下来呢,之前咱们单位可是说,只要报道就能分到周转房,我这都报道一个月了,不能每天都睡单位吧。”   每天睡单位是有点夸张,不过每天他都在到处蹭地方住。   按照往年的规定,都是新员工一报道就有周转房分,结果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房子的事情单位都知道,但就是分不到人手里头。   他去问领导,领导说这事儿归办公室管,但跑来问办公室的,这边的同事又说是小许分配的。   小许被他烦的不行,她总不能跟人讲,这事儿是向姐为难他们的吧。   “小李,你再等等,这事儿我也在办,之前退房的人还没收拾好,这段时间我们都在找人修葺和打扫,暂时还没收拾出来,等收拾好了我肯定提前通知你。”   “小许姐,咱们想想办法呗,实在不行你给我把房子先分了,打扫和修房子我们自己掏钱自己来。”李宏也跟她较起劲来。   小许往左走,他就往左,小许往右走,他就往右。   周围都是下班走的人,有些人跟小许熟一点的,嘻嘻打趣:“小李这是在追求小许吗,眼光还蛮好的呢,小许是咱们局里的一枝花啊,小许你倒是考虑考虑小李啊,这小伙儿不错的。”   小许被他烦得不行,不走了,两人大眼瞪小眼。   “李宏,是不是真要我把话挑明了。”   李宏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被小许这样盯着,脸蛋还真红了红,嘿嘿笑了一下。   这小伙出身不好,但考进来的时候文化成绩跟体能成绩都是第一名,这段时间他也没去租房子,就在等着单位分房,只可惜房子是清空出去了,但卡在向梅英这里,她在办公室放出话来了,这批新人,尤其是刑侦大队的,谁也别想分房。   小许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没办法,不行你去求求我们向姐。”   李宏:“向干事?”   小许点了点头,这段时间给向梅英送礼的人都分到房子了,李宏这个傻二愣竟然连点小道消息都听不到。   这些底下的弯弯绕绕的东西,没眼力价的人才会往外头传。   更何况向梅英为难的只是几个新人而已,微不足道,这些人光顾着在底下着急,谁也没想过去找几个局长。   就连他们支队长知道了这事,通人情世故的也只会提点一句:“你去找找向姐。”   碰到脾气硬一些的,就会直接去找向梅英。   但向梅英是什么人,在小许面前她或许会强势,在这些人面前就是耍太极,主打一个态度很好,但坚决不办,击退了一波又一波进击的小年轻以后,懂得味儿的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是被人下了绊子,开始陆续往向梅英家里跑路子了......   与此同时,张让也带着楼小乔过来看房。   “这房子主要我不离职,就可以一直住。”张让把门打开,里面一股子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等我干了五年,可以认购下来。”   这个小区住的人不少,单身公寓是单独的一栋,在离大门口最远的地方,那地方都是给刚入职的小年轻们住的,既然他们年轻,腿脚也好家里的事儿也少,每天多走几步路权当锻炼身体了。   分给张让的这一栋则是在小区最好的位置,离马路不近也安静,朝向好都是南北通透,一个单元两套房,走楼梯上楼,这会儿各家各户还是普通的木门,大门做的也特别简单,可能是因为单位家属楼比较安全,没人做防盗门跟防盗窗。   张让之前来看过一次,今天是领着楼小乔过来,两人上了三楼,打开了左边这套房。   位置是没有右边的好,那边是边套,靠近最边上的位置还能多开两扇窗出来,而这边则是对着隔壁单元楼。   楼小乔进屋一看,水磨石的地板,当初单位集体一起装的,墙是那种老旧的上白下绿的墙,房子的格局一般,客厅不大房间倒是蛮大的,其中一间小一点还朝北,但采光还不错。   “这房子原本就是个三房?”看着不像啊。   “对面那个户型才是三房。”张让说:“这屋子原本是个两房,后来住进来的人都嫌两房不够住,单位又找了人过来把格局改了,原本做饭厅的这个房间是朝北的,砌了墙隔开了,房间虽然小,但那边还有个小阳台,我看之前住的人还在那边养了花的。”   虽然说是朝北,但是房子的设计当初是侧过来的,那边下午能晒到太阳,楼小乔往上下看去,见上面下面的都在阳台种了花,她很喜欢这个阳台。   “以后这间房给亭亭住,离主卧也近些,那间房大一些,住两个人更好。”   张让没反对,这两间次卧一间大一间小,两人睡一间自然要大些,不过小的那间有个小阳台,那边也挺好的,倒叫人分不出好赖,到时候可以叫几个孩子们自己选。   楼小乔走到隔壁的卧室,采光也不错,上回一问两个臭小子都想住上铺,也不排斥住一起:“就是这屋子太脏了些,有些地方要稍微整整,对了咱们家三个孩子呢,这么多到时候谁带?”   这些张让也想好了:“就转来机关幼儿园和机关小学吧,学费也便宜,伙食也不错,小锦都读了快一个学期了,都长胖了一些,我们单位下班了以后都放养,实在不行带去办公室也行,加班的时候大家都带孩子过去,没人会说什么。”   他自己小时候也在办公室长大。   两人又看了一眼厕所跟厨房。   厨房是老式厨房,墙面上和屋子的顶上都被熏的烟熏雾缭的,连窗户的钢筋上面都是厚厚的一层油渍,看着让人觉得恶心,这窗户楼小乔都想一整个丢下去,厨房整个给掀翻了才好,厨房这个样子,卫生间也没好到哪里去,张让看她一脸嫌弃的样子,索性把人推出厕所大门口。   “厨房跟卫生间我让人重装,你说个想法出来,我这几天就去找人弄了。”因为是结婚要住的房子,家里肯定要翻修一下的。   看楼小乔也是个爱干净的人,哪怕她在下井村的那个房子,灶台上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这厨房被人用了六七年,脏的模样都出不来了,刚才就不该让她进去看。   见张让把厕所门关上,楼小乔也不说要看了。   “厕所里面装个热水器,厨房装个抽油烟机,藕煤炉子还是不要用了,直接煤气灶台煤气罐,厨卫都重新搞,窗户也换个新的吧,屋子重新粉刷一遍就行。”   改动其实不小,光贴瓷砖这一块,就是一个很大的工程。   而且张让刚才也看了,厨房顶上幸好当时用白板掉了顶,墙面上也糊了报纸,他觉得如果不住太久就糊白板纸就好,以后脏了还能撕掉重新贴,但缺点就是不能擦,所以还是贴砖比较好。   如果要贴砖,以前的报纸都撕掉还不行,还得把以前粉刷的石灰给铲了,不然瓷砖贴不上墙。   张让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工期,想在结婚前快点搞完。   “家具呢,家具你有什么想法,你要什么款式我去买。”   这边人结婚都是女方陪嫁的家具,既然张让也给了彩礼,楼小乔也有自己的打算:“家具我来买吧,三个床一套沙发,另外我再买个彩电冰箱和洗衣机,这算做我的陪嫁。”   不然说出去,以后家里没一样东西是她置办的。   冰箱跟洗衣机才是楼小乔一直都想买的,她刚才看了一眼这屋的阳台,有下水但没有水管子,等到装修的时候最好还要牵一条水管出来,这事儿给张让说了,他只看了一眼就做了决定:“从厨房里头分一根管子出来,离的很近工程量不大,如果你要在这里放洗衣机,那这边还得留个电源的位置。”   几年前做的电路压根没考虑到以后电器的需求,每个房间的插线板的位置都不够,幸好那会儿盖房子,电路走的都是明装,要改叫个电工分出来就好了,灯具也要换一下。   两人在屋子里面商量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才出门去。   结果刚走到木门门口,张让就停住脚步。   不光他自己不走了,还打了个手势让楼小乔也停下。   楼小乔不明就里,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张让捂住了嘴巴,手法快的很,一看就是曾经用过的。   “你干嘛?”她用眼神询问对方。   张让看了一眼门口,示意她门口有情况。   楼小乔点了点头,直到确认她不会叫出来,张让这才松开了捂住楼小乔的手。   她本想问为什么,但见到张让已经凑到门边,眯着一只眼睛,用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看着外头,一动不动,楼小乔就意识到这人职业病犯了,只是不知道一个职工家属楼,难道大白天的还能进贼,刚想开口问就想起刚才张让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说话时的样子,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张让也没看多久,直到确认对方就进了门,这才松下肩膀来,但眼神里面还是不敢置信。   这人他认识啊,交警大队的。   之前张让出去碰到过好几次,今年新来的,怎么跑来钱进这里了?   难道是不想在交警大队干了,想调来这边?   张让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是多想不开才会想到要调来钱进这个部门养老,但如果是这个可能性,对方干嘛拎着大包小包的来找钱进?   “怎么了?”楼小乔用口型跟他比划。   张让摇了摇头:“我想不通。”   楼小乔笑盈盈的看着他:“还有张大局长不懂的?”   张让没好气的:“我想不通的事情不多着呢,就比如说你这个小脑瓜,我就想不通也想不懂。”   楼小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子,俏皮一笑。   大概是对面的人没想到空置的屋里还有人,进来找人的时候还拎着东西是一点都不尴尬,进去之前还跟里面的人大声说话,等人进去了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两人轻轻的和上门,从外头过去的时候,还依稀仿佛的听到了“房子”等等字眼。   张让也在单位听人聊起过房子,这段时间在安排周转房,也成了单位里头茶余饭后聊的最多的话题。   换以前张让肯定不会参与到这种话题里面来,但自从他也分了房子,跟周围的人的话题也多了起来,今年进来的小年轻们多,几乎各个都是要申请周转房的,大家除了对分房有点期待,也很羡慕张让能有一套房子可以分到手。   他暂时想不通,不代表以后都想不通。   两人一起下了楼。   单元门一打开,刚好走出来了个气质很淳朴的中年大妈。   微胖,卷发,一张脸笑眯眯的,一看就是好相处的人。   那人一见到张让就很高兴:“张让来了,来看你新房子吗,什么时候搬家?”   她也听何局说起过这事,张让也分了房子要住在这边。   张让更小的时候,可是让汤大姐带着到处玩,更小的时候还给他洗过屁屁的。   张让叫了声:“汤大姐。”把楼小乔拉过去介绍:“这是我对象楼小乔,这是汤姐。”   汤大姐上下扫了她好几眼,有些不确定的问:“这是你对象?”   不是说是个长相很差的农村人,没文化还被前夫嫌弃了才离的婚吗?   没见到楼小乔的时候汤大姐就不信这话,见到了楼小乔她就更不信了,这气质起码是个大学生。   她就说嘛,张让这样的又不是个没见识的毛头小伙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找个女人结婚,要说楼小乔这长相,这一身打扮,在家属院里面最起码也要排家属前三。   只是一个年头转过,汤大姐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一些。   楼小乔乖巧的叫了一声“汤姐。   汤姐热情的很,又是问张让什么时候结婚,又是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张让在她面前老实的很,回答问题也回答的很认真,等离开前汤姐还说:“有什么事需要找人帮忙的,只管找我就好。”   热情的不要不要。   张让找了个理由赶紧带着楼小乔离开。   有这么个邻居,以后家里应该会很热闹吧。   一路上有碰到了好几个人,有家属也有同事,年轻的对张让都很恭敬和尊敬,年长的也是很热情亲切,这会儿大家不仅在一个单位上班,也是在一个小区生活,远亲不如近邻,关系都紧密的很,但大家看向楼小乔的时候眼神都有些古怪,楼小乔是知道张让在单位的人缘不错的,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两人小跑着到了家属楼大门口,见到没人了才停下来,楼小乔这才问起汤大姐是谁   “刚才那个汤姐是我们局长的媳妇,不过她人很好没什么架子,以后我们面对面住着,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跟大领导住对门并没有什么好开心的,楼小乔问:“汤姐多大年纪了啊。”   看着可朴实可朴实了,她不好问。   张让立刻就懂她意思:“我们何局是农村出来的,以前当兵转业分配到的新都,他本身并不是新都人,爱人汤姐也是以前在家里找的,你可别小看汤姐,她这人很有本事,以前也在单位上班,家属楼里面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她解决。”   是个热心大姐的意思。   楼小乔想到一句话我在男人堆里是老几,你在女人堆里也是老几。   嗯,小说里面说的。   这个汤姐既然是局长爱人,那单位的家属们多少也会给她点面子。   难怪刚才一路过来,那些跟她打招呼的人脸上大多都带着几分讨好。   楼小乔起了开玩笑的心思:“那你在男人堆里排老几?”   张让:“啊?”   楼小乔无力望天,看来他是听不懂的了。   局里好像有几个副局长来着,张让虽然不是唯一的一个,也不是资历最深的那个,但却是最年轻的那个,事业蒸蒸日上指日可待,所以才会让她在女人堆里格外有面儿?   “这可比我们村里还热闹。”跟楼小乔想象中的城市生活不太一样啊,这些人比村民还八卦!   不是问婚期的,就是问楼小乔多大云云的,问一些很隐私的话题都不会不好意思。   张让自己就是家属大院长大,对这种氛围倒也不会不习惯,可楼小乔是个穿越女,看到这么热情的问来问去,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些人似乎都清楚两人这是重组家庭,除了例行的打招呼,倒也没有问太多。   这个家属大院几乎是住着整个公安系统的家属,大家居然都认识。   张让笑着说:“知道你不爱热闹,可你这段时间不是在复习吗,以后不出门就好了,我看家里还装个空调吧,空调价格降不少了,热起来你待在家里也舒服一些。”   楼小乔眼睛一亮:“真的?”   张让说:“回头我看看去。”   这边的夏天确实很热,但如果要装空调,家里就得多通风,毕竟要刷墙的呢,别给孩子们吸进去不好的东西才好,有段时间白血病人多,就是跟装修污染有关,两人商量了下装修的细节,决定不做太大的改动,空调就装在客厅,这样全家人都能吹得到。   这年头电费可比几十年后还贵,除了电力系统内有内部价格,别的地方都是七八毛一度电,这样的价格别说一天开到晚了,就是偶尔开一下也是很费钱的,这年头还有窗机,但窗机以后不好搬走,还是要装挂机,等以后搬家了也能拆了带走。   两人商量了一阵,正准备去父母家里的时候,就被一对拉拉扯扯的男女吸引住了眼球。   “小许姐,之前你说单位的房子没那么快申请下来,那我问你杨浩他们怎么分到了房子?”李宏的语气也不像前面几次那么友好。   小许被他拉着胳膊,一张脸涨的通红,也没了之前那样的好脾气。   这个李宏真是呆子,让他去问向梅英,他就真去找向梅英问,但向梅英是个什么人,轻轻松松就打发走了他,别人都已经在私底下操作了,有人甚至用端午节送粽子的由头,把好处都送过去了,就这个李宏是个呆子,还在问。   小许被烦的不行,干脆大声说:“你从向姐那里问不出来,就不知道问问跟你一起进来的人吗,人家都跑了向姐家里好几趟了,有你这样空着手去的吗,你这人这么不懂变通,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稍微懂点事的人都知道,为什么路子不好走。   就算是去庙里,也得带着三炷香吧!   哪有求人办事什么都不带的,亏他还好意思问向姐为什么不给他分房。   李宏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突然就想起了杨浩若有所指的语气,别人都暗示过他要送礼,亏他还以为问问就问问,李宏赶紧双手合十谢过了小许,飞快朝着水果店跑去。   他记得杨浩去向姐家里拎的就是一个水果篮,那他买个最贵的水果篮应该够了吧。   离的太远,张让两人只看到李宏跟小许拉拉扯扯的画面。   楼小乔问:“这人谁啊,你认识?”   没听到对话,谁知道对方的聊天内容啊,张让对李宏的印象还不错,笑笑就说:“下面新招过来的毕业生,成绩好体能也好,就是干事儿有点愣,回头我要说说他去,追姑娘怎么能这么简单粗暴呢。”   瞧他刚才抓着那姑娘的几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仇呢。   楼小乔皱了皱眉:“看着不像是男追女。”   这种事情她再熟悉不过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扯皮。   不过没发生什么事故,那男孩子还跑去水果店了,两人就没多想,回去的路上还聊了会儿装修上的细节。   李宏在钱进家没待多久,临走前总算是得到了一句准话。   向梅英说下一个分到的就是他了。   李宏家里条件一般般,能供他从警校毕业,也算是祖坟冒青烟,毕业以后他都是借助在新都的亲戚家里,只可惜这段时间亲戚家又有人过来了,他就只能住在办公室,如果周转房搞好了,那他上班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不然这段时间出外勤也多,睡也睡不好,搞的他整个人都不太精神。   等走出了单元楼,李宏高兴的在小区里面跳了几下,刚好被他们支队长看见。   “李宏啊,你这是兴奋个什么呢?”支队长也是个年轻人,今年才过三十,看到李宏这个样子难免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   李宏自然不会把送礼的事情跟支队长说,只是略提了一下来这里找人。   支队长还以为他来这里找同事玩呢,同事之间联络联络感情也挺好,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我听说你这段时间住在办公室啊,什么时候把房子安顿好了,大家一起吃个饭。”   他还以为李宏不知道有周转房申请呢,还特地说了句:“像你这样的可以申请周转房,单位分配的,大家刚毕业都住在这边,也很方便,等你以后有钱了或者级别够了,还能分到单间,听说今年的周转房已经开始申请了是不是?”   李宏重重的点了点头,提到周转房笑的大白牙都露出来了:“是的,我早就申请了。”   两人又简单的聊了几句,李宏刚进队里,像这样的队员还有晚班外勤要出,两人聊了几句就散了。   等人一走,向梅英就去水果篮里面翻了翻,结果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翻出来。   这小伙子,还真是实实在在的送个水果篮来?   想到刚才还给他泡了个茶,向梅英就气不打一出来,刑侦大队的这群人,就是存心给她找不痛快是吧,既然让她不痛快,她也不会给对方好过,向梅英气鼓鼓的跟钱进吐槽了一番刑侦大队的人有多讨厌,第二天去了办公室,把小许叫过来训话。   这段时间总是这样折腾,小许也麻了,被向梅英叫过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要被教训一顿的准备,反正左右她都要找点茬出来,果然向梅英拿着周转房开刀,说她没分好,谁谁跟谁谁分到一间会比较好,又交代了下去:   “跟他们讲,今年的周转房不分了。”   “什么?”小许想到那个缠人的李宏,顿时一个激灵:“不是还有好几间呢?”   怎么就不够分了。   向梅英伸出手去桌子上戳了戳:“我说不分了就是不分了,非要有人问,就说现在分配方案跟以前不一样,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额度,每年都有刑侦大队的人来申请,都分给他们了,别的部门的人来了还要不要分房,我看过段时间交警大队还要来新人,他们的人少要特地关照一下,你就跟他们说,张副局要了个套房,把今年刑侦大队的名额都占完了,他们今年没房可分。”   这不是明摆着要跟刑侦大队和张让打擂台吗,还是要推小许做敢死队的那种。   分配方案是小许写的,别的部门的人怪罪也只会说小许不干人事,可谁知道拍脑袋的是她向梅英啊。   小许咬碎了牙,决定这事儿不能这样办。   她都去何局长爱人那里给向梅英上眼药了,还是没能把自己搞走,也就只能硬来了。   反正,她可是正经考进来的,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单位就不能干掉她。   至于向梅英喜不喜欢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她不指望通过单位去晋升,也不指望在单位混出什么名堂来,那拿她没办法的人是向梅英才对啊。   想拿她当枪使,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不过也就是个干事而已,仗着自己来单位时间长,就给她耍官腔装威风,就让她自己跟刑侦大队那群愣头青们去解释吧! 第59章   现在天气渐渐热了,刘菊花又是个怕热的,家里早早的就开上了空调。   为了给张让接送孩子,刘菊花就先内退了下来,现在除了接送孩子没什么事情干,可自从张让带着楼小乔回到家,宣布要结婚以后,刘菊花又觉得自己有事情干了。   自己这个儿子她是知道的,倘若不是对楼小乔很满意,是不会这么快提到结婚这个话题。   还这么急,连等到新房子下来都等不了。   上午时候张让打了电话回来,说中午带着小乔回来吃饭,刘菊花就开始忙上了,买了只老鸭子炖汤,又炒了几个清爽的素菜,头一回听说这年头有人喜欢吃素,刚开始刘菊花还以为楼小乔是客套,没想到她是真喜欢吃素,所以每次她来,刘菊花还费心准备几道好吃些的素菜。   老鸭汤也炖好了,刘菊花打开了电视悠闲的看了会儿电视,总算是听到了楼梯间有人说话的声音。   张让自己开了门,先让楼小乔进来,一进屋楼小乔就感受到了凉意。   “妈。”   “阿姨,我过来了。”   刘菊花赶紧招呼两人坐下。   现在外头热,她早早就晾了凉水,一人先倒了一杯,就开始问房子的情况。   听儿子说要出去住,最初她是反对的。   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好处自不必说,她可以帮忙带着孩子,也能天天看到儿子,照顾着他,小两口以后单独住在外头,三个孩子都要自己带不必说,小乔也挺忙的,能不能带的过来都难受,最后还是张明远说服的她。   楼小乔是个二婚,自己还带了孩子,这一住进来,家里也不大根本腾不开手脚,再说了她家两个孩子住在别人家里,肯定也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多少会不自在,而且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的,多少都腻歪一些,有老人在,又是这么小的屋子里,亲热一下都要顾及着别人。   再说了,张让现在加班也都是在单位,离家属大院更近一些,晚饭他们想一起吃,迈脚就能回。   但刘菊花私心还是想儿子离自己近一些的。   “房子看了没有,怎么样?”刘菊花进了厨房。   楼小乔伸手想帮忙,张让并不让她动手,推着她去沙发上坐着,自己却跟母亲一起去厨房忙去了,而楼小乔是见缝插针的要看会儿书的,她本来自己在家也不怎么干活,干脆关了电视,掏出个小本本出来背书。   张让去端汤锅,让刘菊花伸手去拍了一把他的手:“烫,拿抹布垫垫。”   “妈,还是你疼我。”   “怎么,小乔不疼你了?”每次见到儿子这副样子。刘菊花就忍不住想嘲笑嘲笑他:“我看你倒是开心的很呢,我跟你说,你俩的事情得办一下的,我送出去那么多人情,总归是要收回来的。”   张让见她歪了楼,也就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你就是想把奶奶家那边的亲戚的礼钱都收回来,也不必拿我们的事办酒,到时候怎么请人,我单位那边的人要不要请,爸爸单位的人要不要请,这样一来又让那些送礼的找到机会了,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头婚都没办,二婚还办了干嘛。”   这也是楼小乔的意思,她可不想再折腾一回了。   刘菊花顿时就不爽了。   她家是好多年都不办酒,但赖不住张家那边的亲戚喜欢办,一家年年办,家家都会搞,一年下来家里送给老家亲戚吃酒的钱都不得了,老张又是个爱面子的人,就算是人不回去,礼金也会拖人带回去的,她自己有个小本本记着这些账呢,除了张让升学那次回老家办了一回,后来这十几年都没办过了,年年却是要往回去送礼。   “我就是心里呕得很,你爸爸那边的亲戚都精明的很呢,有些人简直是不要脸了一样,年年搞办酒的事,办一次好赖不得净赚个几千块,一次下来,一个人的收入都办出来了。”   这也是人家的精明之处,总有人是像张让家里这样,办不了的。   张让却有自己的帐:“大伯和叔叔他们,每次一来城里不得拖家带口的都来,他们来了也不是吃一顿就走的吗,你得安排食宿吗不是,还要安排他们玩,一来二去的折腾人,人家送礼的那些钱,他们得加倍的吃喝回去,我看还是算了,要不你自己回老家,请他们吃个饭。”   他们总归不好空手来。   刘菊花眼睛一亮,决定晚上去跟老张商量一下这个方案。   其实张明远也不想办酒,除了张让升学宴那一次是回老家办的,家里从没有在新都整过酒席,就这还有人见缝插针的想给他们家送礼的,办个酒不更给了这些人机会。   等母子俩商量完,叫楼小乔上桌吃饭,就开始聊房子的事。   “小乔要买家电?”刘菊花摆摆手:“不用不用,这些都不用你们操心,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你们过日子也不容易,你跟小乔都忙,这装修和家电的事情都包在我身上。”   她拍了拍胸脯:“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楼小乔一直没插嘴说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爸妈装修风”的经典案例......   于是她冲着张让使了个眼色,张让秒懂。   老实说,他妈妈的审美,连他也不是很有信心呢!   拒绝过后老母亲的好意,等出了刘菊花家大门,楼小乔总算是松了口气。   “哎,幸好你妈没坚持要给咱们装修。”楼小乔说:“我还是想住自己装修好的房子。”   虽然她很忙,但有人出钱就行,人不够用可以请,钱不够了才要命,高中阶段的复习进行了两个月了,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英语跟数学稍微一复习,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出来了,现在的难点在于语文跟文综,好多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想要看几眼就记得是很难的,好在原身的记忆力很好,竟然比她当年高考时的状态都好。   楼小乔是打算复习过后,直接报复读班。   对,这年头好一点的学校都不愿意接受高考复读生,楼小乔是没想过自己能考上新都一中。   但好一点的复读班,人家也是有门槛的,不通过考试,连大门口都跨不过去。   虽然不知道她非要考这个高考干嘛,但张让每次看到她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一沓一沓的复习资料,还是很佩服她这个年纪能够参加高考的,对他来说楼小乔考不考得上对他影响也不大,只要她高兴,读书又不是什么不好的爱好,就随她去读呗。   总比有些闲在家里的人,有事没事要找点麻烦的好。   “行,人我去找。”张让也认识几个做装修的,索性包给别人:“你到时候负责去买你要的东西,别的事情你都不要操心,等着结婚就好。”   听着这个等着结婚,楼小乔耳朵热了热。   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是操心的命,可现在有人跟她说你只管提要求,我去办,她这心里头还是很开心的,尤其是看着张让这张脸,她就更开心了,哪个颜狗能拒绝这样帅的男人呢。   这要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楼小乔真想亲他一口。   于是她伸手,拉了拉张让的手,冲他炸了眨眼:“我知道了。”   就这样不到半个月时间,家里水电都走好了,墙也粉刷好了,就连厨房和卫生间的瓷砖都贴好了,张让叫她过去验收工程的时候,楼小乔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这么快?”   “又不是多大的工程,快的很,瓷砖是你选的,我看贴着是不错,以后在厨房炒菜又油烟也不怕了。”当初说好了的,这房子搞好了就长期住下去,毕竟孩子们去读了机关附属的学校,以后学校离住的地方也近些,更方便了。   如果楼小乔不愿意做饭,在县城吃炒菜也方便,单位食堂也是变着花样的做,暂时他们还没吃腻。   “剩下的就是买家具家电这些了,回头咱们一起去挑一下。”张让说:“我妈说了,新房子里面的电器她包了。”   “那怎么行,我说了自己买彩电冰箱跟洗衣机的。”   价格她都算好了,也就一万来块钱,差不多把彩礼都花掉,这钱也是张让给的。   “既然她说赞助,咱们买就是了,她叮嘱我让你别省钱,这些电器以后还可以搬走的,得买好点也耐用些。”张让很坚持。   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楼小乔也就不坚持要出电器了,她又不是钱多了手痒的那种人。   家里盖好了那栋房子就没什么钱了,她得尽快把那一块都盖上房子,占住了地盘才行。   两人约好了在家属楼底下见面,张让一见到楼小乔,就给了她一串新的钥匙:“家里的锁也都换了,这串钥匙你收好,以后你可以自己过来。”   两人一起上了三楼,到门口的时候对门刚好开了门。   汤姐笑盈盈的说:“小张,小楼,你俩来了啊,你俩在楼下我就听到声音了,要不来家里吃个饭?”   一般人煮饭肯定不会煮别人的份,张让笑着拒绝。   好在汤姐虽然热情,但不至于多黏糊,简单寒暄几句就进屋吃饭去了。   楼小乔注意到她家还有个老人,这会儿就坐在餐桌前吃饭。   汤姐一进去,那人不知道跟她说了句什么,语气听着不算很好。   楼小乔心说,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之间觉得汤姐命好,没想到也能摊上难搞的婆婆。   张让见她看着这边,伸出手拉了她一把,把人拽了过来,推进自家家门里,关上门才说:“看什么呢,小脑袋里面整天想着什么东西?”   楼小乔垫起脚,吧唧一下亲在了张让的脸颊上。   然后飞快的躲开了。   张让心里痒痒的,一把还没抓住她,见她眉眼含着笑,恶作剧一样的看着他。   得,他心里就更痒了。   之前在外头还不好意思,在屋里他还不能好好亲一会儿吗?   不多时,楼小乔的耳朵都红透了,狠狠地拍了张让几把,捂住还在疼的嘴巴,骂了一句:“不正经的。”   张让笑的越发的灿烂:“看房子,你看看怎么样,有什么要改的,趁着家具还没进来,还来得及。”   这屋子的装修楼小乔是一点都没掺和,她只去挑了个瓷砖颜色和款式,其他的几乎是放手交给张让的,但看着面前这个焕然一新的房子,她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个房子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个。   墙上的电路都是重新走的,虽然还是明装,但选了白色的电线,跟墙浑然成了一体,看着就不是那么突兀,线上面还覆盖了线盒,看着比之前要整洁多了。   至于墙面被刷成了统一的颜色,也就是白色,地面上的水磨石明显被人仔细的擦洗过,虽说比不得新的,但看起来比之前要好不少。   然后是厕所和厨房。   墙上贴的是最简洁的白色瓷砖,现在建材市场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可以选,所以楼小乔干脆选了最简洁的款式,倒显得大气明朗,白色还极大程度的增加了屋里的采光度。   至于之前最头疼的窗户跟钢筋,单位说不能拆,但也请人彻底清洁过了,还刷了一层油漆,看着也舒服多了。   一切的一切,都很满意,都朝着楼小乔期待中的生活而去。   两人走出了家属大院,又约了看电器的时间才分开。   临走前楼小乔交代他:“家里粉刷了墙,人住进去会有味道,刚好这段时间热散热也快,门窗就常常打开着吧,但如果有暴风雨,你记得找个人回来关关窗子。”   张让一一应下了。   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楼小乔一走,张让就回到了单位加班,谁知道刚到单位就出了事。   “怎么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伤者叫李宏,被刀砍到了胳膊。”支队长点燃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小子平常体能不错,没人想到他会出问题,等出了事把人送去医院的时候才听到下面的人说他在单位休息室睡了半个多月了。”   伤者送去医院的时候神志还算清醒,还能正常跟人说话,进手术室的时候就说流血过多,输了1000cc的血才堪堪保住性命,这小子的体能测试不错,进来的时候测试三千米突破过9分20秒的成绩。   这个记录跟顶级运动员没办法比,但拿出去跟职业军人比都是很够看的。   当时没人想到李宏会受伤。   “怎么会在休息室睡觉,我记得当年新进来的人,是第一批分配周转房的。”这是为了照顾新人,周转房的条件一般,且是两人一间,正常休息是够用了。   这个年代租房条件也很一般,尤其是小县城,在外面租房肯定没这条件,所以家在新都县城的一般不会申请,家不在新都的一定会申请,张让记得李宏这个小伙儿,他家不是新都的,而且家庭条件很一般?   连张让都拿到了周转房,怎么可能一个新来的还没拿到。   正常来说都是先分配这种刚需型,才考虑给改善型的分配。   支队长:“您别着急,这事儿我还在问办公室负责这方面的,很快就有结论。”   张让捏紧了手里的东西,心内隐隐不安:“我记得李宏家里条件不好,你也注意注意底下的这些小伙子们的生活状况,破案率很重要,但咱们支队队员们的生活问题也很重要,像这样的新队员以后也是我们队伍的中坚力量,李宏这样的事情我不允许下次再发生。”   这件事情对支队长的打击最大。   虽然后勤是办公室负责的,但今天好几个队员都在抱怨,进来这么久了,周转房还没拿到,对队里的凝聚力也有影响。   刑侦大队的人加班最多,往年局里都是优先他们先拿到房。   李宏一受伤,自然是有人要追责的。   结果支队的人一爆上去,就爆发出来大事情,今年的周转房谁都分了,就他们支队的几个新来的没分,负责周转房的小许首先就被叫去了张让办公室。   本来分配周转房,负责那边住户的房租维修工作是个肥差,至少在别的单位是这样,当初小许被分配到这个职位上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运气好呢。   谁知道才短短两年,小许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分房啊,在哪个年代的人看起来都是个肥差,也是个麻烦事。   张让对小许还有点印象,那天过来给他钥匙的就是这个女生。   “你就是小许,坐吧。”张让指着对面的椅子。   小许战战兢兢的在张让对面坐下了,垂下头看着地面,她也没想到李宏竟然这么杠,听说是张让占去了分配房子的名额,竟然一声不吭,再也没提过分房的事情,她还以为这些人会找办公室大闹一场,不过李宏出事也并非她本心所愿,她哪里知道对李宏的影响会这么大。   “那天是你给我钥匙的?”张让先开口:“我想你也是住周转房的,不会不知道要给我门禁卡吧,以你的胆子敢对一个副局长使这种心眼,老实说是谁让你这样干的。”   这个女生看上去老老实实,不过人不可貌相。   小许:“如果您问的是那件事情,确实是我疏忽大意了。”   张让虽然是副局长,但不主管办公室,现在管着办公室的可是钱进,要是把向梅英得罪透了,她能在私底下给你穿一百种小鞋。   “你这是不打算说了是吧。”张让的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怒意:“那周转房的事情怎么说,我记得每年新员工报道的点,周转房都已经分配好了,现在怎么还有人没住上房子?”   小许:“这次的周转房退房比较晚,里面有一些小的改动,电线太陈旧了,为了安全只能重新走线,这些都涉及到了安全问题,要是没处理好,以后发生火灾了,我的责任不是更大?这段时间我们都在整改电线,房子也是整改好了一间就分配出去一间,没有特地延误给谁分房。”   张让:“真是这样?”   小许:“是真的这样,我骗您做什么?”   张让叫上了支队长:“行,我们去剩下的几间周转房看看,我倒是很想知道,走个电线而已,叫个电工一两天都能搞好的事情,为什么拖了一个月之久,而且我可是听我们支队的人说了,你们最后的理由不是这样的,是周转房的分配办法改变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情是哪个领导拍的板,我不想为难你,你把你们办公室的向干事跟钱科长叫过来,我要找他们问话。”   走出张让的办公室,小许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她从不知道张让有这么可怕。   明明不像向姐那样骂人,说话声音也不大,怎么这么瘆人。   到现在为止小许可以肯定,上回门禁卡事件只是张让大度不跟她计较,真要是较起真来,她肯定不会好过的,这难道就是领导的威严。   周转房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了出去,尽管办公室给的说法,是今年的周转房按照部门分配。   且不说分配方法从来都没提这一条,就张让的职务而言,他是局领导,分管刑侦而已,办公室竟然草率的把他分房的名额放进刑侦大队,就是分化他跟底下的人的关系,稍微懂点事的比如李宏,听到这个理由非但没有去找张让的麻烦,反倒是看清楚了这次事情的始末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面上看上去是分房的事,实则是钱进夫妻拿这件事情打击张让在局里的威望。   不是副局长吗,不是破案牛逼吗,能不能当饭吃了,能不能解决吃喝拉撒的问题。   就算他是领导,一旦拿不到资源,威望受影响也是迟早的事情。   向梅英翘脚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摆着一盘切好了的西瓜,手里拿着钩针,正在学勾毛线鞋子,但她遇上了难题,拧着眉毛在纠结下一步怎么走。   这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一种玩法,她最近玩的乐此不疲,办公室的抽屉里面塞满了各式花样子还有毛线,同一个办公室的人知道她近来爱这个,凑过来教了她走针的方法。   “不错啊小刘,我听说你会勾好多个花样,回头你好好教教我。”   “行啊向主任。”私底下大家都管向梅英叫向主任。   上次有个新来的不小心叫了声向干事,就惹的她脸色顿时不好了,当天那人要领走的东西也没能领走,走之前还被向梅英拉去好好教训了一回,现在大家都知道她的忌讳,也不愿意在这上头得罪她。   向梅英继续低头弄钩针......   这个时候小许从外面走了进来。   向梅英看了她一眼:“张让叫你过去问话了?”   “嗯。”   小许的心情不怎么好,回来的时候听人说起李宏的情况,那个时候他本来可以躲开的,是为了救受害人才受的伤,不过他同事都说,这段时间李宏都睡局里,这段时间局里的蚊子特别多,点了蚊香还是很多蚊子,李宏都没怎么休息好。   虽然说不是她刻意为之,但小许觉得自己如果提前告诉李宏内情就好了。   向梅英见她脸色怪怪的,神情也不大对劲,就有些不可以了,跟她说:“我要喝茶,去帮我泡一个。”   小许还在想事情呢,随手就拿起向梅英的茶杯,从热水瓶里面倒了大半杯水,回来把茶杯放回到向梅英面前的位置,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也不知道李宏现在什么情况,听说都输了1000cc的血才救过来......   向梅英看了茶杯一眼,就怒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让你干一点事都不愿意了是吧,你现在有本事了尾巴翘起来了是不是,有问过我喝什么茶吗,有问过我要不要换茶叶吗,这里的茶叶要是昨天的怎么办,你是不是打算毒死我。”   小许刚想回嘴,明明茶杯里面的水都是温热的,怎么可能是昨天的水,一眼就扫到了办公室外面的衣角,顿时语气软和了下来,大声说:“向主任,是我不对,我刚才在想着李宏的事情,没想那么多,您要喝什么茶,我去给您换。”   向梅英的心气儿总算是顺了些,指着小许桌上的茶叶说:“我要喝金骏眉。”   金骏眉是小许自己买来的,不是向梅英的茶。   不过她一向跋扈,拿别人的东西都不会客气的,办公室的人都知道她这个脾气,没人会为了这种小事情跟她计较。   小许拿了茶叶就泡茶,走到门口接茶叶的地方才看到外面围着不少人,一边蹲下清理茶叶,一边说:“刚才张局问我分房的事情,我只说是电线整改,回头他还要问起我怎么办,而且他还说要去看看周转房到底有几间,万一让他看到咱们有那么多空房子不分出去,会不会”   向梅英听她这样说,心里那口气总算是顺了些,这小妮子工作没几年,是个经不住事儿的,刚才是被张让给吓到了吧!   “你怕张让做什么,他来这里久还是我来这里久,我刚才新都的时候张让的毛都没长全呢,你出去问问,这办公的事情是谁说了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看他是个副局长,心里就觉得他厉害了,在单位里可不是谁级别大就能顶用,关键看谁管你!”   向梅英冷笑几声:“咱们单位还轮不到他说话,这房子我说分给谁就分给谁,没有我同意,谁都不能把房子私下分出去,咱们是有空房子不假,可也要给以后留点儿啊,总不能做个败家子,有几套分几套吧,就说今年修改了办法,我同意的,按照新的办法,刑侦大队的人都没得分,让他们自己去找张让麻烦去嘛。”   小许又说:“我只是觉得李宏有些可怜。”   向梅英横了她一眼:“你觉得他可怜,就把自己的房子让给他住嘛,你不让可见自己没有那么高尚,小姑娘我告诉你,干工作要从做人先做起,像你这样是干不好工作的,我就问问李宏死了吗,不就是受伤了吗,干他们这份工作的,别说受伤,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光荣牺牲,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因为没分到房就去死了吧,那么多没房子的人怎么都没死?”   小许低下头,把开水冲进水杯里。   滚烫的水冲的茶叶从底部翻了起来,在茶杯里面打了个滚儿。   底下的翻上来了,上头的又下去了。   小许把茶杯摆放到了向梅英面前,堆上满面的笑:“向主任,您喝茶。”   向梅英这才高兴一些:“就是这样子嘛,你要知道新都公安局谁讲话算数,有些人就是个花架子而已,不是我说,有时候不是谁官大谁就有权利,你看看张让除了破案他还会干什么?”   外头的人几乎是把这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都听全了,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向梅英本想发火,看到来人以后嘴角抽了抽,笑容也僵到脸上。   “何局”   不止是何局,还有其他几个副局长,甚至连她嘴里毛都没长全的张让也在人群中。   有人不屑一顾,有人漠然,还有人愤怒,看到这些人丰富的表情,向梅英大概猜到这些人都听到什么了。   她的目光又看向小许,结果小许却是意外的淡定,脸上一丝慌乱也无。   向梅英要训斥人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现在办公室你说了算是吧。”何局长微微点头:“我竟然不知道,分配周转房还要你向干事点头才能分下去。”   向梅英脸色一白:“何局长,您听我解释。”   何局:“你还有什么话可以解释?”   向梅英目光扫向小许,这次肯定是小许设计她的,小许这个小贱人,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有这样的本事呢,等她应付完何局长,这事儿再跟小许扯,她一定会跟小许没完......   向梅英被何局长叫走了以后,办公室里一下子噤若寒蝉。   跟小许同一年进来的小李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向姐这么多年在单位稳如泰山,大家都清楚,只要她不违反纪律,就能在单位好好干到退休,眼看着她也没几年好熬了,小许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上一个得罪向姐的人,这会儿还在食堂洗菜呢。   得罪了这种人,以后还想过安稳日子也难。   见一个个的都跑了出去,小李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你胆子可真大,真不怕她”   小许:“我还真不怕,反正我也把她得罪透了,扫厕所和洗菜对于我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小李同情的看向她,还是个大学生呢,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   向梅英能横着走,除了因为年纪大些,还因为有钱进当她后台啊。   就算这次把向姐整走了,钱科长都不会让小许好过的。   “你自己好自为之。”   “嗯,我知道了。”小许低着头,不知道写着什么东西,等到小李也出去了,她才抬起头。   见向梅英还没回来,小许走出了办公室,特地绕路路过了一下何局长的办公室。   里头传来了中气十足的训话声音,这一听就是何局,被训的是谁可想而知。   小许没在门口做太多停留,甚至连多余的目光都没往那边扫一下,笔直去了另一个地方。   刚才何局把向梅英带走,就让其他的人散了,张让也回了办公室。   他跟钱进不对付,也知道对方没少给他上眼药,只是没想到钱进会这么小心眼,竟然为了对付他,把心思都放在了新进来的这群小年轻身上,刚才支队长跟他说,今年新进来的这群年轻人都没分到周转房。   张让正在进行自我检讨。   他做惯了一线的工作,当领导的经验也不足,他也挺懵逼的,很快他就在心里做了判断,这次一定要化被动为主动,把钱进狠狠的踢出圈子,否则他在前头冲锋陷阵,还要随时提防着后头有人给他放暗箭。   可是他也清楚,这件事情最多也只能让钱进负个连带责任,搞不好连个记过处分都不会有。   至于向梅英,本来她就只是在办公室混个日子而已,不期待有什么仕途心,就算单位给个处分下来,对她也没任何影响,这让张让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正在张让一筹莫展之时,门被人轻轻敲响。   声音太小,张让没听到。   外面的人也没什么信息似的,安静了下来。   张让一转头,看见办公室门缝底下有东西在动。   有人在塞什么东西进来!   张让立刻站了起来,飞快走到门口,等他拉开门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对方走的很匆忙,那封信都只塞了一半,警惕心很高,张让的办公室并非在尽头处,他快速走了几步路,还是没有追上送信的人,然后他又走了回来,拆开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封举报信。   信的内容也很简单,上面列举了向梅英这几年做的事情,除了采购上面吃好处收回扣以外,她甚至多次利用分房子作为契机收好处。   张让捏紧了这封信,再一次走出办公室大门。 第60章   小许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敢推开房门。   结果一打开这间房的门,她就被吓了一大跳,站在对面正看着她的不是张让又是谁。   亏她还以为自己很机警,随便找了个房间就躲了进去,以为这样就能瞒得过张让。   “怎么,怕她怕成这样?”张让刚想说你干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但想到这姑娘一惊一乍的性格,就把这句话吞肚子里去了。   小许左右看了几眼:“张局长,我考进这个单位不容易,要是不出意外,我还要在单位干很久,现在我谁都不想得罪,尤其是向姐。”   走廊里没人,张让左右看了一眼:“来我办公室说。”   小许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跟着张让走。   两人进了办公室,张让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听到大门“咚”的那一声响,小许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拍了一下。   张让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你也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许觉得自己站着,张让站着,这样好像更不好,别别扭扭的坐下:“张局,我还要跟她同一个部门的,你知道吗上个得罪了她的人,现在在食堂洗菜,我们部门的人已经在猜我是会去食堂洗碗,还是会去扫厕所了。”   “嗯,如果在办公室待不下去了,我可以把你调来我们部门,我们这边还需要一个记录资料的人,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跟何局说一下,今天下午你就会接到调令了。”   小许很认真的看向张让,确定他不是说笑以后,还真是松了一口气。   “真的吗?”   “我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而且一直都缺人,你不用担心得罪了她没有地方去的问题。”张让说:“只是我这里经常要加班。”   “我愿意来!”小许迫不及待的说。   听说张让这边经常加班,但即便是加班也比在办公室继续待着好,那边的氛围实在是太吓人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连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人都不知道。   “向姐不喜欢我,尤其是这次周转房的事情我把她得罪透了,本来留给您的那套房子,她想留着以后分给她儿子钱程的,钱程还有一年满工龄,应该可以升个副科,可没想到何局亲自跟她说,这套房子要分给您。”   “钱程进来才两年吧,就要提拔成副科?”   不怪张让疑惑,钱程的表现太一般了,就算是破格提拔,也没有三年就升副科的。   要知道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就留在副科的位子上。   像钱进那样平平无奇还能混到正科,还不满足的人,也是因为碰到了几次好的机会。   小许点了点头:“像钱程那样的,人家有他爸爸帮忙铺路,自然会顺利一些,不过咱们聊的不是这个,而是周转房的事情,在这之前向姐是看我不顺眼,可也没有到那个地步,但这件事情到您这里只是开了个头,她自己没分到房子,就说今年的周转房不分了。”   张让挑眉:“她权利挺大的嘛。”   只是一个科员而已,就有这么大的权利?   而且她也是干事,小许也是干事,按说是一个级别。   只是在单位里面,资历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哪怕是一个级别,他来的早就能指挥着新来的干活。   不过父辈也是单位里混过来的,张让不会不明白同一个位子上有多大的区别,办公室一向是钱进管着的,有他当后台,就连办公室主任都让他们整走了几个,小许只是一个小小的干事,向梅英对上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她可是连张让这个副局长都不看在眼里。   “但我要说的不是我的委屈。”小许眼里迸射出一样的光芒,决定豁出去一把了:“您知道后来为什么向梅英愿意把周转房分出去了吗,因为之前的那些人去她家送礼了,送的可是现金,我是从交警队那边的新人那里听来的,李宏以为送礼就真的是送礼,他打听了那些人是去小区对面的水果店买的果篮,还真去买了果篮送上了,结果您也看到了吧,她就更生气了,其实李宏送没送钱影响都不大,她就是不想给刑警队的人分房,她就是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好让刑警队那边的人不听话,甚至记恨您。”   原话是如果在关键时候掉个链子就好了。   李宏受伤,向梅英还高兴了一阵,她觉得用这件事情在刑警队里面的人起个哄,说不定真能把张让给赶走,这就叫借力打力,她自己并不会出头,但却能达到让对方难受的效果,这样的事情她以前也没少干。   张让把那份举报信打开:“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真的?”   他也要确定,对方没有把他当枪使。   小许点点头:“我用我的工作担保,这里面说的都是真的。”   张让又问了几个问题,他很擅长观察人,这是刑警出身的职业敏锐度决定的,小许从刚开始的放不开,倒最后索性豁出去把她知道的都讲出来,中间不乏张让的手段,等两人聊天结束,小许也把她知道的都吐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她平常就足够在意向梅英,所以对方的一举一动她都很在意,包括向梅英私底下的一些东西,收集起来证据并不是很容易,但捕风捉影的事情她倒是了解了不少,走出张让办公室的时候,小许都是虚脱的。   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向梅英也回去了。   不出所料,何局长拿不到任何证据,只是凭几句难听的话,他也没办法对向梅英做出处分,不过向梅英被调去看仓库,不出意外是要在这个部门干到退休了。   向梅英沉着一张脸,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钱进也过来了。   刚才向梅英被叫去局长办公室,钱进也一起喊过去了,被骂了一顿不说,两人都不同程度的被降了职。   向梅英比较惨,她是直接受到冲击的,被调去当了仓管,钱进手里剩下的一丁点权利也被剥干净了,现在负责工会上的一些事情,何局让他参与单位的精神风貌的建设,意思是实质性的东西少管。   精神风貌什么的,就是让他滚一边凉快去呗。   不过办公室暂时还没新的上级来,钱进还是说的上话的。   向梅英走之前,恶狠狠的跟小许撂下一句话:“是不是你?”   看见向梅英在收拾东西,小许的心脏扑腾扑腾狂跳:“什么是不是我,向姐你也想太多了,我又没有得罪您,您怎么总看我不顺眼啊。”   向梅英自己乱收了一气,越想越生气,没心思整理东西了,于是指挥着办公室小李那些人帮她收拾东西。   虽说她现在不在办公室了,但钱进还说的上话,旁人不敢惹她,只能硬着头皮捧着她,小李递给小许一个“好好保重”的眼神,冲向梅英笑了笑,语气里面带着几分讨好:“向姐,我跟着您一起过去,好帮你收拾收拾。”   像她这样拍马屁的人不在少数。   小许看着心里凉凉,哪怕她调去了仓库,这些人也不敢得罪她是吗?   在单位里头,大家都是看人眼色办事的,既然都不想得罪这个人,说明这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起的。   那她后面会怎么办?   楼小乔的复习已经进入到了高三阶段。   齐老师整理的资料,对她的复习帮助很大,高中阶段的复习虽然刚开始都是自学,但因为有名师一对一的辅导,楼小乔的进步也挺大的,张让给她弄到了学籍,今天她就去复读班咨询去了。   那边还在高考冲刺阶段呢,楼小乔就去问复读的事,接待她的人都哭笑不得。   不过还是很耐心的替她讲了下那个机构的情况。   了解完事情,刚好撞上了午饭时间,楼小乔就来找张让了。   见到是她来,张让立马就跑出去了,走到大门口楼小乔就说:“算了吃食堂吧。”   张让:“食堂口味很一般,出去吃吧。”   楼小乔知道他有午休的习惯,看了一眼时间:“不想耽误你睡午觉,这段时间你也忙,中午还是要休息好,中午不睡下午崩溃,我也要回去睡个午觉。”   她自己晚上的学习效率就很高,最近睡的比较晚,所以中午都要睡上一会儿。   至于张让中午一共才休息两个小时,吃完饭不能马上睡,所以她也不打算耽误他太多时间,吃饭的时候聊聊就走。   “那行。”张让知道她这人一向不虚伪,所以跟她处在一起很舒服,他让楼小乔在屋檐下站着等,又去抽屉里翻了个饭盒出来,两人肩并肩的往食堂走。   单位里的人都认识楼小乔了,大家知道张让好事将近,有些跟他关系好的,就直接问婚期。   张让大大方方承认,两人还么有聊到具体的日子。   见他态度很坦诚,本来有对张让心里有想法的人,也歇了旁的心思,便也有闲心好好打量起楼小乔来。   楼小乔并不算是大众定义上的美女,就五官来说也只算的上清秀,但她身上有股子跟旁人不一样的气质,这跟向梅英之前在单位传的“长得丑”“农村妇女”的形象。   当然这个年代农村自己干个体的,比城里的收入高多了不是,但是“吃公粮”的优越感从没有减少过。   就在城里人为了几十平米房子挤破头的时候,农村这会儿盖小别墅的也不知道多少,楼小乔现在的房子就是个西式小别墅的造型,她还打算好好装修一下,等以后买了车,直接住村里呢。   村里空气好,干什么都方便,不香吗难道。   楼小乔是没有这种自卑感的,她完全ge不到那些有猎奇心理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思路,对上这些人好奇的目光,她也是一一笑过去,打完招呼就跟着张让去食堂了。   单位食堂的午饭她吃的少,一般来这里都是吃晚饭,中午的人多,张让也是带着她一样的排队,等排到了这两人,张让给她挑了几个她喜欢的菜,叶菜楼小乔是每顿都要吃的,她的喜好偏素食,她也喜欢老火炖汤,不过当地没有吃老火汤的习俗,张让见有西红柿鸡蛋汤,也打了一个汤。   剩下的几个菜也是楼小乔喜欢吃的。   打好了菜,两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楼小乔看着这黑压压的人,感慨道:“中午怎么这么多人,我看晚上的人就少点。”   张让一边把瘦瘦的肉都挑她碗里,一边说:“中午的伙食稍微好点,他们都喜欢回来吃,有些是因为家在新都,晚饭不一定回去吃,中午都在食堂吃了,单位食堂至少能保证干净。”   楼小乔把瘦肉吃了,接下来吃别的东西。   又聊起高考来:“那边小班制,一个班才三十个人,师资力量是蛮好的,就是不好进,每年选人都有个门槛,他们报名是从高考结束就开始报名了,分数线一出来,就开始上课了,有的人估分不好的,一考完就得准备重新考,实在是太辛苦了,优点是那边的晚自习比较自由,就上两节课。”   都到了复读的阶段,学生的自觉性还是很强的,学校放心让人回去复习也行,当然如果学生自己愿意,也可以在学校自习,全凭自觉。   基于那么高的门槛,能考进去的大多数都是学习的牛马,没人进那里是为了混日子。   这个复读班也是张让在外面打听来的,在外面很有名。   那个老教师团队,以前在新都也带出来过不少的学生的。   张让又给楼小乔盛了一碗汤:“喝点汤吧,中午这么热你还要回去?”   楼小乔指了指背包:“我带了帽子的,不会被晒黑。”   张让:“......”   他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好吧。   两人正聊着天,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有人听了话扔了筷子就从食堂跑了出去。   楼小乔一向是爱看热闹的,也想从身边的人脸上看出来个什么。   不过大家都只顾着往外面跑,没人顾得上两人,刚好这个时候张让队里有个小伙子过来了,紧张兮兮的跟张让说:“张局,外面有人要跳楼。”   在公安局大楼上跳楼。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之前摩托车伤人案,犯事的人家属还要死要活的呢。   但那会儿大家也没这么反应激烈。   见张让还在疑惑,那人连忙说:“是咱们单位的人要跳楼,我先不跟您说了,刚才通知同事上去了,还有人在下面跟她沟通,消防上应该也派人过来了,我过去看一下。”   张让听到这里,筷子一扔也要出去,于是递给楼小乔一个眼神。   楼小乔怎么可能在食堂待着,也要跟着跑出去,一走出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主楼顶上站着个人,这会儿正站在上头,一副要往下跳的架势。   张让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了,拉住旁边的人不知道讲了什么,然后奔向楼上。   跟张让一起往楼上跑的,还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以及平常跟那姑娘关系好的几个女孩子,她们也要求一起上去。   张让一边跑一边问旁边的人:“怎么回事?”   赵安楠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小许在跟单位闹情绪呢,但向姐不是被调走了吗,这事儿也是我疏忽,我跟人事科提了一下,让他们快点给我把人事关系给我调来我们这里,他们那边说手续办好要一周,然后就出了这事儿了,这姑娘真是烈性,不想来可以直接说啊,干嘛跳楼?”   这是刚才别人跟他说的,他也觉得很疑惑,明明之前问过小许意见。   人事调动前,都会问问本人是否同意,他还疑惑呢那姑娘待在办公室不好吗,干嘛调去他们这边。   文职跟文职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搞刑侦的这帮人在别的部门眼里就是牛马,加班是常有的事,当然他们的人际关系也简单一点,除了加班糟心些,领导基本不为难人,也不搞办公室的那一套。   不过,就算是这样,愿意往这边转过来的文职人员也少,他们这边一直缺人。   张让听完黑着一张脸,就算是临时起了别的心思,不想转过来,能不能好好跟他说话,不要搞的他跟强抢妇女的土匪一样,不过这件事情对张让的风评打击很大。   站在下头的向梅英口若悬河:“我就说吧,张让这是办的什么事儿,调动部门没有征求本人的意见吗,竟然逼到人跳楼。”   小许站在六楼顶上,自然听不到下头的人说什么。   向梅英这人虽然很讨厌,但也不是人人都去得罪的那种,她也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大家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   “怎么回事,小许不是在办公室吗,我看她管着周转房,干嘛没事调去张局那边?”张让那边还有破案率的指标,忙起来没日没夜的,前头几次加班,几乎是连着文职人员也是通宵熬夜,所以他们部门一直都缺人。   倒不是缺前头冲锋陷阵的,是缺后头搞后勤的。   张让一直在招人,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向梅英口若悬河:“谁知道他的啊,八成招不到人,就拉着小许填坑呗,我看以前小许也不是这样烈的性子。”   “肯定是被人逼的急了,办事也不是这样干的。”   “就是,谁愿意去他们那边啊,我看他就是太贪功了,他这一调过来,加班率比以前高了不少,薛副局长在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加班的。”   向梅英说:“人家想干出成绩,你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何局三年就退休了,下头几个副局长都是这几年提上来的,谁也不比谁资历更深,张让的年纪,提局长肯定是年轻了点,为了履历好看,不把下头的人当人看了呗,我看他底下的人都要被他整死了。”   就连何局长都被惊动了,他中午都是回家吃午饭,刚才有人跑他家里去叫他才过来。   不仅何局长过来了,连夏大姐也来了。   以前夏大姐就是办公室的领导,小许就是她在的时候招来的,按说两人还有些香火情。   汤大姐一来,就皱着眉头看着上头。   小许这样的个性,不是逼她逼到了一定程度,是不可能站上楼顶的。   偏这个时候向梅英还在叽叽喳喳:“张让这样的人自私自利,怎么可能会关注人家愿不愿意去,小许这孩子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按说真是可惜了,以前她在我下头干,搞了这么多年,相处的不都挺好,怎么还没去张让部门呢,就开始要寻死了......”   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汤大姐的眼神。   向梅英脖子一缩,剩下的话都咽进肚子里头。   如果说向梅英在单位还有没有怕的人,那恐怕只有汤大姐能让她忌惮个几分,汤大姐男人混的好,自己能力也强,当年要不是她根本不会办停薪留职,而且当年向梅英就是汤大姐招进去的,她那会儿还只是个临时工,汤大姐已经是办公室的二把手了。   “哼,你倒是快活了,有空在这里说三道四。”汤大姐狠狠地说:“我先上去看一眼,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向梅英低声嘀咕:“害她去跳楼的又不是我。”   跟她不一样,汤大姐又不是靠着男人才在单位有这样的地位,单位里的老人,大多都是真心服她的,有了汤大姐来压阵,其他的人也不敢跟向梅英一起嚼舌根了,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小许那边。   这个时候楼小乔也挤了进来,在一旁嘀嘀咕咕:“你怎么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跳楼,难不成她跟你说过啊,不然你怎么会知道?”   所有人寻着声音看过去,见到是个长相靓丽的女人,   楼小乔冲着大家伙笑了笑:“而且,不愿意换部门罢了,犯不着去死吧,按你的说法,这个女孩子在你的部门待的时间更久,谁知道是不是被你逼的跳楼呢,你先别在这里哔哔,人还活着呢,等她下来问清楚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向梅英的目光闪了闪,见众人都沉默了。   换个岗位而已,犯得着要死要活吗?   当然,刚开始大家都是这样想。   可随着向梅英的舆论攻势,也有人倾向于是张让擅自让小许换部门,导致小许想不开,也有人会对张让这样的做法反感,毕竟不是谁都想马上做出成绩,还是有很多人想混混轻松过日子的。   但听楼小乔这样讲,大家又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向梅英。   要知道,向梅英以前可没少给小许穿小鞋啊。   这事儿也太蹊跷了,向梅英都走了,小许有什么想不开的?   汤大姐赶到楼上的时候,张让跟其他几个年轻人都上去一会儿了。   张让朝楼底下看了一眼,消防的人来了,正在底下搭垫子。   小许目光空空的看着前头。   张让:“小许,你可别做傻事,有什么好好跟局里说,不要想不开啊。”   他让赵娟上前去。   赵娟跟小许是同一年进来的,彼此之间关系很好,小许以前被向梅英欺负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偶尔小许也会找她吐个槽什么的,两人在单位的关系算是比较亲近的。   “小许,你可别做傻事,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好吗,领导还是很关心你的,你看张局来了,何局也来了,有什么事情跟单位领导好好讲,没有迈不过去的坎。”赵娟说:“我知道你心里很烦,但以后不是好了吗?”   之前小许就跟她讲过,向梅英总是为难她,刚好前头那段时间赵娟有些忙,每次小许找她吐槽她都空不出时间来跟她聊一聊,不然像以前虽然小许也不开心,但说出来总归是舒服些,所以赵娟心里也隐隐愧疚。   小许这人抗压能力其实挺强的,但耐不住有这么一个难搞的领导。   小许摇了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张让看向赵娟,示意她继续跟小许“聊聊”。   赵娟想了想:“是因为感情的事,还是工作的事啊?”   她看着小许的身子在外头晃了晃,好几次差点掉下去。   虽然铺了垫子,但也不是摔不死人,那个垫子不是气垫,是做体操的那种垫子,这里可是六楼顶上,相当于是七楼,万一运气不好呢?   这要摔断了腿,伤了四肢都算好了,万一磕到脊椎,那可真是半身不遂了。   而且据赵娟观察,刷下去的人,多半后脑勺着地。   见小许没搭理自己,赵娟慢慢靠近。   “不要往前走,再往前,我就真的跳下去了。”小许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我本来只是想上来透透气,但我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你说我也是个正规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进了单位也是比较好的部门,本来以为我的运气好,真是太顺利了,谁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啊。”   赵娟不敢往前走了:“行,我知道的嘛,向姐总为难你,你想改善你们之间的关系,可怎么做她都不满意,我知道你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不喜欢赵安楠一样......”   赵安楠:“......”   我做什么了我!   小许眼神一闪:“赵安楠怎么着你了?”   赵娟扫了赵安楠一眼,示意让他闪开:“都怪他咯,总喊我加班,这段时间你来找我我都没空跟你出去,加班实在是太多了,你看我脸上的痘痘,赵安楠那个贱人,我真是见一次想锤一次。”   这也是谈判技巧,诉苦让对方产生共鸣。   张让冲赵娟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卖惨。   赵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段话不知道哪里触动到了小许,她竟然没继续往下晃了,眼睛终究是扫向赵娟,叹了口气:“只是加加班也还好,你们部门的人也挺好的,而且你上次不也说赵安楠对你还不错吗,上次你来大姨妈肚子疼,他都没让你去出外勤,我们部门就不一样了,向姐是怎么看我都不顺眼,上次我急性肠胃炎肚子痛,在医院输液呢,我都请了假的,可等我回来她还是要我写检查,我都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赵安楠:“......”作为一个工具人我......   赵娟:“但向姐不是调走了吗,你以后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你的工作多好啊,又不用出外勤也很少加班的,我不知道多羡慕你,你如果不想在办公室待了,就来我们部门吧,我们部门一直缺人手。”   小许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也想去你们部门,张局都答应给我调去你们部门了,可是”   话还没说完,向梅英就从后头冲了过来,指着小许就骂:“谁欠了你的吗,你要是不想调到张让部门,可以跟领导说,是在是没有必要去寻死,你快点下来,给我下来。”   小许一看到她,突然就激动起来。   向梅英尤嫌不够,大着嗓子继续说:“实在不行,你就跟我去仓库吧,反正工资也不会少发你的。”   小许本来是蹲在栏杆边上的,突然就站了起来:“谁要跟你一个部门,我才不要跟你一个部门。”   向梅英:“是的,我就知道你不想跟张让一个部门。”   眼看着她越逼越近,讲的话也是牛头不对马嘴,即便是下面的人不懂,上头的人也看明白了,向梅英这样冲上来哪里是来劝人的,这是生怕小许不往下跳,故意来刺激她的。   汤大姐脸色一变,一巴掌打在了向梅英的脸上:“你想干嘛?”   向梅英上来的急,没注意到汤大姐,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传过来时,才看到原来汤大姐也在楼顶上,她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就叫不好,但此刻的小许已经是被刺激的不轻,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   小许在栏杆旁边蹲太久,腿都蹲麻了,加上看到向梅英的时候有些激动,起来的时候脑子顿时充了血,指着向梅英,舌头却向打结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赵娟已经“啊”的一声尖叫出声。   眼看着小许就要倒下去,向梅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时候,张让跟赵安楠齐齐从原地蹿了出去,没人看到张让的速度有多快,跟电视剧的剧情一样,小许掉下去的一瞬间,张让飞快的拉住了她的手,赵安楠仅仅慢了一步,他也死死的抓住了小许的手。   跟在后面的队员们也冲了过来,小许很快被拉了上来。   小许显然是吓坏了,在失重的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要不是张让,要不是赵安楠,她真的会掉下去了。   下面虽然铺了垫子,但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去,谁也不知道后果是什么,被人拉起来以后,小许抱着赵娟狠狠地哭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憋了多久,这段时间的委屈跟不甘,都随着泪水落了下来。   “小赵,我都要吓死了。”掉下去之前,小许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是想走过来的,但那一刻为什么会脚滑,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刚才还在天台的向梅英。   向梅英早知道不妙了,这个时候偷偷的想逃走,但她的手腕被汤大姐狠狠的拿住了。   汤大姐也是学过擒拿术的,抓住向梅英的那只手力度很大,几乎让她挣脱不开,很快一巴掌就打了下去:“今天小许要是出事,就是你害的,你跟她到底有什么仇,非要害死她不可。”   那一巴掌打的向梅英的脸上火辣辣的。   这种程度的巴掌自然对她没什么伤害,不过不妨碍向梅英会演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哪里知道,我也是看小许要跳楼,一时着急,我又不是故意吓她的。”   向梅英的眼珠子转啊转,很快就想好了说辞。   她有没有伸手去推小许,再说了小许也没有受伤,就算汤大姐他们发现了她有什么企图,那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我干嘛害小许?”向梅英的眼珠子提溜提溜的转。   “你当然有理由害小许。”晚来了一步的楼小乔已经看透了这人的手段:“小许要是出事了,那张让就成了逼死她的那个人,刚才这个人在下面一直引导别人,说这个女孩子想不开,是因为张让逼着她转去他部门,当时她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啊,除了我还有好几个人参与了讨论。”   这些,在楼上的张让等人自然不知道。   但汤大姐是全程听到了的。   她现在已经被气的一张脸铁青,小许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她竟然想用小许的命,来达到打击张让的目的!   “向梅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向梅英知道自己千万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她就完了:“这些都是这个女人杜撰的,她是张让的对象,自然会向着他说话。”   小许顿时就震怒了,冲过来就要掐向梅英的脖子:“我为什么想不开,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吗,你自己去了仓库,还要拉着我一起去,以前在办公室的时候她就老欺负我,现在她还要带着我去仓库继续欺负我,我堂堂一个大学生,她说以后要我扛大包扛货,不会给我好日子过。”   刚才她也没想过跳楼,只是在想解决的办法,就在天台多站了会儿。   谁知道被人误解要跳楼,这个向梅英居然还想她制造她的意外死亡,好让她死无对证,正好可以栽赃给张让。   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险狠毒。 第61章   向梅英的问题查清楚了,原因是她娘家有个侄女跟小许同一年考这个单位。   因为小许的成绩优秀,她侄女就只能分到了别的部门,现在做的工作也比小许辛苦很多。   自此以后,向梅英就怎么看小许都不顺眼,中间有好多次她都想把小许给调走,但奈何小许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强,又让人抓不到把柄,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但向梅英是一直都想拿住小许的小辫子。   周转房的事情只是个引子,就算没这个事情,这两人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许去医院看过了,除了被拉住的那只手脱臼了以外,身上没有别的伤,她也很快回到了自己部门。   赵娟去看过了她:“现在没事了,那你现在还要换部门吗?”   小许支支吾吾了片:“这回向姐是真的调走了吧?”   赵娟点了点头。   小许又问:“钱科长呢?”   赵娟:“钱科长被调去基层了,不出意外应该会在基层待到退休。”   要是刚进单位,调去基层还可以说是锻炼对方,这个年纪还下基层,关键连科长的职务都撸了,以后的退休待遇都会受到影响,这件事情对钱进的打击挺大的,然后又爆出来他违规操作让他儿子进单位的事,是顶了当年有个考生的位置上来的。   这下好了,钱程的职务可能都保不住了。   现在那一大家子互相埋怨,钱进怪向梅英害了自己,向梅英也理直气壮的说这事有钱进的属意,两口子这么大把年纪了在闹离婚,说到底就是因为向梅英以后没有收入了,钱进看不上她了而已。   开除,她那可是犯错误开除,退休待遇什么的别想了。   “真是作死,要不是这样折腾你,她眼看就能退休了。”赵娟啐了一口:“钱进不一直都是她后台吗,现在倒是不承认了,把事情推的干干净净。”   “那向梅英呢?”小许咬牙切齿:“那天她可是要我死。”   “想让她坐牢是不太可能,毕竟她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害人的事情,不过她应该会被单位开除,以后想领退休金怕是不能够了,我想这个处罚对于她来说也算严重了,按她现在的年纪,明明再干个几年就能光荣退休的,非要整这一出幺蛾子。”   据说向姐两口子还有大案子,纪委都参与调查了,只是现在还风平浪静而已。   收钱的事情没那么好查,后头还有的忙呢。   赵娟拍了拍小许的手:“我知道你也不甘心,不过事情可能没他们想像的那么好脱身,你放心好了,他们家里的人会得到报应的。”   小许想到那封举报信,她可不是空穴来风。   而且那天的情况,很多人都看到了。   向梅英这下想赖掉都赖不掉。   小许想了想:“我还是想待在办公室。”毕竟这份工作比较清闲,不然向梅英也不会因为这份工作看她不顺眼这么久,负责周转房确实是个很好干的工作。   “但是我就住在宿舍,晚上也没什么事,你们部门要是加班需要人手,可以随时喊我去帮忙,我很感激张局,是他救了我的命。”   想留在更轻松的部门也是人之常情,赵娟也表示理解,她自己就在这个部门,加班的强度确实不太适合女孩子,而且她自己是个文职,在办公室更有上升的潜力。   当然,那边的竞争也不小,有能力也要有关系。   “行吧,你留在那边也蛮好,今年的周转房还没分完呢,赶紧把这个工作搞起来,我们队里可还有好几个小伙子没分到房子。”赵娟俏皮的一笑。   小许:“那个赵安楠真有事没事喊你加班?”   赵娟:“没有的事,我骗你的。”   小许:“.......”   看了一场富有激情的表演,楼小乔从公安局走的时候还在感慨,看来铁饭碗也不是那么好端的。   张让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就没送她了。   临走之前楼小乔交代他加班也要注意身体云云,脑海中已经在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房子也收拾好了,张让想结婚的时候才搬。   要是他真忙,那还是搬到隔壁周转房更方便些。   “你吃完晚饭也出去溜达一下,房子晾好了就跟我说一声,那边就可以进新家具了,下学期要不就让亭亭跟小帅两个转学来这边读。”   张让的眼睛一亮,听这意思,那就是可以暑假把婚结了。   不结婚,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安。   “行,吃完晚饭我就去看看,这段时间听你说的,家里的吊扇一直开着在通风,那边我也经常去看看,墙上是没什么味道了,就是家具还有味道。”   楼小乔皱眉,想起九十年代爆发的比较频繁的白血病,就是装修引起的。   张让一看她皱眉,就着急。   他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甲醛污染的意识。   楼小乔说:“夏天开空调就要密封空间,但咱们家里都是新家具,新装修,那都是对身体不好的,夏天甲醛挥发的越发厉害,我看这个暑假还是得继续晾。”   那就是至少要等到暑假结束。   到了九月份,天就凉爽了些,家里大可以一直开着窗户吹着。   张让:“那咱两结婚的事情,得拖到什么时候了?”   她不着急结婚,他还着急呢。   楼小乔抿嘴一笑:“你着个什么急,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了。”   张让很认真的道:“怎么不急,万一我媳妇儿真的跟人跑了呢?”   楼小乔故意拉长了脸:“放屁。”   两人现在正是情到浓时,张让看她做什么都觉得很高兴,天天待在一起都不嫌腻的。   偏两人都很忙,张让并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人,甚至给了楼小乔很多支持,包括他父母这边,都没有提过楼小乔还要考大学的事,虽然刘菊花两口子都很开明,但不代表他们也认可儿媳妇这么能折腾啊。   她一个高中都没读过的,跟人说去高考,鬼才信呢。   碰到刻薄些的,说不定还会刺她几句。   两人在办公室门口依依惜别了一阵,回去的路上楼小乔还碰上了张玉娇。   这段时间她家里的外壳工程做好了,最近在“晾”这个阶段,所以家里也没什么工人。   刚盖好的房子,潮气不彻底晾掉,等刷了墙以后少不得会发霉,这也是老人给的楼小乔建议,有人甚至建议她晾足一年,明年过完梅雨季节再开始刷墙,所以楼小乔索性把工程都停了,打算看看明年暑假的天气,天气好就开工。   这一年她还要准备高考,事儿肯定多的很,也不想在装修这上面浪费时间。   这么大一栋房子,装修好点也需要不少钱,这房子楼小乔是打算以后度假的时候住的,没打算糊弄,预算肯定不少。   于是张玉娇放心做起生意来,这段时间两人不是雇佣关系,而是相互帮扶,谁有空谁就去接一下孩子。   楼小乔先看见张玉娇,她车上的东西七七八八都卖掉了,艰难的踩着三轮车,路上实在是太热,就算她这车上做了个遮阴的棚子,顶着大中午的太阳回去,还是把她热的够呛,于是楼小乔在路边买了瓶冰水,骑车经过张玉娇的时候,递了一瓶水给她。   张玉娇正在擦汗呢,突然觉得脸颊上一凉。   “哎哟吓死我。”张玉娇抚了抚心口,接过来那一瓶水,咕噜噜的喝下大半瓶:“真凉快,这天气也是奇了怪了,多久没下雨了,天气也越来越热。”   这个天气生意也不好做,人都饿的没了胃口,地里的菜都快□□死了。   她家菜地那边还没接水龙头,之前种的那么多菜怕旱死了,这段时间王盛挑水出去浇。   没办法,家里的菜要是旱死,那做生意的成本也要上去的。   张玉娇知道,现在的利润好,都是因为大部分的菜不用花钱买。   “生意怎么样?”楼小乔觉得她晒黑了些。   “也还行,这段时间我把菜谱调整了一下,大家都爱吃冷的,我也就不特地保温了,居然生意也不错,还有天热了客人更愿意喝点汤,最近我出来就单独做点肉汤蛋汤什么的。”菜到都是素的,不过卖的也很好。   楼小乔看张玉娇笑出两排大白牙,就知道她现在是干的还不错。   她特地放慢了速度,就着张玉娇的车速慢慢往前走。   这份工作张玉娇干了也没多久,但她的热情度还很高,她也不怕在楼小乔面前说这些生意经:“我现在一天做一百份,基本上都能卖完,而且最近我听说了咱们村附近要征收了。”   最近到处都在传,村子附近有征收的消息,不光是下井村,上井村这样的留言也不少。   这段时间大家都神神秘秘的,准备盖房。   楼小乔心念一动:“如果真的要盖房子,那你的生意可以做到工地上去吗?”   张玉娇摇了摇头:“工地上都是包伙食的,去那边没什么生意好做,我不是没有试过去工地附近,卖快餐还是汽车站火车站这种地方好卖,我现在的生意稳定了,一天有固定的量,就不想走太远了。”   快餐最大的问题就是运输,她踩个空车出去都这么重了,又不能像楼小乔那样,搞个摩托车。   楼小乔鼓励她:“没事,慢慢做起来就好了。”   张玉娇也觉得日子渐渐有了点奔头,这段时间赚钱的动力也十足:“我打算先去国土局把产证先办了,盖房子的事情后头慢慢说,你什么时候搬去城里?”   她家的宅基地没有楼小乔家的大,就只有一块。   像楼小乔家这样,盖房子的时候还不拆原本的房子的情况是很少的了。   张玉娇这样一问,楼小乔就猜到了什么:“你想租的我的房子?”   “嗯,你这边房子要盖吗?”就是怕楼小乔也要盖,如果这边以后真要盖大学城,附近的房子也会值钱些吧。   结果两人正这样聊着聊着,盖大学城的征收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消息来的很突然,连村里的干部们之前都不知道。   具体的征收方案还没传出来,但村里已经是不允许在地里种果树,村干部们在村里来回宣讲,楼小乔打听了一下,这次征收不仅有下井村的一些土地,上井村那边大部分的土地也列入征收范围。   只是两村的征收也有区别,下井村因为更靠核心区一些,征收走的土地还包括了前头的一些荒地,也就是说除了田地的补贴,村里可能还会按照户口分钱。   消息传出来以后,就连王健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妹妹王昕都给他妈邱癞婆一天打七八个电话。   连一向看楼小乔不顺眼的王五秀也回了趟娘家,跑了趟村支部找王山:“我哥的征收款子到时候给他,您可别给那个女人了,还有家里那个宅基地”   当初离婚协议,王四顺把房子都给了楼小乔。   王山提防的看向她:“那房子可是你哥给了楼小乔的。”   “哟呵,我知道我哥的那部分给了楼小乔,可当初我娘说也要留给我一半,那块地的另一半属于我。”王五秀得理不饶人,这会儿抠起遗产继承的法律来:“现在是新社会了,我也是我爹娘的闺女儿,能跟我哥一样分家里的宅基地,他说给楼小乔就给楼小乔啊,我不同意。”   可是农村的宅基地,历年来都是给家里的儿子的。   要是嫁出去的闺女都来争地,那王四顺嫁出去的还有四个姑姑,都回来扯几十年以前的皮,岂不是乱了套了。   王五秀这是没事找事,自然是因为这件事情对她有莫大的好处。   等以后盖了学校,周围肯定会兴旺起来,这一块地的地皮就会非常值钱。   而王五秀家现在的那个村子,虽说地段更好,但离大学城的位置比较远,这次征收就没他们村什么事儿?   她是个能看楼小乔过得好的人吗,她不是啊!   王五秀说:“我问过律师了,要是按照法”   王山才不理她这么多:“法是怎么规定的,法律可没有规定分出去了这么多年的宅基地还能要回来,在家的闺女我管不着,父母要分给她们就分,已经嫁出去的怎么要回来,你也要,你家姑奶奶也要,你家太姑奶奶也说要呢,家家都这样扯,还有完没完了,宅基地的事到你父母辈没扯清楚,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跑来要,有本事就对着你爹娘的坟头喊一声,他们应了你的话,我就给你分过去。”   村里也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女儿能继承,那也是之前说好了继承的,但凡嫁出去的闺女,几乎就默认了不继承娘家的宅基地,而是跟着丈夫一起,继承丈夫那边的土地,不然呢只看到没出嫁的闺女在村里分土地,没见到那个出嫁了的不在夫家分地,跑回娘家分土地的。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结婚时就在娘家村里落户的,村里也会给分地,宅基地也有。   就没人在夫家分一份,在娘家也搞一份的。   想屁吃!   不是要跟他耍赖皮吗,合着谁不会了似的。   在村干部这里碰了个硬钉子,王五秀只能铩羽而归。   楼小乔没什么征收的经验,私底下跟张玉娇商量:“土地征收能分多少钱啊,我看村里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嘁”张玉娇也听说王五秀回来闹腾过了:“我问了我哥,要真按土地征收的方案,征收的赔偿款刚好可以给家里盖房子,只是以后就没地种了,留下来的那一块地,只能做个菜地,根本不够。”   不是她双标,像王凤那样没嫁出去的,户口还在村里,地也在村里的,她自然是会给对方留一份的,因为她现在就是家里人啊,也是下井村的村民。   只要王凤不嫁人,家里的宅基地哪怕有征收,她也会给小姑子留一份。   可出嫁了的怎么算啊,户口跟关系都不在村里,并且她们夫家那边的地,也不会分给嫁出去了的姊妹。   真扯起来,从太姑奶奶到姑奶奶再到小姑子,扯几年都扯不完。   很快村里就热闹起来,有些平常都不怎么走动的乡邻都开始在底下传递各种消息,关于征收的版本有好几个,但就是没一个是靠谱的,王山也忙的脚不沾地,整天不在家里,村里因为征收款的事情打架的,兄弟反目的并不少见。   拆迁办也来了人,有些人想连夜在地里种下果树的,还没到地里就被人撵了回来。   菊子那个小卖部最近生意好到火爆,那边能收到的消息最多,她一天到晚笑眯眯的,她家里种的都是橘子树,这几年橘子一年能卖三千块,得到的征收款也最多,有时候看着楼小乔也笑眯眯的:“小乔,最近什么少见你出来呢?”   她看到楼小乔宛如看到知音一般。   当年王四顺要出去做工,家里头的地也没人耕种,楼小乔觉得租给村里人扯皮也是麻烦,于是规划出了一多半的土地拿来种橘子树,橘子不用什么打理,收成也不错,她算了一笔账,等橘子都成熟了,小年都能收个三四千斤,丰年更是能翻倍,现在的橘子收购价格在四毛到六毛之间,也就是说一年至少有两千块钱。   收成虽然比不上种地,但也省事很多,每年要打一两次农药,一次是针对地上的草,一次是给橘子消麻子(有麻子的橘子卖不出去),还有一次忙就是收橘子的时候,于是菊子也跟着种了橘子树。   因为种的是果树,征收的时候不仅征收土地,橘子树也是按棵赔钱。   楼小乔同她打了个招呼:“我家就我跟我自己的地,两个孩子还没分地呢。”   前婆婆死了以后地还没分出去,不过离婚以后都是王四顺管着的。   楼小乔没那么不要脸,去跟王四顺争这一部分钱。   菊子的笑容就更灿烂了,从冰箱里面随手取了瓶可乐请她喝:“拿着拿着,当初要不是你叫我家种果树,我还真不一定能种树,不过你家也挺好的,我看你今年春上把去年种玉米的那一块地也种上橘子树了。”   “那是我运气,今年确实没空搭理地里的活儿。”   楼小乔接过可乐,打开了喝了一口,心情也很好,这确实是她撞上了。   去年那一块地上还种了一片玉米,楼小乔穿越过来以后,嫌种玉米累,但现在的土地也不能荒,索性买了橘子树种上,这回倒是捡着了,听说果树都是按棵赔,像她家这样刚种下的苗,跟成年的苗是一个算法。   说起这个来张玉娇就一肚子的抱怨,她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我今年春上还想种橘子树呢,苗都订好了,我婆婆跑去人家里把果苗的钱退了。”   嫌费钱,还怕大家都种橘子卖不掉。   王盛说要出去打工,王凤又不在家,张玉娇一个人又要带孩子,自然搞不来生产,那地肯定是没人种了,最开始张玉娇想的是种上橘子树。   当时沈大娘还抱着蹉跎儿媳妇的愿望,希望张玉娇能够在带好两个娃,赚到一份保姆钱的同时,顺便把家里的生产也做了,然后再养两头大肥猪......   嗯,沈大娘就是这么安排自家儿媳妇的。   那些地,王盛以前在家的时候,加上王凤和张玉娇两个,农忙起来都不一定能缓的过来,想她一个人做生产,想屁吃呢,最后树苗是没种成,张玉娇瞅着还能种,赶紧找了户人家租下去了,好歹也有人帮交了农业税不是?   当季的生产夏收就能收了,只能赔偿个土地的钱。   光土地,赔偿的就不是很多。   菊子摇头:“你那个婆婆。”   沈大娘的混,在村里都是有名了的。   不光是不讲道理,这一代的人做事也不太讲究用脑子。   全凭心意!   说起这个来,就要提到跟沈大娘差不多年级的邱癞婆,菊子挤眉弄眼的说:“昨儿,王昕往家里打了至少五个电话,你猜她跟邱癞婆会说些什么?”   说完捂嘴就笑。   还能说什么,还不是征收款呗。   王昕买房的事情,已经让上头几个哥哥寒了心了,最近三个儿子都没怎么回来。   就算是有征收款子,按齐老师那个清高的性格,是她的她会努力争取,不是她的她也不会惦记,她跟王健的户口都不在村里,土地也不在村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齐老师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公公婆婆的钱,爱给谁给谁,谁稀罕给谁。   张玉娇撇撇嘴:“我小姑子的钱,我打算给她自己,但我婆婆的钱她叫我拿着,她的钱可以晚点给她。”   菊子的眼睛亮晶晶的:“这钱是要你自己拿着,赶紧把房子盖了。”   又说楼小乔:“你那个小别墅盖着就亏了,早知道盖个几层,以后这边商业发展起来了,楼下可以做商铺租出去。”   她是生意人,满脑子的生意经。   张玉娇也想着做生意,等盖起大学城来,这边会有很多大学生吧,不知道这边会不会热闹起来,如果可以最好就在自家楼下开个卖吃食的店,开在自家多好,店面费用也省了。   沈大娘还想把全家的征收款子都拿过去,这事儿首先叫张玉娇否决了,她打算拿着这笔钱盖房。   本来盖房这事她就想了很久了,就算钱不够不凑手,但她手里还有生意,一边盖一边挣嘛。   结果邱癞婆家里还是出了事。   晚上的时候,他家老头子打老媳妇了,邱癞婆被丈夫撵着打,连村干部都追出去了。   一问清楚情况,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几个电话问候下来,邱癞婆就想把征收款给王昕了。   这回她家里老头子说什么都不愿意。   之前几年儿子们给的钱,老婆子都给了闺女,到老了两人手里都没存下什么现钱。   之前老头是不担心的,但现在儿子们被寒了心,关键是闺女的态度也让人不舒服,从买房以后王昕就很少跟家里打电话,就算偶尔打回来,也是找邱癞婆,这老头子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觉得王昕不是自己亲生的,于是老两口就吵起来了。   邱癞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索性承认了王昕这个老来女确实是她在外头跟别人生的。   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老两口越说越生气,最后老头还真想起来了,那一段时间邱癞婆确实跟一个男人走的很近,那会儿他也没想那么多,现在一想全对上来了。   最近村里一聊起这个来,大八卦可不少了,楼小乔复习之余,就是去菊子店里聊天。   因为征收的事情,村里出轨的,吵架的,夫妻反目的不少了。   而王四顺也收到了村里要征收的消息。   王四顺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低谷期,最近又找了几个小工,包起来小的工程。   很久没干泥瓦工的活,但他手艺也还可以,为了挣钱也很拼,最近包了几个小工程,赚了点小钱以后,手里头又有了几个项目。   虽说规模做的没以前那么大,但以量取胜,像他这样有手艺的只要勤快就绝对有活儿干。   最近他发现,找他做工程的熟人也越来越多,好多还是本村的人来打听。   一问之下他才知道,原来村里土地要征收了。   而很久不跟他联系了的王五秀,也跑来找她这个亲哥商量征收的事情。   天气越来越热,王四顺现在换了个地方租房住。   屋子里只有一个吊扇,这会儿呼啦啦的在头顶吹着,王四顺刚下工回来,冲了个凉水澡,等人走回屋里的时候,又出了满头满脸的汗。   王四顺打开了吊扇,头顶上呼啦啦的风吹起来,带走身上多余的热量,凉气顿时就席卷了整个屋子。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然后王四顺就看到了自家妹妹站在门口。   王五秀一进门就嚷嚷:“家里的土地要征收,你知道了不?”   王四顺躺在摇椅上,随手拿起一罐冰啤酒:“怎么,这事儿跟你有关系?”   “我就说你这个脑子有什么搞头好吧,之前那女人要房子,你就把房子给了她,谁知道她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消息,她现在也快结婚了,对象还是个干部,你说说你怎么想的,那房子也有我的一半。”   为了这个宅基地的事情,兄妹两个闹过几次。   王五秀一直都坚持,老家的宅基地有她一半,她哥是不能擅自把房子给楼小乔的。   而且既然楼小乔能立户主,她也想弄一块地,毕竟那边要盖大学,征收的地是一方面,最值钱的是那一块宅基地,大学城有多大的人流量啊,大学就盖在下井村的附近,这房子以后就是下金蛋的老母鸡,这个女人肯定是看到了这个,当初离婚的时候什么都没要,偏偏要了房。   要说王四顺不后悔吧,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他现在跟露露也离了婚,而且她生的那个孩子还不是他的。   就这,她还想要抚养费呢。   而且自从跟楼小乔离婚以后,王四顺是真的倒霉透顶,干什么都不顺,走到今天是他活该。   可要他回过头去找楼小乔要离婚时分的东西,王四顺又拉不下这个脸。   要是几年前,他还在家的时候吧,还真好意思提。   但当了几年老板,他也是有自尊的,房子那些都给了楼小乔这么久了,后来他也研究过离婚协议,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的很清楚,现在要反悔的话,说出去就是很丢人的事情了,王四顺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只能拿那房子以后总归是他儿子的安慰他自己。   “哥,你说说你现在住的地方条件也真差。”男人做事就是不靠谱,朝西晒的房子,一到下午热的跟蒸笼一样。   王五秀一进来,就在屋子里翻翻找找起来:“你这屋子够乱的,往后我经常过来给你打扫打扫,你看看你这地上,啤酒瓶子丢的到处都是,这床单也是,多久没洗过了,这个天气你就铺个席子,凉快不说,出了汗擦一把就好了。”   王四顺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不是很讲究,再说了每天在工地干十几个小时,谁还有闲功夫去收拾。   要说不怀念以前的生活是假的,但他也吃的起苦。   再熬个几年,他也是能起来的。   王四顺没搭理这个妹子,就看着她忙活。   王五秀把脏衣服收到桶里,床单也扯下来,拎着个桶子就去公共厕所里头洗去了,等了一会儿她又从外头回来了,这回带来了一床草席子。   这玩意儿五块钱一床,最差的那种,睡上去一点都不凉爽,但比床单好点,王五秀把席子铺在床上,还不忘表功:“哥,你说说,是不是只有亲兄妹才是亲的?”   真稀奇,之前王四顺破产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说的,之前贪了那么多油水,可后来还跟亲哥哥扯工钱,那会儿找王四顺要工钱,可不是落井下石吗?   王四顺一直没搭话,躺在绷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腿。   他把房间里面的电视打开,声音开的很大,顿时盖过了王五秀说话的声音,全世界都安静了。   “哥,我就问问你,你说说我也是咱爸妈的闺女,凭什么不能拿走一半的房子。”王五秀把最后一件衣服挂上去,伸出脚来踢了踢绷椅的脚。   见王四顺压根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王五秀这才说:“我去找王山,也不知道这个小狐狸精给王山下了什么迷魂汤,连他都不愿意帮我出头,你说说凭什么啊,现在法律都规定了,闺女有一半的继承权,凭什么我没有,你当时给的是你自己那一份,我的你可不能代表我了。”   王四顺还是没说话。   人情冷暖,这几个月来他算是看淡了。   只有跌到最低谷的时候,才能看清楚人性,之前那几年他到底为什么飘成那样,除了跟他这个人心性不定,也跟身边的人撺掇有关系,当初王五秀可是没少在他面前叨叨楼小乔的不是。   王四顺淡淡的看着妹妹:“咱农村的宅基地,什么时候分给过出嫁了的闺女?”   王五秀晾衣服的手一顿,疑惑的看向哥哥。   她哥不是挺抠门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这些事楼小乔是一概不知,但村里的变化也是很明显的。   拆迁办的人来丈量土地,村里就有不少人过来,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   原本菊子的那个小店,都靠着打麻将的人去消费,如今把麻将馆移到后面的位置,她把小卖部的范围弄的大了些,货架也多了几行,弄成了一个小超市,每回楼小乔从她那个小超市门口经过的时候,不是看菊子在算账,就是看她在那边整理货架,忙的呢。   张玉娇还是干卖快餐的活,不过她把眼睛投向来那些外来人口身上。   自从有人来丈量土地,这边的人也越来越多,村里就有人开了馆子。   是的,现在在村里也能买到早餐了。   就是可选性比较小,口味肯定比不上县城里。   楼小乔对吃的不挑,能吃外头的就不想在家里做,早上就带了个小盆出去买早饭。   一出门就碰上张玉娇也出门下地摘菜,楼小乔还打着呵欠:“你好早啊。”   两人刚走出门就见到有人推着自行车出门,车子的后座上面绑着个木桶,楼小乔顿时精神一震,小跑着过去问:“这是啥?”   卖东西的不是本村人,笑着说:“豆腐脑。”   楼小乔眼睛一亮,盆就递了过去:“给我来两块钱的。”   老板狐疑的看着她:“两块钱的?”   楼小乔嘿嘿一笑:“咋了?”   张玉娇扯了她一把:“她开玩笑呢,打一块钱的就行。”   几分钟过后,楼小乔看着面前大半盆豆腐脑,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62章   楼小乔端着那盆豆腐脑往家走,回去的路上经过菊子家小超市,还被她打趣:“你买那么多豆腐脑干嘛,光吃这个能吃饱吗?”   “我也不知道一块钱的有这么多,要不分你一点?”   菊子也摆了摆手:“我不要,上回我也买了一块钱的,吃到我打饱嗝都是豆腐脑的味道。”   刚说着话,菊子的大姑姐骑着单车回来了,路过楼小乔的时候眼神不善的瞧了她一眼。   菊子这个大姑姐以前进了城里的单位,后来回来的时候都有点不太愿意搭理农村这些亲戚,但听菊子的意思,她大姑姐在城里过得也不是很好,全家挤在一个五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头住着,吃的米都是最便宜的,不过不妨碍县城里面的优越感满满。   菊子知道大姑姐看不上她,她还不屑搭理对方呢,她家这个小超市赚的钱,顶她大姑姐全家的收入还有多,凭什么看不上她,城镇户口能给脸上绣朵花啊,她家孩子农村户口还能给高考加分呢。   嗯,少数民族农村户口的加分。   见菊子正趴在柜台上跟人闲聊,王柳苹踢下自行车的站脚:“我小弟呢?”   菊子的男人王超在家里排行最小,其他的都是哥哥姐姐,不过哥哥前些年户口也转出去了,这段时间也没少往家里打电话。   “还没起床。”   王柳苹就没好气的看了她这个弟媳妇一眼,怎么看怎么都不满意。   刚嫁过来那几年还是个老实样,现在怎么这么拽,跟她讲话爱答不理的,身上的泥星子味道还没散呢!   她算是看出来了,菊子嫁过来这几年没少花钱,瞧瞧那一身打扮,衣服都是当季的新款式,穿的跟城里人一样,头发也是拉直了的,现在很流行拉直发,上次王柳苹的小闺女也吵着要拉头发,足足拉掉了她一百多块钱。   不过王柳苹肯给女儿花,却是看不惯弟媳妇这样大手大脚的,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可刚一低头,就看到菊子脚上蹬的那双亮晶晶的拖鞋,这鞋子她之前也很想买,也要一百多呢,那是她一个礼拜的工作,她当时就没舍得,想着家里确实也不富裕,花钱在脚上不值得,谁知道这钱她没花,倒叫这个山里妹给花了。   怪不得弟弟总说没钱,敢情钱都给他媳妇给造了。   王柳苹越想越生气,连以前的涵养都没有了,忍不住训人:“菊子,你说说你自己是个过日子的人吗,看看你你自己那一身打扮,多大年纪的人了啊,跟个小姑娘一样折腾。”   菊子一回头就对上大姑姐那一脸怒气的面容,又扫到她身上脱线了的上衣:“大姐,挣钱还不是给人花的,我自己挣钱自己花,有什么毛病?”   王柳苹就看不得她那副情况样儿,一大把年纪了还穿的这样花枝招展的,难不成是想出去勾搭男人?   “花你自己的钱,你娘家有钱给你吗,你现在花销的,每一分不都是从我们王家拿来的。”   这话就说的很过分了。   菊子娘家虽然条件比王家差,可也是有骨气的人家,从没伸手找菊子要过什么。   倒是早几年她生意还没起来的时候,娘家大姐还帮过她不少,那会儿她刚生完孩子,还是大姐来给她带了几个月,度过最艰难的时候,那个时候没见王柳苹给钱出力的,倒是菊子大姐走的时候,菊子给她买了点东西,让大姐知道了,也是这样训她。   菊子没好气的道:“你问问你弟弟干了什么了,整天不是打牌就是打牌,家里的钱可都是我开超市辛辛苦苦挣的,他倒好一天到晚的打牌,还好意思嫌我花的多?”   这边的男人普遍懒,家务活是一点都不搭把手的,挣不挣钱也看心情。   家里这个小超市基本都是靠菊子撑起来的,王超是什么都不会干,是连自己的内裤都懒得搓一把的那种人。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就呼到了菊子脸上。   王柳苹骂了起来:“谁惯的你这个脾气,还敢埋怨起男人来了,你赚的钱,你赚的钱还不是我们家的钱,你吃喝拉撒用的还不是我们王家的钱,还敢跟我顶嘴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山里面出来的泥腿子,脚丫子都没洗干净呢,也学着城里人浪了,也不看看你有这个资本浪吗?”   楼小乔站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这个大姑姐真是太过分了啊。   菊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也扑向她大姑姐,伸出手就去挠王柳苹的脸,王柳苹脸上顿时起了长长的一道印子。   这大清早的,早饭还没吃呢,狗血就给楼小乔给吃了个够。   上井村那边征收地的事情传出来以后,还没能第一时间告知在广东打工的楼毅,不过那边征收的地方不多,楼毅他们家刚好征掉了一半,听说也能分好几万,楼母心里正得意洋洋呢,就听人说起下井村那边的征收。   “说是学校就建在他们那边,咱们这里只是沾了个边儿。”   “那下井村那边可沾了大便宜了。”   楼母不懂,什么叫沾了大便宜,于是凑过去听村里人细细的聊。   原来村里也有人懂行市,早就传出来那边才是大学城正儿八经的地段,到时候大学的校门往那边开,旺的就是哪一边,同样是征收土地,差距可大着呢。   离的近的,楼房底下可以做商铺,离的远的就只能干看着了。   听的楼母心里头火热,还是她小闺女享福啊,那么大一块地,她自己一个人盖的过来吗?   当初王家占着那一块地,把菜地都留在自家宅基地边上,他家的屋场是最大的,楼小乔现在一个人有两栋房子,都还空余出两百多平米的菜园子,这么大的地盘,楼小乔自己一个人怎么盖的完啊。   楼母就动了点心思,但这事儿不好跟其他人说,于是下午就找到了她大姐。   楼大姨最近可闲着呢,本来他们村离县城近,她男人还是个副校长,她一向好强,在亲戚里头一贯是拔了头筹的,她也一向看不上楼小乔,不然不会每次塞给她的男人不是瞎子就是瘸子。   见二妹找了过来,楼大姨热情的招待了她。   “你可真是运气好。”楼大姨开了口感慨:“征收款是其次,倒是你们那边离大学城近了,要是以后那边发展起来,比县城可要好多了。”   这几天她都在跟她男人杨老师感慨,人的命怎么这么难琢磨呢。   几个月前,她觉得最没出息的侄女,如今也快嫁给副局长了呢。   想想她一生好强,从来都是最优秀的那个,没想到现在混成这样,儿子现在整天围着那个老女人转,眼里都快没她这个妈了。   最没出息的二妹,家里养出来两个出息姑娘。   要不是二妹太过,这辈子该享清福的。   楼大姨剥了根香蕉,随手往外头一丢,吧嗒吧嗒的吃了起来。   “但我听说小乔他们村征收的地方才多呢,现在他们村里可热闹了,你家里就楼毅一个儿子,她们这些闺女混的好了,怎么就不知道拉扯拉扯楼毅,眼看着兄弟过得不好,心也太狠了些。”   楼母顿时跟看到知音了一样看着大姐,从未觉得大姐如此熨帖。   “是啊,你说说她是怎么想的,这两个闺女是真没良心啊,楼毅好歹也是她们兄弟,多狠的心才会眼看着他这么苦。”楼母擦了一把泪,要不是为了盖房子,楼毅现在过的不知道该有多舒服。   以前玩玩牌,跟人吹吹牛,一天就过去了。   楼大姨眼珠子一转:“她嫁人,也没说给点彩礼?”   说起这个来,楼母心里头就更苦:“彩礼什么彩礼,她还跟我撩狠话,要是搞的她这回结不了婚,回头就让楼毅好看,你说说我是为了钱才这样吗,我还不是怕人家看不起她。”   楼大姨自来看不起这个妹妹,觉得她是又贪又蠢,好好的闺女不巴结的,全都得罪透了,以后养老靠一个宠坏了的儿子,那楼毅好吃懒做的人,是靠得住的吗?   要不就说楼大姨是心眼儿坏呢。   她心里很清楚这个道理,却从不好好把姐妹往好了劝。   出的主意也都是馊主意。   两姐妹这就打算一起出去搞事情,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门。   结果刚走到门口,楼大姨就觉得脚底一滑,下意识的拉了楼母一把。   楼母也没有注意,冷不丁的让人拉了一把,然后头晕乎乎的就往旁边倒了下去。   这两姐妹,也是年近六十的人,骨头比薯片还脆,楼大姨心眼儿多,倒地之前还不忘记找个垫背的,往楼母身上倒,楼母身体底子是好些,但也耐不住一百多斤重的人砸下来啊,两姐妹齐齐倒下,同时都听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   楼小乔姐妹两个接到母亲住院的消息,马上就赶去了医院。   楼母出来的急,家里头没人,孙女小燕还丢在邻居家呢,到了傍晚上还没见到人,就开始哭唧唧了,楼小乔没办法,好说歹说把这孩子哄到了自己家里再说。   楼大乔先去了趟医院,此时的楼母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隔壁躺着的就是楼大姨。   刚才两姐妹吵了一架,楼大姨闪到了腰,楼母则是一条腿骨折了。   这个年纪的老人,恢复能力很慢,闪了腰的那位正在嗷嗷叫,断了腿的那位也不好过,好在后面杨老师来了,承诺把楼母的医药费包了,楼母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不过这几个月,孙女是不用带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还要人伺候。   楼大乔进病房门的时候,这两姐妹还没和好呢。   她在病房待了一会儿,给了点钱就麻溜出去了。   而楼小乔看着家里头的小家伙发愁。   小燕跟亭亭差不多大,但说话比亭亭差了好多,性格也比较内向害羞,刚进屋子的时候还往楼小乔身后躲,很是怕人,后来亭亭把自己的小皮球拿出来给她玩,小帅又打开了电视机,还放了葫芦兄弟的片子给她看,亭亭这才跟两个孩子说了几句话。   楼小乔就没见过这么害羞的孩子,见她过来了,本来在画画的手也停了下来,垂着眸子叫了一声:“小姑。”   她穿越过来以后,跟娘家的关系就不太好,对这个孩子也不是很熟悉,但刚才那一瞬间,似乎是触动到了原主,她心里的那根敏感的神经动了动。   “小燕,奶奶断了腿要住院,这几天你住在小姑家里怎么样?”   亭亭也不画画了,一双眼睛提溜提溜。   看了一眼妈妈,又看了一眼小燕,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她最喜欢家里有小女孩了。   小帅叹了一口气,这个妹妹好难哄,他刚才跟对方说了好几句话,她也只是“嗯”了一声。   只有楼小乔觉得这孩子的反应很正常,因为原主从小就是这样的。   重男轻女的家庭,就算现在家里只有小燕一个独生女,大人的态度就注定了她会敏感,奶奶三不五时的就会问她要不要弟弟,别看孩子小,其实三岁开始就懂很多了,更何况楼家的孩子都早慧,楼小乔自己就很清晰的记得三岁时发生的事情。   小燕叹了一口气:“电视也不好看的。”   楼小乔看着她小大人的样子,乐了:“那你想做什么,跟小姑说说?”   小燕想了一想:“小姑,我能看亭亭的连环画吗?”   她都看到了,亭亭有很多连环画!   楼小乔算是明白了,楼家的风水脉,可能都长在女孩子们身上了。   家里有很多小人书,是楼小乔穿过来后给孩子们买的,起初两兄妹还看看,后来一个爱画画,一个喜欢运动,就彻底不看书了。   然后这些玩意儿楼小乔也不爱看,索性都堆在电视柜下面,都快积灰了也没人看。   小燕刚来就注意到小姑家有很多很多连环画,以前她也在别人家看过那种,但一般人家里谁会买上那么多书啊,楼毅那样的人,怎么懂育儿,孩子基本给老人带,主打一个放养。   楼小乔这注意到这孩子看的是书,于是把她抱了起来,让小燕自己去挑书看。   小燕眼睛一亮,看看这本也喜欢,看看那本也想要,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哪一本书下手。   楼小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自己慢慢挑吧,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哥哥。”   小燕点了点头,伸手去摸书。   到中午的时候,楼大乔也来了。   楼小乔见她过来,索性杀了只鸡,中午做了个香菇焖鸡吃。   两姐妹有明确的分工,这几年楼大乔在医院对付老的,楼小乔照顾这个小的。   “你这鸡味道不错。”楼大乔吃的眼睛都亮了:“还是家里养的鸡好吃,可惜你以后去城里住了,这鸡走之前要吃完吧?”   她打算这几天多跑几趟,帮妹妹把鸡给吃完。   家里几个孩子也吃的满嘴冒油,大人说话他们一句话都不想多讲。   楼小乔也觉得这鸡好吃,刚才给楼母留了一勺子,撩在保温饭盒上头,待会儿让楼大乔带着过去:“可不是,以后养鸡恐怕都没什么地方了,我们村又租出去了一块地方,那边要办个鞋厂。”   因为有大学城的规划,连修路都提上议事日程,宅基地是别想了,有些人是比较有投资眼光的,这会儿早早就把目光投向这边买厂房,但下井村的地也不多了,这次卖掉的那一块地,是以前下井村小学的地址。   这几年村民们都愿意把孩子送去联校读书,村办小学都没什么人,联校倒是办的红红火火,小帅他们一个年级都有三个班。   村里要是开了厂子,流动人口更多,人越多以后也越发达。   楼小乔之所以在意这些,是因为前世她就是在这附近读的大学,她读书那会儿也就十几年后的事,那会儿这一片已经发展的特别好了,所以当初她看到这样的下井村,都不敢相信九十年代末期的下井村居然是这样的。   不出意外,下井村这边的征收方案也出来了。   楼小乔名下只有一个人的地,按照征收方案,再加上前几年种的橘子树,楼小乔一共能拿到土地补偿款四万多块,再加上签字费有五千,因为征收的是土地,其实也简单,签完字等着拿钱就好。   楼小乔开开心心的签完了字,摩托车上夹着三个孩子,就往县城跑去找大餐去吃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各家各户补偿的不一样,村里面为了这点钱离婚的人都不在少数,光楼小乔知道的,邱癞婆非要把这笔征收款给她闺女王昕,她家老头不肯,一大把年纪了还打了老妻。   邱癞婆吵着闹着要离婚,还要把几个儿子“判”给她,老两口闹的不亦说乎。   他们家还有承包的土地,能拿到手的征收款比一般人还多,十好几万,放在现在来说当真是一笔巨款,老头都知道闺女不是亲闺女,不找她拿回之前邱癞婆给她买房的钱就不错了,还好意思拿走征收款,两人一言不合就吵架,算是村里吵的最癫的一家。   楼小乔从城里回来的时候,路过菊子小超市的时候,发现菊子也在跟她男人王超吵架。   家里打麻将的也散了,菊子坐在地上低低的哭,她男人就在旁边冷眼看着。   楼小乔赶紧打发孩子们回去,下了车就把菊子扶起来:“怎么了?”   菊子一向是个干练人,穿着打扮也是村里最时髦的,今天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难得的狼狈。   见楼小乔来了,菊子更是捂着脸大哭起来。   王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就跟往常一样,大声说:“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年纪了还打扮,勾搭谁啊你,还跟我吵架,老子给了你脸了是吧,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后面都是一系列脏的不行的话。   像王超这样的男人,村里也有不少,整天不是打牌就是玩,没个正形。   这种人在外面最是让人看不起,但不妨碍他在家人五人六的啊,王超这几年没少在家欺负菊子,到也不是菊子性格好,这个年代农村里好多男人都是这幅鬼样子。   但之前日子还算过得去,王超也不打人。   但自从上次菊子跟王柳苹掐了一架,他们家几姊妹没事回来挑拨夫妻关系,这两口子从吵吵闹闹,变到开始动起手来,王超今天更过分,拿着棍子追着菊子打,把那些打麻将的都吓跑了。   菊子觉得丢脸,可王超没觉得丢脸呢,有些男人是不知道自己丑,王超大概还觉得打媳妇的样子特别爷们儿,得意洋洋的说起这些年菊子吃喝拉撒花了他多少钱的事。   她低低的说:“上次跟他姐姐打了一架,他们家几姊妹这几天一跑回来就是劝他跟我离婚,还说找个小的年轻的也轻轻松松,我呸,老娘在这个家里待了二十年,他们家现在有一点钱,居然想一脚把我踹了。”   嗯,她又跟那几个姐姐打了一架,自然还是她打赢了的。   结果就是王超把菊子也打了一顿,两口子面对面劈。   楼小乔可太看不顺眼这种普信男了!   “怎么,超市是菊子开起来的,麻将馆也是菊子开起来的,我看你除了打牌就是玩,什么时候挣钱了?”楼小乔可太想喷人了。   王超见她这样讲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别欺负我不打女人。”   楼小乔可不怕他打人,叉着腰说:“你打啊,有本事过来打,吃软饭还吃出道理来了吧,我要是你就没脸说菊子花你们家的钱,擦亮你的狗眼看看,掰开你的狗脑袋仔细想想,这些年你到底给家里干了什么了,吃软饭,软饭男。”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是吧。   王超真的要打人了,他现在还想杀人呢。   王超他娘看着不对劲,这楼小乔是个什么人啊,她男人可是公安局的!   家里的老婆打一打消消气就好了,外面的可不能随便打。   菊子婆婆赶紧抱住儿子,不让他动手,倒把王超气的脸通红。   楼小乔见菊子没一点帮她男人的意思,继续噼里啪啦:“真当自己有个屌就了不起啊,充其量是个屌毛,在外面被人揍都要缩着脖子,在家里就只会拿老婆出气,钻女人□□里面的东西,现在家里情况好了,就要过河拆迁了是吧。”   王超已经很生气了,楼小乔赶紧带着人撤。   到了楼小乔家里,菊子擦了一把脸,把身上的狼狈简单给处理了一下。   王超今天打人是下了死手,用棍子狠狠地敲的,最厉害的那几下打到了菊子的脑袋上,她的鼻血一下子就出来了,那个时候她婆婆就在旁边冷眼看着,一点劝和的意思都没有,她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王超这是想打死她。   那会儿她真以为自己会死。   菊子擦了一把鼻子,鼻血还在流,她摸了一把头上,刚才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头上鼓起来一个大包。   楼小乔扯了一盒子卫生纸过去,让菊子把鼻子堵上,看着她头顶上的大包皱了皱眉:“他打你脑袋了?”   就算是村里两口子打架,动棍子打人的都不多。   菊子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流,一言不发。   她一向干练,难得在人跟前露了怯弱,看着叫人觉得揪心,楼小乔就没继续问下去了。   等过了一会儿,菊子的鼻血还没止住,楼小乔说:“不行,得去医院拍个片子,你考虑一下要不要报警。”   菊子摸了一把身上,她出来的急,身上带的钱也不多,好在她是个做小生意的,为了方便身上总会带点零钱,她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那你说是先报警,还是先去医院。”   楼小乔想了想:“去医院检查,你现在这个情况,去了医院医生也会给你报警。”   菊子点了点头,王超这是不想过了。   她也没打算让对方好过。   王家那几姊妹自然知道家里的钱是谁挣的,谁也没有想过菊子这些年的功劳,那个小超市是她一手一手搞起来的,赚的钱是多,但也不是刚一开始就赚这么多钱的,这些外行人不懂,在他们看来王超只要守着这个小超市,还有征收款,还怕找不到一个舒心年轻的媳妇。   王超自然也不是什么厚道人,不然也不会听几个姐妹一撺掇,也动了心思。   这些年村里人都羡慕他娶了个能干老婆,话里话外都有些羡慕他的意思,这些话听在王超的耳朵里,是越来越刺耳,他就听不得人家羡慕他的语气,搞得好像家里离了菊子就活不了了一样。   赚钱的是这个超市,不是菊子!   骑在摩托车后座上,菊子又开始流鼻血了。   刚开始她不愿意说,觉得这事儿丢脸,可后来想想自己肿的跟猪头一样的模样都叫人瞧见了,王超刚才打的那么狠,那是不想让她活啊,她便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这些话说出来,心里都舒坦了不少。   楼小乔是在上风位置,说话必须大声后头才听得到:“那你是怎么想的?”   菊子笑了起来:“他都那么坚决要找个年轻的了,难道我还坐在家里等着他赶我走不成,自然是要离婚了。”   她也不是一般人。   当初她娘家那个山里那么偏,是她自己在外头认识了王超,把自己嫁了出来。   因为媳妇娘家太“山”了,王超家里一直不太满意,好在菊子肚子争气,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   直到那个时候,家里才有了她的位置。   菊子婆婆家条件好起来,还是从她背着背篓,走街串巷卖东西开始的。   刚开始菊子手头也紧,靠着牙缝里面抠出来的一丁点钱,才攒下做生意的本钱,等手头宽裕起来了,才做了这家小卖部,后来她发现村里打麻将的人多,就把店里开了两个麻将台子,专门给这些人打。   不收台子费,光卖吃的,卖香烟,卖零食,也靠着人多人气上来了,生意慢慢做了起来。   菊子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   她也不是个要靠男人才能活得下去的。   两人到了医院,去看了外科门诊,医生看着一头是血的菊子直皱眉:“出去打架了?”   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大概猜到了。   新都本地的男人都很懒,还有些大男子主义,打老婆那是常有的事。   但打到一头是血,连手臂上都有伤痕的,就很少见。   菊子在医生前面的凳子前坐下,刚才听楼小乔说,打到头情况可大可小,有些人脑袋只是轻轻一碰,看着没事过几天就死了,那是脑子里面内出血,她要是死了,王超不就舒坦了?   想到这里,菊子越发肯定自己不能死。   “是我男人打的我。”   “用什么打的?”   “棍子。”   医生的眉毛皱的更深了,长长的几条川字纹。   这打的也太狠了,脑袋上挨棍子的地方,现在鼓起来好大一个包,他伸手去摸的时候菊子疼的吸了一口凉气,手臂上身上也都是伤痕。   楼小乔知道这会儿的医生不太喜欢开化验单子,便主动提议:“打了几下脑袋,我担心里头有内出血,还是带她来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别的地方且不说,这个脑袋要不要拍个片子看看。”   话还没说完,菊子就从椅子上溜了下来,整个人跟个面条一样的躺在地板上。   因为病人突然晕倒,医生也不让她排队了,一面安排人运了单价床过来推着去C室,一面安排楼小乔去交钱。   菊子身上带着个小腰包,刚才挂号的时候她就给了楼小乔。   楼小乔赶紧去交了钱,又被通知一系列的交费,等过了一会儿医生过来说有内出血,要做个手术,还得交钱,她没办法只能打了电话给张让,看他手里有没有钱,先找他借点垫上。   张让问清楚情况,带上银行卡就过来了,跟着他前后脚到的就是派出所的人。   因为病人的情况很严重,警察也来的很快,楼小乔便把菊子家的情况简单的说了,本来这种家庭纠纷,劝和不劝分,但菊子这一倒下,又是公安局长报的警,倒不好往家庭纠纷上扯了。   “所以,起因是征收?”   楼小乔说:“征收只是一个触发点,他家里的矛盾由来已深,作为一个外人我不太好评价,我这个邻居是个勤快人,家里也照顾的很好的,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们家的地方,因为一些口角动手就不应该,还动了棍子,哪有人往人头上招呼的,他就是想打死了回头找个年轻的!”   “这些,都是病人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判断的啊?”   警察看了一眼刚刚打完酱油,送完钱的张让,措辞用的尽量谨慎。   只差没把这些话到底是你编出来的还是真实情况宣之于口了。   楼小乔指着医生办公室:“你自己去问问医生伤者的情况,要不是我早点送人来医院,倒在家里了还不是他们一家说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了,就算是死在了家里,没人报案你们会查吗?”   呵呵,这种事情,只要娘家没人撑腰,民不举官不究。   死个人怎么了,谁家没死过人。   死个人公安局就来查,人家公安那么闲的?   警察又去问了医生,负责接诊菊子的医生是个老大夫了,人比较和气,看到这种情况也是气的不轻,把伤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头上,手臂上,后背上都有好几处击打造成的伤痕,警察同志,这不是普通的家庭纠纷啊,就伤者头上的那几下子,一棍子打下去都不得了,她头上挨了三下,根据伤者手臂上的痕迹分析,幸好手上还抗住了几棍子,您说说有这样打人的吗,这是把人往死了打啊。”   又录了些口供。   过了一会儿菊子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了,过了几个小时,身上的伤痕都已经有了淤青,更是明显,脑袋里面有出血,医生的原话幸好送来的及时,不然在家里得不到处理,内出血是会死人的,另外伴随中度脑震荡,这段时间需要住院。   菊子还没醒来,楼小乔只能帮她垫付了一些住院费,另外在医院找了个清洁工,给了她一些钱,让那人帮忙照看着点,处理完这些她自己才回到家。   三个小家伙已经吃过晚饭了,小帅说是张让来了一趟,特地带来的晚饭,陪他们吃过晚饭以后,张让自己也回单位去了。   “叔叔说要加班,还是陪了我们一会儿。”小帅喜滋滋的说。   班上的同学知道他后爸是个警察,都有些羡慕他。   男孩子嘛,比较崇拜英雄,而且张让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对孩子也很有耐心。   菊子这天就没回去,晚上的时候警察来村里找王超,王超才知道菊子出了事,被拎走的时候脸都是白的。   这个时候才想起要找楼小乔来。   王超把儿子王成宇叫回了家里来,让他去求一求妈妈,又让他大姐王柳苹拎着礼物来找楼小乔。   楼小乔看见匆匆赶来的王柳苹,连人都没请进家门,跟她说:“事情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只是帮忙把人送去医院,谁报警的我也不知道,医院看伤者的情况异常也会报警,你找我算是找错人了,我还要看书没时间招待你。”   想从她这里走关系,门都没有。 第63章   王柳苹回到家里,老太太马上过来:“她怎么说?”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想楼小乔刚才的态度就气闷,这些个乡下女人,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她还看书,她会看个锤子的书。   王柳苹说:“人家都不搭理我,大弟怎么着她了。”   她觉得八成都是菊子作的,两口子打架再正常不过的事,挨几下子又不会掉层皮,只有不本分的女人才会报警。   老太太是见过刚才儿子打人时的狠样儿的,那会儿王超心里真是起了杀念,打的也特别狠,于是支支吾吾的说:“谁叫她说那些话刺激你弟弟,说什么家里的钱都是她挣的,她该花多少不用别人管,你也知道超子这脾气,他是个能忍的人?”   最近几年外头这样说话的人多了,王超也越发敏感,听不得人讲这些。   菊子是他堂客,他就越发有心理上的优越感,被自己媳妇这样说,他哪有不气的。   王柳苹心里头气闷,她晚上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呢,就被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老太太见她一到家就坐着喊饿,就去厨房给她热饭。   王柳苹见她妈动作迟钝,干活一点都不利索的样子,不耐烦的说:“算了不用热了,这个天气吃冷的也行。”端着一个大碗,把饭都扣在上头,就着凉苦瓜凉茄子吃了起来。   这次的饭菜是老太太做的,舍不得放油放盐,苦瓜甚至还炒糊了,没有以前那样爽口,硬往嘴里塞了一口,还吃出奇奇怪怪的味道,以前家里是菊子下厨,她手艺好也舍得放油盐,吃着比这舒心多了。   王柳苹心里头气闷,倒也没有太在意,细细的询问起两口子打架时的情景。   “大弟这也做的太过了些。”王柳苹轻轻叹气:“不过她也是的,两口子吵架,还要去报案,真是没事找事,谁家有这么爱搅事的媳妇,我看你们也太惯着她些。”   这段时间娘家的事情太多,倒叫她们几姊妹忘记最开始来家里的初衷了,王柳苹想了想才说:“赚钱的是超市,又不是她,超市开在这里,以后家里没她了难道就转不动了?”   越想越生气,不是把超市开在家里,就凭着她能把生意做起来?   真当自己是有几斤几两的人物了。   王柳苹也没放在心上,在娘家吃了顿饭,又安慰了母亲一番,天黑之前找了个理由就回去了。   结果第二天王超也没被放回来。本来去医院看望母亲的王成宇也没有见到母亲   菊子当天没醒来,事情才严重了。   医院催交了几次住院费,王柳苹还真怕这个时候菊子死了,那她弟弟就成了杀人犯,只得麻溜的去医院交了一笔钱。   老太太没办法,只能把王柳苹几姐妹又叫了回来。   她倒是还有个儿子,不过人在外地很少回来,只有这几个女儿因为嫁的近,这几年经常往老家跑,家里的事情没少掺和,王柳苹是老大,王柳梨是老二,老三王柳枣是个老师,如今在另一个村子里头教书,三姐妹混的都还算不错。   王柳梨坐下:“我今天去了趟公安局,没见着大弟。”   王柳枣威严的说:“我去医院看了一眼,她还没醒来,要是她真死了,大弟这事儿没那么快完。”   姐妹三个进屋之前,就已经商量过对策了,虽说医院也没公布报案人,但她们三个都觉得是楼小乔报案的,听说这女人就是个搅家精,之前她家小姑子带人来她这里偷腊肉,还让她搞去派出所关了几天。   王柳苹狠狠地拍着桌子:“菊子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能学什么好?”   王柳梨深以为然。   “现在咱们要关心的,难道不是大弟的问题,你们说说怎么弄,她要是醒来了倒也罢了,回头让宇宇去求一下他妈,好赖这事儿能过去,但她要醒不过来呢?”   “这女人也真是的,管天管地能管别人家的事。”   一家子商量来商量去,都是外人的错。   王柳枣说:“菊子去医院之前,去过她家?”   她是老师,文化也比其他几个姐妹高一些,也有点见识。   王柳梨是去过了公安局,找熟人打听过案情的,又去过医院,了解过菊子的病情,对现在的情况最了解不过:“说是她送去的,还是她垫付的医药费。”   王柳枣抬了抬眉毛:“她有这么好,垫了医药费都没找咱要?”   老太太说:“她倒是想要来着,你看我会不会给。”   反正儿媳妇又不是她送去的,这笔账她不认,对方还能从她口袋里头抢钱不成。   王柳枣心里就有了成算,先跟大姐说:“大姐,明天你带点东西去医院,找门诊的大夫,主治大夫去问问当天的情况,她的病情,看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医院有没有把握,跟医生说话的时候态度要好点。”   王柳苹点了点头,这几年她脾气不太好,经常收不住火。   二姐王柳梨在城里做衣服生意,认识的人也多,她问:“那我呢?”   王柳枣说:“二姐你还跑公安局,问问大弟到底什么时候能放出来,拘留一般都有时限的,又不是正式的拘捕,总不能把人一直都关在里头,该送礼送礼,该走关系的时候还是要走关系,娘你拿点钱给二姐。”   老太太说:“我也不知道钱放在哪。”   王柳枣拉下脸来:“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捂着私房钱干嘛,要是她死了,你儿子就是一个杀人罪!”   说的老太太也怕了,骂骂咧咧的进去拿钱。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咋的,店里的生意也不太好,没什么流水,不然可以用店里的钱了。   三姐妹商量完,又在娘家吃了顿饭,这才各自散去了。   白天时候楼小乔去了趟医院,看菊子还没醒,回去的时候又见到王超不在,去问那老太太要钱,又是磨磨蹭蹭的不想给,心里头就火死了,好在这会儿看病也不太贵,菊子那个腰包里面本来就有千把块钱,她垫也才垫了个几百块,也就不着急拿回来了。   但从菊子家出来的时候,碰上张玉娇从菜地回来,便问起菊子的伤势。   张玉娇说:“她住在哪里,我反正每天都要去县城,你也不用每天跑了,我回来的时候就顺便看上一眼。”   在楼小乔之前,她跟菊子的关系最好了,征收开始之后,是三个人一个小团队。   菊子伤成这样,张玉娇心里也难受。   这么热的天楼小乔也不想跑,便把菊子的病房告诉了她。   张玉娇拉着楼小乔离开,左右看看才说:“我听说王超是听了他几个姐姐的话,要跟菊子离婚,菊子说要离也可以,该给她的都要给她,当初王超家盖房子都是他们一起盖的,这房子拿不走,菊子要家里所有的钱,这死男人就起了杀心。”   从菊子住院,王超被关起来,村里各种传言就不少了,现在村里这种消息不少,但打架进医院和公安局的他家可是第一例,于是菊子家里这点事,顿时就成了下井村的头版头条,村里传的各种流言蜚语都有,还有人说王超在外头早就有相好了,也有人说菊子也不老实,在外头肯定有男人了,不然哪个女人被离婚,不都是哭天喊地的呢。   张玉娇跟菊子关系好,就替她说了几句,还跟人拌了几句嘴。   不过收获到的八卦消息也挺多的。   楼小乔:“那王超到底有没有相好?”   就王超那样,看外表也没什么竞争力了好吧。   都说女人三十豆腐渣,男人三十一朵花,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说出来的。   男人放飞自我起来,老起来比女人要快多了好吧。   啤酒喝喝,麻将打打,身材管理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啤酒肚早就让他看上去是个中老年肥胖子,反观菊子,可能是因为做生意的缘故,她跟外头的人接触的多,对外貌也注意一些,看上去比同龄的丈夫要年轻好些。   有些人就是嘴碎,见菊子好打扮,平常爱说她闲话的人就不少。   加上开个麻将馆,怎么着都要跟男人打交道,一来二去的讲闲话的就更多了。   张玉娇有些不屑的说:“我听说好多话都是王超几个姐姐传出去的,为的就是跟菊子离婚,王超能占到便宜,菊子是不会要他这个房子的,但她肯定要钱。”   按照菊子的个性,才不会为了离婚什么都不要,顶多打官司咯。   两口子这样闹,身为儿子的王成宇却一点都不心疼妈妈。   “这孩子还嫌他妈妈事儿多呢,果然养儿子是白养的。”张玉娇撇撇嘴。   她这人也有个好处,一点都不跟自己内耗,没儿子的时候是想生个儿子,但生了两个闺女,倒也不会像别人那样,躲着藏着也要生到儿子为止。   楼小乔有些触动:“可能儿子更能共情父亲吧。”   菊子还没醒来,王超也就还没放出来,不过王柳梨约了人见面,这次带过去了两条芙蓉王,把对方约到一个不起眼的馆子。   对方扫了一眼黑塑料袋里面装着的东西,并没有接,王超这个案子还是蛮棘手的。   互殴跟单方面的殴打又不一样,打伤了跟打死了又不一样,许东菊的情况很特殊,她醒不来,这个案子可能就要按故意伤人罪去告,人是王超打的,这个暂且是肯定的,而且情节还很恶劣,哪有两口子互殴,专门往头上招呼的。   而且还有目击者,王超想推脱责任都推不掉。   王柳梨见对方不收她东西,心下一沉,知道弟弟的这个事情是不好解决了。   两人以前打过交道,王柳梨在服装批发市场那里做生意,少不得要走走上面的关系。   她起身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笑容里面带着几分讨好:“彭队长,我弟弟的那个案子,我们家还有别的线索,您好歹听我说一说,别的我不敢讲,我们家肯定是会好好感激您的。”   被叫做彭队长的男人在她胸口的位置扫了扫,目光晦暗不明:“还有什么线索,人是你弟弟自己打的,有目击者更何况他自己都招了,你想往家庭纠纷上扯?”   迎着对方的目光,王柳梨俯下身子:“其实,我们家一直都怀疑是那个叫楼小乔的女人干的,我去医院问了,那天给我弟媳妇垫医药费的就是那个女人,送她去医院的也是那个女人,她要不是心里有鬼,干嘛给我弟媳垫钱,还送她去了医院,村里可是有人看见了我弟媳从家里出来以后,去过一趟那女人的家里。”   彭队手里缓缓拿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茶。   上好的雨前龙井,这女人看样子是下了大本钱。   彭队扫了她一眼:“事情不是这样说的,许东菊身上的伤可都是打出来的,没有别的伤痕,你如果想证明这事儿跟楼小乔有关系,就要在她家也要发现凶器,咱们不是空口白牙,就能污蔑别人,好了我单位还有事,不跟你闲聊了,今天这个茶不错,不过我更喜欢大红袍。”   王柳梨忙笑着说:“没想到彭队你喜欢大红袍,不知道有推荐的店吗,我刚好也要送一些给客户,回头我去买一点去。”   彭队一走,王柳梨寻着他的话,找到位于后街的一个卖茶叶的店铺。   店面很气派,老板娘打扮的也有气质,王柳梨进门的时候对方连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老板娘,我来看看茶。”   “自己看吧,价格就在上头。”老板娘懒洋洋的看向对方。   茶叶都是放在玻璃展示柜后面,前面是价格,这店的装修这么豪华,价格也是标的很高的,她走到红茶的区域看了一眼大红袍,看到标签的时候,差点没厥过去,这上面到底有几个0?   看清楚0的数量,王柳梨运了运气,这才跟老板娘说:“我是彭队长介绍过来的,想买一斤大红袍,这个价格还能少一点吗?”   老板娘这才抬了抬眼皮子,伸手出来请王柳梨在对面坐下。   大红袍,看来犯的事儿不小,一般人摆平不了。   “大红袍两万八一斤,既然是彭队长介绍来的,咱们也就是熟人了,你诚心的话我就少点,给你个吉利数两万六。”   王柳梨咬了咬牙,事情还没开始办,就要这个价格是不是太狠了点。   老板娘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脸色顿时淡了点:“我们店的茶叶都是极品,外头买不来的,这种大红袍以前可是贡品,有钱也是买不来的,过段时间茶叶开始涨价,这个价格可买不到了。”   等王柳梨从茶叶店出来,袋子里头装的已经是盒茶叶了。   张玉娇从县城回来,也带回来了菊子的消息。   “还没好,但医药费他们家去交过了。”现在王家也怕菊子死了。   这要是真死了,王超就要背一个杀人的罪名。   菊子还没醒,关心她情况的人就已经排出了一条街,村里每天都有人议论这件事,大多数都是看好戏的,都说王超家里好容易赚到点钱,现在都搭进医院里头,还不如让菊子死了呢,王超老娘对几个女儿也是怨气横生,之前没她们撺掇着儿子离婚,现在日子还过的好好的。   楼小乔也松了一口气,最近村里真是事儿多,连带着她都成了新闻人物,有人还开玩笑的说以后病了让楼小乔送去医院行不行,她可太讨厌这种占人便宜的玩笑,翻了几个白眼给对方,懒得搭理这种人的话。   “楼小乔。”这个时候门外出现了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有人说看到你打许东菊了。”   张玉娇表情诡异的看着对方:“你们不会是骗子吧,楼小乔怎么会打许东菊,我们三个关系最好了。”   对方却不依不饶:“我们这里有法院出的搜查令,就是有很明显的证据,现在需要去你家里搜查。”   说着,不由分说的往楼小乔家里走。   楼小乔之前没见过这帮人,应该也不是张让单位的,这群人自然也不认识她。   进了她家,那帮人就乱七八糟的翻了起来,一般搜查都是很彻底的,楼小乔只能追着一个人问:“我家里藏着打许东菊的凶器,我家里怎么会藏着这种东西?”   我“我们只是照章办事,麻烦你走远一些,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张玉娇问:“是谁跟你们说看到楼小乔打人,楼小乔跟菊子姐无冤无仇,她干嘛要打人,你们不能在外面听风就是雨,你们不能这样翻啊啊啊啊。”   有个年轻队员用塑料纸裹着个棍子出来:“是这个吧,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拿回去化验一下就知道是不是打许东菊的。”   楼小乔都没见过这根棍子,不过跟打过菊子的那根很像。   这回连她本人都要被带走了,临走之前她交代张玉娇给楼大乔打个电话,让她帮忙带几天孩子。   从目击者,到嫌疑人,楼小乔脑子也是懵的。   对方也有证人看到楼小乔打人,而且证据链提供的还很齐全,结果还在楼小乔家里发现了一根棍子。   “农村的家里,后门前门都是不怎么关,什么人想进来放东西就放东西了。”楼小乔说:“我为什么要打菊子,我跟她又没有利益冲突。”   “可是我们问过王超,你跟许东菊只是表面和气,你们有一块地的护坡连在一起,他们家在上游,当年护坡的时候往你们家挪了一点,还跟你家里吵过架的。”   这事楼小乔还有些印象:“那是我婆婆跟她婆婆吵的,要打也该是我婆婆跟她婆婆打架,我跟许东菊之间又没有什么矛盾,这事儿你可以去我们村里问问,谁能证明我跟许东菊关系不好?”   “你给我老实一点,以前或许你们可以做朋友,可是你们村最近在搞征收是吧,那一拢地,可是让许东菊家里多种了一排橘子树,你就是因为那一排树,对她起了恨意,私底下争执不断。”对方指着桌上的文件说:“我们自然有人证,现在还搜到了物证,现在在对凶器做鉴定,只要证明这根棍子就是殴打许东菊的那一根,你的罪名就没得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头想些什么,有关系也没有用,铁证如山你懂吗?”   “私底下争执,这到底是哪个嚼舌根的乱说的。”   楼小乔还不至于为了这种事去找张让帮忙,她本来就没什么问题好吧,身正不怕影子歪。   “行。”楼小乔双手环胸:“咱们就等着,等菊子姐醒了,事情就清楚了。”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她的病情了,她的病情今早恶化,颅内再一次出血,已经又送进手术室做清理,要是她真死了,控告你的就是谋杀。”   楼小乔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她从一被带进来,就上了手铐脚铐,跟社会新闻主角一样,只差没有五花大绑上麻绳:“你说什么,菊子又出血了?”   年轻些的那个人狠狠的拍了一把桌子:“老实些,冲谁大吼大叫的呢。”   楼小乔被他吼的一惊,就坐了下来:“我只是有些吃惊。”   年轻些的说:“听说还是你送去医院的,还给她垫了医药费,不是你打的你干嘛送她去医院?”   “还有人在路上付老人过马路呢,照你这样说,不是他亲爷奶人干嘛扶。”楼小乔都快气笑了:“我跟她关系好啊,看她被打成这个样子,是你朋友你也会送去医院吧,结果一到了医院人就昏迷过去了,难道我就看着她倒在我面前,你们不会以为,大学生送老人来医院,就一定是大学生把老人撞残的吧!”   接下来是一系列更严格的审问。   楼小乔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刚开始还能好好交流,到后来她只觉得疲惫不堪,眼睛一闭上,就被大瓦数的灯照着脸,这哪里是配合询问,明明就是在整人。   刚开始没有感觉,可楼小乔进来之时倒的那杯水被喝完了以后,对方就不肯给她续水了。   问他们要水,就一句话:“老实交代,少给我们整这些有的没的,像你这样的犯罪分子我们见的多了,整天不是整这个幺蛾子,就是屁事儿多。”   高瓦数的灯泡照着人的脸,本来就容易让人干渴,加上长时间的不给水喝,到最后楼小乔的嘴唇都干裂开来,喉咙里面似乎有黏糊糊的东西,每一次她说话都觉得嗓子干哑发疼。   “我要喝水。”楼小乔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要见你们张副局长。”   对面的人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狠狠地拍着桌子:“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睡觉,你怎么那么多事呢,老实告诉你,所有的罪犯里面,我们最烦的就是强J犯跟你这种杀人犯,你还想喝水,怎么不想想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知的伤者,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审讯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这个人楼小乔之前没见过,她现在疲惫的很,脑子里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这会儿满脑子的念头就是喝水喝水喝点水,她还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现在几号,几点了?”楼小乔问。   这人看着很年轻,看着像刚刚工作的愣头青。   这种人情绪最容易被煽动,他刚从同事那里听说这个女人因为征地,把同村的一个女人打到人事不知,进来以后也是各种找警方的麻烦,进来之前就有老队员对他下了死命令,一定不能被这种人麻痹   他看着面前嘴唇都开裂了的女人,又觉得对方有些可怜,这样的审讯他是第一次,强忍住内心的不安,把表格上面的问题再问了一次。   可是,不管问多少次,不管用什么技巧,楼小乔的回答都是那样。   但是这一次,楼小乔抬起脸。   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张了张嘴,发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身体也没什么力气,但她只要往旁边倒下,就会有人敲桌子,用高瓦数的灯泡怼她的脸。   虽然没有人打骂,但这些比被人打更可怕。   小魏看向这个女人,觉得她的脸色有些不对,便对旁边一起参加审讯的老队员老钟说:“我看她情况好像真的很不好啊,她进来多久没休息过了?”   老钟已经被彭队关照过了,在抓她之前,张让已经被支出去出外勤去了,因为这个案子避嫌的原因,上头特地抽调的这一队人,是跟张让没有一点关系的,这些人不但不会听张让的话,在审讯没有结束之前,甚至连一点风都没透出去。   “你同情她?”老钟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待犯罪分子的宽容,就是对待普通人的残忍,躺在医院的那个女人你去看看,一棍子一棍子都是敲在头上,手上还有好几道伤痕,是护住脑袋的时候被打伤的,她打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抓,继续审!”   小魏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样,算不算刑讯逼供啊。”   老钟皱了皱眉,不满道:“什么刑讯逼供,没打她没骂她的,我们可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杯子就放在她手边上,我们又不是没给她喝水,现在才是犯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你可不能对这种人有同情心,我跟这些人打过交道很多次了,你信我就好了,对于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一定要用对待敌人的残忍,假设对方是地方阵营的俘虏,你也会同情她可怜她吗?”   小魏觉得这话对,又觉得这话不对。   老钟伸出手来,咚咚咚敲了几下桌子,声音陡然拔高:“把那天你在家里怎么打许东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许东菊在医院醒过来了,连她也说是你干的,你放心,只要坦白,我们会给予一个公正的记录。”   小魏压低了声音:“可是不对劲啊,她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审讯必须是两人以上,把小魏调过来也是有目的的,跟老队员一起配合,这种新人很难说上话。   老钟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你以后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这是第一堂课,那些犯罪分子会伪装自己,也会装可怜,难道以后人家一装可怜,你就要把人放了吗。”   小魏刚进队里才三个月,头一回给他这么重的任务,带他的又是老钟这样的老人,他犹豫着看了楼小乔一眼,就不敢说话了。   他手边有个茶杯,里面也有水,但以楼小乔的距离,她也没有办法拿到面前的水杯。   反倒是盯着小魏面前的水,她更渴了。   小魏他们坐的地方,前面有一个长条的桌子,方便他们记录写字放东西。   而楼小乔则得到的是重刑犯的待遇,单独坐在靠墙的位置,手上带着手铐,脚上带着脚铐,她被固定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连挪动一下都困难,哪怕是困的不轻,眼皮子只要一耷拉,对面的人就能马上看到。   因为手脚被拷,这里面的蚊子不停往她身上招呼,刚开始楼小乔还会晃动一下手脚避开蚊子叮咬,后面她彻底没力气了,也懒得搭理,身上的那些瘙痒都算不得什么了,她现在很需要睡觉,也很需要喝水。   水,水,水......   进来到底多久了?   刚开始楼小乔还有时间上的概念,知道他们大概两三小时换一班,后来她连黑夜和白天都分不清了,现在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这个房间是个没有窗户,四面都很憋闷的房间,很热。   仅有的一台风扇,自然不会对着她吹,而负责审讯的警察们似乎也很烦躁。   那根棍子上的血迹也查出来了,就是许东菊身上的,但手握住的地方的指纹早就擦掉了,不过棍子能从楼小乔家里搜出来,这个证据对她很不利。   加上村里有几个人做证,说是看见楼小乔对许东菊挥棒子了。   知道内情的就那么几个,剩下的都是听从命令的人,对这种重刑犯的审讯,一向不会心慈手软。   “咚咚咚”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   两人齐齐朝着外头看去,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赵安楠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的景象呆若木鸡,他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一眼面色都不对劲的楼小乔,脸色顿时就变了:“她进来多久了,是三十六个小时还是三十九个小时,你们就一直这样审讯,连口水都没给人喝过吗?”   他跟张局被派去市里开会,对方很热情的坚持要留他们住在当地,张让想到好几天没看到楼小乔,心里有几分挂念,拒绝了对方的挽留,连夜赶到下井村,可一到村里看到的是大乔而不是小乔,家里头的几个孩子磕磕巴巴的把当天的情况说给他听,张让才知道出事了。   他自己跟当事人关系亲密,要避嫌否则后期更是不好插手楼小乔的案子,便让赵安楠过来看一眼。   彭越那个人做事他是知道的,这人有勇无谋,做事急于求成,跟钱进是铁哥们。   向梅英因为受贿的事情被抓起来以后,张让跟钱进那一派是彻底闹掰了,现在钱进已经是彻底废了,但得罪了钱进相当于得罪了彭越,这人记恨着他没想过放过,这个案子是陡然让彭越得知的。   赵安楠赶紧进去,指着手脚被拷着连脸上都一脸蚊子包的楼小乔:“你们就是这样审讯的?”   老钟不为所动:“小赵,医院那个要是死了,她可是杀人犯,我不记得你们什么时候对杀人犯也这么仁慈了。”   就算是对待犯人,也会分成几个等级,非要给楼小乔头上扣个杀人犯的帽子,那他们的审讯方式也是说得过去的。   警察对待这种穷凶极恶,又嘴巴极严的罪犯,一向不会心慈手软。   赵安楠可不管那么多,见两人桌上各自有个茶杯,小魏面前的那杯水明显没喝过,便快步上前,端到楼小乔嘴边,让她喝下。   因为现在是晚上,加班审讯也是很累的,小魏刚刚泡的是浓茶。   如今放凉了,口感更好了,楼小乔的嘴唇接触到面前的水,咕咚咕咚大口的喝了下去。   一杯水快速饮尽,赵安楠的眼睛都快充血了。   楼小乔是什么人他难道不清楚,她怎么会杀人?   这情形幸好不是给张让看见,不然他肯定会当场打人的。   或许,这就是彭越的真实目的。   在这种地方对同事动手,才是彭越把楼小乔关起来的目的。   楼小乔感激的看了赵安楠一眼。   “你多久没喝水吃东西了?”   “我进来以后,就只喝了一杯水。”水份都从身体里蒸发掉了,她连厕所都没上:“我还想喝水。”   赵安楠低吼:“给我放开她,她现在需要看医生。”   老钟拒绝:“这个案子是我们队里负责的,我知道她跟张局的关系,所以我觉得这个案子,张局不应该参与进来。”   赵安楠:“张局没有牵扯进来,而且她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你们这样审人是不是过份了点,真要整出人命来,你们彭队可罩不住你们。”   老钟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审讯这些事情都是老钟这些人来做,彭越压根没出面,真要把人搞出问题出来,彭越还能自己顶上去承担这个后果?   不会的,最后背锅的肯定也是老钟这些人。   老钟最后松开了手,任由赵安楠把人带走。   而此刻,张让心急如焚。   楼小乔的事情他也是一回来才知道的,为了避嫌立马就派了赵安楠过去。   彭越这个人,跟钱进牵扯太深,这次查钱进的案子,多多少少触及到了彭越等人的利益,他不知道彭越能做到什么程度,但一个伤人案当做杀人案来审,也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此刻张让心乱如麻,却又无比冷静。   那些证据链,看上去天衣无缝,但却经不起推敲,只需要许东菊醒过来就行。   想了想,张让拿起电话,拨打了出去。   “你好,二叔,我手里有个案子牵扯到了一个病人,需要你帮帮忙,您能过来一趟吗?” 第64章   楼小乔被送进医务室,做了简单的处理。   很好,都饿苗条了。   医务室负责诊断的是个中年女医生,姓刘,人一向都很好,检查完楼小乔身上的情况,就给她灌了些自制的电解质水,又给她做了输液处理,做完这些才给她把身上被蚊子咬的包涂上花露水。   一边做这些,刘医生一边大骂出口:“你们这样对一个女人,我会写进报告里面的。”   老钟一脸的不情愿:“我们可没有打她没有骂她,甚至跟她说话都是文明用语。”   “你确定?”   “你们仔细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打过的痕迹,我们可是文明执法。”   赵安楠恶狠狠的看向老钟:“别以为你们使的手段我不清楚,不打不骂却不叫人睡觉不给人喝水,真出了问题就说是她自己身体的问题,你们这些人别自以为聪明,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也就一天多没喝水而已,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刘医生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也就一天而已?”   她简直被气笑了,语气里面带着几分讥讽:“你真当自己是在做生理极限测试呢,是打算渴死她,看看到底人断水的最大极限是多少,老钟我看你做警察真是屈才了。”   老钟知道自己失言,又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我们轮着换班,我也不知道这些犯罪分子有多少花样啊,你别看她老实,有人就很会用这些手段阻碍我们破案的思路,您也不想想她涉及到的案子有多么恶劣。”   赵安楠反问:“她杀人了吗,你们审的这个案子本来就有很大的问题,明明打人的是王超,怎么就变成了楼小乔,还有当初作为第一嫌疑人抓进来的王超,你们有这样对他进行审讯吗,你别狡辩,这件事情我会好好查清楚的,你们有没有违规审讯,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   刘医生给楼小乔处理完,她都没醒来。   已经长达四十几个小时没睡觉,楼小乔现在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顶点。   见刘医生处理完,老钟还想把人带走。   赵安楠狠狠地按住了对方:“你还想做什么。”   老钟:“她现在还是嫌疑人,留在这里有风险。”   赵安楠:“我带队负责看守,你要是信不过我,可以给她上铐子,你们那边也可以派人来看守,总之人不能离开医务室,她现在病的很重,这里才有适合她休息的地方。”   这要是让老钟给提走,不由分说把人给弄醒了继续审讯都是有可能的。   赵安楠才不傻,案子他们虽然不能直接处理,可他能够监督对方的审讯情况,留在医务室才是最安全的。   刘医生把帘子拉上,又把顶灯给关了,好让楼小乔好好休息。   做完这些,她自己在对面的行军床上坐下,打开墙上的灯,就坐在对面看起书来。   而这边的情况,彭越很快也就知道了,他狠狠的砸了杯子,冲着老钟等人就发起了脾气:“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女人而已,审了三十几个小时还审不出来,这么多年白干了吗?”   老钟刚才听了赵安楠一席话,现在对着彭越也是心情复杂,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又把脑袋给耷拉上了。   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生拉硬拽的几个证据,那证人说的话漏洞百出。   而且他们能做这些,无非是仗着许东菊现在没醒过来。   可医院那边传回来的情况,病人的二次出血已经处理好了,也没有生命危险,醒来也是分分钟的事,人要醒过来了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问一问她本人就知道了,再加上从医生的口供来看,其实对楼小乔很有利。   老钟是很有经验的老人了,难道还不清楚吗?   撬开楼小乔的嘴是其次,怕是彭队长自己有想法吧。   职场这么复杂,老钟只想苟,至于怎么苟,他也是很有经验的。   把锅推出去就是了。   “当时那个情况真的很危险,连刘医生都说再断水下去,就不是咱们能够顶得住的了,我看这件事情刘医生还会往上报。”   提到刘医生,彭越就更火大了,那天谁在医务室值班不好,可偏偏是她?   这件事情再跟老钟说也是无益,彭越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你先走吧。”   老钟犹豫了一下:“那这件事情真被报上去,我们要怎么解释?”   “解释?”彭越不在意的道:“还需要怎么解释,小魏那些人不就是做这些用处的。”   小魏自入职以后,就是老钟带着的,见老钟面露不忍之色,彭越这才说:“你放心,没多大事情,最多给小魏记个处分,只要他顶住了,后面我会帮他抹去的,不过这件事情你也提前跟小魏通个气,这段时间就委屈委屈他了,回头我会给他找补回来,先这样吧。”   从彭越办公室出来,老钟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个蚊子。   草他奶奶的,好处都给他拿了,能不能办的事儿都要他们办,小魏那个人是愣愣的,但人又不是真的傻,他要是不同意,找上面的人告他一状,彭越也会把这件事情扣在他头上。   干他娘的,在外头冲锋陷阵他们这些人冲在前头,倒霉事儿都让他背锅是吧。   去年就让他背了个处分,全年绩效都扣了,可说好的补偿他呢,最后连根毛都没有,老钟越想越生气,直到看到站在他面前的赵安楠。   赵安楠跟他一样都是个小队长,手底下带了个几人小组。   跟他不一样的是,人家跟了张让以后,手里头都破了好几个大案子了,这样的履历再积累下去,再往上走一步都是有希望的,而张让嘛   张让现在是副局长,但按照行政级别来看是正科级,同是正科级,当初钱进为什么会破防,是因为张让一来,顶了个副局长的职务,那可是手里头有权利的职务,跟他一个挂着科长名头只管着办公室的是不一样的。   彭越虽然履历上不能跟钱进比,但他手里有人,且这些人还不归张让管。   上面的人掐,关他们什么事。   赵安楠堵住了老钟过去的路,冷冷道:“跟着彭越那种人干,没什么意思吧。”   老钟烦躁的推开他:“别烦我。”   赵安楠让了下,见老钟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他便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老钟终于是停住了脚步:“你还在这里干嘛。”   赵安楠:“找你聊聊,出去请你吃个烧烤。”   老钟哼了一声:“你真心的?”   赵安楠:“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事儿你得背锅,你真愿意一辈子就在基层干干,永远待在这个位子上?”   老钟没说话。   赵安楠:“张哥就从不干这种事。”   老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种事。   像对待楼小乔这样,还是像对待他跟小魏这样。   他就算了,人到中年,就当份工干着,当初从部队退下来分到各个单位的,他还算运气好点,当初进国企的那些才算是倒了血霉了,这几年下岗的下岗,待业的待业,他只要跟那些人比一比,心态还算是平和的。   当领导,谁都有那个命当领导呢?   混到退休能混到个科级干部,都算是命好了!   老钟叹了口气:“你这是让我左右为难,你们张局真的不会记恨我?”   都把这女人整成这样了,还不会记仇?   赵安楠拍拍他的肩膀:“是谁干的张局心里有数,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怪到你们身上来的,去不去?”   老钟想了想:“你先出去,我随后就来。”   让彭越知道他跟赵安楠一起吃饭,那他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过,他也没几天好日子过。   晚上十点,张让开了单位的车,去了趟省人民医院的家属院内,而于此同时省内最有名的脑外科专家,带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离开了家属院内,两人在楼下碰了个头,张让也没太客气,就把前因后果跟他二叔张明达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病人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但转院存在危险,不然我也不会去找您了。”   “那你现在的目的是?”张明达说。   “我想要这个病人马上醒过来。”   县城的医疗条件有限,医生在处理这种伤势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经验,张明达到了以后立刻组织起院里的人连夜开会,研究病情,又做了一个小的引流手术,术后他便去了张让安排的酒店睡下。   明早还要观察病人的情况。   张让叫人连夜审了那几个所谓的人证,在警方的突击审查下,那几个人刚开始肯定的说“是看到了楼小乔打人”,直到后来被警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过程,反复推敲推翻,所谓的人证心里防线也松动了。   赵安楠比了个手势:“我们去现场看了,按你说的那个角度,我拿着棍子打过去,你能看到什么?”   许二姑:“我看到了楼小乔的脸,她脸上的表情好凶狠,这个女人很凶的,年前她小姑子来她家里偷腊肉,她直接给了人家一盆冷水,那大冬天的一盆水浇下去,王五秀病了好久才醒来。”   赵安楠比划了一下:“那么,是这个角度,这个样子打的?”   在来之前,许二姑已经跟王超家里人对过几次口供了,过程是她跟王柳枣几姐妹演练过的,所以她很肯定的说:“是的,当时楼小乔就是这个姿势打人的,我瞧见打的那叫一个狠的啊,那真是下了死手了。”   赵安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如果你说的话是编造的,会有什么样的处罚你知道吗?”   许二姑瞪圆了眼睛:“处罚,什么处罚,我可没有撒谎。”   赵安楠:“尚不构成犯罪的伪造证件行为,可处以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可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可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注1),你听懂了吗,如果证明你做的是伪证,可处以十到十五天的拘留,罚款一千,这些之前的人没有跟你讲吧,如果你确认自己的口供没有问题,就在这上面签你自己的名字。   他推过去一份文件,指了指一个地方,让许二姑签字。   这些流程,之前都是没有的。   许二姑听到那个罚款一千,顿时有些傻眼,她说这些话只是因为跟王超母亲关系好,又一贯看不惯楼小乔,可她跟王超他娘的友谊,在她心里可不值一千块钱,一听说要罚款她顿时不乐意了。   “我不会写字,我不签,反正楼小乔打人是我亲眼看到的。”   “亲眼看到的有什么不能签字的?”赵安楠指着空白的地方:“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既然没做伪证,签个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二姑嗫嚅着:“我不签字,我好心好意的给你们提供证据,还要担这么大风险,你们就当我之前没看到好了,或者我从没有来过这里,我可不想惹上这种麻烦事情。”   为了这件事情,她都来了县城多少次了,每次来这里车费都要自己掏,她现在都不记得跑来作证的初衷是什么了,加上赵安楠这一通解释,许二姑又开始摆烂起来。   赵安楠狠狠地拍了一把桌子:“那你就是造谣了?”   许二姑:“村里那些事,怎么能叫造谣呢?”   顶多算八卦吧。   赵安楠的态度陡然变差:“我们这里是执法机关,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你知道楼小乔是被当成杀人犯抓走的吗,你知道你在公安局造一句谣,别人会被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知道这个天气被关上一天一夜,不给水喝还不睡是什么滋味吗,没有关系你有时间想,我现在就把这里让给你,在你想清楚之前,我是不会懒得给你扯这些。”   真是气死他了,在村里嚼舌根造谣生事的就是这种人。   真以为乱说话不用付法律责任吗?   许二姑扶着腰,“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我年纪都这么大了,你这是想要逼死我啊。”   赵安楠:“其实事情不是那么严重,但你这人就是坏是吧,看不得人过好日子是吗,不想为自己乱说话付出代价是吧,没有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耗着,现在楼小乔躺在医务室里休息,人也恢复过来了,接下来难受的是你了,我知道你家跟楼小乔家前后住着有矛盾,去年有人偷她家腊肉,让你看到了没吱声,结果贼没偷到她家的,反倒是去你家偷走了所有的肉。”   他冷笑了几声:“你起了害人的心思,才会自己倒霉,干这种害人又不讨好的事情的后果你也是遭受过的,怎么还不涨涨记性,不要怕渴死饿死,外面有我们的医生随时待命,过几个小时会过来检测你的健康情况,不会让你在我们这里出现什么问题的。”   说完拍门就出去了。   许二姑的情况比楼小乔还好些,关着她的这个房间还是有窗户的,她可以从这里看到外头。   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许二姑开始昏昏欲睡。   但她也总睡不安生,窗户那边是打开着的,从外头飞进来不少蚊子,屋子里也飞的到处都是,这种水边上的小蚊子还不好打,声音嗡嗡嗡的,脸都被叮了好几下,腿上手上都不知道被叮多少下了。   许二姑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外面,这窗户上安了钢筋,压跟不怕人逃跑,窗户就是那样随意的敞开着。   白天都不显,晚上这会儿蚊子多了起来才要命。   许二姑走过去,想把窗户关起来,拉了几下都拉不动,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屋子待着,亏她白天还觉得这外头的荷塘风景好看呢。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又没有干坏事,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外头守着的是赵娟,她回头看了一眼精神头还好的许二姑:“你提供的所谓的证据,是涉及到一项恶性伤人案,甚至有可能是杀人案,你是关键证人,这个时候我们需要把你保护起来,你不是不记得当天发生了什么吗,在屋里待着吧,或许时间久了,你自然就想起来了。”   赵娟跟外头的人继续说笑,压根没有搭理许二姑的意思。   正在外头枯坐着的赵娟也快要烦死了,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就是里面这位,她把当时的情况形容的无懈可击,再加上找到了所谓的“证物”就算是他们进行调查,也可能会抓走楼小乔的。   起初觉得容易破获的案件,并不是那么好破。   赵娟坐在不远处的地方,锤了锤腰,她在这里坐了好久了,一会儿又出去走走,一会儿又站站跳跳,除了比较无聊,也没有什么了,但赵娟无聊了可以看看书,还能出去走一会儿,里面那位嘛   赵安楠压低了声音问:“她没事儿吧?”   赵娟摇摇头:“我一直听到里面的动静,一会儿打蚊子一会儿走动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人也忒坏了,张嘴就来。   而且本来以为她的证词会有漏洞,结果赵安楠问了几次,她反反复复的说,思路和逻辑都很清晰,让人抓不到一点错处出来,连赵安楠都束手无策,现在只等着看她会不会说实话了。   赵安楠从大门的缝隙中看了过去,见那老太太还在精神抖擞的赶蚊子,就冷笑一声:“再等六个小时给她送水送饭进去,但窗户一直给她开着,咱们不能像彭越那样办事儿,知道吗?”   赵娟点头应是,心说赵安楠还是阴险了些。   过六个小时送一次,口渴也到了一个度。   至于之前他们怎么折腾楼小乔的,赵安楠虽然不会那么过份,但安排这件房间的时候,其实用足了心机。   平常过来看,这间屋子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又不当西晒,又通风,风景还好,里面还有椅子可以躺着休息,但她能睡得着吗,下午开始荷塘边上的蚊子会越来越多,就算她一身老肉不鲜嫩了,这边的蚊子也不会给她好过。   赵娟懒懒的道:“你说她为什么不招,害楼小乔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赵安楠:“有的人,不一定要好处,只要别人过的不好,她心里就舒坦,明白吗?”   赵娟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文职人员只有她一个是闲的,她现在宁愿到处跑送文件,也不想坐在这个门口发呆啊。   快下班的时候,张让也回来了。   刚才他去看了一眼楼小乔,她还在睡觉,听医生说身体恢复的还不错,他就过来单位了。   见到他来,赵安楠把刚才的口供递给他:“不过就是个很普通的老太太而已,在这之前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管我怎么问,她的说辞都是一样,连我都觉得棘手。”   张让看了一眼口供,沉吟片刻:“教她说话的人有几下子,赵安楠你在这守着,赵娟你跟我来。”   赵娟立马精神了,站了起来。   张让上下打量了她:“你多高的个子?”   赵娟报了个身高,见张让点点头,又去了办公室叫了个比赵娟略高一些的女同事出来,带着两人往外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咱们去一趟楼小乔家里,你们一起过去。”   “干嘛?”赵娟第一次被张让带着出外勤,有些小兴奋的开口。   张让开口:“案情重组。”   今天一天,他都在医院和单位中间跑,几乎没休息过,临出门之前才觉得饿了,让他们等一等,去附近的小馆子打包了几个菜,拎着上了摩托车。   赵娟跟另一个女同事一辆车,都跟在张让后面。   为了迁就她们两个的速度,张让的车开的并不是很快,一路上都在跟赵娟等人询问案情。   赵娟今天一整天都在跟这个老太太打交道,对她说的话还能不了解吗?   “她说当时她在家里,看见许东菊来找楼小乔,她亲眼看见楼小乔在后门打人。”   “你们去演练过了吗,有发现证据里面的漏洞吗?”   “我们去现场让她指认过了,说的头头是道,而且不管问了多少次,话都是那样的话。”从这里可以判断,证人说的证词到底有没有漏洞。   赵娟大声说:“就是没有,不管谁问,问多少次,她的话都差不多,不然彭越也不会逮着楼小乔就认定了她是凶手,现在就算她没有招认也是很麻烦的,他们也针对楼小乔为什么会送许东菊去医院这一点来攻击她。”   虽然以前对张让是有点意思,但赵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而且她跟楼小乔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自从她跟张让在一起以后,她已经默默接受楼小乔是嫂子的这个事实。   楼小乔的这个事情,就属于证据链很充分,但逻辑上说不过去。   因为就村里很多人说,楼小乔跟许东菊的关系一直都不错,除了张玉娇跟她关系最好的就是许东菊,两人经常在一起也是说说笑笑,很少红脸,她干嘛打许东菊出气。   打就打吧,两人到医院的时候都还是很和气,这是门诊的医生说的。   几人到了楼小乔家,三个孩子一听到摩托车声音,就齐齐冲了出来,楼大乔随后也出来了。   一见到是张让来了,几个孩子齐齐失望。   原来不是妈妈啊。   亭亭这几天想妈妈,眼睛都哭肿了,今天白天都没去学校。   楼大乔问:“我妹妹怎么还没被放出来,她到底是什么情况,今天白天我要去看她,还说不让我看呢,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你跟她还不熟吗,抓走她的不是你的下属,你倒是说句话啊。”   刚开始看到楼大乔,赵娟和剩下的那个女同事也吓了一跳。   初初一眼看着是很像,但说起话来就不一样了,楼大乔说话做事风风火火的,比楼小乔还急脾气。   张让把打包来的吃的放在家里,都来不及跟几个孩子说话,跟楼大乔说:“有个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当初的案情演练,你们都是知道的,我这里就不多说了,赵娟你告诉我,证人站的是哪个位置,她看见楼小乔打人的位置是哪个位置,大姐你演一下小乔,小韩你演一下许东菊,我们在重温一遍现场当时的情景。”   赵娟冲着楼大乔点点头:“我们局长今天一天都在忙着这个事,上午接待了一个从省里来的专家,送他去了医院了,下午一直在跟我们研究案情呢,她也想让嫂子早点被放出来,只是程序上要合法。”   三人研究着案情,就往许二姑说的地方走去。   张让在当初许二姑站着的地方,对着楼小乔家看了一眼,她家刚好在楼小乔家斜后方,按照许二姑的说法,刚好能看到楼小乔家后门发生的事。   赵娟就站在他旁边:“案情重组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找到漏洞......而且这个人嘴巴很硬,不管我们怎么问,她的证词都是那样,这说明”   张让:“要么她真的看到了小乔打人的画面,要么她真的看过一场打斗,就是在这个地方。”   赵娟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农村的地方都敞亮,大家前后门都不关,想进人屋子不要太简单。   至于楼小乔家后门口,只要关上门,门外有人在外头瞎比划,只有许二姑家的人能看到而已。   赵娟指着站在那个位置的楼大乔一眼:“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只能等着许东菊醒来了。”   但许东菊能不能醒来呢,到底什么时候醒来。   醒来以后,万一她脑子被打到不好了呢?   还要排除一个可能性,万一许东菊突然下头护夫,咬死不是王超干的,那楼小乔就是众矢之的了。   所以张让现在才让人看着许东菊,明面上是说保护她的安全,实际上也是防着王超家里人去看她,用她儿子女儿威胁她,甚至有可能让她自己儿子劝说她串供,谁能保证许东菊不会为了家庭,突然反水?   为了避免一切不利因素的发生,就算是明知道许东菊醒来以后,所有的谎言都可能消失,张让也还在努力去证明这些谎言的不真实性。   他跟赵娟站在那里讨论起案情:“证人就是站在这个位置?”   虽然只一天,但赵娟来现场跟证人对过很多次,对每一个细节都烂熟于心。   “对,上午十点。”   “十点钟?”张让反复琢磨她话里的话,又盯着楼小乔家后门看了一会儿,目光定在一处就不动了:“你们是几点钟来的?”   赵娟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还“啊”了一下,然后想了想:“还没上班就过来了吧。”   张让收回视线:“明天十点钟我们再来。”   赵娟还是不知道张让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十点钟再来呢?”   说话间,张让已经快步往楼小乔家里走了,一边走一边说:“案情重演,不仅是要时间上近似,包括天气都要差不多的时间,案情发生的那天我记得是出了大太阳的吧,如果明天还是大太阳的天气,我们九点半从局里出发,再过来一趟。”   他做事一向很严谨,不会做无谓的假设。   这种经验,是无数次案子累计起来的,赵娟还有的学呢。   不对,她就是个文职人员,干嘛要学这个啊。   赵娟小跑着跟上张让的脚步:“张局,你给我多讲讲案情解析呗,上次听您讲了那个连环盗窃案,讲的特别好,可我听的时候觉得茅塞顿开,真碰上案子还是搞不太清楚,您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发现特别的点的。”   张让一脚跨过去两家之间的界限,回头又看见王富贵家的人正在家里看着他们,他回头看了里头一眼,见赵娟也跨了过来,头也不回的就到了楼小乔家里。   孩子们一个个的跑出来:“张叔叔,我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叔叔,妈妈呢?”   小燕仰着头看着这个叔叔,他好高啊。   这几天都是楼大乔带着几个孩子,她长这么大还没独立带过娃,好在孩子们很乖,她让张玉娇上午做饭的时候给家里留了四份,她一下班接了孩子们回来,吃的是中午留下来的饭菜。   孩子们惦记妈妈,这几天连吃饭都不香了。   楼大乔也睡不着,担心这担心那的:“她没遭什么罪吧。”   张让微微颔首:“今天我派人过去了,她现在还好,过不了几天就能回来了。”   楼大乔松了一口气,这才说:“还得亏有你,这两天我去找人,人家说不让我见,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张让说出那句“她还好”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是很不安的,她当时在里面三十几个小时都在受罪,听刘医生说,身上被蚊子叮的地方都不知道有多少,一想到这里他就自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漏洞,尽快把她放出来。   “自然是没有家里舒服,不过有我安排的人看着,这几天不会受多大的罪,你们在家也宽心些,事情不是她做的就不会有问题,我们会找到真正的凶手。”   姐妹连心,楼大乔这几天都觉得不舒服,有时候心里很躁,连店里的生意她都不想管了,今天她就在妹妹家里待了一天,都没去店里,张让的话又让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不住的道谢。   张让更加羞愧:“你别这么说,查出真相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再说那是小乔呢。”   他昨晚上去接他二叔了,也是一晚上没睡,眼睛都熬红了。   楼大乔说:“旁人做能做到六十分,你能做到八十分,我还是很感激你的,至少没在这个时候跟她撇清干系。”   张让微微一笑,今天连跟孩子们说话的心情都没了,安慰了他们几句,就带着赵娟等人回单位去了。   楼小乔已经醒过来了,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很舒服的地方躺着,身上有些酸软没力气,躺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旁边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她动了动手,发现还是上着铐子,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刘医生坐在桌子前写着汇报材料,刚好听见动静看见她醒来了,这才说:“你好些没?”   楼小乔看了一眼,便见到一个中年美妇人,穿着白大褂,脸蛋很白,五官长得是古典风的美,但表情淡淡的,说话时没什么温度,她轻声应了一声,就问道:“我现在是在哪里?”   “医务室,我是医生。”   “是你救了我?”   刘医生说:“我出了一份力吧,是张让叫人过来带你出来的,你得感激他,他一从省城回来发现你情况不好,早上立马就派人过来把你带出审讯室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早上你被送过来的时候身体有些脱水,还有些疲惫,我给你打了生理盐水还补充了葡萄糖。”   楼小乔这才觉得胃里面空空的:“我很饿,有吃的吗?”   刘医生喊了一声:“外面有人吗,她要吃东西。”   又对楼小乔说:“你的胃里面长期没有进食,先喝点粥吧。”   外面马上有人送了白粥过来,楼小乔捧着白粥,没滋没味的喝着。   刘医生看着她这幅样子,摇了摇头,真是遭大罪了。   “医生,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需要在医务室休息几天,这几天我会看着你。”刘医生说:“你看看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讲。”   楼小乔福至心灵:“真的好不舒服,我想吐还恶心,身上哪哪都难受。”   今天肯定是不能再审问了。 第65章   刘医生看着她那个样子。   好吧,是真的看上去很难受。   张让的这个对象,脑子还怪好的呢。   “那你吃完粥,躺在那里好好休息一下。”   楼小乔已经三口两口把粥喝完了,跟刘医生说:“我,有点内急。”   之前没感觉,喝完粥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   刘医生点点头:“正常,给你输了那么多液,又喝了粥,晚上肯定要勤跑厕所的。”   这会儿负责看守楼小乔的是个男的,刘医生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对那人说:“她白天输了太多液,晚上肯定要勤跑厕所,你们再叫个女警过来,不要给我耍花招,小心我给你写到报告里面去。”   按照昨天那个搞法,估计楼小乔上厕所他们也会嫌弃她事儿多,或者说她没事找事。   他们可不敢惹眼前这位刘医生,那人嘟囔了几句,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离开座位去找了个女警过来,两人带着楼小乔去了趟厕所,回来又想把人提走了。   刘医生不同意:“她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你们又要去审,你看看她才睡了几个小时,我不能同意,如果非要带人走,就叫你们彭队过来。”   楼小乔适时哼了几声,表现出真的很受伤的样子。   看守楼小乔的人叫老李,他人比较老实,看着她这幅样子也拿不准她到底是不是不舒服,于是只能去找彭越了。   哪有人被抓来公安局,是躺着度过一天一夜的,尤其是在彭越知道了张让的一系列动作以后,还想晚上加大力度审问楼小乔的情况下,他自然是不同意的,见老李一脸老实板正的样子,彭越不耐烦的推了推杯子。   “刘医生,她不能留在你这里过夜。”彭越努力的压住了脾气:“她可是很重要的犯罪嫌疑人。”   刘医生低下头翻着病历本:“你也知道是个犯罪嫌疑人,我想请问你们对同一个案子的另一个嫌疑人,是这样审问的吗,连续审讯三十几个小时,手册上是怎么写的,有规定你们可以用疲劳攻势去审讯,一天没得到你想要的口供,一天就不能喝水不能睡觉,如果她是个心脏病患者,或者有三高,昨晚上可能就会交代在这里了,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为了我的病人的健康考虑,她的健康值必须到达一个安全线,才能给你们带走。”   等人到了安全值,到了安全值......   彭越努力压住内心的火气:“您应该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是重刑犯。”   刘医生缓缓抬头,一双黝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对方看,看了一会儿把头低了下去:“现在还没有定罪,最多也只是个犯罪嫌疑人,彭越我怀疑你有滥用私刑的嫌疑,别以为你做的天不知地不晓的,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她有没有问题,你难道不清楚吗?”   彭越:“不行,今天我必须带她走。”   刘医生:“我说了,她的身体不允许。”   彭越:“如果出现什么情况,我负责。”   刘医生再一次看向她:“你还真是不知所谓。”   外面响起敲门声,赵安楠出现在门口:“你们所谓的证人,今天跟我们奋斗了一天,也不肯在自己的证词上签字,也就是说她的证词并不成立,证人不签字的证词,是没有任何法律效应的,至于那个证物,楼小乔家里什么人都能进去,一根没有指纹的凶器,可代表不了什么,我这里有何局的签字,他不同意提人连夜审讯,等明天九点钟上班了再说这件事。”   等到了明早九点,楼小乔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有何局的签字,彭越也不好说什么,狠狠地摔了一下门。   出门时他跟赵安楠的目光碰上,赵安楠嘴角微微一勾:“彭队长还挺勤奋的。”   彭越:“赵安楠,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老子手底下带的人里面,能力最差的就是你。”   但张让可不是这样说的。   赵安楠嘴角的笑容更盛:“您好走。”   见彭越走远了,赵安楠把一个保温饭盒放在刘医生的桌子上头,笑容满面的对她说:“刘姨,我们张局给您买的汤,晚上还要麻烦您在这里值班,实在是有些对不住。”   刘医生脸上的表情没多少变化,只看了一眼保温饭盒,又看了一眼楼小乔,点了点头便道:“行了你出去吧,我晚上还要写报告,东西放在这里就可以走了,今晚上值班的人是谁?”   赵安楠说:“晚上赵娟会来这边值夜。”   这个医务室就有现成的床可以睡觉,赵娟可以睡在里面,外面还要守着一个人,那人是彭越下面的,张让不是很信得过,特地叫赵安楠在这边盯着,他今天晚上也不打算走了,准备在办公室过夜,晚上方便过来时不时盯着动静。   赵安楠一走,医务室又安静了下来。   医务室没什么意外发生,众人一夜无梦。   第二天果然是个晴天,张让带着赵娟等人来到了下井村。   “张局,昨天来跟今天来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有,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张让带着赵娟往昨天站定的方向走去,一走到那个地方,众人的视线就齐齐定住。   十点钟,强烈的阳光刚好打在这个地方,而楼小乔家后门是处背光点。   因为阳光太刺眼,照在此刻张让站的地方,而众人齐齐看向楼小乔后门门口。   张让指着那边问:“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是黑的!”赵娟兴奋的几乎要在原地跳起来。   就跟站在地面上看番薯洞一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别说清晰的看见楼小乔在挥着棍子打人了,连里面有几个人都看不清,赵娟随手拿着相机,咔嚓咔嚓的拍起照片来,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证据。   “张局,您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之前来的人也不少了,其中好几个都是很厉害的老警察,大家都只在外面让许二姑复述案情,根本没有想过光线的问题,导致这个案子怎么审都没有办法突破。   张让说:“因为我在这里待过的时间够久,直到她家日头照过来的方向,她家灶屋的门朝着西面,上午十点钟的太阳还是朝着东边过来的,这里早上很凉爽,她也很喜欢上午待在这边,昨天过来的时候是接近中午的时候,阳光的角度已经不一样了,大清早的时候,由于这边的光线强,那边的光线弱,从光强的地方看光弱的地方,视线会很模糊,打个比方,你高中班主任喜不喜欢在窗户外面监督你们晚自习?”   赵娟顿时眼前一亮:“对对对,哪怕外面有点光线,可我们很难看到外面的人,张局你实在是太聪明了,现在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张让抛了抛手里的摩托车钥匙:“去找证人。”   许二姑昨晚上是在休息室过的一夜。   待遇比嫌疑人好多了,还有自己的床,但因为蚊子太多,昨晚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上她起来的时候还有人给她送来了白粥跟包子,吃的其实也不差,但她想回家去了。   做的这个证人,搞的闹心死了,楼小乔没害到,反倒是让她在这里过了好几夜了。   偏那个姓赵的警官不让她走,说要签字才能走。   许二姑想想要罚款的一千块,始终还是没有签下字。   被关十天半个月的就算了,为了王超家里的事情被罚款一千块就不值得了。   但要她现在承认自己说的话是瞎话,她又挺不服气的,所以这是在跟这些人死扛,看谁扛得住,反正她在这里待着,又不少她吃又不少她喝的。   早上送来饭食的是小许,赵娟昨晚上出去就没回来,小许履行了当初对张让的承诺,如果他们部门忙不过来,可以抽调她来加班,反正她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也不算太费事。   结果许二姑早上一起来,本来说好了今天能走人的,她刚签字想走人,就被人扣住了。   “许二姑,你涉嫌提供虚假证词,现在要重新扣留你48小时,我们聊聊真实的证据到底是怎样的?”   .......   但大概十点半左右,楼小乔听到外面的人叫了一声。   她以为审讯的人又要来了,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这一次,见到的人却是张让。   张让胡子拉碴的,看上去来老了十岁不止,眼睛也熬的通红。   楼小乔:“你......是张让的大哥?”   张让给她气笑了,摊开了双手:“还不过来?”   一直扣着楼小乔的手铐被解开了,她立马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跳起来扑进张让的怀里,踮起脚来狠狠地亲了他一下,不可置信的说:“我这是可以走了?”   张让点了点头,见楼小乔的眼眶里面迅速集满了泪水,委屈的不行的样子,伸手过去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温柔的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都怪他。   楼小乔摇了摇头:“我没事,多亏你回来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张让带着人出去,走出去才看到她脸上都是蚊子包,顿时对彭越气的不行,本来以他的涵养是很少发脾气的,却难得的动了火,一出去就跟赵安楠说:“之前让你们查的钱进那条线,有查到了彭越吗?”   赵安楠点了点头。   张让说:“收网吧。”   是时候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了。   很快,彭越跟钱进落网的消息在内部传开。   楼小乔找了人打听才知道张让在面对许二姑的时候的一场辩论。   许二姑顶不住,当场就翻供。   这才有了证据不成立,楼小乔被当场宣布释放的结果。   赵娟在走廊里面绘声绘色的跟朋友形容:“当时他就站在那里,指着照片跟何局说:“如果觉得我的话不可信,您也可以去看看现场,案发离今天才短短五天时间,光线的折射角度在这几天内没有太大的变化,从证人的角度看过去,是看不清楚屋内发生的事情的,更不用说还能看清楚她把棍子藏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我觉得张局整个人身上都在发光,然后证人的口供就改了,何局当场签字放人。”   楼小乔认识这个女孩子,是张让他们部门负责整理文件的小赵。   以前就看张让星星眼的,这几天来照顾她的就是小赵。   “小赵。”楼小乔笑了笑:“细讲讲。”   赵娟见到是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嫂子。”   跟她一起聊八卦的是办公室的一个女孩子,叫小许,楼小乔上次看见她的时候,差点从天台跳下去。   楼小乔冲两人点了点头:“我也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赵娟的眼睛亮晶晶的:“还能怎么样,那个证人拘留十天,批评教育,她还供出教她这样说的就是王超的几个姐姐,她们把整个过程复制了一遍,连你站着的地方,所有的细节都设计好了,证人相当于在脑海中复制了一遍案发经过,所以后来不管人怎么问,她的话都是一样,对她来说整个过程确实都是亲眼看到的。”   真是高招啊,难怪之前问了多少次,许二姑的话都是一样。   谎言,始终有漏洞。   她的话是没有漏洞,但编造这个故事的人没有算好时间,当天的太阳很好,刚好照在证人站的地方,编造故事的人忽略掉的一点,就是那个点她看不到屋内发生的情况。   小许听的目瞪口呆:“这简直跟电视剧里面的神探没有区别。”   小赵:“你知道吧,人家说别跟搞刑侦的人眼对眼,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好的是坏的,我现在算是信了,我们张局真是太......厉害了,嘿嘿嘿。”   楼小乔抿嘴一笑,这姑娘也太欢脱了。   “那后来编故事的人怎么样了?”   “拘留十五天,罚款一千块。”小赵叉着腰:“现在还在审王超打人的案子呢,他妻子要是醒不来,我看这个王超最好也别放出来了。”   不过,菊子当天下午就醒过来了。   她娘家的几个兄弟姐妹,听到消息也立马赶过来了。   看她姐姐的穿着打扮,也像是见过些世面的。   菊子的大哥从山上背下来一筐西瓜,说是准备给妹妹的,结果到了医院妹妹还没醒来,几人就商量起菊子的事来。   大姐说:“这事儿我跟王超没完,欺负我们娘家没人是吧。”   她大哥年纪最大,老实巴交的样子,皮肤被太阳晒的黝黑,这几年他们山里种西瓜,赚了不少钱,但也是很累很累的,菊子娘家那边修了路,这几年她几个哥哥家里都是开着三轮车往山下运东西卖,夏天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娘家人一来,菊子就醒来了。   “菊子,到底是谁打的你?”大姐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是从小时候的动作。   菊子是被打了头,但也没傻,有些迟钝的想了想,然后说:“王超啊,我来医院的时候不是跟医生说了吗,对了我在医院躺多久了,是小乔送我来的呢,小乔人呢。”   她大姐没好气的说:“你真是给人家惹了大麻烦了,那个叫楼小乔的,好心送你到了医院,又给你垫了住院费,结果王超他们一家狼心狗肺的反倒是把她给告了。”   不过他们一家始终不相信是楼小乔干的,菊子也没那么缺心眼,刚被人打完,还能和和气气的一起来医院,真当过家家呢,所以他们也找医生问了,接待的门诊医生一直都说,两人进来的时候看着关系还不错。   菊子的头还是很疼,而且这几天躺着没动,手脚都有些麻木了,听到楼小乔被告了,菊子的嗓音陡然拔高了几分:“你说什么,天杀的王超。”   就要爬起来跟王超撕逼去。   菊子的大姐把人给按住了:“行行行,她现在又被放出来了,反正警方问你话,你按照真实情况回答就好了,我跟你大哥二哥商量了一下,看你怎么想的,想和解跟他过,咱们就等他出来了把他走一顿,想离婚就按照法办,居然敢拿着大棍子打人!”   二哥不满的皱皱眉,都打成这样了,还能一起过?   菊子被他们吵的头疼,捂住了脑袋。   正说话间,王成宇和王菁菁两兄妹也过来了。   王成宇是听说舅舅他们几个来了,带着妹妹特地跑来了一趟,来了才发现妈妈也醒来了。   “舅舅,姨妈。”两兄妹跟长辈们打招呼。   大姐拉着王菁菁的手,嘘寒问暖个不停,又是问学习,又是问生活费够不够,这几年大姐也在做生意,日子还算过得去,前头几年两兄妹还小的时候,暑假经常进山里玩,跟舅舅和姨妈的感情也很好。   王菁菁害羞的笑着,她现在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亲人,一看到姨妈就往姨妈身上挂。   大哥拿了个西瓜:“小宇,这是大舅家种的早熟瓜,县城里这段时间的瓜卖的不便宜,大舅知道你喜欢吃,特地从家里背来了一箩筐。”   谁大老远的带着几个西瓜下山啊,王成宇嫌弃的看了看西瓜。   最后还是王菁菁一把接过来了:“大舅,我待会儿送一个去护士站可以吗?”   王菁菁笑的眉眼弯弯:“现在外头的西瓜可金贵了呢,一块钱一斤,我同学说的。”   这一个大西瓜十几斤,得十几块钱。   等到大批量的西瓜上市,一斤最多就五毛钱,还是大舅会赚钱,今年种的瓜比往年早了一个月熟,价钱就要卖到一倍。   大舅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些,对外甥女说:“还是菁菁会办事,我怎么没想到要给护士送一个,待会儿我再去给医生也送一个,这几天没少麻烦人家医生。”   二舅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不过看向王菁菁的眼里也充满了笑意:“你大舅这趟运了一车西瓜下山,这一框子瓜是特地给你们留的,不然这个季节的瓜稀罕,放给二道贩子人家抢着收。”   这话是说给王成宇听的,臭小子还敢嫌弃他们瓜农。   也不看看外头的西瓜卖多贵了,二道贩子那边都是七毛收,一车一车的拉走。   大舅这趟下山运下来两百多个瓜,还不够他卖的呢,居然还嫌弃。   王成宇的脸热了热,他又不知道这些,只是谁会抱着个西瓜回去,这也忒大了些。   菊子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儿子跟王家这些亲戚亲近一些,多少有些看不起她娘家亲戚的意思,她问二哥:“大哥家的瓜田今年还种西瓜呢,卖的怎么样?”   大哥家那边的山头日照很好,西瓜也特别甜,以前那边都是沙地种地没什么出息,后来联产承包到户了,大哥就把家里的山头都种上西瓜,这几年靠着卖瓜,连机动三轮车都买上了,日常送货运货用的都是那台车。   二哥家则是种香瓜的,也是错开了种了几季,但香瓜没西瓜那么挣钱,他每次下山来都是借大哥的车。   “早熟西瓜大哥都卖了五车了,这一季光卖西瓜都是这个数。”二哥比了个“二”,那就是两万块,他有些羡慕的开口:“我就没大哥这个脑子,香瓜没西瓜好卖,明年我打算换个品种。”   刚才那个手势是比给菊子看的,王成宇看着打扮的跟个老农民一样的舅舅,觉得他们是不是在吹牛。   大姑二姑他们说了,种地才是最没出息的,交完农业税什么都不剩。   二哥也看出王成宇脸上的不屑,也不太想跟这小子说话。   很快,王菁菁从外面回来了。   “医生说我妈妈现在还不能吃西瓜,得先喝粥,我刚才去给我妈买粥去了,妈妈你饿不饿,吃点东西吧。”伺候着妈妈喝粥。   菊子和她几个兄弟这才脸上好看些,就着王菁菁凑过来的手喝粥。   两兄妹是趁着中午时候请假过来的,到点就得回去上下午课了,中午时候跟着舅舅姨妈他们一起吃了个饭,回学校的时候,长辈们一人给俩孩子塞了些钱,王成宇看着手里的三张一百块钱,脸又开始发烫。   走回去的这一路,王菁菁都显得特别兴奋:“哥,舅舅他们真好。”   虽然一年只见一次面,但每次给钱不是五十就是一百。   比起他们来,几个姑姑还看不上山里人呢,但每次给钱就没有舅舅大姨他们大方。   王成宇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见的少了自然每次给的多点,你一年要见大姑她们几个多少次啊,每次给你一百,大姑他们肯定要给穷了去。”   王菁菁现在也读初中了,又不是三岁五岁的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谁对她好谁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明明几个姑姑都没舅舅他们家过得好,每次还要冷嘲热讽的说她妈妈是山里人,她反驳起王成宇的话来:   “你就是承认一下舅舅他们现在过得好会怎么样吗,而且舅舅姨妈是真心对我们好,不像大姑每次回家爸妈都会吵架。”   虽然王柳苹挑拨王超两口子的关系也不会当着孩子们,但孩子都这么大了,又不是没长眼睛看不到,王菁菁就觉得,她爸爸是懒汉,她姑姑她们还看不起人,她们凑一起还喜欢说舅舅的坏话,骂他们是乡下人。   王成宇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就听妹妹说:“你是不是也跟爸爸他们是一样想的,你要是看不起舅舅他们,就不该要他们的钱。”   哼,人不喜欢,但钱又不烫手。   王成宇把脸瞥去一边。   菊子一醒来,赵安楠带着人来录口供,果然跟楼小乔叙述的过程差不多,菊子身上的伤都是王超打的。   这下王家是怎么说都没什么用,菊子娘家的态度也很强硬,该怎么办怎么办,但是菊子要离婚。   菊子醒来以后,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出院了,全家去楼小乔家里登门道歉以及感谢,听说楼小乔被抓进去以后,受了老大的罪了,菊子听了挺过意不去:“要不是因为我的事,你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   把楼小乔垫付的医药费给补上了,又多给了一千块的营养费。   楼小乔只收了她垫付的医药费那部分,剩下的还给了菊子:“你自己也遭了大罪了,再说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但后面你还要跟王超过吗?”   娘家人都过来了,就是支持菊子离婚的。   矛盾其实也不是这一天两天,早年王超一直在打牌的时候,许家的这一群兄弟姐妹就有些看不上他。   不过这年代的人,没什么大矛盾是不会怂恿着自家亲戚离婚的,像王柳苹这样干的人,无非是仗着自己弟弟家有征收款,况且这个年代的男人,只要有钱,找对象并不是那么难,才有这样的底气。   可菊子娘家的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且不说她大姐就是个暴脾气,如今她大哥二哥虽还是在种地,混的也还算不错,这也是她的底气。   更何况这次菊子差点被王超打死,就算王超不用坐牢,也寒了心是过不下去了的。   离婚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   “给你烧了一锅艾草水,好好洗个澡去个晦气。”楼大乔把妹妹叫过来,上下扫了她一眼,见她也就精神气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心头一块大石才放下:“可把我吓的啊,那一家人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后面那家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二姑做伪证的事情一被传出去,他们家的人在村里也不是很能抬的起头,加上前段时间的那些事,他家里算是村里人间见人厌的过街老鼠。   前头一段时间征收,他家倒是也得了几万块钱,不过为了那些钱家里人也没少吵架。   天降横财,对不少人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楼小乔接过艾草水,洗了一把手,又洗了一把脸,被楼大乔推去里屋洗个艾草澡,等洗完见家里来了不少村人,都是来看她的,于是先招呼着人坐,又是拿零食又是泡菜,好不热闹。   村里人也都听说了她家的事情,一方面替她晦气,一方面又是替她高兴,好歹三天就放出来了不。   许二姑就惨了,这个季节要关十天,可不是好玩的。   王超的三姐王柳枣是策划这一场假证据的主要经手人,被关的时间最长,况且她还有公职在身,弄不好就是一个开除,她不想干了还有一堆人等着替她的位置上去呢。   嗯,好多民办教师想转正都难转正。   楼小乔闻着身上的艾草味:“不太舒服。”   楼大乔:“你以前怎么不说这话,现在倒是嫌弃艾草不舒服了。”   楼小乔顿时就不抱怨了,可能原主比较喜欢这个味道?   端午节前后,张玉娇让王盛在外头割了好些艾草,晒出来足足好大一包,也给了她一包,这玩意儿不知道怎么让楼大乔给翻出来了,让她浓浓的煎了好大一锅,剩下的艾草还能煎水,在灶上煮着,待会儿挨个儿给孩子们泡澡用。   几个孩子见到妈妈/小姑,顿时充满活力。   楼大乔以前很少回去,也很少跟侄女小燕接触,这几天带着这孩子才知道有多乖。   “咱们小燕认识好多字了。”楼大乔很喜欢小燕,这孩子也很乖巧。   都四岁了,还没送去幼儿园,之前都是奶奶带着的,要不是住在楼小乔这里,都没机会接触到书籍。   之前小燕跟着奶奶生活,跟同龄的孩子们接触的也少,说话都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这段时间跟小帅兄妹两个玩,连说话都比以前要大方了许多,乖巧的谢过了大姑,又拿着连环画让小帅去给她讲故事了。   小帅自己不喜欢看书,但他是个很不会拒绝别人的孩子,虽然不太乐意看,但妹妹要他讲,他也会耐着性子给她讲故事。   讲的次数多了,小燕也会记得里面的字。   看到了就会读的出来。   楼大乔看得眼前发亮:“这孩子读书肯定厉害,跟你小时候一样,我小时候虽然学东西快,但我读书不行,我看书本就头疼,不像你看书能静下心,有句话我没跟你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楼小乔在看几个孩子读书,思绪正在发散中,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楼大乔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愧疚来:“我是后来才知道,那会儿你考上了县一中。”   起初楼小乔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一看,头慢慢的抬了起来:“后来?”   楼大乔有些内疚:“你快嫁人的时候。”   她当时就没说。   “还是爸妈为了你嫁妆的事情吵架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嘴,那会儿咱妈还是心软一些,想多给你陪嫁点东西,我想着知道了告诉你也没什么用,给你图增痛苦而已,还不如不说,但听说你最近要考大学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楼小乔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姐姐这话的含义,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楼大乔:“你怪我吗?”   楼小乔内心复杂:“怪你有意义吗?”   那会儿她都二十岁了,告诉她了只是给她增添遗憾和痛苦而已。   至于现在为什么要说出来,无非是楼大乔觉得,哪怕妹妹现在说自己能去考大学,也不会感觉到意外,就算别人不能理解为什么当了这么多年社会人员的楼小乔突然要考大学,圆什么大学梦,楼大乔都是能理解的。   楼大乔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这段时间我听人说你最近都在看高中的课本,你是不是还是想参加高考?”   楼小乔眼珠子转了转:“嗯,是。”   楼大乔在她家发现了高中课本,还很是伤感了一回,当年妹妹要是读了高中,命运肯定不一样了。   不过她去了一趟妹夫单位,又有了点新的感慨,其实这会儿的人只要够努力,读不读大学都是一样的,就看她妹子,离婚这半年内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如今也有闲心考大学。   “你考吧,考上了姐姐给你赞助学费。”   “哈?”楼小乔吃惊的看着她姐:“你发财了?”   不是一向很抠门的吗?   楼大乔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对啊,我给你出学费,不过说好了啊,考上本科了才出。”   楼小乔:“就知道要掏你口袋里面的钱没那么容易,我不用你出,自己读的起。”   楼大乔叹了口气:“我看小燕也是能读书的,回头跟咱妈说一声,下半年送幼儿园去吧,大不了幼儿园的学费我出了,以前你没能读高中,是姐姐我一辈子的遗憾,这样的事不希望小燕也经历一回。”   楼小乔:我刚才拒绝了你,你也没跟我客气一下的?   不过她也认可姐姐的话,楼毅现在还没生儿子呢,女儿就不被当回事了,以后他们肯定要生二胎的,等有了儿子,以后还有小燕的立足之地吗,楼大乔帮的不是小燕,而是当初那个读不成书,最后带着遗憾南下的妹妹。   楼大乔拍拍小燕的脑袋:“以后好好读书,成绩好大姑供你。”   看了一眼楼小乔,恶作剧一般的:“你小姑也会供你的。”   楼小乔:“......”谢谢,但我不喜欢被代表。   她也挤出来一个笑出来,坚定的跟小燕说:“对啊,小姑也会供你的。” 第66章   有了楼大乔宣传,楼小乔考试这事儿算是顺理成章了。   以前她复习也只敢偷偷复习,生怕别人知道了以后拿她当个怪物看。   在楼大乔的形容下,楼小乔就是个辍学以后自强不息,一直坚持学习的,不用为生活奔波了,才开始实现自己梦想的女青年。   楼小乔考学的事情开始过了明路,她也开始高三内容的复习了。   复习跟复健一样,刚开始是很痛苦的,人从舒适的环境到了一个紧绷的状态,刚开始是很难找到感觉,等身体习惯了学习节奏以后,后面的学习进度也在加快,再加上有南江一中的名师辅导团的一对一辅导,资深老教师编纂的资料,学习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高考还没开始,楼小乔的复习也到了贯穿整个高中的阶段。   最后一次齐老师的电话打来,告诉她上一次模考的成绩是三百九十五分。   虽然是个连本科都考不上的分数,但齐老师依旧是很有信心:“你复习时间不长,能打到近四百分,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而且你的进步也很明显,我对你很有信心,这一周你还来南江吗?”   楼小乔是一周去一次南江,花一天时间做一对一的辅导,一般是周日去。   徐冬冬也会一起过去,蹭她的课听。   虽然两人的进度不太一样,但听这些名师解析,对徐冬冬的帮助也很大。   两人一起走,一起回,路上还有人说说话,路上比一个人倒是有意思一些。   “表姐,你可真厉害,这才短短多久啊,进步也太大了。”徐冬冬忍不住赞叹道:“我看明年高考,我还不一定能考得过你。”   楼小乔顶着风说话,必须大声点:“你也很厉害,这段时间进步也很大。”   虽说是蹭的课程,但徐冬冬可不小气,也给了老师一些学费。   本来只给楼小乔用的补习资料,也给徐冬冬拿了一份,他又忍不住夸这一套资料,两人就这样一路回去,一直把人送到了他学校才分开。   回去的路上路过菜市场,顺便跟徐佳佳说上一声他弟弟最近的情况。   徐家的炒货铺子刚刚开张,这个季节也不是旺季,生意居然不错,店里面大多数时候都是两兄妹守着。   这会儿徐佳佳正在打包货,见到楼小乔过来,热情的喊她过来坐。   这段时间楼小乔总带着徐冬冬去南江,倒让两家的关系更亲密了些,徐佳佳时不时的就拖楼小乔带回去些东西给孩子们尝尝:“这几天你去看过二姨没,她身体好多了,还问起你呢。”   楼母住院以后,这段时间偶尔是徐佳佳兄妹两个送饭。   因为是亲戚,倒也不好为难他们,楼母最近挺老实的。   这个年代的兄弟姐妹之间的羁绊很深,两个姐姐一起住院,楼小姨这个当姐妹的,也不好意思不表示一下。   楼小乔点点头:“我刚送了东东回学校,他们学校还要上晚自习,就没回来了,店里生意怎么样?”   徐佳佳脸上挂着时常都有的笑容,忙的满头是汗:“固定起来,生意到真比以前好些了,有些小卖部拿我们这里当个批发店,索性来这里上货。”   徐媛媛最高兴了,她是最不喜欢出去赶集的,日晒雨淋,什么样的天气都不得休息,店里也不是一直都忙,她还在店里放了个小电视,没客人在的时候可以看看电视,美的很呢。   这会儿徐佳佳在忙,她也就没敢闲着,在旁边搭把手忙活。   楼小乔看旁边的店也在装修,好奇的问:“你隔壁也在装修啊,这边是做什么的?”   徐媛媛眨了眨眼:“也是我们家买来的,到时候也放炒货。”   炒货的生意,他们家现在的县城一家独大,名气也渐渐做出去了,就有人想模仿,还想把他们家隔壁的店买下来,徐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提前把店给买了下来,自己家开个竞品店,卖一样的东西。   瓜子和花生,还有一些热门的副食品,一年四季的生意都不错的。   楼小乔吃惊的看着隔壁店面:“也买了吗?”   看来小姨家赚了不少钱啊。   “不光这样,我爸妈还把我们家隔壁的地买下来了,准备在那边盖房子搞个车间,现在在家里搞实在是太混乱了,到时候还会做一些别的卖。”徐媛媛喜气洋洋的道。   以前这种私人小作坊都没什么许可证,但现在不一样了,工商那边查的很严,各种证也都要办下来,徐家还专门去找了人打听,人家还让他们自己注册一个商标。   楼小乔是不知道小姨到底挣了多少,但看这规模,以前也没少挣钱吧。   难怪徐佳佳那么舍得钱请人。   随便跟徐家兄妹寒暄了几句,临走前又被塞了满满一包的东西,徐媛媛还问了她婚期,虽说这次没打算办酒,但看张让的意思是请亲近的亲戚要吃上一顿,红包就不必收了,只是请客而已。   楼小乔只得说两人其实还没定好日子,等商量好了时间一定告诉他们。   骑着摩托车风风火火的就往家里跑。   经过王超家门口的时候,看见菊子正在收拾东西,楼小乔下车打了声招呼。   菊子说:“我跟王超的离婚手续也办好了,今天我就要搬出去。”   两人离婚的事情很快就办了下来,为了能顺利离婚,菊子甚至都没什么计较王超打她的事,苦主不计较,但也还是要判的,两人一个分了房,一个分了钱,虽说菊子住院花了不少钱,但征收款还在,加上之前家里的存款,菊子这一离婚,分了不少钱。   现在最不高兴的就是王超他娘,以前没觉得女儿那么讨厌,现在一看到闺女就骂,当然她看到菊子也不顺眼,谁叫她拿走了家里那么多钱。   村里也有人见菊子要走,纷纷上前打招呼:“你去哪里啊,以后都没地方打麻将了。”   不年不节去别人人家里打麻将也不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惯家里人打牌,碰到那种很反感打牌的家里人,人家是会直接摔麻将桌的,这边的人打麻将一般都去茶馆,但茶馆要收费,也不是每个小卖部都摆麻将桌。   但也不好再去王超家里的小超市那里打牌了。   小超市还开着,但王超的妈妈可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刚开始有几个老顾客去他家门口晃晃,让王超母亲当做菊子的姘头给赶了出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次两次,在牌友那边的名声就传出去了,就没人上门打牌。   没人气也就不热闹了,有些东西是可买可不买,有些是去别处也能买,别人也都不爱来她店里买东西。   现在菊子也不在店里了,老太太反应还迟钝,问价格更是一问三不知,现在除非是锅里烧油快烧冒烟了,刚好缺一包盐,不然也没人会来这个小超市买东西。   本来以为有个超市在手,就能稳稳当当来钱的王超,现在估计也傻眼了吧。   他倒是有一帮牌友,可他自己现在还关在里面呢,判了一年,从拘留开始算起,还有十一个多月才能出来。   指望他把牌友变现是不可能了,菊子在的时候服务多好呢,要吃方便面,菊子都是泡好了给送到手边上,店里还一直煮着茶叶蛋,只要来她店里打牌,绝对能做到宾至如归。   王超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呢,还给人泡面,省省吧!   菊子笑着说:“还不知道,我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过一阵子再看。”   她也好久没回娘家住了,大哥二哥家里都盖了新房子,就在一处,山里面晚上还凉快,等孩子们放暑假了也接他们去山里住一住玩一玩,她嫁出来以后这么多年,就很少回去住过,也很少这么放松过。   楼小乔心里有些遗憾:“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菊子发了一下呆,然后摇了摇头,她再也不想回这里了。   虽然算不得什么伤心地,但也不是很想再回来,这里的生活她并不怀念。   曾经一心都扑在家庭上,换来的却是其他人的轻视,这样的日子她觉得没什么意思。   “可惜的很,村里打牌的地方都少了一个。”   “瞧你这话说的,我怕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暗地里骂我吗,估计不少人要放鞭炮欢送我的。”   打麻将这种事,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也有人因为赌博家里头吵架的,这些人不见得会埋怨丈夫/妻子,有些甚至把怒气发到菊子身上,认为没有她敞开着给别人打麻将,这些人自然不会一天到晚的泡在麻将馆里。   楼小乔见菊子就收拾出来了两个大包,拎着包就出了门。   “你给我站住。”身后冲过来了一个人,拉着菊子的包袱就不让人走。   两人齐齐看过去,正是菊子的婆婆。   这会儿儿子被关了进去,女儿也被关进去了,要问菊子婆婆现在最恨谁,估计就是这个前儿媳。   以前家里什么都有的时候,她恨不得这个儿媳妇离这个家远远的,但如今家里就她一个人了,她又看不惯菊子这样离开,毕竟两人离婚,菊子拿走了家里大部分钱,等王超一出狱,家里头除了这个房子,什么都没有了。   菊子出门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被她一拉包就掉在了地上。   “你这是要干嘛!”   “你不能走,谁知道你有没有拿家里的东西。”菊子婆婆恶狠狠的说:“你给我把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的给我检查,我允许带走了的你才能带走。”   “我拿的东西都是我屋的,什么时候拿你屋东西了?”   这就是无理取闹了,菊子拿走的也只是她房间里的东西,自己的几身衣服而已,这老太太玩这么一出,纯粹就是给菊子添堵。   周围看着的人也都纷纷看不过眼了,纷纷替菊子说上几句话。   “老太太,你家里还有什么值钱东西啊,还值得菊子去拿?”   “是啊,你看好你自己屋里的东西就行了,外头摆的有几样值钱的东西?”   这老太太不依,叉着腰哼哼道:“我怎么知道家里是不是养了个贼,东西不过我的眼,谁也别想走,今天你要是不给我看清楚就走人,回头我就报警说家里丢了东西!”   这就是恶心人了。   菊子被气的脸涨的通红,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嫁过来的时候,娘家还打了几个很好的箱子,她都没带走呢,另外还有几床好被子,前些年拆开了重新弹了一回,又成了好被子,她嫌麻烦也都没带走了。   楼小乔也看不过眼了:“老太太,刚才我去扫了一眼,里头都是菊子的衣服,她能拿走你家什么东西,再说了你们这还有什么值得她拿的。”   王超娘说:“那我怎么知道,这个超市里面的东西样样都值钱,一样不能拿,谁知道她是不是个贼,万一真看上了我家东西,偷摸的拿走呢,我告诉你们,这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家里困难的时候,她说是在厨房做饭,偷吃东西还被我抓到过几回,这种人人品我就信不过了。”   这事儿听村里老人说过,王超他爹娘为人苛刻,以前经常克扣儿媳妇的饭菜不给她吃饱饭,菊子有一次在厨房饿的眼冒金星,抱着装米汤的钵就喝起米汤来。   刚出锅的米汤,烫的要命,但是能饱肚子,不是饿到极致,谁会抱着刚出锅的米汤饱腹。   这事儿刚好被王超的娘看到,顿时就嚷嚷起来,以前村里人说起恶毒婆婆都要说起这件事情来,这事儿都过去快二十年了,还要被拿出来鞭尸,现在还听到人说这种话,菊子的第一反应不是羞愧,而是愤怒!   半辈子辛辛苦苦,最后换来人这么一句话,换谁心里能好过。   楼小乔见菊子憋红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就存着想给菊子出头的心思,目光看向那两个大包,觉得也还好,重新收拾起来不难,于是说:“行,你要看看就给你看,不过菊子姐,咱们这里离婚还有个习俗,你以前的嫁妆也要拉走。”   菊子:“可是”   “我帮你倒出来好吗?”   菊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点了点头。   “老太太,您看好了,里面的每一件衣服你都看好了,有什么疑问都说出来,咱们可不兴出了门又喊抓贼的,毕竟你们家的传统就是造谣,我还因此被关了几天。”楼小乔阴阳怪气的说。   王超娘脸上的表情顿时就诡异起来,这事儿可太丢脸了。   周围的人也传来一阵哄笑声,笑的不是菊子,而是拦着前儿媳无理取闹的恶婆婆。   这时候的麻将桌是那种很普通的桌子,上面摆个特质的麻将盘,轻得很。   楼小乔利索的拖出一个麻将桌出来,把上头的麻将清了,然后把菊子的那两包行李都倒了出来。   “没事,我帮你整理。”   “好。”菊子心里也很疑惑。   菊子收拾的这几包,还真都是她这几年买的衣服,还有一些她自己的首饰,并没有值钱货,楼小乔把这些翻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一样一样的整理好,塞回菊子的包包里,倒比她刚才胡乱塞的要更整洁一些,菊子看了几眼,又进去拖了几件好些的衣服出来,把包重新塞满。   这老太太脸色顿时很不好,青一阵白一阵的,嘴里嘟囔着骂了几句脏话。   “老太太,看清楚了吧,有没有拿走你家的东西。”楼小乔也是恨极了这一家人,故意拿话刺她:“今天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做个见证,菊子姐走的时候带的东西,可都是她自己的。”   王超娘顿时不说话了,看着外头围着看热闹的一群女人,脸色更差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里不少人平常跟菊子交好,也是来送她的,自然不会站在她那一头。   且楼小乔说句什么,她们也跟着搭一句话。   楼小乔压低了声音说:“菊子姐,你有嫁妆没有?”   菊子咬咬牙:“可我带不走啊。”   本来和和气气的分开,留给他们就留给他们了。   但让这老太太这样闹一场,菊子心里也起了逆反心,不想把这些东西便宜了他们。   楼小乔说:“带不走,毁掉就是了。”   菊子眼前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我的嫁妆我也要带走。”菊子走进屋子里,一床一床的抱出来几床被子,当年嫁闺女流行四铺四盖,她娘家虽然穷但胜在地多,找周围的邻居们借都借到了几十斤棉花,弹了这八床被子,从厚的到薄的一应俱全,当时她儿子女儿去学校寄宿,带了四床好的过去,剩下的四床弹成了三床,现在看着也不算太旧。   她干脆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还搬起一桶水淋在上面。   东西不新了,也不够好了,但也不想便宜了这种人。   周围有人看着觉得解气,替她叫好声不断。   王超娘见她这样,哭着跟她跑出来:“真是杀千刀的,哪有人这样糟践东西的,许东菊你个败家娘们,你不得好死!”   菊子恶狠狠的说:“我得不得好死,反正你也看不到了!”   说着,又拿起周围劈柴的斧头,气势汹汹的。   王超娘看到她这样,还以为这煞神要过来劈她,吓得原地打抖,跌在地上。   有跟菊子相好的,也怕她气急了犯了毛病,真把这个老太婆给劈了,自己白白搭进去一条性命,连楼小乔都下意识去拉住菊子,摇了摇她的手:“她都是半条腿踏进去棺材里的人了,你何必跟她置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王超娘:“......”   她也只有半条腿踏进棺材,也不想被砍死好吧。   菊子摆摆手:“你放心,我才不会拿我的命去抵这死老太婆的命。”   说完直直的冲着屋子里去了。   一走进去,菊子就找到了自己当年陪嫁的大木箱子。   这几口箱子是用很好的樟木打的,刷过了油漆,样子款式都用的很好,因她当年是远嫁,娘家又没什么钱,给的东西没什么电器,但几口箱子做的是很好,她嫁过来以后,王超家里觉得别人家的媳妇儿娘家给的嫁妆多,对菊子横条眉毛竖挑眼,这么多年了还在说当年的事情。   菊子看到那两口樟木箱子,抬起斧头就劈了过去。   一下过去,还没能劈开,倒是把王超的娘气的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败家的东西哦,这么好的东西,说劈了就劈了,谁家的儿媳妇是这个样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找你这么一个破家的东西。”   她气急攻心,没想到菊子连这个都不给家里留下。   尽管这也是老物件了,但老人家素来节省,看不惯这么糟蹋东西的,她竟然气的差点厥过去。   但菊子手里拎着个斧头,她又害怕触及菊子的怒火犯了左性,一斧头把她给劈了,所以也不敢以身去拦。   之间三下两下,菊子就把那箱子劈的个稀巴烂,这么多日子来的郁闷也随着这几下子,得到了很好的纾解,劈完菊子一把就把斧头扔在了地上,拖着老太婆就往外面走。   这老太太,不知道有多狼狈。   外头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也有跟菊子差不多年纪的,从嫁进门来也没少受婆婆磋磨的,见她这样子心里头也畅快,激动的连眼眶都红了,尽管旁边或站着男人,或站着自家婆婆,不愿意得罪王家的都对她使眼色,但她们也忍不住纷纷替她叫好。   王超娘简直要吓死了好吗,只哭这个破家儿媳妇,临走之前甚至把东西劈坏了都不留给家里,说她没良心云云。   楼小乔见菊子现在还撑着一口气说不出话来,高声说:“本来你不为难菊子,好好的散了散了,她也是打算把这些东西留给你的,可你一口一个贼,做人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菊子干嘛把嫁妆留给你们,我看菊子今儿这婚离的好,你们不是说离了她日子会更好过吗,如今你们过你们的好日子,菊子过菊子自己的生活,大家各不相干,大家伙都是邻居,也帮忙做个见证,看看这个老太婆现在是不是生龙活虎,别待会儿说什么哪哪不舒服,就要找人算账,毕竟这一家人嘴里是经常会造谣的。”   王超娘现在还在“哎哟哎哟”的唉唉惨叫,只是没人敢上去扶她。   嗯,万一扶了被赖上了呢?   处置完这些,菊子拍了拍手,拎起两个袋子就要走了。   她本来是有车的,但离婚的时候只要了钱,别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带走的。   楼小乔见她要拎着这么多东西走,有点凄凉。   “你等下,我去骑车送你。”这里面楼小乔跟她关系最好,以前她出门是很放心把孩子丢给菊子的。   说完回家骑了摩托车出来。   从这里进城的公交车就没有,菊子必须到了城里雇个车才能到她娘家。   至于后面的路,楼小乔就不敢走了,虽说是修了路能通三轮车了,但她没去过那边怕找不回来。   楼小乔骑着车,一路上把菊子带到了白云村小超市那里。   菊子下了车,扫了一眼,没见到平常拉客的那种三蹦子。   楼小乔看了周围一眼:“菊子姐,你要不在县城住几天,打通了电话让你哥他们来接你,你说说你一个女人,租车万一路上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听说菊子老家那个地方很偏,都到山里面了。   那边的人都不买自行车,有钱就要买摩托,没钱干脆走路,骑自行车踩上车半条命都没了,这也是菊子为什么走之前没要自行车的原因。   菊子回娘家的次数也少,往年都是过年的时候,让王超去租个三轮车,全家人一起回,她离婚之前也没跟家里通个气,说个具体的日期,所以今天也没家里人来接。   “我去打个电话找下我哥,他要是不忙开车过来也很快,半小时功夫就到了。”说完往旁边的小超市去了。   楼小乔一见,是之前她买过东西那家小超市,那边是有电话打的,她也不着急走,就跟着菊子一起。   结果菊子一走到门口就发现不对,里面正在拆东西,以前那个小超市也不在了,老板也不是之前那个。   菊子:“这个超市呢?”   里面的那个人是这个房子的房东,看了两人一眼便道:“老板做不下去了,不做了。”   菊子一惊:“那你是?”   那人说:“我就是这个房子的房东。”   那个老板信誉不好,坑了周围人不止一次两次,慢慢的生意就差了,后来做不下去了索性退租。   菊子干脆不着急走了,就跟房东闲聊了一会儿,这房东是自己建的三层楼,自家就住在楼上,因为这里位置好,他家靠着租金每年都能赚不少钱,后来这个老板因为生意差不想续租了,其他倒是有开米粉馆子或者炒菜店的想租下来,但房东嫌弃炒菜的脏污屋子,就不太愿意,所以房子到现在也没租出去。   没费多少功夫,菊子就把以前租给人家是多少钱租金,租一次要多久的细节给套了出来。   她一个在外头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的人,问话也是相当有技术的,楼小乔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听着,也跟着学,最后菊子离开前来了一句:“这个租金给我,我能租下来。”   房东正郁闷呢,听她这话顿时瞪圆了眼睛,心下有些后悔刚才嘴巴没把门,竟然把租金都告诉人家了。   话都说出去了也不能收回来,现在他要长点租金都来不及。   “那个什么,我跟那个老板谈的租金,是几年前的价钱,现在这个价格可租不到。”房东明显也不是职业收租的,谈个涨租的话都有几分不好意思:“另外我也说过了,我不想租给饭馆子。”   菊子说:“我不做馆子,还做超市,只是后头空出几个麻将桌子来打麻将.”   这边的小卖部都会收几桌麻将,这也是人家的人气,三桌麻将带围观的就是十几个人,这些人势必要在店里买烟买饭,店里基本不收盘子钱,就靠卖东西的利润挣钱,以前菊子也是这样把人气做起来的。   房东想了想:“我要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菊子点点头:“行,我在这等你吧。”   房东上去的功夫,她把周围扫了一圈,见到这附近有几家早餐店,也有理发店,人气也是挺不错的,以前也经常从这里经过,还来过这里吃早餐,但她很少留意这附近有什么店铺,今儿倒是仔细的看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点谱,这边的人气比下井村的要更好些。   楼小乔问:“菊子姐,你想在这里做生意?”   菊子说:“这个位置好,我倒是注意到这里有个超市,印象中生意不是很好。”   楼小乔才把自己那个时候买东西被坑的事情说了一遍,这附近的人大概都知道那个老板娘不诚信,来这里买东西的人也少,后来她还留意过这个老板,听说她店里挤压了库存太多,这人也不是很讲究,把葱油饼干处理给学生了,吃坏了几个学生的肚子,人家家长闹了过来,超市的老板干脆不开了,人都跑了。   因为她这里的声名狼藉,开超市的怕受她影响,并不敢在这边开店。   听楼小乔这样一说,菊子就有谱了,大概也猜到这个店为什么不好租。   这么大个门面,开个早餐店或者美发店肯定大了,别人不见得愿意花这么多成本,只有开馆子或者开超市合适,但房东并不乐意租给开馆子的人,一是他们自己就住在楼上嫌油烟味大,二是这个位置开馆子的,门口停着货车影响家里人休息,三是楼下开馆子,楼上老鼠蟑螂肯定不少,又不是自家的馆子,租给谁不是租,租给做超市的才干净。   菊子脸上也浮现出笑意,待会儿房东要肆意提价,她也有了谈判的本钱。   果然,房东一下来,就跟菊子说之前那个价格做不了,至少要提价一倍,不过他同意签五年的租约。   菊子也很硬气的表示,这几年物价都没怎么涨过,房租一下子提一倍,那做生意也没什么利润了,她最多同意加百分之十,签五年的租约,原话是这样讲的:“你这个位置是好,但原来开超市的老板把这边的名声也搞败了,我再来这里做生意,是要冒风险的,而且你一下子提到那么多,利润也全挤走了,我做的是小生意,原本用不着这么大的地方,其实你这里的位置好,租给做馆子的人,这个价格应该有人愿意接手。”   租给开馆子的人,这屋子还要不要住人了。   两人一通博弈下来,最后谈妥了以在原租金的基础上,加了百分之二十五的租金,房东同意签五年,租金一年给一次。   签合同,定租约,一口气搞定,菊子干脆不走了。   菊子不走,楼小乔也很高兴,介绍了县城的一个广告店给她。   “你店什么时候开张?”   “货架他都送给我了,我看看有些地方旧了的要重新刷漆,店里还要买些东西,尽快开张。”菊子很果断的说   楼小乔走后,菊子就在这里忙活了起来。   前任店主没把货架弄走,但有些地方也很老旧了,该扔的要扔掉,该重新粉刷的粉刷起来。   然后菊子在附近的村子里找了几个懂装修的,迅速谈拢价格,当天开始拆了起来。   门口本来是有个招牌的,直接扔掉,菊子打算做个大招牌挂在上头,她跟楼小乔介绍的广告公司联系了,那个广告公司是楼大乔开的,她的广告业务也是刚刚开展,很乐意做这种广告牌,带着设计师过来量好了尺寸,沟通了设计方案,谈好了价格,广告牌也在火速制作中。   这边动作一大起来,原本存在感不高的超市,一下子也成为村里的热门话题。   村里就有人来打听这家店是做什么的,这些人都是免费的宣传人员,菊子跟这些人聊了起来,顺便把自己店什么时候开张给说了出去,不消几天功夫,这边换了个老板开超市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对了,这边还能打麻将呢!   之前的老板给大家的印象不好,换了个人以后,再观察观察吧。   菊子是个利索人,加上又不缺钱,事情一一安排下去,雇佣过来的人井然有序的就开始干起活来,她自己跑批发市场,选品选货采购,桌子椅子床,甚至连麻将都买了,周末的时候她上初中的女儿回去的路上,才知道妈妈离婚以后不回外婆家,居然在这里又开了个小超市。   妈妈离婚以后不走,王菁菁也高兴坏了。   本来菊子就担心回了娘家跟儿女们联系少了,以后想见女儿就得等到暑假,现在好了,王菁菁周末不上课,她放学就可以过来这里,菊子在这里留了一间房,她自己住在里头,也自己做饭,回头这里就是她跟孩子们的小家庭了。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菊子便民超市”就可以开张了。 第67章   开张前,楼小乔楼大乔姐妹两个给她送了两个大大的花篮,放了一阵子的鞭炮,这边换老板了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就连下井村这边,楼小乔也没少做宣传。   白云村那边也不是很远,天气好的日子,他们是很乐意去菊子店里照顾生意的。   离的也不是很远不是?   于是在楼小乔跟张玉娇的宣传下,菊子开店的消息传到了下井村的每一个角角落落。   开张那天热闹极了,楼小乔最近在复习阶段,没什么空出去,就让张玉娇帮忙去送了花篮,看到了许多老面孔,菊子自然是很高兴的,她的店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卖的东西也差不多,进货的货源也是固定几个,超市的后面专门搞了两个房间,一个房间放两个桌子,不光可以打麻将,也可以打扑克。   不光下井村的熟人过去捧场,就连白云村附近的村民都愿意捧场。   王超娘也听说了前儿媳的事情,偷偷的过来了,看见菊子站在大门口,学着电视机里面的人剪裁,风光的很呢,王超妈撇撇嘴,酸不拉几的开口说:“还租了个地方开,别生意没做起来,钱全给房东赚了。”   她以前一直都觉得,菊子能赚钱,无非是开店开在自己家里,占的还是自家便宜。   菊子赚了钱,也会负担家里的家用,相当于她养家。   王超娘这代人,都喜欢做晚辈的主喜欢管钱,但如今又不是大锅饭时代,大家一穷二白的,生产队分点东西,不一起过日子更穷的时候,菊子自己挣钱,怎么可能让婆婆管着她。   村里好多两代人的矛盾,说白了都是钱闹的。   菊子走了以后,家里头的生意一落千丈。   以前王超娘不喜欢菊子呼朋唤友打麻将,她住院以后,家里的麻将桌都收了,就算有人过来玩,她也表示麻将桌以后都不开了,有些人碰了一次钉子,就不会再来了。   更多的人对菊子的娘也没什么好感,这老太太以前就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   菊子的店开张,村里以前的老朋友也给足了她面子,有些麻友更是认准了在菊子这里玩。   “恭喜恭喜啊,这店的位置好,以后肯定生意兴隆。”   菊子也劝人家:“现在店里也有玩牌的,但忙起来别往这里跑,我怕你家婆娘冲到我这里来找我麻烦。”农忙时候,她是会劝人家回去干活的。   不过,别人非要打牌她也是不会硬把人赶出去的。   有些人就是要玩,不在她这里玩,也会去别处,她就是个生意人,又不是指导人生的老师。   因为没有王超娘这样的婆婆,菊子在这边做生意更是能敞开了手脚做,更是不用伺候他们一大家子,心里头都畅快不少,这个门面就是人家的一楼,有房有厅,三个房间其中一个让她弄来做卧室,还有两个房间都拿来放桌子了,顶上还装着吊扇,比以前的舒适度更好些。   以前夏天家里来人,王超娘少不得要念叨费电,还要费煤火烧水给这些人喝,还要看她脸色,有时候她还会把风扇关了,打牌的人嘴上不说,心里是很介意的。   风扇一开,谁都不爱,桌前就坐满了爱打牌的人。   “菊子姐,你以后就常在这边了?”   “在这边在这边,跟以前一样,水在那边,自己拿杯子倒,免费的。”菊子笑盈盈的招呼着客人。   城里也有茶馆,但绑定了消费,在那边打牌要按人头收费,农村人不习惯那种消费的,大家都觉得花了冤枉钱。   菊子这里倒是不收盘子钱,但店里卖方便面卖冷饮还卖茶叶蛋,零食烟酒冷饮,一天到晚下来这里来来回回人也不少,一人哪怕消费一样,也不少钱了,更何况有些人关系好了,日常买东西也都喜欢上她这里来买。   她这边现在的位置好,周围还有米粉铺子,她跟米粉店的老板也谈妥了合作,她店里端走一碗米粉,给她两毛钱的回扣。   米粉店的老板也自然是乐意的。   虽说利润不如卖泡面,但菊子做生意不是光看这些,她还很热情的跟人家讲:“现在这里好多了,周围还有米粉铺子,你们要是不想吃泡面吃零食,就去旁边叫一碗米粉。”   不过米粉卖到中午也就不会卖了,剩下的时间没的吃的,照样还是会来她店里买。   但菊子这样一来,给人感觉就蛮好的,人家也没说不能在外头买东西吃。   “那以后我们还来你这里玩。”   话是这样说,但同样的东西卖一样的价钱,能在菊子这里买的,就尽量去照顾她的生意。   楼小乔去复读学校考试的那天,就看到菊子正在店里忙着收银,王菁菁跑进跑出的帮妈妈收拾东西,出来的时候看到楼小乔,还高高兴兴的跟她打了声招呼,母女两个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   她没问菊子过得怎样,因为她知道菊子肯定过得不错。   高考已经结束,复读班也开启下一年度的招生。   楼小乔到复读学校的时候,负责招生的老师很是意外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多大年纪?”男老师看着年纪不大,说话的语气并不算太好。   楼小乔接过他递过来的表格:“二十八。”   男老师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疑惑和鄙视快要溢出来了:“这么大年纪了,考了多少届了,你以前哪个学校的?”   楼小乔头也没抬的填写表格:“我之前没读高中,自学的,第一次考。”   “.......”   男老师是专门负责接待这些报名的考生,什么人都见过一些,像楼小乔这样的大龄考生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有些不确定的问她:“你是给家里亲戚报名的吧?”   楼小乔:“给我自己报名。”   这样的对话再继续进行下去,她没尬死男老师倒是不自然起来,表格填完之前,男老师还没把自己一肚子的疑惑问完,等楼小乔把手里的表格递了过去,又冲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过后,最后他才说:“我们学校是有考试门槛的,文本费二十,交钱报名,学校会公布考试时间。”   不是诚心想报名的人,会因为二十块钱的门槛就不考了。   楼小乔都没犹豫,掏出两张十块钱。   男老师看她交钱时爽快的样子,撇了撇嘴,二十块的报名费并不便宜,既然有人愿意当这个傻子,他当然是没什么意见的了。   以前学校没有设置报名费这一项,结果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跑来考一考,后来发现参加考试的人里面,竟然有还没有参加过考试的高考生,后来学校就加了文本费这一项,有效过滤了一些跑来拿他们入学考试当试金石的人。   开玩笑,六门课,不仅出卷很辛苦,改卷子也是很费神的。   楼小乔交完钱,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往年的录取分数线,问完了以后才出门,没想到还没走出大门口,就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此时的露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身形,她原本打算要参加高考的。   本来以为自己就是个原装大学生,参加高考应该很有优势,结果看了几天书发现越看越困,这才发现高考于她来说也是一件难事,万不得已下,只能找了这么一份工作。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了钓凯子的资本,如今她要改头换面换个形象,跑来学校当个老师,给自己镀镀金也不错。   见到她来,孙老师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顾老师,你来了。”   两人都是学校负责接待工作的岗位,算是行政岗位吧。   只是别人叫一句老师,并不曾担任教学工作的露露,此刻也是有点虚荣心的。   虽然说这家机构的老师没有编制,但胜在收入不错,工作强度也不大,她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也是拖了熟人的关系。   露露跟孙老师寒暄了几句,就问起楼小乔来:“刚才那女的,是来咱们学校找工作的?”   听王四顺说起过她,不过就是个初中学历,来学校应聘什么,清洁工?   孙老师笑着说:“刚才那女的吗,说起来也是搞笑了,她来报名咱们学校,说是要参加高考。”   心里想着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参加高考,脸上就不由得带出来了一些轻视来。   露露以前拿楼小乔当假想敌,是打听过她的情况,这个女人说是才初中学历,连个高中都没读就来参加补习班,这几个月时间真飘了是吧。   “她不是才上了个初中吗?”露露问。   “是说高中自学的。”孙老师迎合着露露的话笑道:“反正交钱考试,每年来考的考生那么多,真能考上的又能有几个,咱们学校是个盈利机构,她愿意交钱就能来考,考不上又不算咱们的。”   这样的人越多越好呢,毕竟这也算学校的一项应收。   露露一想也觉得是,这女人听说找了个公安局上班的,难道是那人知道她学历不高鄙视她了,才跑来上学,不然以她一大把年纪,干嘛有事没事来考试啊。   “你跟她认识?”   “认识,但不熟。”露露理了理文件:“考试时间是什么时候?”   “七月二十,校长说今年要早点。”   “不用等高考成绩出来了?”   “改卷子还要时间嘛,有的人是跑来先考,考完等成绩,考上了就不用来读了呗,顾老师今天下班有没有空,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   ......   在这个机构看见露露,楼小乔也有几分意外。   难道她也在这个机构上班?   她是挺膈应看到这个人的,一想到万一考上了以后还要来这边上课,一整年都要对着露露那张脸,楼小乔就心情复杂,不过新都目前只有这家机构比较有名,时间上也比较自由,如果报告别的学校,有些甚至会强制高三生上晚自习上到十点,六点就要出早操!   熬夜她是没什么问题,熬到十二点都可以。   但早上那么早起来,她是真的做不到啊。   所以为了自己未来一年不猝死,她还是要考这个学校。   而且凭什么避开她,当了小三干了坏事的不是她才对吗?   而且听说这家机构的老师,都是本地实力很强的老教师,机构的高考升学率也是挺高的。   进学校的门槛其实也还可以,去年录取的线是本科线往下三十分,今年应该也差不多。   报完名以后,楼小乔回到家里,又开始了昏天暗地的复习阶段。   高三的内容她都已经学完,最近靠着齐老师等人给她的辅导,这段时间进步很快,最近的一次考试,已经是接近本科线了。   模拟考试是十二天以后,改卷子还要大概一周时间。   那个时候高考成绩差不多也下来了,据说今年报考补习班的人比去年多了一倍。   有些是冲着学校的名气去的,对自己的高考成绩没什么把握。   有些是不准备参加这边的补习班,但家长会想让孩子测试一下自己的成绩。   九十年代的高考难度,可比她那会儿难多了,现在还没扩招,大家的基础又比八十年代的要好,楼小乔除了高考过一次,几乎是没占多少优势,不过当年她一个艺考生,除了学习文化课还要学艺术课,都没耽误考上五百多分,这次有了充分的复习时间,以及名师一对一的辅导,考上大学的概率比她之前要更大一些。   “准备好了吗?”考试这天,张让特地请了假送她:“检查一下纸笔草稿纸都带齐全没,水带了没?”   楼小乔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都带齐全了。”   张让觉得她紧张的样子有点可爱,忍不住去给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行吧,进去吧。”   因为天气很热,楼小乔的额头上冒出来细细密密的汗。   这几天到了最热的时候,天气尤其闷热,楼小乔平常都不出门了。   往常早上还有点凉风,今早一起来却是一点风都没有,连早上都这么热,可一想到中午会有多热,楼小乔跟着人潮一起,往学校里头走去,   80年开始,全国卷开始实行3+X文综理综综合卷的考试。   第一堂考的是语文,语文是楼小乔的拉分项目,背诵项目很多她都不太记得了,这段时间也没有精力复习这个,当初南江一中的老师给她制定高考计划的时候,决定让她把语文先放放,背诵的内容也根据她个人的偏好,分成了几大类,长篇累牍的背诵放在最后,而把精力集中放在容易提高分数的科目上。   不得不说这些老师都很专业,指定的方案也很适合楼小乔,让她一个从复健开始复习的人,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从最初模考的两百多分,瞬间拉高到四百多。   所以楼小乔一进考场,下意识的就把自己觉得容易的先做了。   有些题目,细心一点不容易出错。   跟背诵相关的,或者她自己拿不准成绩的,就都放在一边。   做完这些,她就开始解题写作文。   关于作文,可是有专门的老师辅导过她的,她在这方面的把握很大!   就连徐冬冬,蹭了楼小乔的课程听了以后,都觉得作文水平提高了蛮多。   就在楼小乔聚精会神的写作文的时候,露露在后面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她知道楼小乔今天也要参加模考,走到窗户外看时还看她正在低头写什么,看着很认真的样子,她好奇之下就走进来看她在写什么,伸手拿过来她的试卷看了一眼,只看见第一面空了一半没写,嘴角就微微勾起。   就说嘛,楼小乔这样的半路出家学人家考个什么,倒是认真写作文了,基础知识都不牢靠,靠着作文能考几分?   露露故意在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响,愉快的转身离去。   楼小乔也注意到有人过来了,闻着那股子味儿,就知道是这个女人。   她对露露没什么好感,本来想着两人以后也很难碰上了,以后大家各自不相干。   谁知道县城这么小,连报个补习班都能碰到,不过听到露露发出的那种愉悦的心情,楼小乔仿佛ge到了什么?   她不会是以为自己一无所知,跑来考考玩玩的吧。   这样也好,露露如果以为她就一单纯愚蠢的学渣,也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以后也省去不少麻烦。   事实证明,楼小乔这样想是对的。   走出教室时,露露的脚步都是轻盈的,嘴里要是哼起来歌儿。   连她这个曾经的大学生,看着那些高考题都头疼,楼小乔又是个什么东西,凭她也想参加高考?   “顾老师,这么开心呢,有什么好事?”在这个培训机构里,除了老头子就是老太婆,所以显得露露格外的出彩,露露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魅力。   露露当然不能跟人说出她的心情,不然也显得太恶毒了,她耸耸肩膀:“没事,就是看这次考试的学生挺多的。”   她觉得楼小乔这个成绩,考出来也是出丑了。   孙老师也很高兴,虽然改卷子很累,但学生多意味着学校的收入也高,等分绩效的时候校长也会慷慨一些,他也表现出开心来:“天气太热了,顾老师去办公室待着去吧。”   露露来的这样一趟,非但没有影响到楼小乔的情绪,反倒是让她后来状态越来越好。   做完作文题以后,她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这才回过头去看前面空着的题。   从易到难,有些题目有影响,仔细想想也能填。   实在是想不起来的,能补上去就补上去,补不了的也就只能空着。   考完语文就是中午,张让早就在教室外面等着了,一看她站起来,就冲着里头招了招手。   他的个子高,本就显眼,楼小乔一眼就看到了他。   “你怎么过来了?”   “想着你们下午还要考,你就去我们那边吃饭,饭都打好了,中午你就在我办公室睡一会儿,我那里凉快。”   考试时间跟高考同步,下午三点才开始考数学,中午休息时间是足够的。   楼小乔也没跟他客气,点点头便跟着他去了他们单位。   饭菜是提前打好的,这个季节放一会儿不会凉。   楼小乔打开了盖子一看,里面是好消化的食物,一点辣椒都没有,她冲张让笑笑:“这么谨慎啊。”   有苦瓜,有豆角,虽然她比较喜欢吃素菜吧,但也不是一点肉都不能吃的。   张让故意板起脸,敲了敲桌子:“万一拉肚子呢,我跟着你吃一样的东西。”   他饭盒里面也是那几样。   楼小乔笑他也跟着一起吃苦:“你打点好的嘛,我不馋的。”   张让说:“我怕我忍不住喂给你吃。”   楼小乔就不说话了,乖乖吃饭。   这样的饭菜没什么油水,她也就不像平常那样少吃几口,吃到八分饱,等吃完了张让叫她在办公室休息一会儿,自己则端着饭盒出去洗。   张让的办公室虽然没有空调,但因为朝向好,就算是这种天气也很凉爽。   加上还有风扇,就更凉快了。   楼小乔在屋里走了几圈,等到张让回来了,两人铺上了行军床,拉上帘子就一起睡了午觉。   下午的这一场考的是数学。   数学算是楼小乔的拿分项,齐老师重点辅导的。   一拿到了卷子,楼小乔就扫了一眼卷面,紧着先易后难的原则,把简单的题目都做了,才开始研究难一些的题目,这一场考下来,露露自然又过来晃了一圈,发现楼小乔空出来的题目很多,她又心情愉悦的走了。   第二天的考试亦是如此,刚开始露露还有心多注意她,后来考文综的时候,发现她空的更多,连使坏的心思都没有了。   露露走了以后,楼小乔淡定的把答案填上,两天的考试,就这样过去了。   考生考完可以休息,但培训学校的老师却是要阅卷的。   跟高考一样,为了防止作弊,这边的考题也会糊住卷面,露露跟孙老师一起,也都要参加阅卷,他们就算是文化基础差一些不如那些老师,但选择题跟填空题也是可以改改的,露露本来想留意一下楼小乔的卷子的,但自从在考场里面看到了楼小乔回答的卷面,就对她的考试并不算很上心,懒得费那个精力关心她考多少分。   五天阅卷,两天整理,按照往年的招生风格,刚开始是招四个班,每个班三十个人。   等高考录取正式出来以后,也有学生对高考成绩不满意的,凭着高考成绩,也能报名,如果高考成绩还不错,是不用参加入学考试,免试入学。   “今年的考生素质还可以啊,我看估计很多都是高考生。”有些人是考的好,但人家不见得能就读。   就目前的这个成绩来看,有些人是直接可以上到本科的。   这个年代本科录取率低,除非是有重大失误,能上本科一般人也不愿意折腾自己了。   露露的心情却不是很好,她可没有孙老师这工作热情,整理成绩比批改试卷还累,这几天天气又热,真是让人烦躁死了,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气她要出来工作,还要干这种让人郁闷的工作,正在这样想着,她整理试卷的手一顿。   楼小乔:四百八十分。   露露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名字,拍了拍孙老师的手:“你来看看这个叫楼小乔的考生,她怎么考了四百八。”   这个学校的考试难度比高考还难,考生能考到四百八,已经超了本科线了。   甚至在这一批的考生里面,都不算低。   楼小乔这成绩,就已经上了本科线了。   孙老师对楼小乔还有点印象:“啧,这成绩不错嘛。”   见露露不喜欢她的样子,又说:“不会是作弊吧?”   露露之前也是做过这一套题的,但凡她能考上本科,她自己都去复读了。   这会儿考上大学,刚好赶上零几年吃红利,但她做过这一套题,还私底下找老师批改过,离本科线还差了一大截。   可明明她一个读过大学的人都学不明白的东西,楼小乔凭什么能搞明白。   露露越想越不服气,拿着卷子就去找年级组长。   年级组长岳老师今年还不到六十,退休以后就进了这个机构,她五十岁就退休,在这个机构里面算是年龄轻些的老师,精力还可以,几个年龄比她大的老师便让她当这个年级组长。   看见露露风风火火的过来,笑着问:“小顾,怎么了?”   露露把成绩单摆在岳老师面前:“岳老师,这个叫楼小乔的学生我认识,她考试的时候我还特地去看了几眼,卷面答的并不怎么样,但考出来的这个成绩却是不一般,我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只差没把是否泄题写在脸上了。   露露说:“她当时很多主观题,需要背诵的题目都没填完,如果按这个算,正确率也太可怕了吧。”   岳老师是个很负责任的老教师,听她这样说,带上眼镜仔细的看了一眼这个楼小乔的成绩,但只扫一眼她就有印象了,因为当初批改题目的时候,有几个老师都提过这个人,他们几个人还分析过这个人的卷子。   作文的切入点很好,论证的角度也不错,文笔来看是很好的。   失分点是需要背诵跟记忆的题目。   数学和英语是她的强项,尤其是英语考出了一百二十几的高分,这样的分数在新都这个小县城都很少见。   “回头我找找她的卷子仔细研究一下。”岳老师也对这个人上心起来:“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露露支吾着没走。   岳老师皱了皱眉:“你还想说什么?”   这个小顾,平常在单位就喜欢说人闲话,她一向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但因为她的校长招进来的,岳老师也不好说什么。   露露继续说:“我是说,有没有这个可能,这个人在考试之前,就拿到了泄题的卷子?”   岳老师上下扫了露露一眼:“我说过了会查的,你现在是非逼着我表个态吗?”   见岳老师脸色都不太好了,露露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人,自然不会在这里继续待着,于是退出了岳老师的办公室。   等有机会了她一定要看看楼小乔的卷子,她不可能能考到这么多分,绝对不可能能考到这么多分。   是不是靠泄题拿到的这个分数,这些专业的科任老师难道不比露露更专业?   改卷子的时候就有老师提出来这个问题,但楼小乔答的一些题目也确实是漂亮,比如英语作文写的也很好,她的英语底子一看就不错,失分点却都在需要大量记忆的地方,尤其是文综,由于她没什么时间复习,文综加起来的成绩都不到及格线上,不光是主观题错的多,选择题也错了不少,如果真是泄题考到的这个分数,她大可不必让文综考的这么难看。   办公室里面除了岳老师,还有一个姓张的老师,她看了一眼露露的背影,就对岳老师说:“这个小顾,真是管太多,考生考试的时候她去看人家卷子做什么?”   这是有仇吧。   以后要多留意留意这个人。   考完,楼小乔也放松了几天,但她也不敢彻底不看书,便放缓了做题的强度。   刘菊花私底下跟张让商量:“我听说小乔还要参加高考,那不是忙死了,要不我们住去城里,也好给你带带孩子?”   家里三个孩子呢,一个忙着加班,一个忙着考试,谁有闲心带娃?   “这件事情我还要跟小乔商量一下。”张让不敢擅自答应了母亲。   知道儿子听未来儿媳的话,刘菊花心里头酸溜溜的,很是吃味:“哟哟哟,还没结婚呢,心就偏到人家那头去了。”   张明远端着饭菜出来:“你少说这些,我看小乔上进些也不是坏事,她自己愿意学,总比那些说闲话凑一起打牌的好,我看你也可以去老年大学报个班,你年轻时候不是挺喜欢搞那些的吗,唱歌跳舞凑在一起玩?”   刘菊花退休以后,周围的人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少不得有些喜欢管人家里闲事的,喜欢在她跟前说东道西,还有时会拉着她去打牌。   那里面有几个玩的特别痴迷,晚上不到半夜都不回家。   张明远自来不喜欢这些,也怕刘菊花受到这些人影响,于是最近总喜欢说她。   刘菊花也不乐意了:“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学个什么东西,总不能跟那些个年轻人一样,我也没这个精力。”   张明远把饭菜放桌上:“那这事儿你就别跟张让提,怎么带孩子是他们小两口的事,需要咱们帮忙咱们就带一带,不需要帮忙咱们就闪一边待着,我跟你说你可别学着徐文华那样,掺和孩子们的生活。”   日子是他们自己的,外人还是少掺和。   刘菊花虽然有些不满,但想到这个总比上个好高骛远的好,又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而隔壁,张明远说的那个徐文华,还是烟草局的一个处长,这段时间跟儿子闹的很僵,屋里吵吵闹闹的声音还时不时的往这边传来。   张让随手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鸡汤,一边喝一边点头:“给我单独盛一碗出来,这个汤清淡,小乔肯定喜欢,肉也装上几块,待会儿我去下井村看看孩子们去,他们爱吃肉。”   小锦也点点头:“爸爸,我也要去找小帅哥哥玩。”   最近阿姨忙,爸爸也忙,好久没在一处玩了。   楼小乔生的那两个孩子也挺招人疼的。   刘菊花转身进了厨房,找了个塑料保温盒出来,把汤分了一半出来,装了满满一盒子,把保温饭盒的盖子给扣上,隔壁传出来乒里乓啷的声音,她撇撇嘴,徐文华又在打儿子了。   自老头死了以后,这段时间母子两人的矛盾不断,每天都在干架,徐文华好歹也是个处长,平常在单位脾气就不好,回到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对儿子动辄打骂,已经成家属楼里面的笑话了。   算了,不跟儿子计较,刘菊花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讲。   “吃吃吃,今天还早呢,你待会儿跟爸爸一起去阿姨那边,你喜不喜欢阿姨家的小帅啊?”   小锦点点头:“小帅哥哥很好,他还带我玩呢。”   俩孩子年纪差不多大,刚好是能玩到一起的时候。   吃完饭,张让带着小锦去了趟下井村,刚好楼小乔才回家,正吃着晚饭呢,见张让带着小锦过来,楼小乔起身要给他拿碗:“吃过没?”   “不用,我吃过了,家里炖了鸡汤,我想着还早,就过来看看你。”张让把鸡汤放在桌上,打开了盒子。   浓郁的香气就从饭盒里面传了出来,孩子们欢呼一声,两人齐齐盯着饭盒子看,楼小乔见小锦也眼巴巴的看着饭盒子,心说小孩子哪怕是吃饱了,看着人家吃饭也馋,还是给小锦也拿了一副碗筷。   果然,小锦又端着饭碗开始吃了起来。   张让笑着说:“在家吃饭就是不好好吃,非要人来疯。”   楼小乔却是很喜欢,主要小锦这个性格不闹人,特别招人喜欢。   小帅跟小锦挤了挤眼睛,俩小孩儿你冲我笑笑,我冲你乐乐,很是开心。   吃完饭,两人聊了下婚期。   楼小乔想了下:“那就八月份吧,如果我能考上,刚好赶着入学就住在那边了。”   今年特别热,屋子还在晾着呢,大风扇吹着都个把月了,张让也去看了好多次,那边已经没什么味道了,但楼小乔还是不放心,说天热甲醛散的快,多晾一段时间总是好的。   见楼小乔也松了口,张让也挺高兴的,顺便提了一嘴老人带孩子的事。   他家属楼那边的房子肯定是住不下的,但走之前刘菊花顺便提了一嘴,说周一到周五可以让他们带到卷烟厂宿舍楼那边去,早上老两口去送孩子们上学,周末他们再把孩子送过来,这样还有助于两人培养感情,楼小乔复习也方便一些不是?   楼小乔问了下孩子们的意见。   孩子们都表示没意见。   卷烟厂宿舍他们也常过去,玩的很熟了,而且离的也不是很远,有什么事儿随时都能到。   这样,婚后谁带孩子的事情也就解决了。   还给这两口子独处的时间,楼小乔想了下便也同意了。   于是两人定下了婚期,张让也越发留心职工宿舍那边的事情,一有空就往那边跑。   却不想第二天一大早,就碰到了两个意外来客。 第68章   来人见到张让,一张脸上立刻堆满了嫌弃。   尽管这个前女婿长得确实不错,家境也不错,工作也不错。   但,这都掩盖不了他乡下人的出身。   “我说你到底怎么搞的,回家了就不跟我们联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老两口怎么着你们了呢,我好歹也是帮你带了几年孩子的,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你看看你回了老家就不跟我们联系了,连我想看小锦都看不着。”女人显然是习惯了数落张让的。   两人虽说站在屋檐底下,可脸上的妆容还是花了些,她有点嫌弃的挥了挥手,觉得这小地方的空气并不是很好,刚想继续像以前那样念叨,就被老伴拉了拉胳膊,她才停嘴,不过嘴唇依旧是不满的嘟了嘟,眼神不住的瞟着张让。   怪事,以前没觉得女婿有这么强的气势,怎么人一回老家,顿时就不一样了些。   也难怪娜娜当初一看到他,就嚷嚷着要嫁给他不可,当初他们老两口是很反对娜娜跟这么一个外地的穷警察在一起的。   那会儿孙家也不是很宽裕,一家人挤在弄堂里的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张让虽说是外地人,但条件就不一样了,他刚毕业家里就赞助了一笔钱,给他在市区买了个六十几平米的小房子。   就算是这房子不大,但以当年的收入,能在沪市这种城市买房,也算是家里有根基的了,只是娜娜跟他在一起太容易,总嚷嚷着自己结婚太早,也不知足,在加上老两口一直介意张让的外地人的身份,觉得找这样一个女婿,没少落他们的面子,因此对张让的态度也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没少挑他毛病。   从小锦出生以后,矛盾就没少过。   张让对这对老夫妻没什么好感,只是淡淡的:“如果你们想看小锦,我可以把他学校的地址给你们,现在幼儿园放暑假了,他每天都上半天托管,但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招待你们,如果是想过问我的个人生活,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人不爱被人管着,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孙母被前女婿的态度给惹怒了,语气就更差:“要早知道你这么早再婚,小锦我们就不该让给你,今天我们来是来带走小锦的,小锦毕竟是我们的外孙,不能让后娘养着。”   离婚的时候,孙娜娜可是死活不肯要这个孩子的。   张让手里颠了颠摩托车钥匙,眼神立刻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骨子里并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人,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混不吝的日子,这对老两口还真当自己是他正经长辈,抖起来了是吧。   “凭什么?”   “你,你,你竟然这样跟我讲话。”   这一离婚,连态度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见老伴一张嘴就要跟张让吵起来,娜娜的爸爸赶紧拉住了老伴,他为人处世相较于妻子软和一些,跟这个女婿的冲突也少,以前这个前女婿跟老伴吵架,还多是他来调停,孙父说道:“你妈妈一向是这个脾气,平常跟我讲话也是这个样子的,你多担待些,她就是想你们了,特地拉着我一起坐火车坐了这么久,才来到这里的,你告诉告诉我小锦的学校,我也去看看他,这孩子毕竟是我们带大的,几个月不见我们,想必也是想念我们的。”   “叔叔,不是我不让小锦跟你们联系。”张让特地纠正了称呼,这老两口有事没事怂恿孩子别跟他亲:“他刚来这边也需要适应,你们想见他可以,带出去恐怕不行。”   主要是怕这老两口带着孩子跑回去了,他难不成还要去沪市找孩子去。   孙父点了点头:“我们也买了点小锦喜欢吃的零食,待会儿就去看看他,你们那个幼儿园在哪里?”   张让指了个方向出来,没有带他俩去的意思。   见张让走的利索,孙母跺了下脚:“册那!”   还真是到了他的地盘上了不是,刚才那什么眼神,那什么语气。   孙父一横:“我们来这里可不是要跟他吵架的。”   两人刚下火车就直奔这里来,两人四下在门口找门卫打听才知道,张让这是要再婚了。   张让跟孙娜娜两人离婚也离了一年多,离婚之前还吵了两年多,离的时候并不是很体面,娜娜吵着要卖掉那套房子分钱,可张让也没那么好说话,那房子是婚前他父母买的,可这会儿也没有婚后婚前财产的说法,离婚分一半的家产,是天经地义。   张让虽然没卖房子,因为房子是他父母买的,写的也是他父母的名字。   但张让愿意把家里存着的几万块存款都给她。   这事儿让娜娜很不爽,闹去他单位好几次。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罢了,后来娜娜又因为出国的事情,还找张让要过几次钱。   而且以前孙母这个丈母娘多少看不上张让,也没少为难他,几年下来没少因为这吵架,现在要为了这种事情过来找张让,孙父多少有些亏心。   “你说,张让能同意吗?”   “所以这事儿要小锦出力。”孙父说:“小锦是咱们一手带大的,肯定跟咱们更亲的。”   “嗯,你说的对,张让一向很疼孩子。”孙母说:“要不是为了娜娜,我也不能跑回来这一趟啊,可你看他会愿意回沪市吗?”   孙父却很有信心:“沪市的房子他都没卖呢,显然还是想留条后路回去的,这事儿是咱们办的不地道啊,当初就不该把事情做绝了,逼着他回来,他一回来还能借到家里的势,日子过的顺风顺水了,怎么会回沪市,而且这地方我看着也不是那么差劲。”   毕竟是省会下面的县城,离省城中心区其实也就一二十公里的距离,放在沪市那样面积大的城市,都还没出城区呢,张让父母又是卷烟厂那样的好单位的领导,当初他妈妈还提过让娜娜来这边接班。   只可惜那会儿并不觉得进烟厂就好,而且像娜娜这样的沪市本地的女孩,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离开本地工作的,哪怕她在当地的工作并不是很好。   更何况娜娜一直都想出国。   国外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日本经济也一直都在低迷,她一过去还赶上了金融危机,语言不通学历不高,过去了连个工作也找不到,上了一年语言学校,钱花完了学校还没申请上,兼职也难找。   娜娜在那边待了一年,终于是待不住了,她想要回国,又想跟张让复婚。   本以为这事儿顺理成章能办成,张让是个那么疼孩子的人,就算是为了孩子,他也会凑合着过!   至于再婚对象什么的,老两口没怎么放在心上。   没结婚就不算成!   老两口在家属楼附近转悠了一下,又去张让单位门口打听了一下,得知张让还真在这个地方当副局长,孙父便说:“其实我觉得新都这个地方也蛮好的,进城十几公里就有大商场,比沪市是差那么一点,可到底也是个省会,要买什么都是能买得到的,咱们赶紧去看看孙子,好久没见到咱们,小锦也不知道想不想咱们了。”   过完年,张让就带着孩子回来了,已经快六个月的时间,离婚以后,张让毫不客气的让老两口搬回自己的家里住,两人真没想到他这么绝情,气了个仰倒。   等重回到弄堂里面的小房子,才发现各种不适应。   张让那房子虽然很小,但两室功能齐全,明厨明卫,装修的时候也是花了大价钱的,房子里面什么电器都有,一回到老房子才发现真是什么什么都不适应,家里太多东西,冰箱是不能买的,洗衣机也是没有的,衣服都要手洗。   关键是以前张让一个月给他们五百块的生活费,老两口为数不多的退休金可以拿来打扮自己,等张让接回了小锦,生活费自然是没有给的了,这两人的退休金又低,几乎维持不了以前的体面生活。   孙父说:“这回你来这里,是来求人家的,要好好跟他说话。”   孙母心里不服气:“凭什么要我求着他,他能找到娜娜,是他一辈子有福气好不拉。”   孙父:“你以为凭他的条件,真找不到沪市本地女孩子,当初要不是娜娜.......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你要是没打算让他俩和好,咱们这趟看看孩子就走。”他也不忍心说自己女儿的不好。   孙母忍了忍,又闭上了嘴巴。   老两口在外头转了一圈,大概在中午时分问到了机关幼儿园的位置,于是往那边走去。   这个点,刚好是孩子们吃完中午饭,出来玩的时间,满院子的都是孩子,两人在外头转了一圈,还真让他们看到了外孙小锦的身影,孙母先看到的,眼前先是一亮,喊了一声小锦。   幼儿园的小操场上这会儿很嘈杂,小锦似乎听到了有人叫自己,但也不真切,他刚好在跟小伙伴们玩老鹰抓小鸡呢,不是很在意的看了周围一眼,又专心致志的跟小伙伴们玩了起来。   孙母看到外孙晃了一圈,却没看到她,着急的冲着院里的老师挥挥手。   “这位老师,过来一下。”   来的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是新进园的实习老师。   能进这种单位来的,大多也是关系户,这个老师也一样,她看见这对老夫妻围着大门口转,盯着他俩好久了,见他们还叫她过来,于是走过来问:“干嘛?”   孙母不喜她对自己的态度,脸一下子就拉长了:“你干嘛呢你,我看看我外孙,让你过来叫了你多少声了,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真不知道这个幼儿园是怎么招人的,回头我要跟你们领导好好投诉你。”   以前小锦读的那家是私立幼儿园,老师都是高薪招来的,服务态度自然好了。   但眼下这个幼儿园可是个机关幼儿园,来这里上班的可不是小阿姨,而是师范毕业的老师,起码也是个大专学历才能往这里进,老师也是有点傲气的好不好,见老太太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小圆老师叉着腰说:“嚷嚷什么呢,这里又不是菜市场,你是家长吗你,我看你很陌生啊,不会是人贩子吧。”   孙母让她气的够呛,伸出食指出来,对着小圆老师的面门点点点。   小圆老师哪里收过这种气啊,一句话不想多说,转身就要走了。   孙父忙赔不是:“这位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我爱人是个急脾气,是这样的,我们大老远的从外地过来,是想来看看我们的外孙,他就在你们幼儿园念书,名字叫张锦书,你知道这个孩子吗,麻烦帮我叫下。”   小圆老师:“这么多孩子,我哪里能一一认得。”   转身就往里头走去,不管孙父怎么叫她,就是不肯再搭理一下他们两个。   看着眼前的情景,孙父叹了口气,这一趟过来事事不顺,事情真的会像他们想象中那样顺利办好吗?   张让虽然走了,但对这老两口过来一事,始终有些惴惴不安。   这两个老家伙最是固执了,别说自己出趟远门,就连以前带着小锦回来,两人都是不乐意的,为了看个外孙大张旗鼓的跑一千多公里,他这个未来岳父岳母怕是没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上班的时候都难免晃神。   “张局,王超那个案子的卷宗我拿来了。”赵安楠把文件放在张让的办公桌上,见他正在出神,便又叫了一句:“张局。”   张让反应慢半拍的回过神来。   “这是他的供词,给您放在这里了。”   “嗯,行,我知道了。”   张让缓缓的摸到了文件袋,思绪飘到了几个月前。   张让的手不自觉的摸到了电话上,忍不住的打通了楼小乔的电话。   “你在干嘛?”张让问。   “你问我?”楼小乔的声音有些疲惫:“我还在看书啊,刚才做了一套题,准备寄给齐老师。”   她可没有那么放松,最近忙的不行,补习班那边的结果还没公布,可她继续开始了紧罗密布的复习。   复习到后头,就更难。   背诵的多,需要记忆的多,需要攻克的难题也多。   张让也知道高考复习对于她来说是件很累的,尽量不打扰到她,两人也没聊多久。   楼小乔学累了,出去走了走,刚好碰到了张玉娇,两人又聊了聊。   征收款到位以后,张玉娇就做起盖房的准备来。   就等着楼小乔一搬走,她那屋空出来,张玉娇一家搬她这边,她那边的房子就可以拆了。   张玉娇刚从外头回来,车上的饭食也卖的差不多了,刚好见到了楼小乔出门,就把车停在她家门口,人走进来跟楼小乔聊天。   楼小乔家这屋子可不凉快,当初老房子塌了,是后来盖的,那会儿没什么钱,层高盖的并不是很高。   但张玉娇一走进来,还是觉得凉爽很多。   外面实在是太热了。   “这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场雨。”张玉娇抱怨道:“天天这样,地里的菜都要干死了。”   这段时间王盛早晚都去河里挑水浇菜地,人都黑瘦了一大圈。   抽水泵什么的是没有的,就算买个水泵,也只能在家抽,外面连电都没有。   半亩多的菜地,每天光浇菜都要费不少事。   盯着王盛看,张玉娇又不觉得自己有多热多辛苦了。   之前王盛就是怕她日晒雨淋,委屈谁了都不敢委屈她,给三轮车上头做了个遮阳伞,还给车加了柴油助力,现在踩着也没以前那么累。   楼小乔也很怕热:“我看天气预报,这几天都没雨。”   这段时间张让也经常出去跑,晒黑好几个度。   现在楼小乔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张让父母那边,她未来婆婆怕热,空调24小时都不会停的。   孩子们也喜欢住那边。   张玉娇说:“其实现在这个天气盖房子最好,不下雨就能干久一点。”   楼小乔说:“别问了,这几天太热了瓦匠都停工了,你要不休息几天,趁着这几天休息一下。”   大中午的外头能有四十几度,张玉娇也考虑起休息的事情。   但她现在生意也还不错,想多赚点钱,等盖房子的时候宽裕些,不是不想休息,实在是没这个命啊。   张玉娇觉得自己可以咬咬牙再奋斗一阵子。   晚上楼小乔又跟张让打电话,他就说新房子那边客厅装了个窗机,如果她觉得热,可以考虑先去那边住着云云......   孙父孙母就是赶着这样的好日子来新都的。   宾馆里面待着还好,里面风扇可以敞开了吹,可一走出去就完全没什么形象了,孙母出门以前还化化妆,现在一走出去连人都快融化了。   第一天没能找到小锦,第二天他们早早起来,在幼儿园门口守着。   早上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很多,两人的眼睛几乎是瞪眼看着外头,生怕又错过了孩子。   张让不加班的时候,都是他带着小锦来上学,刚好把小锦送去学校,他再去单位上班,时间就很合适。   其实正常来讲,没碰上大案子的时候,张让都不用怎么加班,早晨两父子一起出的门,一路上听着儿子叽叽喳喳的说话,今天的张让特别沉默。   连小锦也感觉到了,爸爸今天有些不一样。   “爸爸?”小锦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跟小帅哥哥一起玩呢?”   上回约好的一起打球的,也不知道小帅回去有没有联系,小帅是小锦好不容易认识的小伙伴,两人也挺投缘的,刚好能玩到一起,两个大人也乐见其成,经常带着孩子们一起出来。   今天的张让有些走神,小锦问了他几遍,他都没认真回答。   “嗯,阿姨最近忙,等爸爸闲下来了,我们去接小帅一起玩。”张让心不在焉的继续说:“你也要带着妹妹一起。”   小锦撇撇嘴,有点不情愿带着妹妹玩。   妹妹娇气又爱哭,没有小帅哥哥好玩。   小孩子不会藏着心事,他这样过一过脑子,张让就明白了,他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不管怎么说,孩子对这段婚姻不排斥,已经是很好的开始。   两人还没走到幼儿园的门口,远远就看见了孙家夫妻俩,孙母也马上看到了外孙,激动的往前跑来。   小锦从小是给外公外婆带大的,这段时间虽然嘴上不念,但也是很想他们的,尤其是外婆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小锦就更想念以前跟外婆相处的时光了。   “小锦啊小锦啊,可真是想死外婆了,给外婆好好亲一亲哦,让外婆看看你,长高了没,长胖了没有?”孙母搂着外孙,亲了又亲,眼眶里面都含着泪水。   孙父也好久没看见他了,不住的打量,半年过去了,这孩子又高了,又重了。   “给外公也好好看一看,你瞧瞧你,这一段时间有没有总往外面跑,你要注意的嘞,咱们少点淘气,晒的黑黑的以后就不是大帅哥了。”   给人晒成块古铜色的张让晒干了沉默。   小帅像他妈妈,从小皮肤就很白,加上这老两口养的精细,回来的时候确实比现在白很多。   回来以后张让多了陪伴孩子的时间,总带着他去户外运动,这不就晒黑了好几个度,可把孙家父母给心疼的。   小帅就站在那里,任由着外公外婆惋惜,心里却不像以前那样对他们亲近了。   其实小帅还是很喜欢跟爸爸一起出门玩的,爸爸对他的约束没那么多,他也很开心的呀,被外婆摸了一阵子的脸,他觉得不太舒服:“外婆,我现在也好的很,你看看我练了篮球,都长腱子肉了,老师都说我是小男子汉,等我长大了也好保护你们啊。”   孙母一听这话,感动的稀里哗啦。   张让有些受不了前岳母这么黏黏糊糊的:“小帅快上学了,你们二老要是想看他,放学了来找他就是。”   他自己也要上班了好不好,哪有时间在这磨蹭呢。   门口的学生也越来越少了,小帅刚刚都看到好几个玩的好的同学刚走进去,小帅也急的呀,生怕迟到了,这个时候孙母还叫他喝牛奶,小帅不耐烦的把牛奶一推:“我要去上学了,不好迟到的。”   那盒牛奶他一口都没喝,就跑了。   孙母看着外孙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早知道当初就不支持女儿离婚了,但那会儿哪里能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   张让却不等两人伤感结束,冲两人点了点头,准备去上班了。   “张让,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孙父开口。   张让看了一眼时间,没几分钟就要上班了,而且他也不耐烦跟这一家人扯东扯西的,观念不一样,交流起来也很费劲,而且当初他跟孙娜娜离婚,对方一家人怎么对他,难道他们自己没一点数?   现在又说有话说说,难不成还想把小锦的抚养权要回去不成。   张让严肃起来:“有什么快点说,我八点三十要上班。”   小锦他们是八点上课,可他走过去也要时间。   孙母立刻就不高兴了:“给你脸了是不是,我们是长辈,好好跟你说话,你倒好还摆架子上了,我倒是想见见你爸妈,问问他们是怎么教育你的,小地方出身的人,真是上不了台面。”   以前也总这样吵架。   但如果次次都这样,每次都弄的人想跳脚,他也没多少好脾气了。   “您说清楚,什么叫父母没教育好?”张让都让他们气笑了:“打个比方,你们是觉得你们的女儿,比我优秀了多少,还是觉得像我这样小地方出身的人,比你们身份低微了。很好,刚好我也不是很看的惯你们,既然大家互相都看不对眼,实在是没有在一起聊下去的必要,你们要看看就自己在幼儿园门口看看,小锦我是不会给你们单独带出去的。   在我人生的前二十五年,一直没什么挫折,所以上天才让我碰到了你们,让我见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这样很好,我会更加感激现在的生活,也会更加珍惜我未来的爱人,没什么事我就去上班了,再见。”   他也是有傲气的人,从小出身也不错,在孩子们里面也是个孩子头,很少有人会给他气受。   要不怎么说对比对比,就能够感受到伤害了。   之前楼小乔还总担心他会嫌弃他们家,但如果谁跟这家人打过交道,那真的是会怒气值冲到满格,看什么人都觉得是正常人了。   算了,上班去吧,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孙父见张让头也不回的走了,本来语气还软和下来,让他们晚一点来接小锦玩,最后干脆叫他们在幼儿园门口随便看看得了,真是——   他连话头都没起呢,就生生叫老伴给截断了。   等人一走,孙父就埋怨上了:“你又说那些话做什么,明知道人家不喜欢听,张让是个什么性格,他是能听得你说这些话的人?”   孙母叹了一口气:“那要怎么搞,可我忍不住啊,你看他跟我那样讲话,是把我们囡囡放在心里头的人吗,他居然还要再婚了,这才离婚多久,他就要再结婚,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我真是错看他了,以前觉得他脾气好,现在看来这个优点也没有了。”   孙父见她越说越离谱,叹了一口气。   母女两个都是一样样的,脾气臭的很。   其实两位老人这次过来,是找张让求和,但没想到张让跟孙母一见面就是吵,跟以前也没差。   以前他跟娜娜在一起也这样,两口子总是吵架总吵架,吵的次数多了,张让索性加班待在单位不回来,以他看就算没有娜娜要出国的事,这两人迟早也会离。   孙母见孙父走了,小跑着跟在后头继续碎碎念:“你倒是说句话啊,要你跟他提的,你怎么不说。”   孙父:“我说个屁,你这态度是想跟他求和?”   孙母不服气:“我怎么就不是跟他求和了,我都大老远跑来这里了,难道是来看风景的?”   孙父不理她,找了个公用电话亭就给女儿打电话。   因为是国际长途,他也舍不得多说,电话一接通的那一刻,孙父说:“我看了小锦了,养的还不错,个子也高了一大截。”   孙母补充道:“黑了好多的好不好,叫他屋里待待,别到处乱跑,好好的小帅哥现在晒成黑炭头。”   孙父意味深长的看了妻子一眼,继续说:“电话费很贵,别的不跟你多说,张让快要再婚了,你要是在那边能够找,就在那边找吧,别惦记着跟他复婚的事,我觉得这事是办不了的了。”   复婚这件事,现在是开不了口了,等娜娜自己回来再看。   现在老两口后悔的不得了,当初就不该让娜娜出国,那个时候以为国外就是遍地黄金,出国了就能光宗耀祖,可如今看起来,在哪里混出头都不容易。   孙父孙母本来打算在新都待个一个礼拜,跟张让好好谈一谈,结果碰了个硬钉子,没待够日子就提前走了。   后来张让就碰到了一次他们,孙父把两人从沪市带来的小零食给了小锦,又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跟小锦说了一通什么,最后小锦是蹦蹦跳跳回来的。   这次孙父孙母都没跟张让打招呼。   张让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外婆跟你说什么了?”   小锦抱着大大的袋子,想了想把这个袋子交给了爸爸,这才说:“外婆叫我不要忘了妈妈,让我不要理后妈,还说后妈都是坏人,爸爸后妈都是坏人吗?”   他怎么觉得,小乔阿姨可好可好了。   张让磨了磨牙:“你外婆是怎么骂爸爸的?”   小锦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小孩子也是有心眼儿的,他就从不在爸爸面前说外婆骂人的话。   也不会告诉外婆,奶奶是怎么骂他们的。   张让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她说的话你随便应付应付就行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别听你外婆说的那些,咱们父子两个好好过日子,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小锦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啊。   周末的时候,楼小乔送去给齐老师批改的卷子她表示收到了。   成绩又提升了一些......   齐老师把这套卷子拿出来,在学校申请在这一届投入使用。   楼小乔看了一眼时间,周末本来跟张让约好了去看电器的,现在她也没什么时间。   空调他已经买了,窗机不好装在客厅,最后买了挂机。   电视的话暂时不买,她家里那台电视搬过去能用就行,反正这几年家里也不怎么会看电视,以后电视要掉价呢,不想在这上面花钱。   冰箱洗衣机要买个好一点的,这两样可以等两人有空一起买,反正买了马上就能到货,立马就能用上。   又给张让打了个电话:“齐老师那边的老师都是高中老师,只有周末有空,你看买电器的时间能不能提前或者是推迟一些,周末我要去一下南江,或者再过段时间吧。”   不过,过一段时间好像更忙了。   好在张让自己也是突发情况比较多的那种职业,对楼小乔这样的爽约没有什么不满的,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两人重新定了个时间,这才问:“天气这么热,你又总要跑南江,什么时候能好些?”   楼小乔也觉得热:“所以早点去,晚点回。”   张让问:“安全吗?”   从这里骑车去南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这年头治安可没有那么好。   楼小乔:“我带着徐冬冬,还带了根棍子防身,就算是不能打,他是个男的也能给我壮胆不是?”   一对一的课,那学到的东西肯定更多。   张让:“嗯,那孩子谁给你带?”   楼小乔听出话音来了:“你,要给我带孩子?”   张让:“小锦想跟小帅玩......再过段时间他们学校的托管班也停课了,这样吧孩子们提前送到我妈那里去,给他们适应适应,我妈最近也在布置房间,过几天房间也布置好了,你过来吃饭的时候可以看上一眼,亭亭我看给她报个美术班吧,我爸妈那边就有老师暑假开美术班。”   楼小乔眼睛一亮,你能找到美术老师?   张让的心情顿时轻松下来:“简单,我妈人缘好,回头我跟她说一声。”   “那要多少学费你跟我说一声。”总不好叫老人出钱。   这个话题就让张让含糊的带过去了。   总之小锦喜欢跟小帅玩,老人家也巴不得,这孩子本来就文静,回来以后也没交上几个朋友。   跟小帅玩的这段时间,还把性格给养好了,现在不知道多鬼机灵,一提起来爷爷奶奶就很高兴。   至于亭亭这孩子安静,给她找了个美术补习班,她能在里面画一天,也不怎么会闹腾到老人,家里面有空调有电视还有孩子,待在老人那里比在村里还是好很多。   楼小乔想了想:“你妈愿意带?”   张让说:“我妈特别愿意带孩子,我跟她说说,周日你要是出门早,我就早点过去。” 第69章   张让现在是住在父母那边嘛,早上上班就顺便送孩子去学校。   这段时间只要他不加班回家睡的日子,都是如此。   昨晚上回来,听张让的意思是楼小乔也同意了,这年让他们给带着孩子,孩子们平常就住在卷烟厂宿舍这边,等张让的新房子下来了,到那时候可以让老两口搬新房那边去带孩子,到那时候离的近了,孩子们愿意跟父母一起住也行,想跟爷爷奶奶住也行。   老两口也知道张让单位那个周转房不大,当初都是按两房设计的,小的有三个,再加上两个老的,挤进去毫无舒适度可言。   所以最开始商量怎么带孩子的时候,连老两口都没提过去住这话。   楼小乔也松了一口气,她可太不想婚后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了。   最开始刘菊花想过出去租房,但这样又怕人说闲话,再说张明远也要上班,不想折腾儿子也不想折腾老子,租房住的质量始终是比不上自家。   卷烟厂离张让他们单位其实也不远,骑个摩托车走慢点,也就十五分钟的距离。   刘菊花听说能把孩子们接过来也很高兴:“家里还有一间房空着,这样吧我收拾出来给亭亭住,小帅跟小锦两个要好,住张让那个房间也行,偶尔他们回来住,就让俩小子过去打地铺,住亭亭那间房。”   当初分房的时候张明远的级别就够,家里分的是个三房。   那会儿,张让都挺大了,也实行了计划生育,两人没考虑生二胎,就把那间房做了书房,张明远喜欢写毛笔字,平常就在那个房间写写字。   但他们的主卧也大,书桌可以移过去,书柜继续摆在那间房不动。   张让那间房本来就是个双人床,索性不动了,平常他也不在家睡,让小锦跟小帅直接睡他那屋就成。   就是亭亭一个女孩子,刚开始如果害怕自己睡,也可以跟哥哥睡的,于是打算在她那间房填一个双人床,偶尔张让两口子过来,孩子们可以去那边挤一挤。   这个方案算是最完美的,所有人都同意。   于是刘菊花很开心的忙活起家里的事来,先是把书桌挪过去,再搬了个常用的书架过去,这样一挪书房顿时就敞亮了,放个一米五的床还绰绰有余,够两个孩子睡了,刘菊花很满意。   因为是布置的小姑娘的房间,刘菊花还特地把房间弄的粉粉嫩嫩的,床也是买的卡通主题的床,萌萌哒。   书房自然也要收拾一下,这些年堆过去的东西有些都用不着了,该扔的扔,该送人的送人。   尤其是张让当年高考的资料都还留着,张明远不知道留这些干嘛,老两口专门找了一天功夫收拾家里,把刘菊花不舍得丢的东西全给丢了。   再翻,居然发现家里有七几年评选先进的桶子,这些桶子当年舍不得用,如今却是看不上了,放在房间里也很占地方,张明远以前写字的时候看见这些东西就觉得碍眼,借着这个机会全丢了。   竟然都收拾了书房,主卧是不是也要收拾一下?   又连带着把主卧一些不常用的东西,甚至翻出来一些好多年不曾穿过的衣服,全部都扔了。   张明远有一种好多年没洗澡,这回洗干净了的舒畅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张明远也高兴了,刘菊花却觉得难过了。   有些东西,是她辛辛苦苦存着的啊。   “你说说你,那个搪瓷盆你说送人就送人,还有热水瓶,可以先把家里的旧的扔了啊,你说你把新的给扔了。”刘菊花忍不住叨叨起老伴。   男人做事不靠谱,一扔就直接扔嗨了。   刘菊花还在心疼那些东西呢,一路上骂骂咧咧:“要扔就扔旧的,你怎么把新的给扔了!”   哪有人扔新的!   她就非要老伴陪着去找,结果出去找了一圈,哪里还能看到东西。   张让一回来,就听到父母在拌嘴,家里空调都没来得及打开。   他连忙把空调给开上,又听张明远数落母亲了:“我哪里知道不好用,东西都是你收着的,家里那么多新的,也没见你你拿出来用,也不知道收着这么多东西干嘛,你妈连七几年厂里发的工服都收起来,到现在都穿不上了还舍不得扔。”   刘菊花坐回沙发里,热的直喘气:“这没开空调是不行,咱们家里就这一台空调是不是少了点?”   以前家里就他们老两口常驻,客厅装了个窗机。   这年头的窗机贼带劲,敞开着门屋子里都是凉快的。   张让说:“窗机还是太凉了些,对着吹怕孩子们受不住,要不你们把自己房间再装一台空调,其他的房间开着门睡觉,蹭客厅的风就行。”   有一年家里空调开太低,张让都吹到感冒拉肚子,刘菊花还嫌热。   这几年刘菊花更胖了,更怕热。   张让去看了一眼他们给亭亭布置的房间,顿时有些酸溜溜的,虽然只添了个床,这床也太好看了,这几天这个房间门开着,跟外头透着起,只有一个床也要好好散味道。   张让看了很满意,跟父母聊了会儿就去了单位。   考完七天以后,楼小乔去了趟复读学校,张榜的名单上面就有她。   名单下面有一行大字凡三日内未交清学费报名者,视为名额作废,五日后会公布递补名单。   楼小乔的名字刚好就在名单里面。   她的成绩在这群学生里面算不得耀眼,但也让露露急红了眼眶。   她不服气,还去下井村专门打听过,听人说楼小乔从小学习成绩就好,当年要不是她父母不让她读,一中她也是考上了的,而且人家虽然说没考上一中,但学习是一直都在坚持学习,考出这样的成绩出来,也没人会觉得意外。   露露打听了一圈,反倒是差点把自己气出个高血压出来,回来以后就闷闷不乐。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还能找到有正式工作的男人。   这样就算了,她还能挣到钱,最近家里连房子都盖老高了。   村里人都说楼小乔运气好,因为离了婚,她又是要带孩子又要挣钱的,家里没人种地,于是地里都种上果苗,征收地的时候,她家不是面积最大的一户,却是征收款拿的最多的。   露露也是带着孩子的单亲母亲,她怎么觉得自己混的比穿越前还差!   那会儿只是工作难找,好歹也是个大学生,自己养活自己吃饭也不愁。   可现如今混成什么样了,离婚前后她想着好歹以前让王四顺买了一堆金子,想着这些就是她的底气,于是带着金镯子去了趟金店,结果金店老板告诉她金子是假的,这些金镯子是她从这家金店买回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害的露露以为是金店老板卖假货,还报了警,最后查出来这一堆金子其实就是街头镀金的款。   还是限定款,款式是特制的,上面镀了一层真的黄金,所以放了几个月也没变色。   这个年代金首饰的款式就那么几个,家里就她跟王四顺,这些肯定是王四顺换的。   到那个时候露露才知道为什么王四顺压根没提那些金子的事,她还当自己捡了大便宜,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   露露越想越不服气,尤其是在她看到楼小乔进了教务室以后。   她冲进孙老师的办公室:“孙老师,楼小乔真的没有作弊吗,那天我可是亲眼看到她做的题。”   可能是跟楼小乔有仇吧,这个顾露奇怪的很,这都是问过第几遍了。   因为她问过,孙老师还让人把她的试卷找出来,特地的看过几遍,大家都听露露讲过这个学生的“黑历史”,反倒是觉得这个人是个可造之材,没有几个人能够通过自学达到这样的成绩。   作为一个老师,孙老师是对这种能够自律自强的学生充满敬意的。   “作弊?”孙老师不悦的说:“咱们学校的考试制度,是参考高考的来的,你是在质疑监考老师的专业度吗?”   确认过作弊没有可能以后,露露都开始怀疑起人生来了:“那您说有没有可能泄题,她都没有读过高中啊!”连她这个上过大学的,再参加一次高考还是觉得很难。   “题目出完以后,都是我亲自保管的,中间没有过别人的手,这种级别的考试,她有必要搞到题目吗?”孙老师不以为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这种无中生有的话,顾老师你也少说一些,这些话对一个学生的声誉是有影响,我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言行。”   见孙老师不理她,露露咬咬牙退出了办公室。   要不是露露最近总在刷存在感,孙老师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学生。   她特地把这个人的试卷调出来看了一下,基础不是很扎实,但胜在聪明,没有过多的在自己不擅长的题型上浪费时间,这次考试她最大程度的拉高了自己的分数。   至于丢分的那些,都是一些可以快速记忆的题目,孙老师倒不担心这个人了。   越看孙老师越喜欢这个人。   长期的复习是很需要毅力和坚持的,有关于记忆的东西,不是死记硬背就可以,等到理解,融会贯通,记忆点才会更扎实,孙老师想了想,拿着这几份试卷就去找校长老于。   老于也是个女老师,年龄比孙老师还略长些。   最初就是她退休了闲不住,便拉了几个老师搞了个培训班,本意是想退休以后发挥余热,没想到学校的规模越办越大,现在也是一个拥有一百多号学生的补习学校了。   孙老师进办公室的时候,于校长正在备课。   “老于,这里有份试卷给你看下。”   于校长眯着眼睛,看着对方,然后接过来对方递过来的试卷,低头看了起来。   她是语文老师,看的首先还是语文试卷,看到前头的时候忍不住皱眉,空的也太多了,关于背诵的题目几乎到处都是失分点,可越看到后面眉头越来越舒展,眼睛也越来越亮,最后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这是个好苗子。”   孙老师说:“是啊,可您知道吗,她是没读过高中的。”   于校长惊讶:“初中学历,年纪多大了?”   孙老师说:“二十八,以前在家务农,高中阶段的内容都是自学的,于校长啊,您觉得她会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好苗子吗?”   于校长把卷子放在一边:“这个可不好说,她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突然想到参加高考?”   孙老师说:“这个我没了解过,这些还是顾老师跑来跟我说的,她似乎跟这个学生认识,而且关系还不是很好。”   于校长皱了皱眉,顾露是她招进来的。   “行,我知道了,她报名了吗?”   来之前孙老师就去教务处问过了,楼小乔是最早一拨报名的学生,早早交了报名费。   确定了这一点以后,她才敢来找于校长。   “报名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   “我想把楼小乔调来我的班上,由我亲自带她。”   “你对她这么有信心?”于校长坐直了身子,开始对这个楼小乔感兴趣起来,卷子在她手里翻了一页又一页,最后停在数学试卷上,她这才微微勾起唇角:“行吧,她读文科,你今年就带文科班好了。”   出了学校,楼小乔干脆去单位找张让吃个饭,下午去看看家电,打算下午把家电给买了。   这几天她总觉得有人跟着她,心里毛毛的,要不是走在大太阳底下也有这种感觉,她都会以为自己是撞了邪祟。   走到张让单位门口,跟门卫打了声招呼要准备进去呢,就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卷毛老太太给拦住了去处。   楼小乔一惊,顿时停住脚步,这年头又没个监控啥的,万一被碰瓷,她可没时间扯皮的好吧。   却不料对方似乎就是冲着她来的,拉着她的手腕就把人往旁边拖。   楼小乔给她吓了一跳,看到那人的时候总算是明白过来这几天的诡异的感觉是因为什么了。   “你干嘛?”楼小乔反应极快:“你在跟踪我?”   那人一点都不客气的说:“什么叫跟踪你,你说话客气一点好吧,谁稀罕跟你?”   楼小乔见这人说话语气这么冲,竟一时回忆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得罪过她。   但那人脸上的表情也迅速调整了,但依旧看不到什么表情,看面相年龄大概五十几岁,只是嘴角边上挂着的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人能感觉到她的不快乐。   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你叫楼小乔是吧。”对方打破了僵局,终究是开了口。   面对面的看着这个女人,这是第一次。   长得确实不错,看上去也年轻,打扮的有些像是港剧里面的办公室白领一样,长相偏英气,难不成张让就是喜欢这样的?   也是,男人嘛,怎么都会喜欢长得好看的小狐狸精。   这种乡巴佬,肯定愿意说些软乎话哄着张让,她就说嘛张让那样的人怎么舍得这么快再婚!   楼小乔被她打量的不太舒服了:“你是谁,干嘛拉着我,我跟你认识吗,跟你很熟吗,又聊天的必要吗,你有问过我是否有时间吗,你到底有没有礼貌?”   孙母被这一连串的发问,直接整的脑子都晕晕的。   她说话怎么这么快,语气凶的跟吵架似的。   孙母也没好气的说:“我是张让的岳母。”   楼小乔刚刚想问,张让的岳母不是在上井村吗,怎么长你这样了,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位是张让的前岳母啊。   她突然就想起自己当初说起她父母时,张让露出了然的表情,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这位前岳母,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孙母回了趟沪市,又过了几天,孙娜娜打回来了电话,她又不得不来一趟新都,这次她来想敞开跟张让好好聊聊,不过在聊之前,作为一个女人她更想知道张让准备结婚的这个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这种事,打听起来没什么难度。   当她知道楼小乔就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妇女,早先靠着干个体赚了点小钱,又不知道怎么认识的张让时,顿时对拿下张让充满了信心!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该选择哪一个。   “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跟你说好了,张让以前跟我女儿在一起的时候感情是很好的,后来她因为想出国,两人不得已才离的婚,为了这件事情张让还缠着我女儿好久,后来甚至连她出国的费用都是张让出的,直到我女儿出了国,他伤心之下才回的新都。   我知道你找到张让这样的对象也很不容易,但你毕竟跟他没什么感情基础,两人这样重组个家庭,背景上差异这么大,在一起肯定是不那么合适的,作为我们来说,我们疼爱自己的外孙,也不希望他以后有个后妈,这对孩子的成长是很不好的,所以我希望你能跟张让分开,不要纠缠着他了。”   这种素质的女人,张让是疯了才会选她。   长了一双眼睛的,都该知道谁更适合她。   听说连个高中学历都没有,孙母都打听过了,这样的学历别说进卷烟厂,进个普通的国营厂子都难,难怪要干个体呢,但凡她能找到个体面的工作,都不会干个体。   张让怕不是被离婚刺激的脑子疯掉了,想要报复娜娜,才会稀里糊涂的找了个人结婚。   楼小乔啼笑皆非的看着她:“然后呢,你们不想让外孙有个后妈,他就不能有后妈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法律都规定婚姻自由,张让都跟你女儿离婚多久了,还在这里做着春秋大梦,张让要真那么稀罕你闺女,你也不会跑来跟我耀武扬威,有本事就去找他啊。   哟,你还真不敢找他是吧,真以为自己是大城市来的,就了不起了,谁稀罕你,谁给你的勇气啊,看你这尖酸刻薄的样子,日子过的很不顺利吧,张嘴闭嘴就提你的大城市,是不是也就只有这一点好炫耀了。”   她露出一副“好吧,我懂了”的表情。   孙母被她气的要命:“你个乡巴佬。”   “你也只会骂这个了吗,但凡当年多读点书,也不至于连句骂人的话都说不全,要不要我教教你啊。”楼小乔骂道:“你这个丑婆娘,你嘴巴比粪坑还臭,从小吃大便长大的吗,长成这样尖嘴猴腮,你爸爸是猴子吗,讲话这么尖酸刻薄,你家里没好好教你跟人说话吗,动不动就乡巴佬乡巴佬,抖的这么厉害,你老家哪里是天堂啊?”   居,居,居然被这种人骂读书少,孙母气的扶墙。   谁说她读书少,也轮不到这个乡巴佬说自己读书少!   孙母自然不能找张让,以前她跟张让的关系就很紧张,两人吵架起来,她更是口不择言,什么乡巴佬的都能说出口,张让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没被她气的打人都算涵养好了。   可她没有想到有天会碰到个人,骂人比她还厉害,讲话比她还狠的。   楼小乔瞪着眼睛,步步逼近:“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孙母:“我我我,我不跟你说!”   楼小乔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见到这幅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孙母这是不好跟张让开口,跑来挑拨她跟张让的关系来了,只可惜她楼小乔前世什么人没见过,想在她这里找切入口,只怕她手段还低了点。   想都想得到,张让以前没准也被她这样挤兑过。   哼,说她可以,说张让就是不行。   “哎哟,真被我猜到了,你不敢去张让面前嘚瑟,才来找我的是吧,我才不会听你挑拨呢,我跟张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爱我爱的不行,赶都赶不走,打都打不跑,跟你女儿说有本事叫她自己来,别把老妈子拿来当先锋,这样的怂蛋张让才看不上呢,怂蛋怂蛋王八蛋!”   孙母本来想着姿态摆高一点,让这个女人知难而退,好歹把这幢婚事给搅黄了。   至于娜娜回国以后还要不要跟张让继续在一起,这个任由娜娜。   但在她回国之前,她这个当妈妈的一定要把一切障碍给她清除掉。   谁知道碰到这么一个硬茬子!   孙母混迹弄堂几十年,跟人喷对着骂都不知道多利索,但用普通话骂人,她还真是有点词穷,但只要想到用老家话骂人这女人也不一定能听懂,她就憋到肝疼,气到发晕。   “你你你,张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楼小乔看她身子晃了晃,心说千万可别倒在我跟前,我可不想给您养老呢,于是握着对方的手,面露深情的开口:“大妈,您站稳当了,出来混要能承受的了成功,也要能接受的了失败,吵架吵不过就晕倒,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伤坑品了,咱们再接再厉,下次再来。”   说完,见门口站着个人,两人脸色齐齐一僵。   孙母面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讲话的女人。   对长辈说话不尊重,讲话尖酸刻薄!   其实张让刚才也站了一会儿了,本来想着要是孙母太过分,他就算拼着没有风度,也要把这个女人赶走,没想到楼小乔差点把人气的脑溢血,他现在又在考虑,待会儿孙母要是倒在这里,他是送医院呢还是送医院呢还是送医院呢?   孙母还真是半天都没缓过来,刚才那一瞬间都觉得血冲到了天灵盖上头。   但楼小乔是什么人,她跟人吵架可是不能吵到下半场的。   上半场必须解决!   孙母看向张让:“你就这眼光,看上个这样的泼妇?”   她期待的看向张让,以前她伶牙俐齿的骂人的时候,张让脸上露出来的满满都是嫌弃。   但此刻的张让是露出来了嫌弃的表情,不过这个表情不是给楼小乔,是给她的。   张让冲楼小乔伸出手来:“刚才只说了一声,就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个具体的时间,幸好我出来了一趟,不然你打算自己进来找?”   一点都没搭理孙母的意思。   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温柔说话的语气,孙母哪怕以前跟他们住在一起五年,都没见过张让这幅样子。   可现在,他居然对着一个没文化的乡下女人轻声细气的说话。   光想想,就替她闺女的六年青春不值得啊。   孙母觉得张让是饿了,真是什么口味的都能吃的下。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有人喊了楼小乔一声。   可楼小乔也不认识那人,见到还是一个卷发老太太,顿时脖子一紧,用眼神去询问张让。   ???   “这也是你丈母娘?”   楼小乔咬着腮帮子,声音轻轻的问。   “不是。”张让说:“我也不认识这个人,估计是来找你的。”   孙老师出来买饭,刚好看见楼小乔没走,就好奇的叫了她一声,谁知道一个个的齐刷刷的都看向她来了。   报名表上面有楼小乔的照片,孙老师看了一眼就想起监考的时候教室里面的那个女生,顿时就跟楼小乔本人对上号了。   她对楼小乔的印象很好,忍不住上前打了个招呼。   楼小乔问:“您是?”   孙老师笑着说:“我是隔壁育才学校的孙老师啊,你是楼小乔是吧。”   原来是老师啊,楼小乔点点头,脸色也成功完成850度大变脸,满脸都堆满了笑容的叫了一声“孙老师”,然后问:“您认识我?”   隔壁到底是个什么鬼才机构,怎么到处都能碰到认识她的人啊。   话说她楼小乔的知名度有这么大吗?   对上楼小乔疑惑的目光,孙老师笑了笑:“这次考试你考的不错,稍微加把劲冲个本科肯定没问题,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你不寄宿吗?”   她还查了楼小乔的基本情况,发现她没有申请学校的宿舍。   育才学校的宿舍条件也比公立学校的要好一点。   这年头别说乡镇学校,连新都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宿舍都还没普及风扇,当初学校为了拉高升学率,在这方面也很舍得花成本,不少家住的远的学生,都会申请个宿舍。   楼小乔摇了摇头:“我住家里。”   也难怪孙老师有些激动,新都一年只能考上那么多本科,大多数好的生源还是在新都一中。   能去复读班读的,大部分成绩就那样,本科线上下,有些人觉得自己失误了想冲一把,但凡能考上个好的本科,都不太会复读,当然也有这种情况选择来复读的,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成绩太差的也不会复读,干脆选个民办大专读一读算了。   楼小乔的测试成绩,都还没到往年的本科线,这样的考生每年不少,且绝大多数人都是差不多这个水平。   为什么孙老师这么喜欢楼小乔呢,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楼小乔实在是普通,丢在那一群学生里面一点都不起眼。   张让也很高兴,伸出手跟孙老师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我是楼小乔的爱人,她就住在学校附近,以后还得摆脱您多多关照她,她年龄比一般学生要大些,之前都是自学的,很不容易。”   这话是说给孙母听的。   他都这样介绍自己了,也省得孙母总觉得他得一直等着她闺女。   孙母心里自然很不舒服,这个女人也要考大学,张让竟然没有嫌弃她也要考大学,当初娜娜说想去日本读书的时候,他可是极力反对的呢,怎么换一个人了他态度差了这么多,还要老师关照这个女人?   就她这样的,还能考得上大学不成?   在孙母眼里,自己的女儿自热是最好的。   可在张让眼里,楼小乔也是最好的。   他从没觉得孙娜娜的出身能给她带来多少优越感,反倒是他们家人总在他面前提及,让人觉得多少有些无语,他也是正经八百考上的本科,也是正经单位的编制,甚至比同龄人在单位干的更好,可明明眼前能看到的东西都被孙家人无视了。   他们永远提及的是人无法改变的东西。   你出生在哪个城市,你祖祖辈辈出身在哪个地方。   刚才孙母一直在提到门当户对,三观合适什么的,他才觉得自己跟孙家人没什么三观合适的地方。   他们想找的是一个没有短板的人,出生地好,学历高,长得要英俊,在事业上要有成就,只可惜孙娜娜也不是什么完美的人,如果她能找到这样的,也不会舍弃出生地,找一个从外地来的张让了。   孙老师见张让很有礼貌,也冲他笑了笑,又跟楼小乔说:“学校也快要报道了,你最近也抓紧一些,我看过你的卷子,有空我们聊聊,背诵的内容不需要太急,这些都是日积月累的东西,今天离明年的高考还有一年多呢,你每天积累一点,聚少成多,几个月以后就能达到质变的效果。”   楼小乔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孙老师都很耐心的解答了。   “谢谢您了老师,我会按照您的建议,这段时间会好好复习的。”   “行,我就住在学校里,你有事也可以来找我。”   天气太热了,孙老师这么大年纪的扛不住,跟楼小乔简单的聊了几句以后就走了。   剩下一脸呆滞的孙母。   这个叫楼小乔的居然还在参加高考,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读书。   就算她能考上大学了又能怎样,听说她还有两个孩子,张让就这点工资,以后还要供着她读书,还要养三个孩子,那她家小锦的生活质量怎么能保证。   这一家子都是拖累啊!   一想到这里,孙母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抽抽的疼。   张让这是蠢呢还是蠢呢,要找也不能找这样的吧。   孙母跟大多数没有数的长辈一样,到现在都认为为了外孙,这事儿得管管。   就算张让再婚,也得征求他们同意才行。   不对,张让不能再婚。   至少在娜娜找到更合适的对象之前,不能再婚。   “张让,我觉得我们得聊聊。”孙母说。   外面很热,楼小乔可不想在这里跟这个人“聊”,她抽开了张让的手就想离开。   张让却一把拉住了她,一点都没带犹豫的把人给拉了回来,看向孙母的眼神一点都不退缩,也不闪躲,他不觉得自己要再婚有什么对不住别人的。   且不说他跟孙娜娜结婚以后,为了琐事几乎日日争吵。   他离婚都离了一年多了,离婚之前分居和吵架也进行了一年多,到现在为止,他连跟孙娜娜之间任何美好的过往都想不起来,这对老两口难道还觉得自己跟她还有可能性不是?   张让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跟你们也没有办法沟通,我虽然不知道你来这里找我是做什么,但是我的事情好像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小锦的抚养费我没有让她出过一分钱,我也自认为没有对他不好的地方,你们如果是来看孩子的,我欢迎你们,可如果你们是来掺和我的生活”   他用力的拉了一把楼小乔的手,两只手交握放在孙母面前,淡定的说:“如果你想做的事情是干涉我的生活,干涉我的爱人,不仅她不允许,我也坚决不允许,请你时时刻刻谨记我是干什么的。”   孙母瞳孔一缩:“你是在威胁我?”   张让:“我这是在警告你。” 第70章   孙母的脸色,由难看变得更难看。   好吧,她本来想跟张让说一说娜娜的事,结果又被气的忘了。   楼小乔勾起唇角,看向对方说道:“拜拜。”   她没有说再见,因为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孙母的眼神,在两人离去的背影上扫来扫去,确认两人不是做戏以后,这才喘着粗气蹲下身。   她是不会在外面做出这么没形象的事情来的,但刚才张让的发言,让她觉得女儿跟张让复合的可能性。   就像张让说的,娜娜还有什么呢?   他们家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嫌弃他?   他以前可从不这样护短,也不会这样轻声细语的跟娜娜说话。   孙母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看来一向冷清的前女婿,是真的找到了合心意的对象。   张让拉着楼小乔进了单位,一边吃午饭一边聊。   天气热严重影响到了胃口,楼小乔点了个绿豆汤,一边喝一边说:“那是你前丈母娘?”   打扮的倒是蛮精致的,就这天气,小卷毛都卷的很熨帖,妆容精致的出门,换楼小乔她不能。   她前世持靓行凶不化妆就敢出门,到了这一世更是没什么包袱。   原主本来就不是五官特别靓丽的类型,但有了楼小乔本人的气质加持,让她看上去也算是个气质美女,不化妆也不会影响到她的颜值,所以就更少化妆。   张让叹了口气:“我跟他们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不知道怎么回事来找了我几趟了。”   楼小乔:“你前妻是出国了吗,念书?”   张让:“去了日本,读语言学校吧。”   这年头出国可要费不少钱,楼小乔心里头嘀咕。   看那老太太的穿着打扮,家庭条件看起来还不错。   但看张让话里漏出的意思,好像这一家人又是面儿光。   张让觉得再避开这个话题不聊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把之前的事情跟她道来。   他是怎么跟孙娜娜结婚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争吵,最后又是怎么爆发的,最后两人分道扬镳。   孙娜娜一直想出国,不拘日本美国欧洲都行。   张让却是想留在国内的,孙家父母觉得他没什么上进心,更是看不起张家这边的父母,甚至连小锦出生以后只回过新都一次,孙娜娜更是连新都都没来过。   “就这样?”楼小乔还以为有什么狗血大剧呢。   九十年代开始日韩风刮到国内,更早些日本明星才是大众偶像,谁家理发店里不挂上几张酒井法子的照片。   但是喜欢看剧归喜欢看剧,真哈日哈到要出国,这对父母还鼎力支持,真是少见了。   楼小乔索然无味的戳着碗里的饭,闷闷的说:“为什么人家爹妈能这么支持孩子的梦想啊。”   她有点羡慕好不好。   这种没有下限的父母爱,她也很想有的好不好!   从张让的角度来看,孙家父母是不讲道理了一点,但从女儿的角度来看,这对奇葩爹妈还真是给了闺女无上限的信心,和绝对的宠爱。   张让见她不骂骂咧咧,倒是好笑了:“怎么,在你眼里他们还好了?”   楼小乔叹气:“他们搞地域歧视自然不好,不管哪里的人,都有好的有坏的,你工作认真学历高,他们因为地域歧视你自然不对,可是我又好羡慕他们的女儿啊,人家可以得到父母没有底线的疼爱,这是我没有的。”   张让挑挑眉:“你看问题的角度也很犀利。”   楼小乔:“所以呢,你打算怎样?”   张让很生硬的换了个话题:“下午我没什么事,我们去家电城把冰箱那些买了吧。”   之前楼小乔叫他自己买的,但走到电器城他就懵了,冰箱和洗衣机款式也太多了,热水器也分很多种,万一买得不合她心意,后面拌嘴就不好了,所以他只买了需要提前安装的空调,剩下的打算找她一起买。   楼小乔看看这个日头,这会儿她也不想顶着大太阳回去。   先去他办公室睡了个凉凉的午觉。   两人下午去了趟家电城,把冰箱,洗衣机,热水器都买了。   花钱的时候很爽,楼小乔不后悔来这一趟。   这会儿已经有全自动的洗衣机,单缸的!   冰箱要买上下门的,张让又不懂这些,他家里用的是老款的冰箱,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了,他见小卖部用的都是冰柜,还以为这才是现在的主流款,差点就奔着冰柜去。   楼小乔要笑死:“幸好我来了,洗衣机现在都不买双缸的了,丢进去一溜儿洗完。”   男人在电器这方面确实不懂,张让傻眼。   电器都是现成的,付款了以后直接送过去。   东西摆放在哪里,是要主人决定的,楼小乔他们自然也要去。   “洗衣机放在那个位置。”楼小乔指着阳台上的一个位置:“水龙头也接过去了,麻烦你们给我安装调试好。”   师傅们看了一眼下水和上水的位置,觉得没问题就开始安装。   冰箱买的是很普通的国产冰箱,上下分层的,其实张让家用的也是这种。   款式是楼小乔自己挑的,位置也是她挑的,就摆放在客厅。   家里,厨房厕所都是重新刮了一层腻子,贴了白色的墙砖。   就是普普通通的装修,家里却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房间里面的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主卧的床跟衣柜都是实木的,搬进来以后还请了人每周都擦一次,楼小乔闻了一下,确实没什么味了。   孩子们的房间只周末住人,床是找木匠打的松木架子床,最简单的款。   两人的意思,这边的房子主要是上学方便些,用的东西就凑合着用,不追求奢华的享受,主打一个绿色环保健康。   空调打开了半小时,楼小乔在客厅沙发上还眯了一会儿,真舒服。   张让说:“怎么样,万事俱备,什么时候结婚?”   楼小乔环住他的腰:“求婚也不来点仪式感吗?”   张让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单膝跪地:“什么时候能嫁给我?”   还是很直男好吧......   楼小乔憋住了笑,接过他递过来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个钻石戒指。   款式嘛花里胡哨的,主钻也不是很大。   不过这个年代能买钻戒求婚的也不多,算是年轻人里面的时尚。   张让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去金店问,店员小姐说钻石代表永恒......”   回下井村的摩托车上,楼小乔还是晕陶陶的。   下午的时候天色变了变,看着是要下雨,楼小乔赶紧骑着摩托车往家赶。   走到半路上碰到也在卖力往回走的张玉娇,两人打了个照面,就一起走。   “小乔,你不快点回去,马上下雨了你连个棚子都没有。”张玉娇说。   楼小乔看了一眼天,觉得万一突然下了自己还能跑过雨,于是没加快速度:“我马上要结婚了,马上要搬走,你啥时候要我这个房?”   张玉娇擦了一把汗:“砖还没批下来呢,不过你家搬了就租给我吧,村里这段时间很多人盖房,我跟王盛商量了下,干脆他留家里做小工,这天气要是能下来一场雨,地里就不用人挑水浇了。”   自从沈大娘的外甥死了以后,沈大娘的身体也一直不见好。   王盛在外头待着焦心,干脆回来了。   回来以后先是在楼小乔家工地上干了一阵,后来工地上的工也停了,楼小乔家也不需要专人做饭,张玉娇就干脆去城里卖盒饭。   新都县城的馆子多,卖米粉的也多,可到了中午出汽车站,有些人不是舍得下馆子,也不是很想吃米粉,张玉娇这一试,生意果然还不错,菜大部分都是家里现成的,成本又不高,张玉娇每天控制在一百来个的量,几乎都能卖完。   但这样一来,菜园就只能多种点蔬菜。   这段时间不是总不下雨吗,好在王盛有一把力气,都是他从河里挑水去菜园子里浇,家里留的半亩地,就算早晚挑水,每天太阳这样晒着,大半时间都耗在地里了,不怪张玉娇说,等雨下下来了,她家才有空。   不过看云层不厚,这一场雨应该也下不了多久。   果然,两人刚到家,雨就下下来了。   细细的一阵,落到地面上都没打湿土地,雨又结束了。   张玉娇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傍晚王盛还得去挑水,不过好在太阳也没了。   她把在外面疯玩的老大找回来,开始做饭。   米饭在电饭锅里热着,早上她出门之前煮的。   菜随便煮个豆角再加个苦瓜就行,张玉娇想了想,又从菜地里摘了几个西红柿回来,准备打个蛋汤。   “楼小乔怎么说?”王盛刚从外头回来,半路上还淋了场小雨,本以为这场雨能下久一点,没想到下了十几分钟就结束了,但看着天上的云团,晚上还有一场大雨要下。   “我跟她说了。”张玉娇脸上带着喜气:“她马上就要搬了,咱们这也开始准备起来,咱们家请两个大工,三个小工够吗?”   她算了一笔账,现在她的这个生意一个月有一千多块,家里挣钱主要靠这个,不能停。   那盖房子就只能请人干,王盛自己就是个壮劳力,可以少请个小工。   可家里的事情要人操持,自从沈大娘病了以后,她什么活都干不了,家里彻底要仰仗两口子,这样一来压力就大了,要不是靠着张玉娇在外头的那份收入,就算是有了征收款,王盛家里也是不敢提盖房子的话的。   王盛叹了口气:“我去砖厂问过了,火砖现在可难批,还得走关系,送了两条芙蓉王,才给我批了两万匹砖。”   家里要盖两层房子,至少要三万匹火砖。   现在买砖还要批条子,以前可不兴这个,楼小乔那房子也就早盖了几个月,当时的火砖都是随买随有。   张玉娇把手里的刀狠狠往砧板上一拍,气得直哼哼:“真是惯的这些人,算好了咱们得要三万才够数。”   说白了就是要好处。   火砖长在邻村,是个私营厂,管批条子的是厂长的侄子。   以前没那么多人盖房,厂里那些干活的都还算正常,现如今到处是人盖房子,火砖一下气供不应求了,就连个砖瓦厂的会计,都摆起谱来。   王盛随手拿过来豆角,坐在椅子上帮忙摘豆角,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去年家里还穷的响叮当,像他们这样的农民还不少,今年突然有钱起来,村里盖房子的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连瓦匠都有接不完的活儿,工费见天就涨。   也有人不好好过日子的,拿到了钱不盖房,不送孩子读书,拿去外头搞女人,或者是赌钱,吵架的打架的离婚的,菊子家那事儿不就在眼前吗?   王盛是个老实人,也没想过这些,只是以后没地种了,他心里也不踏实。   “你说,咱们以后靠什么营生?”王盛问。   张玉娇把烫过的西红柿的皮剥了,轻描淡写的说:“你没听人说吗,以后咱们这里要盖大学,现在都开始动工了,等大学城盖起来,一个大学得上万人吧,有这么多人你还怕没饭吃,随便干点小买卖,或者做点小营生都够过日子了,而且你看到没,外头都在修路呢,他们说修完路,这边都得发展起来,人多了自然就多条路,你少操心这些,把家里的那片菜地种好,往后只有这块地了。”   王盛低着头没说话。   傍晚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云团,没出去浇水,结果晚上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外头一刮起风来,大雨就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楼小乔还没来得及出去接孩子,于是给刘菊花家里打了个电话,晚上就不去接孩子们了,当天就降温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外头的风带着几分凉意。   楼小乔早上出门去的时候,就听到村里人在说征收的事。   “上井村的征收款快下来了吗,咱们村的怎么还没动静?”   “大约就是这几天了,也别太着急,这钱还能赖了咱们的不成?”   有人看到了楼小乔,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大约是知道她现在的男人是城里单位的干部,找她打听起征收款子的事,楼小被问的一脸懵,摇了摇头:“他不是管这一块的,离的远着呢,我看还是找王山问一问,不过六大叔说的对,征收款肯定不会少了咱们村的,就是个先后次序问题。”   当着她的面,这些人打了个哈哈聊别的去了。   可楼小乔一走开,一个两个的私底下说起她来:“真是个厉害的,跟四顺离婚才离多久,就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未必不是以前勾搭上的,四顺也是倒霉,当初怎么想的,离婚的时候干嘛把房子给了她?”   以前楼小乔倒霉,村里或许是向着她的,那会儿觉得她惨。   但如今楼小乔跟大家不一样了,多少眼红的看着她呢。   不过楼小乔没把这些风言风语的放在心上,她要真跟这些人计较,能把自己气死好吧,以后她还要把日子过的更好,这些人不是会更生气?   结果白天的时候就收到了通知,征收款打下来了。   又进账一笔,楼小乔美滋滋的看着银行卡的余额,心里头也有自己的盘算。   这钱她没打算都花了,如果她跟齐老师他们的事情能做成,早期是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的。   这钱她要留着做创业的起步资金。   至于房子嘛,也不用买了,下井村这边以后都会发展起来,家里这块地皮到时候盖两栋房子,以后都是她的,不管留着租出去收房租,还是以后会拆迁,对她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出租也好,租金月月都有进账,而且宅基地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可以一直都有收租。   拆迁也未必有出租爽。   趁着孩子们不在的功夫,楼小乔把屋子收拾收拾,准备搬去城里。   除了电视机,三人身上的衣服,其他的东西没什么好带走,也没必要带走。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两人商量好了,周五去登记,登记完了请身边的人简单吃个饭,两人就算是正式结婚了。   楼小乔这边很简单,无非是娘家人来几个人,楼母摔倒了以后,楼父从外地赶回来了,现在楼毅两口子还在那边打工,听说楼毅也想回,但被许晶晶压在那边干活,两人计划干到春节再回来,明年开春就不走了,家里要盖房子。   以前家里没钱,许晶晶也没什么想法,但这次家里征收走了一片土地,得了两万多块钱,她心里头不免有了盼头,打算在那边多干些日子多存点钱,毕竟外头的钱比家里头要好挣太多。   两口子,只要肯吃苦,一年下来至少能存一万块。   楼毅是不想干的,他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多的苦,但身边还有同村的人,这会儿进工厂也是靠熟人介绍,身边不止有老婆,还有一起出去的同乡,其实也不寂寞。   不加班的日子,大家也凑在一起打牌。   只是一起出去的都是两口子,第二天又要上班,玩的会比较节制一些,最多到半夜,各自的媳妇会喊人回去睡觉,到那个时候楼毅也要回去了。   但最近他已经好久没去打牌了。   厂子里最近接了个大单子,大家都在加班,下班回来都十一二点了,没人有这个闲工夫,楼毅两口子也被叫去加班,因为是计件,多干多得,大家似乎都愿意加班,产线虽然不累,但事情简单重复,还能跟旁边的人说说闲话,许晶晶现在是干出来点意趣来,并不怎么抱怨。   只有楼毅,一言不合就要抽懒风。   楼毅跟许晶晶租住在一个农民房小房间里,隔壁住着的也是同村的人,虽说厂里也提供了宿舍,但大家更愿意两口子住在一起,虽说一月下来要多花些钱,但周末可以自己做饭,省下来的钱也能覆盖掉房租了。   “听说你妹子要结婚了,你不回去?”   “不回。”楼毅叼着牙刷,口齿不清的道:“小乔这是二婚了,没打算怎么办,大乔说是过年再办。”   哼哼,两个妹妹对他又不好,干嘛回去。   回去一趟来回车费得要一百五,买不到坐票得在车上站二十几个钟头,许晶晶说的对,这天气回去一趟能热死,冬天回去路上都舒服些。   在这里也可以打牌,也可以玩,还没人管。   反正楼毅现在挺阿Q的,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这边还没老家热,要回也等到年底了再回,两口子现在加班一月有一千多块钱,回去了上哪赚这么多钱去。   那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楼毅一眼,嘿嘿一笑,男人嘛还得是有个媳妇管着,楼毅以前多懒的人,现在居然也会盘算起过日子的事。   楼毅没管别人的眼光,一边刷牙一边哼起歌儿来。   等他出去的时候,许晶晶已经把早饭买回来了。   “小妹结婚了你知道吗?”出来以后跟家里联系的少,但一个月最少也是要打一次电话的,以前没出来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可怕,真出来了以后才感觉自由的味道。   真香。   虽然上班辛苦点,但在家未必不辛苦,而且楼毅有父母惯着,在家干什么都偷奸耍滑,外头可没人这样惯着他,拉长一喊加班,谁都得去,不过去也不是白去,这两个月工资都上千了。   许晶晶对现在的生活状态挺满意的,总之忙起来不止她一个人忙,主打一个心里平衡。   干的活儿也不是很累,她的工作就是给波鞋系鞋带,嘴上又不耽误个什么,她给了拉长好处,让对方把自己跟村里一起出来的小姐妹安排在一起,上班的时候嘴巴可一点没闲着,除了不能乱跑,其他的时候跟在村里也没差多少了,厂里如果有处理掉的残次品,他们还可以优先买。   楼毅的工作就比较辛苦一点,他是负责拉货和包装的,计时不计件,他会适时摸鱼。   “结婚就结婚呗,都结第二次了也不新鲜。”楼毅没心没肺的说:“这个周日我要休息,连着加班加了一周时间,我可干不动了,这周末约了人一起去钓鱼。”   许晶晶也打算休息一天,但楼毅周日要请假,她就不好请假了,她打算下周休息。   周围现在还不是很发达,楼毅跟几个哥们儿没事就去海边海钓,有时候会摸点海鲜回来,算是给家里开开荤了,许晶晶也就由得他去。   能找个活儿干,不瞎混就可以。   不过男人嘛,手里头没钱,想瞎混都蹦跶不起来。   等吃完了早饭,又是一天的活儿。   广东这边的气温比老家还凉快一些,碰到刮台风的日子,还很凉爽,听说冬天会更舒服。   像他们这样打工的两口子也很多,上井村最开始出来的是两口子,在外面赚到了点钱,就带着兄弟和兄弟媳妇出来了,次年又带了堂兄弟姐妹几个,这是第四年,楼父就是通过他们的父母联系上的他们进的厂子。   九十年代外贸起来了,进厂也不像八十年代那么艰难。   厂子多了,待遇上也有的挑,能吃苦的是很能挣钱的。   像王盛那样的苦力活,楼毅是干不来,但进厂的待遇也不会太差。   许晶晶也不记得自己加班加了多少天了,干的是简单重复的活,厂里也知道生活很枯燥,食堂里面有电视机,吃饭的时候可以看看电视,上班的时候可以聊聊天,下班累的就直接可以睡觉了,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七月,她看了一眼存折本子上的数字,不后悔出来这一趟。   听说楼小乔找的对象不错,就连楼毅都下了血本,虽说人没回来,但打了五百块钱的红包过来。   楼母的腿还没好,现在还要在家卧床休息,否则以后一辈子都要瘸,闺女在城里办酒,她就没去了。   但楼父楼母也破例打了五百的红包,让楼父带来的。   楼父带着小燕两人去喝酒,楼大乔带着李默,李默也是第一次见到楼父,态度上十分恭敬客气,但也很疏离,酒席上还给楼父敬了几杯酒,楼父看看这个女婿,是个能干的人,又看看那个女婿,长得就是得罪不起的样子,乖乖的闭上嘴巴没说话。   张明远跟刘菊花夫妇也过来。   楼大乔压低了声音跟父亲说:“爸,他们来了。”   办酒之前,张明远夫妻去了趟上井村楼家,跟楼父楼母说了好一会儿话,都很客气,可越是这样楼父越是害怕他们,以前想过女儿嫁的这么好,是不是可以拉扯一下儿子,这样的话当着张家的父母他还真说不出来。   跟张让稍显疏离的气质不一样,张明远夫妻是能对着你笑的如沐春风。   可楼父心里很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位是大领导,对方越是笑的和蔼,楼父越是说不出口话来。   楼父顿时觉得嗓子干哑,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张明远满脸堆着笑:“亲家,来来来,我们来一杯,今天可是他们的好日子,感谢你啊,感谢你养了个好女儿。”   楼父有种小学生被校长亲自点名的窘迫感,勉强应付了几声,仰头把酒干了。   楼大乔扶额,还好她的婚礼是分开办的,李默家离的远,她爹妈不必过去,否则楼父碰到那种场面,真的要尬穿地心原地打洞。   幸好张明远也看出亲家的不自在,敬了个酒就走了。   这一顿饭吃得比较愉快,大家都没怎么喝,席面弄的味道很好,临走前桌上还剩下好多。   这会儿社会上普遍穷,还不流行打包,楼父看着桌上剩下的菜就肉疼,这要是在农村席面上一卷,做成残菜也很好吃的,可惜了可惜了。   楼大乔似乎早有准备,抱出来了个大大的饭盒,把桌上干净些的菜直接倒在盒里,看的楼父一愣一愣的。   “大乔,这样不怕人说吗?”   “怕什么,现在城里人都打包,你瞧这肘子多浪费呢,一整个都没吃,包回去给我妈尝尝,还有这个鸡整整的一只,都没人动。”这几道菜上的比较晚了,那会儿大家差不多都吃饱了,尤其是那道肘子,炖的一看就是软烂入味,上这道菜的时候都比较晚了,愣是一筷子都没动过。   女儿还真跟以前不一样了。   “好吧,亲家那一桌肘子也没动。”楼父看见张明远李默他们都出去了,顿时就放开了很多:“你带的这个饭盒不够大,放不下,我找个塑料袋拎回去。”   “我让服务员拿了几个打包盒过来。”楼大乔说:“咱妈不是还没吃吗,这蹄髈我看上的晚,两个桌子都没怎么动,这天气热,东西就别隔夜了,你拿一个走,我也拿一个走。”   楼父满意的点点头,碎碎念了几句,觉得酒店就是故意的,等人吃饱了再上菜,万一他们不打包,这些菜就都便宜服务员了。   大酒店的饭菜呢,老太婆也没吃上,打包了也给她尝尝去。   楼父见女儿没半点不自在的样子,内心又隐隐泛起自卑来。   为什么觉得女儿干这种事一点都不丢分,人家只会说她节俭会过日子。   他一个糟老头子要是在这里装装包包的,看着就像个叫花子一样,哪怕别人不这样讲,他自己心里头都觉得怪怪的。   “你跟李默打算什么时候办?”   “你问我?”楼大乔说:“过年吧,到时候家里办一场,他老家办一场,他父母都不在了,也就不过来了,你们要去他家那边吗?”   楼父摇了摇头,来县城吃一顿饭就要了他老命,去李默的老家,他连这个想法都不会有,况且这边也有风俗,女方送亲长辈是不用去的,只同辈兄弟姐妹过去。   “算了,我不去了。”楼父觉得自己也不用提什么帮衬兄弟的话,这话他不敢在张明远面前提,也不敢在李默面前提,以前跟女儿提了多少次,俩闺女一直都没给过楼毅什么实惠。   反正大闺女也快结婚了,小闺女也成了家。   按照老家这边的风俗,就算是再不讲道理的父母,女孩儿们嫁出去了,也不好伸手要钱。   这一点楼父感受特别明显,尤其是张明远朝他走过来的那一刻,他在心里酝酿了很久话,始终没有说出口,甚至连提一提的勇气都没有,以前就这样吧,家里又不是过不去,何必要找这些亲戚张嘴呢,没得让人瞧不起。   过了一会儿,楼小乔送完客人回来了,见楼大乔还在打包没走人,又默默地帮她找了个袋子装盒子,她跟父亲也没什么话说。   楼大乔把东西打包好,把父亲送出酒店,出门的时候看见李默也在外头。   李默还在等她,见她手里还拎着大大小小一堆打包盒,伸手要帮她接过来。   楼大乔笑嘻嘻的避过了,递了个饭盒给他:“拿去我店里,我送我爸爸回去。”   李默看了楼父一眼,又看了一眼小燕,又看了一眼天:“你开我的车。”   没说送他们。   楼父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太自在,吃饭都不太能放得开。   楼大乔想了想,把摩托车钥匙给了他:“那你帮我把摩托骑到店里去?”   李默接过摩托车钥匙,两人把车换了下。   坐上李默的车,楼父还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坐小汽车就是这种感觉啊。   看着开着车的大女儿,他心里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女儿这么厉害了。   楼父轻轻叹了口气,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从县城到上井村的这一段路,他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但没有一次这样从容淡定的看过风景。   如今小乔也嫁人了,找了那么好一个对象,大乔的这个对象看上去也很有钱,以后都不需要他操心了,楼父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跟做梦一样,离他很遥远。   可如今他的大女儿明明此刻就坐在驾驶座上,打着方向盘,连小汽车都会开了。   父女两个都没说话,倒是小燕趴在玻璃上,很好奇的看着外头的风景,眼睛亮晶晶的。   楼大乔开口说:“您回来之前小燕在小乔家住过一阵,学了好多字,我看下半年把她送去幼儿园上学吧,她都四岁半了,村里的学前班就可以,到了五岁半直接读一年级。”   现在读书不卡年纪,想多大去上学都可以,大部分人是七岁读一年级,也有少部分是五岁去读的。   楼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思考着。   “早点读书,以后早点毕业了挣钱。”楼大乔说。   送去学校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白天不用带孩子,能干点自己的事情,他只是略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小燕看到外头越来越快的风景往后,很兴奋的拍掌大笑起来,这孩子有大乔小乔的影子,从小就有一股子聪明劲儿,楼家的灵秀,都给了家里的女孩儿们。   楼大乔又叮嘱了父亲一些其他的,等下车的时候,从后备箱里头翻出一个书包来,楼父就明白了,今天送他们回来,绝不是大闺女临时起意。   “小燕过来。”楼大乔把书包递到小燕面前:“这是你小姑给你买的。”   小燕一看到书包,眼睛就亮了,这书包可真漂亮:“谢谢小姑大姑。”   楼大乔给小燕买了一箱子书,她知道这孩子爱看书,别的小孩都在外头疯跑疯玩的时候,这孩子能坐下来安静的看一两个小时:“这些是大姑给你买的,好好看,看完了跟大姑说,大姑再给你买。”   小燕笑得眯起眼睛来,抱着书包爱不释手,看着那一箱子书也高兴的很。   楼大乔又搬出一箱子补品出来,这些都是李默买的,说是给两个老人补身体的。   送进去跟楼母说了会儿话,等人走了楼父才跟妻子说:“以后大乔小乔的事情咱们也别管别念叨了。”   楼母心头一紧:“怎么了?”   又被女儿们欺负了?   楼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长大了,管不着咯。” 第71章   酒席一结束,楼小乔两人回了新房。   因为是小办,邻居们肯定都不请了,但喜糖是要发的。   以张让的级别,住在这里的人跟他肯定都认识他,但他未必跟这里的人都熟,发给单位的喜糖会在办公室发,这边他打算就送几户熟悉些的,借着这个由头带楼小乔认认人。   孩子们被爷爷奶奶带回去了,两人回到了家,楼小乔一进屋就把空调给开上了。   恣意吹空调的日子,已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了,吹着冷风楼小乔好惬意啊。   太热了啊,只是吃个晚饭而已,到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晒融化了。   “要不你休息一会儿,等晚点咱两一起出去发喜糖?”   喜糖是刘菊花准备的,昨天就给上井村送去了一箱子,这边也留了一箱子,除了一箱子留给张让下属的,放在办公室里头让赵娟帮忙发,其他的都在家里,也就只需要走几家,给周围的邻居送点。   按张让的意思,毕竟以后都是要打交道的,让楼小乔跟他们认识一下。   楼小乔叹了一口气:“结个婚怎么这么累啊,我一点都不羡慕人家办盛大的婚礼了。”   嘿嘿,楼大乔下半年结婚,还要去外地办婚礼,办两场!   以前好羡慕那种仪式感,现在是一点都不羡慕了。   张让也出了一身汗,他很自觉的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等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清爽爽的了。   “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行,你等等我。”虽然洗完了待会儿出去也会出汗。   楼小乔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浴室洗淋浴,这一洗就洗了个痛快,连头发都狠狠的搓了搓,之前去酒席还请了化妆师的,头上打了厚厚的一层发胶。   两人各自收拾干净,楼小乔又换了身漂亮一点的衣服。   张让先带着她去敲对面的门。   开门的是个年长的男人,看见张让以后满脸对笑,又是恭喜了他们一番,大概也是提前很早就准备好了,甚至还掏了个红包出来,张让自然是婉拒,最后把装着瓜子花生糖果的小袋子给了对方:“这是我媳妇楼小乔,小乔这是冯科长,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那个叫冯科长的对楼小乔打了个招呼,又要把红包给她。   楼小乔自然是也说什么都不肯收,他们又没请客吃饭,自然是不好意思收的。   拜访完了这一家,又去下一家,楼小乔注意到了,也不是每家都会去拜访,但走到的人家应该跟张让的关系不错,至少张让跟对方能聊上几句,最后一家才是何局长家里。   何局长不在家,开门的是他爱人汤华。   “哟,小楼过来了,你好你好,你们这就算是正式结婚了吧,恭喜恭喜。”汤大姐为人很热情,不住的招呼两人进屋里。   楼小乔摇了摇头,拒绝了:“今天不打扰您了,回头再找您聊聊天。”   张让也说:“她累了一天了,来过了您这边,早点回去休息,以后我在单位的时候多,小乔就麻烦您多照顾照顾,汤大姐是咱们单位有名的能干人。”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楼小乔说的。   之前对着别的家属可没有这样的话,楼小乔冲汤大姐甜甜的笑笑,听到屋里有叫汤华的声音,跟张让退了回去。   等走了老远,楼小乔才低低的问:“汤大姐以前不是在家待着呢?”   今天一天跑了那么多户人家,张让差不多把跟自己熟悉的同事都介绍给楼小乔认识了,这会儿心情也很好,话自然就多了些:“汤大姐以前是办公室上着班的,后来她婆婆病了,办了停薪留职。”   楼小乔觉得自己又懂了:“汤大姐婆婆病的蛮重的呢?”   要不是病的重,直接办内退了多好,退了就能拿退休金。   办停薪留职,以后却是能回去上班。   张让笑:“你倒是明察秋毫。”   楼小乔听到汤大姐那屋子里有人大声呵斥人的声音,并不像汤大姐的声音,就问:“那老太太,不好相处吗,都是汤大姐照顾的?”   因为是一楼,声音大一点旁边都能听得见。   张让叹了一口气:“累不累?”   楼小乔:“好像还好。”   见太阳已经下山,张让又带着人去附近转转,这附近有一家很大的综合性超市,买东西也很方便,小区外面也有不少小店,干什么的都有,周围的配套都很齐全,中间还碰到一些跟张让打招呼的同事,他很自然的把楼小乔介绍给别人。   张让负责的只是刑侦里面的一块,有些同事平常打交道的少的,张让也叫不上名字,但他们肯定认识副局长,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也都是很热情的,有些女同事直接上来拉楼小乔的手寒暄。   .......   楼小乔觉得,自己不该这个点出来。   不是,这会儿的人是一点都不社恐啊,聊完一拨又一拨。   楼小乔不想给人不好的印象,应付着聊完一拨,拉着张让就往回走。   张让笑着让她扯出去好远,一直都到小区门口,看门的王大爷还冲着两人笑容满面的开口:“张局长,又回来了啊,吃了吗?”   “吃过了。”张让没憋住笑,拉着楼小乔往里面跑。   王大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火气旺,天都没黑呢就猴急猴急的了。”   这段时间露露都顾不得难受,她现在忙的要命。   高考补习学校跟一般学校又不一样,是没得暑假的,高考结束后就放了一个礼拜的假,他们这些人就来办公室上班了。   招生、考试、改卷、总分、放榜、录取......   哪哪都是事儿。   露露本来就不是个勤快的性子,不然以前也不会想着跳舞走捷径。   可她觉得捷径也不好走,还不如好好上班的时候,又被命运无情的毒打了。   走捷径容易遇到渣男,上班也很辛苦,就拿这段时间来说,学校的事情好像怎么都做不完一样,干完了这个又有那个。   好在这个学校的收入还算可以,比新都本地的单位收入都略高一些,这也是她留在这个学校唯一的动力了。   毕竟养孩子呢,可太费钱了。   今天上午刚刚给一拨新报道的学生安排好宿舍,又碰到有个宿舍的电路坏了,风扇怎么都启不动,她只能去找电工修理,忙到下午两三点事情才搞完,刚进办公室松一口气吹吹风呢。   见她这个样子,小孙老师笑着说:“顾老师怎么了,我请你喝个饮料吧。”   小孙老师是孙老师的侄子,这是她最近刚刚知道的。   这个学校的行政岗位的,都是像他们这样走后门进来的。   因为孙老师在学校是有股份的,小孙老师的心态就跟普通打工人露露不一样,他心理上是有点优越感的,干活也少了些抱怨。   露露知道这小伙子对她有意思,想追求她。   但一个月拿着几百块的屌丝男,这种人就算她是二婚,也不会考虑的。   不过,露露没打算拒绝对方的撩拨,面上露出来个迷人的微笑:“那谢谢你了小孙老师。”   小孙老师赶紧往外头跑去,他一出去孙老师就进来了,她看了一眼傻乎乎的侄子,又看了一眼舒舒服服坐在办公室吹风的露露,没说什么,手里头却递过来一套资料,对露露说:“这个送去印刷厂,让他们按照一百五十分印一套资料,这些这些这些,都是要印的。”   学校原来是自己印资料,但那个油墨容易花,还要专人搞,后来打听到印刷厂自己办了个散装的印刷车间出来,就干脆送到那边去印了,听说学校后来核算了一下成本,那边的纸张比学校自己买的要便宜一些,找那边印成本就贵了一点点。   领导一句话,下面跑断腿,麻烦的就是他们这些干行政的人,从这里到印刷厂的距离可不短了,哪怕骑摩托过去,也要十几分钟。   露露看了一眼跑出去的小孙老师,心里恨的牙痒痒起来,这活儿平常都是小孙老师的,孙老师一定是在故意整她。   心里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就越看越像了。   “孙老师,外面好热的。”   “那怎么办,难道要我去?”   学校就这么屁一点大,几个科任老师可都是退休老头老太太,人家教学任务又重,总不能让他们顶着大太阳踩单车去。   那就只有两个干行政的老师去了。   露露觉得孙老师肯定是看她不顺眼,故意折腾她,不然干嘛等小孙老师一出门才来找她,她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把这活儿给应下了,打算等下太阳没那么烈了再去。   学校外头才有小卖部,小孙老师出去了一会儿,等回来的时候就见到露露噘着嘴。   “怎么了顾老师?”   “小孙老师,刚才孙老师来找你了。”   “嗯,怎么了?”   “她说要去一趟印刷厂......”   以前跑印刷厂的就是他,小孙看了一眼露露桌上的东西,也以为叫的是他去,刚想应下,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出纳林芳开口说:“小顾,孙老师不是喊你去的吗,而且孙浩,你刚才答应陪我去一趟银行的......”   林芳跟孙浩他们几个比较熟,直接叫对方就是叫名字。   这个顾老师,明明是交代给她的活儿,每次都能推给别人。   林芳早就发现了这人很会躲懒,有几次她找到自己说于校长让她干啥干啥。   那会儿林芳没想那么多,后来才知道这些事都是领导分派给她的,她做这些真的很好意思,脸皮怎么这么厚!   林芳觉得自己也不是个职场新人了,但也没见过她这样干的,心里有几分不满,也慢慢留意起露露的动静起来,然后她发现这种事情露露干过不止一次,而且每次她都把活儿推的很自然。   信不信你去问她,她会很无辜的告诉你,我又没喊你去,是你自己误会了我的意思才去的啊。   林芳板着脸:“今天要去银行存钱,必须你陪着我去,走吧我们现在就要走了,不然赶不上银行下班的点,不好意思顾露,孙老师分给你的活,只能麻烦你自己去干了。”   学校就这么几个行政人员,每次存钱都必须让个男的跟着,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最近学校收了很多现钱,这些钱不好放在学校里,每隔两天都要去存一下,这件事情必须出纳跟小孙老师一起去,找别人还不行。   小孙老师歉意的对露露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不能给你跑印刷厂了,不过你可以等到日头落一点了再去,那边下班晚,八点才下班呢。”   现在日头长,七点才开始降温,露露可不想把自己晒黑。   所以她一般很早来单位,凉快了才回家。   要她七点出发去那边,那到了印刷厂人家也快下班了,肯定是不行的。   露露磨了磨牙,整理了一下思绪,从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出来,这才对小孙老师说:“没事,我去就好了,你忙正事去吧,还是林姐那边的事情比较重要。”   她特地把“林姐”两个字咬的很重。   林芳这个老女人,自以为得到了于校长的信任,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了是吧。   她知道林芳喜欢小孙老师,但小孙老师对她没那个意思,所以林芳现在看着她可不爽呢吗。   露露心里起了捉弄林芳的心思,冲小孙老师可怜巴巴的笑了笑。   美人回眸一笑,小孙老师只能冲她歉疚的点点头。   “孙浩,你走不走?”   “走走走。”   “快一点,去银行还要排队,再去晚一点人家就不办存款业务了。”   孙浩恋恋不舍的看了露露一眼,又看了一眼催促着他的林芳,只能往林芳那边去。   林芳把钱塞到双肩包里,背在前头,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孙浩,跟着孙浩出了办公室。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露露咬碎了一口牙。   林芳啊林芳,她有机会一定要整一整她。   带着刚才孙老师给的试卷,露露就出了学校。   从学校到印刷厂的这一段路,是一点遮挡都没有,直到到了郊区,路边才有一排排大大的树,露露骑着车走在这些树荫底下,才觉得凉爽一些,一直骑车到了印刷厂门口。   当初印刷厂缓过来一口气,就开始走新的业务转型,开始跟广告公司合作,做一些小批量的印刷业务。   以前没想过这种业务能挣钱,但现在做起来了,发现利润还挺高的,于是印刷厂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做这个,而县城的几个学校,要打印资料什么的,也会来这边打印。   露露是第一次来这里,问清楚办事的流程,就把试卷给了工作人员。   “多少份?”   “一百五。”   “一共是九套试卷是吧,你等等我算算价格。”   “好的。”露露就在一旁等着,好在这边车间不是很热,她找了个角落里待着吹吹风扇,等着印刷厂的财务算价格。   这期间她也没闲着,就跟车间里面的人聊天。   这边财务也不是只干她一个人的活,手里还有别的活在干,露露知道要等蛮久,以前孙浩过来,都要在这里待小半天,不光是算账很慢,开票也要等,但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么慢。   “哎,小周,帮我把上次我印的名片拿来一下。”外头进来了个女人,一进门就吸引住了露露的目光。   露露把脸往后移了移,又往后移了移,直到确认对方看不到自己。   那人,不是楼小乔又是谁?   看上去她跟这个车间的人挺熟,说说笑笑的,这个车间不少人都认得她。   虽然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这女人经常看这里,中间去倒水喝都是自己去的。   楼小乔怎么会来这里,她经常来这里?   露露心念一转,揪着刚才跟她聊天的人问起来:“她经常来你们这?”   那人看了门口一眼:“你说楼老板啊,那是我们大客户。”   露露:“那我们打印的东西,她是不是都能看得到?”   那人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楼小乔,那一张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如果说露露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最恨的人是谁,那楼小乔一定配占一个席位。   从农村的宅基地开始,楼小乔这个女人什么都压了她一头,明明最后是她跟王四顺在一起,可最后王四顺却跟失心疯了一样,把宅基地给了楼小乔。   现在露露自己不好,但她也不想看着楼小乔好过!   露露攥紧手心,直到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疼痛的感觉,这才轻轻松开。   既然楼小乔能来这个车间,那里面打印的东西她肯定也能轻松得到,如果当初学校印刷的试卷就是在这里印刷的,以楼小乔跟这里的人的熟悉程度,能轻松的获得这些资料。   一想到这里,露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就说嘛,楼小乔怎么可能那么轻松的打到那么高的分数。   高考那么难,她一个参加过高考,甚至考上过大学的人现在重新复习一遍都还是觉得很累很辛苦,楼小乔凭什么那么轻松的考到四百多分。   而且当初楼小乔空出来的地方,就是很难记忆的部分。   如果说楼小乔是提前拿到题目,提前让人做了题拿到了答案,这一切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想到这里露露兴奋了起来,甚至都没管财务叫她的声音,蹬着单车就往学校奔去。   这会儿学校已经下班了,孙浩跟林芳存款回来,也都回去了,老师办公室里都没什么人,只有于校长还在学校。   于校长的老伴去世了,孩子们都在外地上班,她自己就住在学校,基本上以校为家。   露露激动的冲进于校长的办公室,吓了老太太一大跳,于校长跟她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还是于校长开了口:“小顾,你这是在干嘛,进来之前不知道要敲敲门吗,我心脏不好不经吓的。”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您没事吧。”露露仔细观察着于校长的脸色,发现没什么事,这才挤出来了个笑容:“于校长,我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很重大的事情,需要跟您汇报,所以刚才才激动了一点,我为刚才的行为抱歉。”   露露也算是于校长自己招进来的,是她的一个老朋友的介绍。   毕竟是她自己的关系户,于校长对露露也比较宽容,缓了一口气才跟她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不要一惊一乍,有老师跟我反映说你做事咋咋呼呼的,你也这么大了,好歹也把脾气收敛收敛。”   于校长是个当老师的,讲话多少有说教的意味,这种语气让一直享受着“平等”跟“公平”的露露产生了几分不满,这要是在她那个时代,这样讲话的领导可是要被挂墙头的。   算了,先不说这个,露露现在正在为刚才发现的事情而兴奋着。   孙老师,我为刚才的行为抱歉,但刚才我确实发现了一件很大的事情,这个事情可能跟我们学校的学生的诚信有关,希望您能得到重视。   于校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上一届的学生?”   毕业了就毕业了,他们也不想跟曾经的学生牵扯过多。   他们只是给人辅导高考的,可不是人生导师!   于校长觉得露露有些咋咋呼呼,但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露露眼睛发亮的说:“是下一任的学生,我之前就发现过有个学生很有问题,跟孙老师反应过几次,可孙老师一直认为那个人是个好苗子,还把我批评了一顿,可让我找到了证据,这个学生进咱们学校的渠道可能有问题,手段也不对,这样的人不光是成绩达不到我们学校的标准,人品也是有问题的呀,我希望您能够相信我。”   “你是说楼小乔?”   于校长对这个人有印象,因为这个人露露找过孙老师几次,孙老师还抱怨过露露。   当时于校长做了冷处理。   学校里面有这种争议性的东西很正常,她没有必要每个事情都要去调解。   “对,就是楼小乔。”   “怎么又是这个楼小乔,你跟她私人有过节?”   于校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露露看,她不希望学校的员工,因为跟某个学生有过节,影响到工作和学习,她是特别不喜欢在群体里面搞事儿的这种人。   露露神采飞扬:“我今天去了印刷厂,你知道我碰到谁了吗?”   她把在印刷厂碰到楼小乔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于校长听,过程以及她的推测,中间回来的时候她又想起一件事,她记得之前在街上跟王四顺拉扯的时候听到有个女生说过,楼小乔卖过信笺纸,那一批信笺纸就是从印刷厂出去的!   她跟印刷厂早就是老熟人了。   随着露露说完,于校长的脸色也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这个叫楼小乔的学生的成绩就做不得数了,学校招这样的人进来,不仅会拉低学校的基本素质,也会带坏学校的风气。   于校长以前当老师的时候就碰到过一种学生,平常考试的成绩很好,碰到大考就玩完,学校一直不乏作弊的学生,但老师基本上都有数。   可是像这样招来的,不仅之前老师也不认识这些人,后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来磨合,如果让作弊的学生进入到学校里面,给学校带来的负面影响,绝对不止一个人考差了而已。   “千真万确,您要是不相信,可以问她跟印刷厂那边熟不熟。”露露很笃定的说。   于校长点点头:“我知道了。”   露露:“您会怎么处理她?”   于校长不耐烦的道:“我要怎么处理还需要跟你交代吗,干你自己的事情去!”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此时此刻隔壁的补习学校正在风起云涌,楼小乔还不知道,她现在正在过她的婚后小日子呢。   跟张让结婚以后,就正式搬过来住了,这几天老人给带着娃的感觉就是很爽。   为了给新婚夫妻私人空间,刘菊花老两口也是拼了,孩子直接带走。   虽然说楼小乔没那么黏孩子们,但到第三天,她就开始想孩子们了。   白天张让去单位上班,她就在家背书做题,等他回来,有时候张让要加班,就陪她吃个晚饭,晚上他去单位楼小乔继续做题,两人过的也还算和谐。   跟这边传统的男人不一样,张让还算是勤快的,他本身就是警校毕业,学校也会严格要求学生,他们算是半军事化管理,搞内务就是一项很重要的功课。   虽然说毕业了这么多年,也没人监督了,但张让的卫生习惯是很不错的,家务活他只要有空也会干,晾衣服晾的整整齐齐,衣服也不会随手丢。   楼小乔以前就听同事吐槽过自家男友,晾衣服从不会抖一下,衣服拿到手里怎么样就怎么挂。   “今晚上你不忙,我也就不看书了,晚上咱们去爸妈那里吧。”楼小乔才几天没看到孩子,就想他们了。   “你不看书了?”张让可是很支持她的工作的。   楼小乔把书往旁边一丢:“哪能天天看书,脑子都不好用了。”   下午还跟齐老师打了很长的电话,齐老师知道她现在忙天气也不太好,让她先别去南江,自己在家复习,两人在电话里面讲了个把小时,又把之前楼小乔不懂的题目给她捋一把,楼小乔要消化掉那些东西,也需要清空清空她的脑子。   张让站起身来去找钥匙:“那晚上还回来睡吗?”   新婚燕尔,还挺享受现在的生活。   楼小乔叹了口气:“明天我还要做题,晚上就在爸妈那里睡吧,我也好久没跟亭亭睡了,下午给妈打电话,亭亭听到我的声音都快哭了。”   实际上是——   两人到家的时候,亭亭才拉着刘菊花的手从外头回来。   亭亭在外头跑的一脑袋的汗,一进门就哇哇大叫起来。   刘菊花帮她把画板放到卧室里面:“亭亭,喝点水,别对着风扇吹啊小心感冒。”   这孩子看着文静,但玩的嗨起来也是很会人来疯的,刘菊花刚把画板放好,等出了客厅就看见亭亭打开了冰箱的门。   “哎哟,这可不行,一冷一热的容易生病。”这孩子,刚才还跟她说不能对着风扇吹呢。   她倒好,不对着风扇吹了,倒是对着冰箱吸冷气。   “待会儿妈妈跟叔叔要回来吃饭,你看到叔叔了要叫什么?”刘菊花笑眯眯的把冰箱门给关上。   这话昨天大人都已经教过了,亭亭大声说:“叫爸爸!”   刘菊花就更高兴了:“对,要叫爸爸了啊。”   一下子又收获了两个孙辈,俩老人忙的不行。   张明远一下班,就被两个男孩缠着去游泳,刘菊花又刚把亭亭从美术老师那里接回来,马上要准备晚饭。   在外头走一圈太热了,要不是接孩子,刘菊花现在压根不想出门。   贼老天,什么时候才能凉快一点呢。   刘菊花把电视打开,让亭亭坐在沙发上,这孩子就乖乖的坐在沙发,翘着小脚丫子开始看电视了。   刚开始亭亭过来那几天还挺不能适应的,刘菊花就拿动画片哄着她,家里除了六点转播大风车,还有动画片的碟片,这会儿电视上放着的就是天仙宝宝,这个动画片亭亭很喜欢,一共才二十几集,能翻来覆去的看。   见亭亭乖乖的坐好,刘菊花就去厨房做饭。   现在家里人多,晚上一般都会炖个汤,刚好昨天吃的鸭子还没吃完,晚上剁了炖个老鸭汤,小乔喜欢喝这个汤,张让嘴巴不挑,他比较喜欢吃红烧肉,但这个点了也买不到五花肉了,刘菊花也就多煮了个鸭子汤,其他的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做好了。   鸭子剁块焯水,跟泡好的笋干,切好的仔姜一起丢进砂锅里,现在就得炖着,大火烧开后再过上一个半小时,就能喝到很好喝的笋干老鸭汤了。   剩下的就是夏天的时蔬,这个季节蔬菜多,现在外面卖的蔬菜大部分都是农家菜,随便炒炒都很好吃,刘菊花把饭煮好了就开始备菜。   过了一会儿,外头响起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刘菊花就知道是儿子回来了。   他老子每次出门都不带钥匙,回来肯定是要敲门的。   探头往外头一看,果然是张让带着楼小乔进了屋。   “你们回来了,刚你爸带着小锦跟小帅两个去游泳了,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我刚接过亭亭下课,你们从外头回来肯定热,在沙发上坐坐,喝点凉白开先,刚刚出了汗可不能吃冷饮啊。”   两人齐齐应下,楼小乔挽着袖子要进厨房帮忙,刘菊花赶紧推着人出去:“哪有新媳妇刚上门就进厨房的,别人会说我刻薄的,你跟张让在外头坐会儿,我这边马上就下锅炒了。”   天气热,做菜也不必一定要等到人齐了才开始炒,苦瓜茄子这些放凉了都是可以吃的。   楼小乔见她是真心不让自己做饭,也就乐得清闲,她冲张让使了个眼色,张让便挽着袖子进厨房帮忙。   厨房里面也不是完全没活儿干,刘菊花没拒绝儿子的帮忙,指着那一把韭菜,让他挑出来。   张让就拿着那把韭菜,坐在餐厅开始摘韭菜的枯叶子。   楼小乔已经跟亭亭聊上了。   “爷爷奶奶家好不好玩的?”楼小乔问。   亭亭重重的点头:“好玩,奶奶晚上还带我出去看电影,电影可好看了,人也好多,奶奶还给买棒棒冰吃,亭亭和哥哥一人一根。”   又说了哪里哪里好玩。   这里同龄的孩子比下井村那边更多,而且晚上还有娱乐活动,这段时间是放电影,小孩儿哪有不爱凑热闹的,都很喜欢,小帅就更开心了,不但有他的好兄弟一起玩,张明远每天下班后都带他们去游泳,小锦早就学会游泳了,小帅也喜欢游泳。   以前下井村门口有一条河,虽说也可以游泳,但楼小乔嫌不安全,从不肯带他去,现在卷烟厂自己就有游泳池,还发了游泳券,张家有两个人领福利,往年游泳券都是用不完的,这段时间可紧着孩子们玩了。   刘菊花从厨房出来,笑着说:“你问问她干嘛不去?”   楼小乔依言问了。   亭亭摇了摇头:“人太多啦,一点都不好玩。”   第一天还是刘菊花两口子带着孩子们去的,毕竟亭亭小一些,刘菊花负责看着她,张明远则是带着两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孙子去玩了,结果亭亭游了一会儿就嫌弃男孩子们皮,嚷嚷着要回去。   第二天哥哥们还要去游泳,再叫她就怎么都叫不动了。   刘菊花说:“她说要等人少了玩。”   楼小乔听说儿子都学会游泳了,特别吃惊,果然是小孩子学起来快!   “那亭亭也学游泳呗。”   亭亭捏着鼻子:“男孩子身上臭臭的。”   连张让都忍不住笑起来,这边的男孩子特别野,一群一群的往游泳池下饺子,他小时候那些女孩子就不喜欢人多的时候去游泳,也是会说男孩子臭烘烘的。   女孩子跟女孩子玩,男孩子跟男孩子玩。   “那个时候就这样,现在还这样?”   刘菊花说:“没什么变化,女孩子还是不跟男孩子们玩。”   女孩子喜跳皮筋呢,亭亭都学会了跳皮筋了! 第72章   没过一会儿,外面响起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楼小乔赶紧去开门,就看见两个臭小子呼啦啦的往外头跑,小锦一马当先的跑在前面,紧跟着在后面的就是小帅。   俩孩子头发还是湿的,身上的衣服都被路上的太阳烘干了。   张明远看见开门的是楼小乔:“这俩孩子还不肯回来,还是我说了爸爸妈妈今天要回来,才舍得回家的,真是越玩越野了,小锦你看看你身上晒黑多少了。”   小帅早就晒黑了,可小锦刚回来的时候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子。   现在都黑了。   小锦对此毫不在意,他跟小帅两人早早吃完饭就跑出去玩,早上从托管班回来了以后,中午一吃完饭人都跑没影了,到下午也不回来午睡,最后是刘菊花满院子的把人喊回来的。   “下午这么热,还要往外头跑,真是越大越管不住了。”刘菊花碎碎念,但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小锦比刚回来的时候要活泼很多,有张让小时候的影子:“他爸爸小时候就这样,不给他报个托管,早上就能跑出去不着家,那会儿张让就喜欢到外面跑,晒的黑乎乎的,长大了也没养回来。”   前些年流行奶油小生的时候,刘菊花还很是惋惜了一阵,直到后来又流行硬汉,她看着儿子才觉得没那么辣眼睛。   又说了一些张让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那会儿卷烟厂还没现在这个规模,附近也都是农田,一到放暑假张让就能跑的一天到晚的不着家,那会儿的孩子都是放养,也没人管他,有时候中午都不回来。   这些往事刘菊花很少当着张让的面说,叫他听的窘迫死了,连连求着别说了。   倒是三个孩子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的,尤其是小锦,他对爸爸的小时候很感兴趣:“还有呢还有呢?”   刘菊花笑眯眯的看着孩子们:“还有的时间赶紧来吃饭,吃完饭咱们还要出去看电影呢,你们不想看电影了吗?”   孩子们“呼啦”一声,齐齐的跑去饭桌。   家里已经很多年没像今天这样,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刘菊花笑眯眯的给这个孙子夹一筷子菜,又给那个晚辈夹上一筷子,楼小乔复习这么久了,几乎每天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今天倒是觉得轻松。   吃完晚饭,亭亭缠着妈妈讲故事,小帅又跟着小锦跑出去玩。   楼小乔难得的耐心,陪着亭亭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她也坐不住了,要出去玩。   孩子们一走,家里又安静了下来。   楼小乔躺在沙发上叹气:“果然有妈妈在,大家都可以当宝宝啊。”   吃完饭,还不用她收拾,要有多舒服有多舒服。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这是偶尔回来住一下,算是客人,真天天待在一起相处,还要不干活就是自己不识趣,她可不想跟长辈住在一起,远香近臭知道吗?   张让一回来,就有人跑来家门口叫他出去玩。   别看他都三十好几岁了,小时候的玩伴还没散,大部分都进了厂子里头,有的是大学分配优先分到的这里,有的是接父母的班,不管怎么样的,像张让这样自己出去找单位的少。   因为见的少,他一回来就有人会喊他出去聚聚。   张让推辞了几个,等到再一个来的时候,对方死活要拉他出去:“黏黏糊糊个劲儿,以前就碰不到你,好容易回来了还喊不动你,就你是大忙人是吧,嫂子跟你借给人。”   那人就站在门口瞧着楼小乔呢。   楼小乔挥挥手:“你们去吧。”   张让有些不去。   那人就说:“你带着嫂子一块儿去呗。”   楼小乔刚想起自己还有个题型没研究透,拒绝了:“你们自己去玩吧,我还有事儿。”   明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今晚上她还想看看书。   一听她说这话,张让就知道接下来她是要干嘛了,回头看了一眼见她是真的不想出去,于是交代了几句,就跟着那人出了门。   卷烟厂这一带,原先都是郊区,这几年也发展起来了,周围还盖起商品房来,马路修的长长直直的,这边现在也属于城区,他们这一伙人一出去,就有一长遛的夜市摊子。   各家的摊子都有人,那人熟门熟路的带着张让走,去到了一家人多的摊子上,那里面坐着一二十号人,见到张让过俩,顿时起哄。   张让是这一拨里面唯一的一个,大学毕业以后都不在本地待着的,也很少跟小时候的玩伴一起聚一聚,他一来就有人喊着送一打啤酒上来,他只能推说不能喝多,随时还要待命呢。   “开什么玩笑,你现在都是大领导了,还有事儿会要你冲锋陷阵,是不是嫂子管的严呢。”有个小平头说。   “就是,哥们儿,咱们可不兴惯着女人。”另一个说。   这一桌子坐着的都是男的,说着说着就更离谱了,有些甚至开起荤段子来,张让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挂不住了,盯着其中一个吹的唾沫星子都在飞的人看了好久,才缓缓把酒杯放在桌上。   喝酒、打牌、玩女人......   原来他的发小们现在都玩这些个。   有人见张让喝了一杯就不喝了,推搡起来:“喝啊哥们儿,你们公安不是也要喝酒吗,我们上回在烧烤摊上碰到个哥们儿,一个晚上吹了一箱子酒,醉倒了还是老子把他扶去宾馆的。”   张让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人是谁。”   对方一噎,见张让的脸色实在是不好,又有点后悔把他拉出来了。   张让跟他们从小也不一样,他们这帮人是知道长大以后能接班,好些个都是混日子的,到了年纪就能顶岗上班,为数不多的几个能读书的,也是因为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多,接班这种事情,可能轮不到自己身上。   “张让,你怎么跟着许军他们出来了。”   身后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大家齐齐看了过去。   站在烧烤摊前的,是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她看着正在喝酒的这群人,然后冲张让招招手。   张让正愁没办法脱身,就顺势站了起来。   那群人又瞎起哄起来。   张让隐隐有些后悔出来了,干脆顺势走出去。   “你什么时候调回来的?”柏娟看向张让。   几年没见他,好像比以前气质更硬朗了些,也似乎比以前更英俊了,不说话的时候像某个港星。   以前张让可不是这个性格,他小的时候可欢脱了,跟这里的每个人都玩的来。   张让点点头:“回来都半年了。”   柏娟笑着问:“我听你妈说,你现在是单身?”   张让擦了擦鼻子:“又不是了。”   柏娟:“啊?”   张让:“嗯,我刚刚再婚。”   两人一度陷入到了沉默之中,柏娟心里涌起一阵委屈,他怎么能这个样子。   悄无声息的结婚,又离婚了。   但,他又结婚了。   柏娟只觉得眼眶酸酸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都不想再跟对方寒暄了,拎着行李箱往家里走,连个告别的话都没有。   张让没想那么多,见柏娟走的很快,自己也快步往回走去。   在楼下他还特地站了一会儿,等到身上的烟味散了才上楼。   楼小乔见他脸色不好便问:“怎么回事?”   张让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心情不太好:“没什么,就是感觉小时候的一些朋友不太一样了。”   楼小乔又回到桌子前面,继续刷题。   今天齐老师跟她讲过的几个题型还没怎么弄懂呢,今天晚上看来要晚一点才能睡了。   一夜无梦,或许是太久没跟妈妈睡了,亭亭高兴的睡在床上还在不停抓妈妈的头发,煎饼一样翻到了半夜才睡着。   张让那屋,俩儿子也很兴奋的跟爸爸讲到了半夜的话,最后实在是困的不行才睡着,第二天楼小乔要去学校报道,起了个大早,孩子们没醒来,她就起床了。   早上吃的是刘菊花从单位食堂买回来的包子,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还带着汤汁,特别好吃,连楼小乔都一口气吃了两个包子,还喝了一碗豆浆。   “那你今天开始就是要上课了?”刘菊花问。   楼小乔点点头:“学校半个月放一次假,一次两天,我估计要到下周五才有空,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啊。”   看了一眼时间比较紧张了,赶紧撂下筷子出门。   张让也把手里的碗筷一放,追着她就出了门。   刘菊花看着儿子这样,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儿大不由娘,这家伙小时候也不这样啊。   “孩子们还没起来呢?”   张明远也要去上班了,匆匆看了一眼孩子,把声音压的很低:“还在睡着呢。”   空调开着,房门就不好关,昨晚上都是敞开了门睡着的,才能保证每个屋里都是凉快的,白天客厅的空调都不敢关上。   就算是只开一台空调,一般家庭也扛不住,幸好张家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人家了,但要做到每个房间都装上开上空调,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家庭,也会觉得肉疼的。   张明远草草吃完了早餐,也要去单位了,留刘菊花一个人在家里,家里又安静了下来。   楼小乔前脚刚出门,张让也追着出去了。   “我是要上课,你干嘛这么早。”   “跟你一起。”张让面不改色的说:“我去早点也要干活。”   楼小乔打趣他:“领导也这么忙吗?”   张让斜眼睨她:“你说呢?”   他的工作性质,一直都很忙的好不好。   楼小乔就不说话了,推开单元门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女人,那人看了看张让一眼,又往她身上扫了好几眼,见到张让撑着手让她先过去,这才擦着两人边上先过了,等两人走出去以后,才叫了一句:“张让,这是?”   张让有点赶时间,也来不及给她介绍,拉着楼小乔的手:“这是我爱人,回头再给你介绍吧,快迟到了。”   楼小乔冲她歉意一笑。   柏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礼貌的冲对方一笑。   两人快步往车棚方向走。   楼小乔:“刚才那个,也是你发小?”   张让头也没抬:“嗯,从小一块儿长到大的,我爸妈进单位那年一起进来了一大批人,年龄段都差不多,生孩子的时间也差不多,我们这一拨都是从幼儿园一起读到高中的,那会儿单位高中门槛也不是很高,只要成绩不错,都能上到高中。”   因为接班也有个学历门槛,有些人家里的孩子哪怕是混日子,也要混个高中学历,哪怕是不能接正式工,进厂里当个临时工也不错,有几年退的老人多,都是在跟孩子们让位子的。   现在看来,烟草就是很好的单位了,以前更是。   六七十年代,烟草的规模没有现在这么大,等到全国人民温饱都解决了,烟草单位又扩招了一批,所以跟张让同一批上学的人,运气都还算不错,基本上都踩着边上进了卷烟厂。   只是大部分人都还是在底层混混日子,一进去了开始都得干产线,有些甚至混到了现在,还是在一线。   不过一线没什么不好,烟草跟酒厂都是后来很好的企业。   楼小乔问:“那你那会儿怎么没选进烟厂,我看烟草也挺好。”   张让把摩托车发动了,踩着她的节奏一起走,两人骑着摩托并肩往家属楼外头去,因为周围还有行人,速度没怎么开起来,还能优哉游哉的聊天。   “我不想跟他们一起混。”张让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的感觉,但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就是觉得许军那帮人那样过日子没意思,他小时候也跟他们一起玩,但有些事情他就不愿意跟他们一起。   八十年代那会儿流行游戏厅,录像厅,他们找家里骗了钱拿去打游戏,很多时候家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让家里只他一个孩子,宠的不行,但他就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混,那会儿大家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直到他考上了大学以后,再也没回来过。   等他再回来,跟大家就完全玩不到一起了。   但没人想到更深层去,大家只当他在外面久了不太适应。   “柏娟也是大学的时候考出去的,我们是同一届,她去了京市,读书了以后也就寒暑假回来回来,工作以后就见的更少了。”   楼小乔悟了:“敢情是青梅竹马?”   张让给她惊的:“胡说八道。”   楼小乔:“老张,你慌了。”   张让哼了一声:“有我爸在,老张还轮不到我当。”   楼小乔:“哼哼,你老实交代。”   张让叹了口气:“交代什么,我跟她真的没什么的。”   楼小乔大怒:“好恶毒男配的发言。”   张让就不理她了,默默地看向她。   出了家属区,楼小乔嘿嘿一笑,加快了速度......   楼小乔的事情不算是小事,育才对招生这方面把控的很严格。   复读超过两次的学生,都不会收了。   露露的这个举报,于校长决定先不站哪一头,而是把孙老师等人喊来教务处一起商量怎么办。   孙老师气的脸通红:“于校长,又是顾露给你举报的吗,我倒是想问问她,到底是哪里跟楼小乔有过节了,就非得揪着人家不放,我现在就去把她找来问问,她空口白牙的污蔑别人,这对楼小乔很不公平。”   于校长制止了她:“这件事情我也没说出去,现在只跟你讲了,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我自然不会只听她一面之词,但我也不好开口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才跟你好好商量的。”   孙老师是个很爱惜人才的老师,来这个地方教学,也并非只是为了钱,其实她退休收入在当地也不低了,好好享受老年生活不是很好吗,但她退休那年,一中出了个政策,高考复读生不允许继续留在学校复读了。   这样一来,好些个好苗子要被耽误掉,这才有了现在这个补习学校。   于是孙老师跟于校长等人,才发挥余热成立了这么一家学校。   她是一个基于教育本心的人,心里也很喜欢那些积极上进的学生,当年她自己就是通过不断努力,在高考结束第一年考上的大学,她考上大学的时候比楼小乔年纪还大呢,所以一碰到楼小乔这种学生,她是很能共情对方,也很敬佩对方的。   思索再三以后,孙老师开口:“这样吧,她是个女生,面皮也薄,我们直接问她也不太好,我们先把她叫来再考一次总可以吧!”   于校长:“题目呢,哪有现成的题目?”   孙老师说:“随便找一套高考题,参考答案都是现成的,现在就让她考,我就不信她背一套参考答案,还能背下来每一套高考题的参考答案了不成,即便是她背的,我也觉得她是个好苗子。”   是啊,光靠死记硬背,真能背下来这么多答案,那她楼小乔也是个人才。   于校长思索了一下,同意了这个方案。   于是楼小乔早上一进学校,就被孙老师叫去一边。   “您好,孙老师。”楼小乔对自己这个班主任好感度满满:“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孙老师笑容满面:“事情是这样的,你跟其他的学生情况不一样,学校想对你的基础做一个深入的了解,再对你进行一次摸底考试,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吧。”   这个理由也是孙老师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如果有人问起来,她也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楼小乔想了想,觉得没毛病,就跟孙老师一起到了教室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比一般的办公室都凉快,顶上还有个风扇吹着,孙老师就在自己的办公桌旁边空出来了一个地方,让楼小乔坐下来,又从办公桌上翻出来一张试卷,就让楼小乔这样在办公室做题。   孙老师也不怕楼小乔作弊这套题是历年高考题里面的其中一套,在现在这样一个没有普及网络的时代,就算她走出去找人要真题,也未必能找到同样的一套卷子,刚好又找到这样一套答案。   “那我就在这里做?”   “嗯,你就在这里做吧,办公室一直都有人,我走了会叮嘱别人监督你的。”孙老师继续说:“跟正式的考试不一样,咱们今天一天要把题目做完,上午考一科,下午考两科,晚上考一个,考试中途不能出去,没有问题吧。”   楼小乔已经在掏文具了:“没有问题。”   这段时间,她在家刷的最多的就是高考真题,高考模拟卷,在家里做完试卷还要寄给齐老师那边,也很不方便,但在这里做题能马上有人批改,楼小乔没想那么多,一五一十的做起题目来。   这张卷子,就是今年的高考题,刚好楼小乔没有做过,拿到卷子以后她开始审题,然后找出自己最有把握的先做了起来......   孙老师上午没什么事,就坐在她旁边办公,偶尔也能看上几眼,她发现楼小乔做题的习惯跟一般人不一样,如果你从一半去看,会发现她空着的地方太多,看上去就是乱做的感觉。   但仔细一琢磨就能看出来,她做到越前面的题,正确率也越高。   做到后面,孙老师就开始皱眉了。   哪怕她不是语文老师,也看得出来这个学生在努力的编,到后面的内容是连编都没力气编的,索性空了出来。   最近楼小乔做了太多题,时间上把握的也很好,恰好在考试结束的前半小时,也检查完了整张卷子。   “老师,我检查完了,可以交卷了。”楼小乔不打算浪费自己的时间,再做下去也不会有更高的正确率。   孙老师收了卷子,放回到抽屉里:“时间还早,你去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到办公室来考数学和英语。”   楼小乔是走读生,中午可以出校门吃饭睡觉,她在学校里面吃了个午饭才回到家里,今天张让就没回来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把空调打开,关了房间门,定好闹钟以后,就在客厅睡了一个小时。   一点四十的时候,闹钟把她给闹醒了,楼小乔这才从容不迫的往学校走去。   而此时的学校里,于校长也才结束了午休,拿到语文试卷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卷面。   嗯,卷面是整洁的,就是字写的不太好,不过她就是个初中学历,在家里待了十几年了,没时间练字写字也很正常。   她先看了前面,眉头一点一点的皱起来,要背诵的基本上都是空着的,理解的有些是瞎蒙,有些是好好写的,然后她再去看作文。   看着看着,于校长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作文切题,处理的不错,文笔也很出彩,跟前头狗啃一样的风格可太不一样了。   如果叫于老师打分,作文她可以打到四十五分以上。   “楼小乔之前的卷子呢?”   “在这里。”孙老师给她收着的呢。   于校长看向这两套卷子,心里已经有了评判,就语文而言,比之前考试的成绩还略好一些,并不存在背答案的可能性,而且作文是很难写的,就算现在满分作文满天飞,真被楼小乔看到了,背下来了,她有这恒心去背这些,高考考出来肯定不差。   孙老师看着于校长的眉头紧锁,有些紧张的问:“考的怎么样?”   于校长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把试卷放在一边,然后说:“时间快到了吧,下午考数学跟英语,我下午会在办公室,就由我来监控她。”   孙老师没有从于校长的表情里面瞧出来什么端倪,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她对楼小乔的感官是蛮好的,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希望楼小乔不是顾露嘴里的那种人吧。   两点不到,楼小乔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叫了一声孙老师,很自然的坐在上午她坐过的位子上,等她一坐定,于校长便过来跟她发卷子。   这一套试卷,却不是今年的高考题了,而是之前育才的一套模拟题。   楼小乔挑了挑眉,这是怕她上午出去找了本届的答案?   没事儿,就当再做一套卷子吧,她自己复习的期间,也是经常做的。   楼小乔从书包里面掏出纸笔来,做好了准备好了的姿势,低头认真的做起卷子来。   所有的科目里面,数学跟英语她投入的时间最多,也是她的拿分项,就不像上午考的语文那样做题了,而是从第一题开始,很认真的解答。   这套题目相对这几年的高考真题来说,偏难,还挺有挑战性的。   孙老师要上课的,冲着楼小乔看了好几眼,这才往教室去。   而留下来监考的,成了于校长。   这会儿露露也打听出来了,知道一上午楼小乔都在这里做题,于是下午晃去了老师们的办公室,居然看见她还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做题,看上去还挺认真的样子,周围时不时有人进出,也并不能打扰到她。   露露瞧着她的样子出了神,心中免不了起了几分好奇来。   “于校长。”露露进了办公室,高声说道:“上午要寄宿的学生都安排好了,现在宿舍还不够,您看看我们这边要不再隔出一间房出来当宿舍用,不然等高考生再来报道,地方怕是不够用。”   这会儿老师们都去上课了,办公室里面相对来说比较安静,她突然出声,不仅打断了楼小乔的思路,让于校长的心脏也狂跳了一阵。   于校长还没说话,就听到露露高声说:“楼小乔,原来你在这里做题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看到你,有没有打扰到你啊?”   说着,眼睛往下瞟去。   这一套试卷,楼小乔刚起了个头,还没做多少呢,这会儿最忌讳人吵,刚好露露说话就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没好气的抬起头来。   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的嫌弃她是连藏都懒得藏。   于校长也注意到这一幕了,没好气的挥挥手:“这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吗,回头再说。”   露露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那楼小乔考试又是什么要紧的事吗,为什么大家都对她另眼相看。   看样子,于校长是没打算处分她,而是想让她再考一次。   再考一次,居然给开了个绿灯。   看楼小乔乖乖做题的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露露恨恨的走出教室办公室大门,临出门前又看了屋里一眼,见楼小乔又低下头继续做题了。   三套题,每一套题都取自于不同的地方。   下午考了两套试卷,做完题楼小乔觉得眼睛都是酸涩的。   英语算是她的强项,以前她用到英语的地方也多,还需要经常出国,听力跟口语都很好,基数也比这边一般的学生要好。   值得一提的是,前世的楼小乔是小学一年级开始学的英语,而这边是初一开始启蒙,就算是天赋再好的学生,年龄这么大了才开始学英语,底子都比从小学的又差些。   加之这会儿县城初高中的教学质量参差不齐,有些老师甚至自己都不是科班出身,带出来的学生素质也是堪忧的,这个年代的小县城里,英语底子好的很少,全凭天赋。   英语像楼小乔这样好的不多,但楼小乔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实力,英语和数学自然是火力全开的把题目做完了。   或许是因为齐老师最近辅导的好,这一段时间数学成绩提高的很快,每一次做题楼小乔都能感受到自己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晚上吃完了晚饭,楼小乔又在家眯了一会儿,下午七点才回到办公室。   白天做了三套题,楼小乔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但于校长依旧把卷子发个了她。   文综还是今年的全国卷,楼小乔揉了揉额头,专心答起题来。   考完,都九点多了。   孙老师晚上没走,看她脸色不好便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可以晚一点来。”   楼小乔觉得身体不是很舒服,也没有推辞,点点头便应下了,到家的时候张让还没回来,楼小乔下午走的时候就没关空调,她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下了。   刚开始以为是做题做到累了,直到后来才发现不对劲,喉咙干干的甚至有些疼,楼小乔几次想爬起来拿点药吃一吃,发现身体疲惫的很,已经起不来身了,又觉得很累,往被子里缩了缩,直到听到外头有动静,楼小乔喊了几声张让的名字。   然后很快就有人给她喂了点水。   楼小乔总算觉得舒服了一点,睁开眼看见张让正坐在床头,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脸着急的看着她。   “小乔,你发烧了。”张让说:“觉得哪里不舒服?”   楼小乔耷拉着眼皮子:“我觉得很累,回来就睡了,现在几点了?”   还是很困很想睡。   张让说:“已经快十一点了,你觉得怎么样,我出去给你买点药吧。”   楼小乔摇了摇头,又觉得他说话很吵,孩子气的发了一通脾气,把头更深的埋进被子里:“我想睡觉,不要吃药。”   张让看她这样,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不是没有生活经验的人,最近这段时间楼小乔累的很,外面里面温差过大,她总这样进进出出的,感冒了也很正常,于是又倒了些温水,给她喂了几口水喝,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温度,觉得好像还行,就收拾自己去了。   感冒要发出来,光吃药也不太行,还是等到明早再看看情况吧。   这一晚上张让没睡安稳,半夜起来给她又喂了几次水,楼小乔除了喝水,叫她就不耐烦的撒娇要睡觉,折腾到后半夜张让也困极了,两眼一闭就睡死了,结果等第二天起来,本来只是低烧的楼小乔第二天脸蛋烧的红扑扑的,这下连叫都叫不醒了。   张让给吓了一大跳,穿上衣服就跑去汤大姐家。   刚好汤大姐在家里做早饭,听到外头咚咚咚有人敲门,赶紧去门口开门,一打开门就看见张让在外头。   “咋啦?”   “大姐,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张让是一路跑过来的,连气都没喘匀:“她昨晚上感冒了,我想着没事观察一晚上,结果今早就高烧起来,喊都喊不醒,大姐你去帮我看一眼,要不要送去医院?”   何局长昨晚上也加班了,这会儿刚起,听张让这样说,挥挥手让汤大姐过去看看,于是汤大姐把手里的东西一收拾,就跟着张让出了门,到底也是带大了几个孩子的,汤大姐比较有生活经验,她觉得张让太紧张了。   “又不是小孩子,发烧烧不坏人的。”汤大姐说:“感冒是要发出来,也是有周期的,只要没炎症,就等着她自己身体里的免疫系统慢慢修复。”   又不是小孩子,烧不坏脑子。   可张让也没见过人发烧烧成这样,连他说话都不搭理了,心里自然是着急。   汤大姐进了屋,感受到屋内的冷气,就跟张让说:“外头太热了,进进出出的很容易感冒,往后空调少开,我看看小乔去。”   进了主卧室,那里面的冷气倒是没那么足了,但汤大姐给他们把空调关了,门窗都给打开,这样对流的风才能吹进来,又倒了一杯温水叫张让给她喝下,见人还能喝水,就说:“这屋里才装修,有味道呢,早晚还是通通风,她感冒了有病毒,憋在屋子里不透气才麻烦。”   张让说:“那她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早上起来喊不动人,他都吓死了好吗? 第73章   早上的时候没等来楼小乔,孙老师心里还挺失望的。   昨晚上她连夜就把楼小乔的英语试卷给改了,成绩出乎意料的好,还是一百二十几分。   她自己就是英语老师,自然知道考出这个成绩来有多难。   说她记答案,谁能记得住这么多答案,那记忆力也是出类拔萃的。   这个英语成绩,别说是在这样的补习学校,就是在新都一中,那都是排得上好的好成绩了,孙老师还很是激动了一回,可没想到回到学校以后,结果楼小乔她不来了。   “于校长,我觉得她肯定是知道了有人在背后说她闲话,人干嘛受这气。”孙老师很生气:“您见过谁能背下来这么多答案的吗,这个顾露,没事就搞东搞西,论挑事儿她是一把好手。”   于校长皱了皱眉,要不是有人非把她塞进来,她还真不想收这个刺头儿。   她也就是个小学校的校长,上头哪一个神仙她都得罪不起。   露露是教育局的一个领导的儿子塞进来的,不然她也不可能收这么个人。   池浅王八多,这样的人在别的地方搞事情或许没这么大本事,可她这里是个小池子。   露露的来头她不能对孙老师说,但她也没心为了这么一个人,把自己的原则给违背了,见露露还在瞎折腾,出去给她警告了一番,叫她收着点,她这才没搞出太大的动静来。   但楼小乔自此以后,三天都没来学校。   孙老师急了,当初她留的联系方式,也打不通电话了呀。   “再等等看看吧,她连学费都交了,就算不来学校报道,也会来退费。”于校长也觉得心里头凉凉的。   好不容易的得到的个好苗子,难道就这样错过了?   楼小乔这一病,就直接病了三天。   第一天昏昏沉沉的,全天都想睡觉。   她一向身体底子好,可把张让给吓坏了,把人送去医院,结果一查还真没什么事儿,医生给开了点药,就叫卧床休息。   正常来说,感冒发烧也不是她这样的,但楼小乔这一睡下,中间就没醒来过,可把张让给吓坏了。   再换个医生过来瞧,医生也差不多是那些话,意思是感冒还是得靠休息,她这样睡觉就是在修复身体,是好的现象,这几天只管给她吃药,喝点汤汤水水的东西,如果吃的少,就来医院打营养针。   就这样过了三天,楼小乔这才清醒过来,而张让好像老了五岁一样,胡子拉碴的,人也憔悴了好些。   楼小乔恍惚间觉得自己做了个梦,这个梦好像说的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荒唐的很,却又有些逻辑,她在那个梦里折腾了很久,直到醒来才发现,自己生活的地方不是在那个梦里。   “张让,你怎么了?”   张让目光呆滞,这几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度过的。   哪有正常人感冒这样睡的,张让没招了,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以前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被人生个病就吓成这样的,就这样一直担心一直胡思乱想,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他也是看过的,就有人病了,查不出来,一病没几天就死了,他越想越害怕,几乎是要把自己吓死,他都打算好了如果今天她还没好,就只能送去省城的大医院,做个详细的全身检查。   结果她醒来了。   张让掰着她的脸看来看去,总觉得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怎么了?”对于楼小乔来说,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醒来,他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她心里慌麻麻的把他的手打开:“你昨晚上加班通宵没回?”   怎么这个鬼样子,澡也没洗,结婚前不是个爱卫生的男人吗,结婚以后怎么邋遢成这样了?   张让没回答她这个问题,一连串的发问:“你现在哪里觉得不舒服,我带你去省城医院做个体检吧!”   楼小乔莫名其妙的看向他,她是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但也没有难受到要去省城医院检查的地步,她睡了几天,高烧中捂出了一身汗,现在身上黏糊糊的,只想洗个澡。   而且她现在有种精力特别充沛的感觉,可以下床就跑个五公里,但张让那个样子,怎么感觉她是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一样。   “我好饿。”   “我真是糊涂了,你都病了几天,这几天没什么吃好,饿了也是很正常的,灶上有粥,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张让起身要给她盛粥,让楼小乔给按住了,他现在这个样子才可怕好吧。   “我自己去,你躺一会儿。”   “但是你?”   张让越想越可怕,这怕不是那什么?   但如果真的身体不好了,她自己该有感觉吧,张让再一次跟她确认:“你,真没哪里不舒服?”   楼小乔不高兴了:“你这是希望我不舒服呢?”   张让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她只能吃点流食,灶上一直都有粥搁在那,这会儿张让才迟钝的想起来,让她自己去厨房看,这个家里刚搬进来人没多久,别的东西也都还没来得及置办,楼小乔却觉得精神好的很,自己去厨房找了找,只找到一大锅粥还有几包榨菜。   这几天她不好了,张让也吃不下东西,跟着她喝点粥。   楼小乔一连吃了两大碗,看的张让一愣一愣的。   楼小乔吃完,神清气爽:“只有这点吃的?”   张让觉得不对劲,拉着她的手说:“咱们去一趟省城吧,我去挂个专家号给你看看。”   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呢?   而且越想越慌有木有。   楼小乔一脸懵:“你到底怎么了?”   张让:“你睡了三天知不知道?”   对于楼小乔来说,她就睡了一个晚上而已,结果睡了三天!   楼小乔吓了一大跳:“我睡了三天?”   她心疼的看向张让:“抱抱,难怪都憔悴成这样了,辛苦你了。”   张让勉强笑了笑:“我倒是没什么事,就是给你吓到了。”   就算看她好吃好喝的也不是很放心,非要带她去一趟省城里做个检查。   楼小乔一拍脑袋:“我三天没去学校了!”   张让无奈的看着她,他也没想起要去学校给她请个假。   楼小乔就非要去学校请假,但她身上也不知道出来了一身什么东西,臭臭的连她自己都闻着难受,吃完饭虽然还饿着,先去浴室洗了个澡,等她洗完了,也非要张让也去洗个澡。   但张让一直都忧心着她,病久了然后生龙活虎,看着不像那什么......嗯,不吉利的话还是不要说吧。   楼小乔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按着张让叫他先睡一觉。   就算是要去省城检查,张让也得先睡上一觉。   “你现在这个样子,最近几天是不是也没睡好,你先睡上一觉,我出去找学校说一声,明天再去医院检查一下。”不管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才放心一些。   这几天楼小乔昏昏沉沉,仿佛在梦魇,怎么都醒不来,但这个觉睡的着实香甜,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到现在为止都没一点疲惫,倒是张让熬出眼中都有了红血丝,她还怕这样的他骑车去省城,半路出个车祸啥的。   结果人没病,车祸挂了的事情也不少见。   楼小乔病了的这几年,忧心的自然是张让,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她出什么意外,洗完澡吃了点东西,张让眼睛一闭就睡下去了。   而楼小乔走出了家门,准备先去一趟学校。   一出门就碰到了汤大姐。   汤大姐看着瘦了一圈,连样子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的楼小乔,先是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忧心的说:“小乔,你自己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是觉得不好,就去一趟医院吧,你是不知道小张这几天都操心死了,连我家都跑了好几趟。”   一个这样说楼小乔当张让是太紧张了,但连汤大姐都这样讲,楼小乔就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真的病的狠了,估计张让都上汤大姐家求外援去了。   不过听汤大姐这样说,她也好奇起来:“张让还找您了。”   汤大姐忧心不已:“他可不是嘛,还抱着你去了趟医院,医生都说没什么事了,可他非要人家给你开药,你自己觉得好些没,我劝你还是去检查检查,没问题也好安安家里人的心。”   她觉得楼小乔是哪里不一样了,皮肤似乎比之前白了,样子也比之前要精致许多。   难道是因为三天没吃饭没到处跑给捂白了,变瘦了?   汤大姐低头,刚好看见自己肚腩上的肉,恨恨的,要不她也饿上三天试试看吧。   听汤大姐叨叨了一阵,一会儿是劝楼小乔注意身体,一会儿是劝她去医院看看,一会儿又说张让是个难得的好男人,这会儿的男的大男子主义是有的,像他这样忧心新媳妇的人却是不多,顺道全方位的夸了一下张让,让她好好把日子过起来。   汤大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话有些多,不知不觉就说嗨了。   最后看着楼小乔都不说话了,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看,汤大姐这才不好意思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瞧我这记性,你也刚刚才好是吧,别到处乱跑,好好休息,你这是去干嘛?”   楼小乔说:“我去学校说一声。”   她要参加高考的事情也没有到处说,汤大姐还以为她在学校上班呢,就松开了她的手往让她走了。   楼小乔松了一口气,麻溜跑。   汤大姐是个好人。   楼小乔跑去了学校,一进学校就跟孙老师打了个照面。   孙老师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去了?”   人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瘦了好多。   楼小乔:“不好意思啊孙老师,考完那天我就生病了,在家躺了三天,今天才醒来,家里人不放心,叫我明天去省城医院做个检查,我这不是想着没跟学校说一声,怕你们担心,来找你们说一声。”   孙老师看她的样子,确实瘦了好多,而且她走的那天确实脸色不好。   而且后面跟于校长两人回忆了一下,想到她那天脸色臭臭的,还以为是对学校有什么意见呢,现在想起来估计她那会儿身体就不舒服了,她松了一口气,又松了一口气,这才说:“我知道这段时间你都忙着复习,但身体是自己的,以你现在的情况,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复习,实在是不用太紧张,要不这样你先回去休息几天,等舒服一点再来学校。”   拉着楼小乔去了老师办公室。   其实楼小乔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但听孙老师这样说,便知道学校没有为了她旷课的事情怪她,于是问道:“那学校不计考勤?”   孙老师说:“可你现在不是病了吗?”   是的!   孙老师又说:“那天你考出来的成绩我们也看了,英语数学没什么问题,但语文跟文综,需要记忆的知识点都有问题,我让我们学校的语文老师根据你的情况做了个笔记,你先按照老师的要求看书,有问题来学校问老师,这段时间先把身体养好。”   那天考出来的成绩岂止是没问题,简直是太惊喜了好吗。   成绩比之前考的又提高了不少。   这才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她的进步肉眼可见的明显,这样的好苗子,万一跑去别的学校怎么办?   孙老师更加惋惜不已,这几天都以为楼小乔是一声不吭的跑去别的学校了,得知她还会来学校上课,自然是高兴不已的,回头要跟于校长商量一下,这是个好苗子,值得他们重点辅导。   楼小乔手里握着一个焦黄的笔记本,心里头沉甸甸的。   孙老师很体贴的说:“你的身体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跟学校请假的。”   楼小乔点了点头:“那我这几天在家复习,最近我搬家了,新家离学校很近,有什么问题我会来学校找你们的。”   留下新的联系方式给老师。   孙老师一走,又有有个老师进来了,说是姓夏,历史老师,专门过来跟楼小乔讲复习要点的,如果楼小乔这段时间在家复习,那她有什么问题可以早点来学校。   复读学校的节奏跟一般的高三还不一样,是默认高一到高三的学习内容都学完了,复习是一个很耗费精力的事情,尤其是文科,背诵的地方比较多,楼小乔如果要自己复习,在家其实也能完成。   楼小乔还没回到家,又觉得饿得很厉害,去外面的馆子里炒了两个菜,打了个汤,回到了家里。   张让还在睡觉,睡的死沉死沉,楼小乔看他眼底泛着青黑,额头上还有汗,睡的不是很安稳,便在客厅放了个风扇,对着屋内吹,好让客厅的凉风跟卧室对流,做完了这些出来客厅把饭吃了。   她饿得厉害,除去给张让留的一大碗,剩下的全吃光了竟然也没什么饱。   而且这一通跑下来,身体出了点汗,而那些汗黏糊糊的很恶心,楼小乔又去了趟浴室洗了个澡,她摸着身上变得嫩滑的皮肤,心里隐隐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现在的身体怎么跟前世的身体很像了。   洗完了澡她还是不困,就出去看了会儿书,背书的时候发现记忆力似乎变好了一些,以前觉得生涩晦暗的东西,现在多看几眼也能理解了,她好像比之前的记性更好了。   楼小乔抓住这种感觉,把孙老师给她的册子都看完了,便按照册子上留的方法开始诵读跟复习。   等到了晚上,张让还没醒,楼小乔却觉得自己又又又饿了。   楼小乔这才注意到这一次生病的不同来。   这一次病的也蹊跷,好的也很蹊跷,生病的时候她甚至没觉得很难受。   可等到醒来,身体却发生了一些变化,前世的她皮肤白皙,从小就是能被人掐出水来的水嫩,而原主从的长相偏硬,偏英气,倒不是说不好看吧,但皮肤上跟她自己没得比。   楼小乔逐渐发现,自己的皮肤变得跟前世越来越像了。   旁人不知道,只当她大病一场瘦了好多,可她自己知道,现在的身体让她更有熟悉感。   而每一次在她做重大决定之时,身体都会发生变化,就比如说她离婚以后,甚至能看到对方有血光之灾。   这样说来,现在参加高考是正确的选择吗?   楼小乔实在是饿的不行,中间还把留给张让的饭菜给吃掉了,只能出去买吃的。   以往都是吃食堂,两人又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所以家里没什么库存。   楼小乔想到张让还在睡觉,万一他半夜醒了饿了怎么办,于是收拾了一下,打算出去买点吃的。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九点,外头人最多的时候,楼小乔这一出现,马上就有人认出她来,纷纷上前打招呼,楼小乔这才知道她病的这几天,工作狂人张让连单位都没去,还带她去了几次医院,医生都不耐烦了,叮嘱她不必来。   “小张媳妇,你可得保重身体。”有个大婶羡慕嫉妒恨的说道:“可把小张给吓死了。”   又把张让多担心的过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搞得不知道的也知道了。   “小楼,我看你怎么好像瘦了好多?”   “那不是废话吗,发烧是很累人的,又是三天没吃饭,瘦了不正常吗,不过你怎么变白了?”尽管是晚上,但皮肤光滑了还是能看出来的,说话的人很羡慕的盯着楼小乔看,上下打量了她:“不对,好像没有变白,是皮肤变好了。”   大家就纷纷打量起楼小乔来,是觉得她这次有变化。   不过也没往多了想,这不是很正常吗,生这么一场大病,能量也要消耗的,瘦了也很正常。   楼小乔跟这些人聊了几句,慢慢的就有了新话题,看到外头有家店的灯灭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是去干嘛的,忙跟这群家属告罪离开:“抱歉抱歉,我出去买点东西。”   “哎哟,那你赶紧去吧,去晚了人家店门都关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真心,这些家属都很热情。   楼小乔快步走到大门口,找了家超市,进去买了点方便面纯净水跟零食,等结完账,人家也确实要下班了,这会儿24小时的便利店却也是没有的,她心里正在暗自庆幸呢,等走出超市大门,就看见露露跟一个男人手挽手走在一起。   两人刚好撞上,露露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露露想的是,不过是三天没见,楼小乔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   而楼小乔注意到的是,露露身边挽着的这个男人居然不是王四顺。   楼小乔还好奇的上下打量了那男人好几眼。   牛逼!   那人看了一眼楼小乔:“这你朋友?”   长得还挺好看的,这大晚上的看她脸上还发光一样。   “不是!”露露很紧张的挽着那人的手,拉着就走:“关系不好。”   生怕人抢走了似的。   楼小乔冷哼一声,懒得跟她计较,转身回了家。   到家张让已经醒来了,见人不在,很迷茫的在屋里找了一阵,又看见她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样,一进门就被一个结实的怀抱给搂住了。   楼小乔挣脱不开,只能安安静静的让他抱着,然后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头。   接着又听到男人的声音:“你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呢?”   楼小乔没说话,但心里很平静,曾几何时她生病了一个人躺在家里,连口热水都喝不到,可现在她也是有家的人了,生病了有人关心,有人惦记她的死活,也挺好的。   今年的八月格外的热,楼小乔请了一周时间在家自习,到了第二周还是回到学校上课。   上了一周,又到了学校的双休,两人照例回卷烟厂看望老人。   这次回到家,小帅意外的在家里,正抹着眼泪补暑假作业呢。   一不留神玩嗨了,到快开学才想起来这回事。   嗯,还是他自己想起来的。   刘菊花说:“他自己想起来的,从昨天开始就在补作业了。”   今天还有小伙伴在门口喊门,小帅很想出去玩,但看到那两本厚厚的《暑假作业》,只能看着小锦出了门,小锦出去以后这孩子还哭了一场,很是不甘心自己不能出去游泳。   单位游泳池只开到开学,还有几天就要闭馆了,小帅现在在学换气呢,等到明年学,说不定就忘了!   楼小乔没好气的说:“一放假就催你做作业了,现在才想起来?”   她也没空总盯着孩子,这会儿学习全凭自觉。   小孩子么都是这样的,刚放假的时候觉得时间还有好长好长,可现在一看只剩下几天,就着急了。   这学期还要给他办转学,小帅不想新老师跟新同学对他印象不好。   “我以为还有一个月的。”结果只有十一天了,好难过有木有。   楼小乔拿起他正在写的作业本,叹了一口气才说:“除了做完,质量也要保证啊,你这字写的也太差了吧,还有尽量作对啊,别凑数知道不,这个拼音写错了,是l不是n,你怎么老分不清呢。”   她可是普通话过了一乙的!   辣椒,就能说成“那椒”,怎么教都教不会,他还分不清楚。   后鼻音跟前鼻音也好难分。   小帅哭唧唧。   张让想了想,其实他也听不出“la”跟“na”有什么区别有木有。   小帅很绝望的抬头看他妈:“你是大人你当然觉得简单了。”   楼小乔给他把作业本放回去:“先做吧,待会儿妈妈给你检查一下拼音。”错了好多,心累。   亭亭就坐在旁边,学妈妈教哥哥的语气:“那子鸡,那子鸡,嘻嘻嘻。”   她受本地的发音影响没小帅那么厉害,l跟n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张然在当地长大,也分不清,还一脑门子的官司:“有什么不一样,我听不出来哪里不同了。”   小帅仰头哭:“你看,爸爸他是大人都不知道。”   刘菊花很高兴,这小子总算是叫爸爸了。   楼小乔说“la”要卷舌头,“na”不用。   小帅会说了,结果耳朵听不出来。   吃完晚饭,两人按照计划还是在这里睡一晚,晚上陪陪老人孩子。   俩老人带着孩子们出去遛弯去了,留张让两口子在家。   两人看了会儿电视,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张让跑去接了起来,楼小乔继续看电视,可听着听着电话,他的脸色也不对了,渐渐地的变了脸色,等挂断了电话,脸色还是阴沉着的。   楼小乔察觉出来异样:“怎么了?”   张让觉得不好跟她解释,说了句:“老家的事情,等爸妈回来我跟他们说,到时候你听着就懂了。”   楼小乔就知道跟她没什么关系。   张让老家在外地,家里的叔伯也都在当地居住,只有他们这一支人因为来了南方上班,跟老家断了联系,但每年张明远跟刘菊花也都会回老家一趟,要么是见见亲友,要么是祭拜祖宗,一般都是清明前或者过年回。   去年过年的时候,因为张让回来过年了,就没回。   今年又是因为张让回来了,小锦这边要人带着,清明也没回。   结果老家那边有什么事他们都不知道,刚才要不是表妹打电话回来,他都不知道老家的房子也拆迁了。   跟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一样,张明远也很传统,就算是出来工作了,跟老家那边的牵连也比较深,人情往来也是走着的,兄弟姐妹几个感情也比较好。   当初他来了南方,老家的父母都是几个兄弟照顾,他也没少给家里寄钱补贴他们。   只是后来父母去世了,回去的次数就少了些,但前几年他大哥说起老家房子快塌了,张明远还特地回了趟老家,把房子拆了盖了新房,打算退休以后回老家去,也有个地方住的,这房子盖起来没花多少钱,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盖好了房子,姐姐跟妹妹他们回娘家就不必住在大哥家里,也省去了好多麻烦。   结果今年他妹暑假回村里住的时候就发现大哥不对劲,再一深究才知道,张明远的那栋房子的拆迁协议,居然是大哥签的!   今天要不是表妹打了电话回来,到现在张明远还被蒙在鼓里。   具体的详情电话里面不好说,表妹只叫他跟父母通个气,让他问问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回事,是不是他们授权的。   刘菊花一回来,听到这事情就炸了。   “这事儿谁同意的,老张你知道吗?”   张明远也是懵的,没吭声表示他不知道。   他在家排名行三,上头还有个哥哥一个姐姐,老大比他大了七岁,现在都六十出头了。   下头还有两个妹妹,那两个妹妹早年就嫁出去了,不过离老家近,后面他母亲生病,就是其中一个妹妹照料的,那会儿张明远每月从工资里面拿出来一笔钱,寄给妹妹当做照顾母亲的生活费,还因为这跟大哥闹了一场矛盾。   大哥觉得当年他们父亲也是他照料的,但张明远给的钱就不如给妹妹的多。   当然,张明远却不是这样想。   养儿防老,在他心里儿子承担养老,况且那会儿他母亲身子骨也还算硬朗,父亲当年又是有母亲照顾,大哥充其量只是搭把手。   而等到母亲生病的时候,已经到了高龄,生活都没办法自理了,妹妹为了照顾母亲很辛苦,况且当年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没得家里的宅基地跟财产(虽然也没什么财产),但在传统观念来说,儿子就该给父母养老。   基于这些考虑,张明远给妹妹的钱就有点多,是参考了当年请保姆的价格给的。   对此,刘菊花也没什么意见。   他们家毕竟是双职工家庭,妹妹能照顾婆婆,相当于给他们两口子减轻了负担,况且女儿总比儿媳妇贴心一些的,也处的来一些,张让他姑姑也没意见,她在老家反正也没什么收入,多了这份收入也不错。   可有人有意见了,他大伯有意见。   本来这事只是私下里说说,有一年过年回去,他大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把这件事情扯出来讲,张明远不好当着大哥的面反驳,但刘菊花不爽了,叉着腰跟他大哥算账,把一向精明的大哥怼的无话可说,最后不欢而散收场。   这事儿并非是埋下兄弟不和的隐患,但从这里看的出来,张明达这人挺精明的。   后来他家几个儿子结婚,到了小儿子这里的时候,家里的房子就有些不够住,他跟弟弟商量,想住在张明远的老房子那里。   张明远回来的时候少,但老家也是盖了楼房的,装修的也还算不错,每年就住个十来天,屋子长期不住人,好几次回去家里的地板都松了。   于是张明远跟老伴商量了一下,就让他侄子住在一楼,顺便经常把二楼打扫一下,防止房子长期不住人坏掉。   因为这件事情,两兄弟之间的关系还稍微缓和了一些。   楼小乔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张让老家的事情,她一个新媳妇自然不好说什么,但她眼睛发亮的当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   刘菊花气的要跳起来,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又在原地转了三圈,这才颤抖着手说:“你现在给你们村书记打电话,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张明远是家里几个兄弟姐妹里面混的最好的,平常也有照拂其他兄弟姐妹的自觉,但大哥这事儿办的也是不地道了,这叫他在家里怎么做人,不知道的还会说他联合自己家侄子欺负媳妇。   所以他沉着脸,马上给村支书打了个电话,叽里咕噜的讲了半天,语速快的时候楼小乔没怎么听懂,但听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大哥是把那栋房子给昧下来了,还在老家放话说,自己没伺候父母终老尽孝,所以老家的房子就不要了,早就把房子给了侄子。   这下连张明远都不淡定了,用老家话跟对方对骂了几句,大意是那房子是到了他手里自己盖的,跟父母有蛋关系,扯出这种话来黑他的房子,这个理由谁听了能说的过去?   张明远是个当领导的人,就算没在老家,身边的同事同学圈子自然是差不了,一来二去的喷了几句,又打了几个电话回去,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几年前张明达找弟弟“借”房子住,就是为了给后面要做的事情埋个伏笔,那会儿虽说还没传出要拆迁的风声,但张明远已经在打弟弟这个房子的主意了。   亲戚之间借钱什么的常见,借房子的却不常有。   那会儿刘菊花是不乐意借的。   还是因为那年过年回去,家里的地板砖都松了几块,加上大哥主动示好,张明远不好驳大哥的面子,便把房子借了,等他们一走,大哥便放出弟弟要把这房子给他儿子的风声出去,没过多久居然拿出赠与的授权书,这房子就过在了张明达的名下。   所以要说他做这事的初衷是为了拆迁,这事儿就冤枉他了,那会儿确实不知道要拆迁。   这次要没有拆迁的事,大伯家里还真说不定占着这房子几十年,最后就成了他们的了。 第74章   但这不是才几年功夫吗,这房子是谁盖的,村里人应该都很清楚,亲戚们也都没死完,所以表妹一听说了拆迁协议是大舅签的,就觉得不对劲,赶紧给小舅打了电话过来。   刘菊花说:“好嘛,我就说你哥哥没安好心,怎么那一年还给我们打扫卫生,而且他们说不定早就住到咱们的屋子里去了,就你相信亲兄弟,可你亲兄弟有没有做人呢,他这个人一向是算计的厉害的,两口子一窝的货色,于淑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噼里啪啦的把张明达一家骂了个遍。   张明远也是个当领导的人,平常在单位官威日甚,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   况且还是当着儿子儿媳妇的面这么被自己媳妇修理。   “得得得,这事儿我知道了,这可是一栋房子,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搞走。”   张让也觉得他大伯这件事情干的不地道,他家房子上下加起来四层,足足有四五百平米,真拆迁置换成钱还是房子,都是一笔不小的钱,而且他老家那地方发展的挺好的,比现在新都的房价还贵。   三个孩子见大人吵吵闹闹的,都不敢闹着看电视了,一个个乖乖的洗了澡,亭亭更是早早就洗完了澡,冲妈妈招招手,想叫妈妈过去给她讲故事睡觉。   楼小乔心里的八卦小火焰那叫一个凶猛燃烧的哦。   不过感觉有她的存在,超级影响到了婆婆的发挥,于是也深藏功与名,匿了匿了。   然后张让父子三人回到了他们房子里继续争论此事,三个孩子也渐渐睡了下去。   楼小乔抱着亭亭,感受着这孩子渐渐睡熟了,外头的动静也没了,出去见张让正在客厅压低了声音跟人打电话,她出去的时候,张让刚好打完电话。   张明远那屋早就关上门了,晚上没事儿他们不出来。   剩下的两个房间开着蹭客厅的空调,一般不关门。   “孩子们都睡了?”张让问。   “嗯,亭亭睡了,我刚去看了一眼,小帅跟小锦也都睡下了。”小帅晚上还做了会儿作业,这下倒是没哭了,但挺痛苦外加羡慕两个还在幼儿园的弟弟妹妹,第一次感受到了成长的无奈。   张让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老家的事情鞭长莫及,他们在外地也有心无力,于是老两口商量了下,决定等孩子们开学了就回去一趟,他们担心儿媳妇会有意见,就叫儿子好好跟她说,别吵架。   这可是拆迁,办正经事!   而且刚才楼小乔听着都要气死了,这家人也是太无语了。   “我想着,孩子们早晚都在学校待着,也就晚上回来,白天咱们上班的上学都不影响,下班了我可以带尽量不影响你学习,你看怎么样?”   楼小乔听着好像还行:“我们学校也方便请假的,你实在是要加班”   张让说:“要加班就带去单位,就算放在家属大院玩也行。”   还没听说过什么人嚣张到来公安局家属大院绑架孩子的,绝对安全!   楼小乔想想这也可以!   第二天就听张让说,他爸爸的假期已经请好了,火车票也买好了时间定在九月二号。   听说楼小乔一点都没闹腾,刘菊花也松了一口气,她还害怕小两口会因为这件事情吵起来,也因此觉得楼小乔挺通情达理,就比如说某家某家的儿媳妇,本来说好了婆婆带孩子带到娃三岁能上幼儿园了自己接送,结果真带到三岁又嫌不够,就连老家的长辈生病了都卡住老人不让回,她也生怕自己儿媳妇只是表面表现出来的和善。   不过楼小乔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刘菊花还有点不相信一样。   之前那位儿媳妇就搞的她整个人PSD。   “儿子,她真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小乔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你们回家那是办正事去的。”   虽然张明远是个领导,但也只是比一般家庭条件稍好一些,老家房子拆迁这么大的进项,他是脑残了才会让给大哥,况且这件事情是张明达干的不地道,刘菊花这是更是一点心里负担没有的就回老家撕逼去了。   “你老家那边到底多大的房子啊?”楼小乔八卦心起,等老人不在了才偷偷问。   看样子,小张同志也是个隐形的富豪嘛!   其实张让就是在这边出生,从小就很少回去了,老家那边的宅基地当初分的时候大伯就动了些手脚,两兄弟挨在一起的屋子,老大家要了离外面空旷些的那部分,留给张明远的是跟邻居家挨的近的部分,前些年大伯家盖房子,直接往旁边那块空地里推出去了两间房,本来三间门面的宅基地,直接变成了四间,一层楼也从六间变成了八间。   那会儿刘菊花就很不爽了,想跟他们闹一场的,但张明远觉得自己不在老家住,这事儿就没必要跟大哥计较,这点便宜让他们占了就占了,大不了他们盖房子的时候,盖高点就是。   后来他们家盖房子的时候,就起了三层半。   结果大伯不爽了。   两家本来挨在一起,弟弟家盖的比自家高了一倍,是什么意思。   大伯那会儿说,弟弟这是存心要压他们一头!   哟呵,还压你一头呢,早就压你六七八九头了好不好!   本来这事儿也好解决,你不是嫌人家房子盖的高嘛,直接往上加两层就是了,但他偏不,非要弟弟比着他们家的高度建,但刘菊花是什么脾气,她会惯着大伯一家吗?   她才不干呢!   花自家的钱,盖自家的房,还要听邻居逼逼赖赖,这也就是她不喜欢住在农村的地方。   总会有人让你不舒坦。   一家要建,一家不让,就只能吵呗。   大伯最后闹到工地都不敢施工。   关键这事儿闹也没什么用啊,撒泼真有用,那直接躺本地首富家门口打滚岂不都能发财了,这事儿最后不了了之,大伯家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硬是在张明远家里修好院子以后,把自家的院子抬高了一寸多,非要压着弟弟一头不可。   本来张明远修院子的时候,是比着大哥家门口院子的高度建的,两家的院子平齐,干什么都方便一些。   抬高院子的后果就是两家不平齐,结果受罪的还不是住在那里的人,有天晚上张明达喝多了酒骑着摩托车回家,从弟弟家门口经过的时候忘了有个台阶,车速没降下来,直接从车上跌了下来,因为这事还在家躺了三个月,到现在一下雨就腰疼。   楼小乔听张让噼里啪啦的讲这些,由衷的感慨,男人八卦起来,其实也是很八卦的嘛!   一开学,两人就把孩子们接了回来。   房子搞好以后,孩子们还只来看过一次,刚进来的时候还挺新鲜的,尤其是小锦,这里钻一钻,那里看一看,最后跑到他跟小帅的房间里,大声说:“高低床,我要睡上铺!”   本来小帅在后面,听到小锦喊了一声高低床,也跟着跑了进去,一看到高低床简直要乐疯了,这个东西可是个稀罕玩意儿:“我也想睡上铺!”   眼看着两个孩子为了上下铺要吵起来。   眼看着几个孩子要成斗鸡一样了,楼小乔忙着给几个孩子铺床,哪里听的孩子们这会儿吵吵闹闹的:“先过来给我铺床,待会儿再抽签决定谁睡上铺。”   这会儿不用装被子,铺个床单就行。   床单上再铺个麻将席,就很凉快啦。   这样夏天床单都不用怎么洗,每天睡觉前擦一下麻将席,就是干干净净的床铺了。   三个孩子一听要帮忙铺床,呼啦啦的冲进来,都要帮着扯床单,结果越帮越忙,楼小乔很火大的指挥着孩子们一人拉着一个角:“亭亭不要用力了,小帅你扯一下,床单要对称啊,小帅不要玩了,这有什么好玩的。”   孩子们哪里管那么多呢,他们只觉得这样好玩,扯来扯去的跟做游戏一样的。   楼小乔怒了:“再这样搞,上铺谁都别睡了。”   俩皮猴子本来还在较劲呢,听到这话各自吐了下舌头,把床单拉好了。   上铺铺床的时候,楼小乔就死活不要他们搭把手了。   张让拎着行李箱才从楼下爬上来,就听到闹哄哄的一片,于是说:“他们几个在家,你什么都看不了了,我看他们还是给我带单位里去,在那边他们不敢闹。”   毕竟里面还有制服叔叔阿姨,他们还是会害怕的。   楼小乔也觉得这会儿吵的她脑仁儿都疼,严重同意。   小帅说:“弟弟说他要尿尿。”   楼小乔指着厕所:“那边是厕所,你们尿尿得对准点,不许尿到坑边上。”   话还没说完,俩孩子一起去厕所了。   “我先。”   “我也要!”   “我们比一比谁尿的更远。”   楼小乔顿时有些眼晕,赶紧喊张让去厕所教一下规矩。   铺完了床楼小乔叫张让带着男孩子们去食堂买饭,这里离食堂近,好多人也不做饭直接在食堂吃,张让的餐票以前是吃不完的,都送同事了,知道他家几个皮猴子又要回来住以后,同事就又送了他一些餐票,这倒省去了吃饭的钱,这段时间可以在食堂吃。   不过也就早晚两顿饭,中午孩子们跟她都是吃学校食堂的。   亭亭这会儿不凑热闹了,正安静的坐在旁边画画。   楼小乔忍不住要夸她:“我闺女可真有画画的天赋。”   暑假这两个月,刘菊花带着她拜了老师的,每天在老师家里画半天,回家还要画,没想到才两个月时间进步这么大。   亭亭虚心接受了夸奖,继续作画,她是真的能静下来的孩子。   几个孩子一回来,邻居们就知道家里来了孩子们的消息了,先是对面的冯科长送了大袋的雪饼过来,说是送给孩子们吃的,楼下又有几个人过来送了东西,楼小乔看了都是些孩子吃的,便收下了,在心里记好谁送了什么,谁又送了什么,好等张让回来跟他说一声。   再过了一会儿,汤大姐也过来了。   “听说你家孩子们过来了?”   楼小乔赶紧叫了声亭亭的名字,要她过来喊人,汤大姐见亭亭有板有眼正在画画呢,忙说:“不用不用,让奶奶看看你画的什么?”   汤大姐看完:“真是她画的?”   这么小的孩子,画的还挺好。   亭亭画画很认真,沉浸在其中,只抬头喊了一声奶奶,继续画画。   这样的夸奖,她住在奶奶家时就经常遇到,也习惯了。   楼小乔说:“她喜欢画,也静的下来。”   汤大姐亲眼看着她一笔一笔画出来,哪有不信的,只是惊讶于亭亭的天赋:“这孩子喜欢画,又画的好,还是好好培养一下,我看你家亭亭是真的厉害。”   这会儿县城也有不少人给孩子报艺术类的学习了,张让之前就送小锦去学过钢琴,只是这孩子没天赋,还坐不住,回到老家就没坚持下来,最后三个孩子里面,只有亭亭还上着辅导班了。   汤大姐刚想走的时候,张让带着俩儿子回来了,又是一一介绍了一番,她看小帅长得很像楼小乔,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楼小乔的儿子,至于亭亭长得不像她妈,应该就是像爸爸了。   见他们全家人要吃饭,汤大姐麻溜就走了。   “我基本上都在家,你以后有什么事情要找人帮忙,只管上我家去找我,我都有空。”汤大姐临走之前说到。   之前楼小乔生病,张让第一时间就是去找汤大姐,楼小乔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也点头应下。   吃完饭张让就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他也不需要每天都加班的,这样一来楼小乔就有空看看书复习,她冲张让拱手作揖表示感谢,于是晚上又得了两个小时清净时间。   到了大概九点种,遛娃的就回来了,给孩子们洗完澡过后,麻烦事来了。   亭亭说什么都不肯自己一个人睡。   明明之前在奶奶家一个人睡的蛮好,可是只要看到楼小乔,这孩子的依赖心理就上来了,先是磨磨唧唧的表示不想睡,然后就是想跟妈妈一起睡,最后到了床上磨了好久,死活睡不着。   楼小乔知道她这是认床了,只能抱着孩子拍拍哄哄,没想到翻煎饼一样的到了十点多还没睡着,她心里有点火大了。   明天早上她还要早起上学的,结果光哄孩子就哄了这么长时间,听说她第一个晚上去刘菊花那里的时候,是很快就睡着了的啊。   “别翻了。”楼小乔不耐烦的说:“再翻我要发火了。”   亭亭又翻了一下身:“可是我睡不着啊。”   楼小乔更火大:“你不能躺着不翻吗?”   亭亭:“不翻我难受。”   楼小乔:“......”   张让已经洗完澡,去看了一眼俩儿子,那边都安安静静的了,这边还有动静,听到母女两个的对话,无奈的说:“要不你去出去,我哄一会儿?”   楼小乔:“......”   这不好吧,孩子也大了,她要抱着哄的!   张让示意让她出去:“亭亭,爸爸给你讲故事好吗?”   黑暗中,亭亭点了点头。   张让见她没反对,干脆拉了个椅子坐在她床边上,轻声细语的跟她交涉:“爸爸知道你换了个新环境睡不着,但你必须得睡了,明天咱们要去学校,早上起不来就该哭鼻子了,这样吧你把眼睛闭上,爸爸就坐在这里,给你就讲故事,你要听什么故事?”   “灰姑娘。”亭亭又翻了个身。   张让想了想,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摸了摸她脑袋,转身出了屋。   他在行李里面翻翻找找了一会儿,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兔子布娃娃,拿过去给亭亭。   亭亭一下子就抱住这个布娃娃,吸了吸布娃娃身上的味道,是她熟悉的味道,于是抱着娃娃闭上了眼睛。   “从前有个富人的妻子生了病,临死之前,她把自己的女儿叫去床边.......”   张让的声音缓缓从屋内传了来,楼小乔坐在客厅里,翻出一本历史书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屋里没声音了,等她抬起头,见张让蹑手蹑脚的从屋里出来,走到门口时打了个手势,示意亭亭睡着了。   楼小乔哭笑不得:“怎么我哄了个把小时都没用,你讲个故事就睡着了?”   气死她好吧,她还是亲妈!   张让说:“我忘了,我妈说头一天给亭亭买了个兔子,这几天她睡觉都抱着那个兔子睡,以前小锦也有个毛巾,不抱着睡不着觉。”这会儿还抱着睡呢。   有一次张让不知道情况,出差回来看见小帅床上有个破布,是以前给小锦垫枕头的,就拿去给他洗了,结果这孩子几个晚上没睡好,这事儿也让他挨了前丈母娘好几顿骂,后来就长记性了,要不今天亭亭睡不着,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布娃娃。   第二天张让一起来,就把两个儿子叫起床。   白天他们要上学,但张让也没打算惯着他们。   “早上你们自己去食堂买早餐,一起去。”张让给了饭票给儿子们:“爸爸妈妈早上有自己的事情,以后家里买早餐的活儿就归你们了。”   两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一人接过来一张饭票。   张让想了想:“十个包子,一罐子粥,粥用小桶拎着,小心别撒了。”   楼小乔昨晚上刷题刷到了半夜,这会儿还晕陶陶的,听到张让使唤着儿子们出去了,就开始收拾昨晚上的换洗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洗,内衣裤昨晚上洗澡的时候各自顺手搓了,白天还有衣服要洗。   其实昨晚上大家就把衣服都丢进洗衣机里了,早上他起来只用再扫一眼。   早上的活安排下去了,楼小乔就能多睡一会儿,她眯着眼睛又瞌睡了半小时,听到孩子们在楼下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整个人才清醒过来,赶紧爬起来穿衣服,搞好以后才去床上把亭亭拎起来,趁着她还没醒,赶紧给她把头发梳了。   等亭亭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辫子的时候,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很不高兴的扁扁嘴:“奶奶给我扎的辫子好看。”   楼小乔早就出门了,张让可以出去晚一点,他留在家里送孩子们。   张让很无奈的说:“可是爸爸不会扎辫子。”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亭亭就小小的叹了一口气:“爸爸的手怎么这么笨呢?”   俩老人回到家当天就传回来消息,大伯家还真把房子给霸占了。   张明远跟刘菊花是在3号早上到的老家,下了火车站,就直奔着老家房子而去。   他家原本也是在村里,但因为这几年老家城市在变大,村里也就变成了城里,这几年城市发展的速度有些快,现在这片已经是城市的次中心地带了。   于是这边的地皮也逐渐值钱起来,早几年就批不到地了。   张让他大伯张明达有三个儿子,一个个结了婚以后,能住的地方也越来越小,其实本来往上面加盖房子,也是够住的,也不知道其中是哪个儿子动了歪心思,把主意打到叔叔家去了,说了句:“反正叔叔也不回家,不如我们去帮他看着房子”。   于是张明远借着给弟弟看守房子的名义,说是老两口搬过去住,其实搬了一半的人过去住。   原本他们家想着,张明远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等他几十年以后回来,那房子老了也老了,实际上享受到的是他们家,于是本来商量好的往上加盖楼层的计划搁浅,张明达跟他小儿子一家,就搬到了弟弟家住。   这事儿是去年干的,从去年清明过后,张明远也没回去过,只当是大哥两口子住在那边,那也就算了。   谁知道今天突然传出来要拆迁的消息,这种事情一旦落实,那是要封户口本的,房子加盖也不可能够,拆迁办的人派出来人守在这里,就是盯着村民不让加盖。   于是签拆迁协议的签协议,办拆迁的办拆迁,张明达这个时候才后悔,去年应该听人建议,往上多盖两层的。   这会儿他又怨恨起弟弟来,要当初不是弟弟同意他们住在这里,他们家肯定要往上盖房子,那拆迁能分到的房子跟钱就会成倍增长,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这房子当做他自己的房子,给签了协议,就等着领钱了。   为了能领到钱,张明达是村里第一户签的协议,提的要求没有别的,就是要早点拿到钱。   谁知道弟弟回来的这么快。   要下了火车站,张明远打了个出租车回到了村里,一进村就看到拉着的长长的横幅,拆迁办的人正在村里做工作,这会儿村里还有不少人没签协议,村干部也帮着一起劝,大家都忙自己的事情,张明远回来的事也就没惊动其他人。   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   张明达的小孙子一看到叔爷回来,撒开腿就往家跑去。   “爷爷,叔爷回来了。”   张明达正在家里做饭,听到这话手里的勺子一抖,又问他小孙子:“你说谁,你叔爷爷?”   张舒扬点点头:“就是叔爷爷。”   每次叔爷回来都会带好多好吃的,大大的行李箱,这次回来好像什么都没带,起初他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不过叔爷跟自己爷爷长得很像,认出来并不难,而且他对叔爷印象深的很,不至于认错。   听到外间的动静,于淑芬从屋里小跑着出来,瞪着眼睛发问:“你弟弟怎么会回来,不是村里拆迁的事情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要知道拆迁这种消息一般来的很快,绝不可能提前通知,张明达就是打着注意,一周之内要拿到钱,到时候钱进了他的口袋,二弟就算来闹,那也没有办法,最多打官司,他一个光脚的才不怕穿鞋的,可他二弟在外地有工作,这种官司他可耗不起。   两人既然是存着这个心思,肯定是心虚的,面面相觑一阵,张明达这才开口说:“你先做饭,我出去迎一迎去。”   于淑芬很不高兴,那双眼睛看着就更吓人了。   她是早些年从内陆地区逃荒来这边的,得了甲状腺病,一生气的时候眼睛就鼓的特别厉害,加上脸上总是不笑,两颊深深的两道法令纹,看着就特别严肃,张让小时候都有些怕这个大伯母。   张明达一出去,就碰到了张明远正拉着村干部讲话,村干部脸上也有几分尴尬。   这一任的村干部是张明达的亲家,原本做这种事就要跟村里通气,两家是殷勤关系,张明达得了钱,自然有他闺女的好,他自然是愿意帮的,但如今正主也找上门,村干部就不好说什么了,正在这时张明达过来了。   “老三,你怎么回来了?”   从大姐那里论,张明远是老三。   张明远看了哥哥一眼,又扫向屋里,原本干干净净的一楼,因为住了五六口人,搞的比以前更脏更乱,说什么给他看家,其实是想霸占他家房子,他心里突然有些膈应,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倒是刘菊花反应过来了。   要两兄弟撕破脸只怕难,这个时候只有刘菊花下场了。   刘菊花说:“是我听老家的朋友恭喜我说村里的房子要拆了,叫我也回来看看,所以我这才跟老张买了个火车票就往回走,可我听村长的话头,这事儿好像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那我就搞不懂了,我们虽说户口不在村里了,可房子还有我们的份,为什么就跟我们没关系了,我搞不懂这个政策,回头找我同学打听打听去。”   她也是本地人,在老家的亲戚朋友也不少了,要糊弄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过去的。   早些年,户口要随着工作单位迁走,考上大学了要随着学校迁走,档案也要跟着人走,张明远的户口就是那会儿给迁出去了。   但宅基地还在。   哪怕父母不在了,当初分给张明远的宅基地,也不会随着他农村人的身份消失就消失。   除非他家没后人了,房子也塌了,这块地才会收归集体。   并且这会儿宅基地的管理并不严格,早些年张明远重新盖房子,去办《土地使用证》的时候,人家只认人不认户口,哪怕张明远的户口迁走了,手续照样能办,早几年宅基地管控不严格的时候,城里人还能来乡下买地盖房呢。   张明达支吾着说:“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帮你们办了,当时村里说先签有奖励,一户奖了五万块钱呢!”   当然,当时这两户就分成了张明达跟他大儿子张治做户主,奖励也是给他二人的。   至于他们家内部要怎么分,现在还没谈到这个。   张明远不赞同的说:“就算这样,你们好歹也要打个电话跟我们说一声,哪能说代表就代表了,拆迁办的人办事也要按照章程来,没有我们的授权书,这个签字就不能生效,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能不商量一下就替我们决定呢?”   所以,爱咋咋,反正他不认。   当天晚上张明远就在自家屋子里住下来了,也给儿子打了电话。   以前说二楼不让他们住,结果二楼也都被他们霸占了,刘菊花气的连夜叫人把东西搬出去。   她跟于淑芬两人关系素来不慕,当天晚上就大干一场。   张让接到电话的时候,人都是晕晕的,本来他妈还说打算一个人回去,这是打算自己回去干仗的吧!   而这时候,楼小乔刚拿到造纸厂给的一笔分红,看着账户上面多出来的数字。   美滋滋。   造纸厂的抽纸生意已经做到了全省铺货,原本厂里的销售都下到地市去铺货去了,厂里现在光一个月的销售额就破了百万,还有持续增长的趋势。   抽纸是做成功了,把货铺到了全省各大超市,连乡镇上大一点的超市都有他们的影子,接下来是要把货卖去外省。   本省铺渠道相对容易,但对于去外省来说比较难,首先地方上都会保护本省的企业。   楼小乔给他们建议,也不用就近铺货,而是要找一些本省产能不够生产这种纸巾的地方去试试,于是厂里又成立了市场部,专门做市场调研,为的就是要把市场打开,现在已经启动到第二个省份铺货了。   这个时候楼小乔不得不泼他们一点冷水:“我觉得厂里的业务还是太广了,你们应该把一些传统的产品线给裁剪掉,精简出赚钱的部门出来,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别看厂里现在蒸蒸日上,危机也不少,厂里永远不缺乏想搞事情的人。   造纸厂那边每年会给她一部分分红,是抽纸产线的。   不多,但可以让人躺平了。   楼小乔刚出学校大门,就看见门口摆了个夜市摊子,她刚好也饿了,想到孩子们还在家里等她,于是走到马路对面过去看了一眼,见是卖麻辣烫和炸货的,顿时就没了兴趣。   亭亭很喜欢吃这个,每次看到了就要吃,但她觉得不干净,油炸的那口锅都不知道多久没换油了。   正准备过马路回去时,不小心跟一个女人撞了个正着,楼小乔随口道歉:“抱歉。”   女人手边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也没撞到她哪里,便也没做计较,两人正好想和平分开,身边的男人不耐烦的咧咧:“走路走路,看着路走,怎么搞的要跑来这种地方。”   “那孩子不是说想吃点东西吗?”   “吃吃吃,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家里是没把他喂饱吗?”男人不耐烦的道。   真没素质,楼小乔一般会看几眼这人,不管这人长什么样,在她心里就是个猪猡了,但一抬起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男人的脸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一样,可叫她想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她还在纠结呢,就被人群给冲散了。   那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顿时就不说话了。   楼小乔买了个西瓜拎回了家里。   “有西瓜吃,小锦出来吃西瓜。”小帅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小锦还在浴室洗澡,听到这话急的不行,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头冲,冲到浴室门口,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   孩子们顿时就笑了,尤其是亭亭笑的眼睛都要眯起来。   楼小乔进厨房拿刀,把西瓜分成两半,让小帅兄妹三个带着西瓜去找汤大姐,把瓜给她送一半去。   这个西瓜太大了,一个也吃不完,碰到汤大姐买西瓜的日子,她也给他们送一半。   小帅抱着装西瓜的盆子,一下楼刚好碰到了从外头回来的汤大姐,她也想着给楼小乔分一半呢,见到几个孩子送西瓜过来,便一手接过了,然后跟他们说:“回去跟你妈妈说,明天就不用买了,奶奶这里有一半,明儿分一半给你们。”   孩子们应下。   到晚上了,楼小乔并不让他们吃太多,也怕张让吃多了发胖,一个西瓜十多斤呢,分一半她都嫌多,两家一分就刚刚好。   楼小乔在楼上待着,还能听到孩子们跟汤大姐唠嗑的声音,这些孩子比大人还能唠。   她嘴角微微勾起,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另一张面孔出来,让她一时之间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今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男的,她怎么说越想越眼熟,然后突然她就想明白这人是谁了。   这不是那天晚上跟露露在一起的那男的吗?   这人,难不成是个惯三啊! 第75章   那头,张明远跟刘菊花在老家住下,当天就找到拆迁办的人,要求重新签订《拆迁协议》。   可拆迁办的人看着公文,迟疑了半晌才说:“可是,钱应该都打到张明达的卡上了。”   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几天张明达几乎是天天催着拆迁办打款,拆迁办那边也干脆,为了促使后面的人尽早签字,办手续的速度是麻溜的。   刘菊花赶紧问:“那栋房子又不是他的,你们没有核对产权信息吗?”   拆迁办的人是武术高手:“哪有问题呢,产权证明在这里,上面就是写着张明达啊,户口本跟身份证复印件都是能对得上的,同志你们到底是张明达的什么人啊?”   东西拿出来确实是那些东西,但要伪造也不是那么难,毕竟现在也没有联网,找个□□的做个证明就是了,对外只说是帮弟弟签的,只要拆迁办和村干部的不说,外人哪里知道钱最后打给了谁?   张明远没好气的说:“那房子是我的,跟张明达没什么关系,你回去问问,款子没打的话还是别打了。”   工作人员说:“总不能你说不打款就不打款啊.......”   张明远真的要给他气死,拖拖拉拉的,房子不是他自己的是吧。   于是干脆带齐了资料,去拆迁办自己去问。   他自己好歹也是个领导,又是在烟草这么给力的单位,以前没经历过办事这么心梗的时候,拖拖拉拉的也就算了,问了一圈才找到正经办事的人,看了一眼才慢悠悠的说道:“哎呀,钱上午都去银行汇了,这会儿估计人都回来了,你们家也真是的,不是你自己的房子,怎么能让人家住着呢。”   刘菊花被气的不轻,一秒要从原地弹起来,指着那人鼻子就骂:“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我自己的房子你管我住不住,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办事的是不是收了人的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没有别的渠道知道这个消息,无非是想把事情快点办了,好做个成绩出来,告诉你们领导,今儿算是踢到铁板了,老娘也是认识几个正儿八经的领导的,信不信我闹到上头去。”   张明远觉得她闹的动静太大,怕不好看。   他那些同学,别说区里的,市里的都有。   虽说他现在不在本市工作,但好歹这点面子也是有的,只要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派个秘书过来,就能把事情办了。   张明远的态度还算和气,敲了敲桌子说:“我现在就在这里等,你去找找你们管事的领导,这事儿不能这样算完,房子不是谁的,你们也可以通过别的渠道知道,拆迁协议为什么会稀里糊涂的打了,是真欺负我张明远在外地,管不了这事儿了是吧。”   办事人员:“您威胁我也没用啊,我都说了这件事你去找张明达。”   又变成了运动高手了是吧。   无非是经手的收了好处,怕闹上去不好看,一层一层的踢皮球。   拆迁的肯定要说是张明达的主意,等回去了张明达又会说他不知道这事儿,反正他自己也有拆迁款要收,谁知道这一笔是哪一笔呢,反正钱进了他的口袋,想让他吐出来怕是难。   张明远第一次碰到这种软钉子,头一回轮到他被气的七窍生烟。   老两口决定留在这里不走了。   一百多万的拆迁款子,另外还有一套安置房,他大哥说拿走就拿走,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   刘菊花见老伴的脸色不对,也不敢一味的发脾气了,把人扶到一边坐下,给他顺了顺气,掏出保温杯来给他打开:“你也别上火,要不这事儿咱们先回去问一问大哥,实在不行找找你老同学,我刚才找人问了一圈,安江现在还在区里,找他肯定成。”   安江是张明达的大学同学,现在是区里的二把手。   张明远喝了一口温水,心里的那口气却更不顺了,以前也有人吐槽“有关单位”的办事效率,但真轮到自己身上,他才真觉得难受,顿时也有了主意,关系要用在刀刃上,这会儿应该先去找大哥。   刘菊花看他这样,更是不敢在他面前骂大哥,这会儿要真把人气出个好赖出来,才真是得不偿失,于是一面宽慰老伴,一面用软话哄着他。   怎么办,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起来。   张明达却是第一时间知道款子打过来了,心里头突突的。   一百多万啊,他家那么多人,拆掉拢共也才五十几万外加三套房,那还是加上全家的户口本都在这里,得他们全家去分,可老三一个人就拿到了一百三十几万,外加一套拆迁安置房,总价值顶他们家两倍!   当年老三盖这个房子的时候早,拢共也才花了五万多。   于淑芬说:“咱们打点出去了几万块钱,这钱咱们不能白掏了,总之你家老三回来要这钱,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他户口都迁走了,家里这个宅基地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再说了当年咱爸妈养老,他可是没回来出力,他有什么资格要老家的房?”   这事儿也是于淑芬一直强势运作,加上张明达自己就是受益人,他哪里不清楚自己家是什么情况。   他家就两层楼,赔偿的面积有限,就算加上外面的地,全家十几口人的户口,算在一起分也没多少钱,他除了三个儿子,还有两个闺女,这两闺女可还没有嫁人呢,户口也在老家,这次也分到人头上有钱了。   撇开这些,全家三套房,怎么住?   要是加上老三这套房子就全活了,按他老两口商量的,家里三套房给三个儿子,老三这一套暂且给他住着,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老三又不常回来,等钱到手事情落定了,就算老三知道了也没招,到那个时候他把钱一分,老三还真能一个一个去找侄子要钱不成,他可是找律师打听过了,打官司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谁知道老三这么快回来,这钱他还没捂暖和。   张明达说:“既然现在老三回来了,这事儿就没那么好办,你也知道他在区里有不少领导干部都是他同学,而且真的打起官司来,咱们也扯不过他。”   于淑芬瞪圆了眼:“你就认了这事儿,但你说没钱,等往后有钱了再给他不成,这账咱们又不是不认,关键是钱不可以给他,大儿子可是说了,现在国内局势变化大着呢,往后钱是一年不值一年,咱就且拖着呗,顶多他找咱们打官司,就等法院判,几年官司打下来,咱们还有没有这么多钱就难说了。”   张明达觉得这样有些缺德,但这可是钱,亲兄弟在一百多万面前,也是可以没有原则。   果然是个拖字诀了得。   等张明远两口子到了村里,张明达夫妻已经想好了说法,就说没钱。   不管张明远怎么说,张明达就两个字没钱。   账他认,钱没有。   “你说没钱就没钱!”张明远第一次感觉到心里这么窝火:“你这样,算是诈骗,咱们亲兄弟,最好别闹到翻脸。”   文化人怕这种无赖,见两兄弟不好直接撕逼,于淑芬就上了。   一会儿又是诉苦说家里养五个孩子艰难,家里这么多年都没富裕过,一会儿又是喷张明远在外地,两个老人养老他均没出力,实在不应该拿走老家的宅基地,最后提到钱的时候直接耍赖说没有。   “钱是没有的,我兄弟要做生意,已经打出去给他了,你要找人调解就调解,我不是不认你这钱,只是等我兄弟把生意做好了才能还给你,利息我都是认的,但钱确实没有。”   于淑芬都打定主意了,要是老三真的霸蛮要钱,那她也不是没有办法,而且她都跟娘家兄弟商量好了,这钱就当做他们借给对方的,直接打他们卡里,等事情过了再把钱要回来,这事儿当然不能跟老头子说,得偷偷的办!   于是于淑芬偷了家里头的卡,准备把钱打到她娘家去。   要是账上没钱了,谁都别惦记,老三还能去她娘家要钱去不成。   她那边可离着这里远着呢,她就不信老三有这本事,绕着地球跑三圈!   刘菊花太了解这个大嫂了,表面上是个好相与的,其实肚里不知道多少花花肠子。   结果刘菊花反手一个报警。   于淑芬被抓的时候,正在银行柜台办汇款手续。   因为是跨行转账,又是异地转账,柜台的工作人员也多留了个心眼,给领导汇报了一下,结果正好撞在枪口上。   这下不光是张明达炸了,他家里五个孩子也不依。   说什么给舅舅暂时存着,这钱能不能存得住还另说,于淑芬的娘家,可是很穷很穷的,她兄弟这辈子不知道见没见过一百万长啥样。   也不知道于淑芬到底是怎么想的,精明一世,竟然想到了这样一个昏招。   后来自然是狗咬狗不说,反正一旦报警,启动了司法程序,钱就可以冻结起来,静待结果就好了。   既然和平沟通无功而返,那最后该找关系找关系,张明远又把老家的朋友同学走动了一遍。   张明远好久没回去了,除了要还老同学的人情,这一趟要把事情处理干净了,以后老家的房子没了,他再回去也不必跟大哥来往,只剩下一个姐姐两个妹妹还在那边。   大姐年纪大了,见面也少,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陪陪大姐。   还有两个妹妹,这些年也少了来往,这趟回去也想跟妹妹们多走动走动。   那笔钱想转走是不好转走的,但老两口打了电话过来,说要留在那边打官司,时间可能要多费一些,另外跟拆迁办那边扯皮还没扯完,这钱是退回去重新签订拆迁协议,还是认栽,直接按照张明达签的协议拿钱,两人在那边也决定不了,所以打电话回来同儿子商量,也问问儿媳妇的意见。   楼小乔正在吃瓜呢,殊不知这个瓜跟她也有关系。   “这事儿我能有什么意见,你们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我看个热闹。”楼小乔自己也有房子,并不觉得这些拆迁的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我家那边的房子留给小锦和亭亭,你家的房子留给你,你们自己处理吧,只要不是太离谱我都没意见。”   反正就张让一个儿子,老两口也没这么缺心眼,把房子给外人。   留给张让也好,留给小锦也好,那不是都给他们两口子减轻负担了吗。   再说了她也有房子留给自己的孩子的,到时候各自论各自的,免得扯皮,新都虽说比不上张让老家,但她家地也不少,以后给儿子盖一栋,给闺女也盖一栋,没事让他们收租玩玩。   张让挑挑眉:“你说真的?”   这会儿可没有婚前财产婚后财产的说法,没看孙娜娜闹离婚的时候,为了他父母买的房子,都跟他撕破脸皮了吗,最后虽说没拿走房子,但至少拿走了半套房的钱,这叫青春损失费,楼小乔居然不要,她居然说不要。   但楼小乔说不要,也不是高风亮节,几十年的思想隔阂,她自己觉得这房子跟她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你现在要了人家的好处,以后万一她拆迁,要不要给小锦?   扯来扯去好麻烦的。   本来关系好好的几个兄弟姐妹,万一扯来扯去关系疏远了呢?   这种大事,最好还是说清楚。   “这倒不是我节操好,而是这钱实在是跟我没什么关系,你爸妈愿意给我们一点,让我们改善改善生活,旅旅游买个车啥的,我是很乐意接受这笔馈赠的,可你说你家这些拆迁款要问我的意见,就不必要了吧。”见张让的脸色有点不好,楼小乔俏皮的笑了笑:“你父母的钱我不好插手,但你挣的钱要归我管。”   张让这才笑了起来,她之前说的话实在是惊世骇俗,什么你的我的,搞得好像不是一家人似的。   “行,我的工资卡回头给你。”这年头一般家庭都是女人管钱!   楼小乔看着乐呵呵的张让,心说这男人怕不是有大病.....   嗯,当她没说。   九月份开始,下井村那边的大学城工程也开始了。   除了盖房子,那边还要修路,有好几次在路上看见张玉娇,都碰到她行色匆匆,仔细一问才知道,大学城一开工,要盖房子的人也多了,周围的人工就更难请了,而且现在不光是人难请,人工也跟着连番涨价,以前是瓦匠25一天管一顿饭,小工20一天,现在齐齐涨了五块钱。   当然,张玉娇的生意也更好做了。   来这边做工的好多都是外地人,这些人就住在村子附近,虽说工地上管三餐,但伙食也就一般般,这段时间张玉娇找屠夫弄了些猪头卤来卖,生意也不错,于是中午她要跑一趟城里卖快餐,晚上就推着车卖卤肉,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家里盖房子的事情也暂且搁置下来了。   幸好这段时间琴琴送去了幼儿园,大半天都是不用带孩子的,每到这个时候,张玉娇就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听了楼小乔的话,把孩子送去幼儿园适应了一学期,这学期虽然没有亭亭一起上下学了,但孩子进了幼儿园适应良好,要不是家里还有个小的要带,她会更轻松的。   但房子不等人,就算是瓦匠没找到,张玉娇还是把房子给拆了。   挖地基也是要时间的,她不想等到以后连小工都难请到。   自从得了征收款项以后,本地的人都不太乐意干小工,觉得一个月挣那几个钱没什么意思,她只得又把工钱提了一些,好说歹说请到了几个人给挖地基下脚,一时之间忙不过来。   楼小乔见她又瘦又黑,都有点心疼。   去年之前,张玉娇因为刚刚生完孩子,养的是白白胖胖的,这才一年功夫不到,人就瘦了一大截。   “你是不是生病了?”楼小乔关心的问:“你也别太拼了,适当注意点。”   九月份了,天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热,张玉娇擦了一把汗,这才对楼小乔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王盛那个样子,他也没办法出来摆摊,再说了家里这段时间事情也多,他也忙的走不开。”   家里现在都是体力活,这些都是要王盛干的。   之前最热的那几天,张玉娇也歇过一阵子,后来闲不住又出来摆摊了。   暑假的时候王凤休假还回去住过一个礼拜,帮着带带孩子,不过王凤自己现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楼大乔的店里也离不得她。   “那你家里的房子,开始盖了?”楼小乔问:“实在不行你问问汪京?”   汪京还是跟张玉娇同村的呢,据说这段时间他的工程也接的多,干的风生水起的,小工程大工程不断。   说起这个来,张玉娇的手顿了顿,忍不住跟楼小乔提起一个人来:“你知道吧,王四顺又干起老本行来了,我上回找瓦匠,有人给我介绍他来着,真是没想到这才多久,他现在又混成瓦匠师傅了,我本来是想找他干的。”   但又怕楼小乔介意,就没请他。   王四顺这次是真的跌入泥潭里,多少年都没亲自下过工地了,如今也要重新拿起工具上工地,碰到个把熟人连头都抬不起来,他现在想出头没有早年那么容易了,手里没钱就拉不到人,接不到活儿干,只能又当回泥瓦匠。   但最近下井村不是征收土地了吗,他跟他娘两人的地也被征收了,得了一部分钱。   靠着这部分资金,王四顺又巍巍战战的站起来了,又开始包起小工程来。   刚好这段时间泥瓦匠巨缺,他自己亲自坐镇带了几个徒弟,还是能找到生意的。   楼小乔知道张玉娇提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你请他干呗,我是不会介意的。”   说不定她还会当一回小人,围观一下王四顺干体力活。   哼哼哼。   楼小乔哼着歌儿就回去了。   回到家,才听张让说起老家的事情。   张明远两口子没费多少力气,就把拆迁款要回来了,他们也没多选,就按照张明达签的协议要了房子跟钱。   其实这个方案挺适合他的,老家这边他是想有套房,万一以后退休了想来这边养老,也可以来这边住,当然想住在新都也可以,只是新都那边的发展没这边好,当初他去新都,是冲着烟草局的好工作去的,并不是因为新都比这边好多少。   至于别人都在操心住的问题,对他们来说就不是问题了。   房子是要等到四年以后收房,这段时间每月还能领三百块租房补贴,另外还有一百二十万块钱。   这钱不是张明达愿不愿意给,法院一冻结,最后事情一弄明白,钱就到了张明远账上。   当天晚上他就高高兴兴的把事情跟张让说了,他还要在那边留一阵子,没那么快回来,而且老房子里面好多东西都要清理。   按照规定,拿到钱以后一周之内就得搬,不然要赔钱。   也不用陪现钱出来,但拆迁以后不是要安置吗,安置的租金每月就有好几百,可以从这里扣。   所以二老还要把这边的事情给处理了才能回来。   以前家里装修完了以后,电器也买了些,家具也不少,这些东西都要处理了。   有些太久了的,直接就扔了。   但家里新新的东西也很多,当初盖好了房子,家里也都是打的新的,甚至锅碗瓢盆都没用过几次,这些东西自然是搬不走的,就只能送人。   床、柜子、电视机......就地分给了几个姐姐妹妹。   张明远跟那个当初照顾他母亲的妹妹关系最好,把电视机和一个好点的衣柜给了她,另外还给了她两千块钱。   当初第一时间通知他的,就是这个妹妹。   其实两个妹妹家里条件也不错,大姐家条件略差些,但这边的亲戚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大姐家那边现在也发展起来了,靠着收租也能有一笔稳定的收入。   不多,但能保证老两口的生活。   子女也供出来了,老张表示对姐姐妹妹都很放心,把老家的事情处理完以后,老张也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这一趟回老家,去了半个月时间,老两口回到新都的时候,天气都凉爽了。   新都这边一变天,就穿上了秋衣,两人回到家里收拾了一番,刚好又碰上周末,把孩子们都叫来家里吃饭,两人商量过了,这么多钱放在手里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便把张让叫来家里问问他的意见。   “钱放下银行也不好,利息还不如房租高,而且现在外面骗子也多,我们单位这段时间都侦破了好几个诈骗案,对了你们也要注意了,什么卖保健品的,还有做□□的,就有人看着清醒,去银行柜台取钱给人的案例,这段时间我们都在忙着这些,搞的正常休息时间都没有了。”   这会儿治安不太好,加之又没有监控,破案就全凭经验。   每天下午开会,下面派出所都能报上来好几起诈骗的,偷盗的就只会更多。   反扒队派出去了,一天到晚的抓,放出去照样扒,人家压根不怕被抓。   张让于是说了几起诈骗的案例,说起这个来倒是绘声绘色的,把老夫妻两个听的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觉就把话题岔开了。   张明远见他俩这么能聊,拧着眉说:“小乔怎么说。”   张让对投资没什么心得,他的优势不在这个:“小乔说她自己有房,以后她的这些房子就留给小帅跟亭亭,你们的你们自己处理,我们挣的钱是够花的,不过钱放在手里不好,要么买点股票,要么买点房子,买房子还能出租,稳定放在手里有些钱,沪市的房子我现在就拿着出去出租了,收入还不少呢。”   刘菊花问:“那你沪市的房子现在租出去有多少钱?”   张让:“八百。”   所以他现在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他那房子地段很好,现在的市值也有二十多万,就租售比来说,这个年代的租售比都是很可观的,基本上能月租抵月供,当年买这房子,可是掏空了老张两口子一辈子的积蓄。   刘菊花默默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二十五万的房子,一年租金大概有一万,那一百万房子一年的租金就有四万,比银行存款还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的,她算完这个账就有些犹豫。   “买了房子,咱们又不在当地,不好管理啊,万一人家知道咱们在外地,赖房租了咋办,我们总不能跑去外地催房租吧!”刘菊花还是想存定期:“如果存定期,别人也骗不走的,这钱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取出来。”   她打算明天去银行问一下。   张让回到家,洗完了澡,孩子们还没回来。   两人偷着空腻歪了一会儿。   到了晚上孩子们还没回,张让皱着眉就要出去找人了。   “算了,让他们玩一会儿吧,九点钟肯定能回来,反正周末送爸妈那边去。”楼小乔是觉得带孩子带的累死了,哪怕小孩子再乖,也是有一堆事情的,每天晚上洗澡,跑跑跳跳的都心累。   她现在也不总把时间都放在学习上面,在学校学习的时间就够长的了,在家还要见缝插针的背书,多惨。   张让就跟她说起爸妈的事情来,说起要存定期就忧心,不光是钱存着会被骗的问题,要是让人知道他们家有这么大一笔钱,那上门来借钱的人也不少,这会儿可是人情社会,有钱不借很得罪人的。   楼小乔刚从浴室出来,用干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头发,走到他身边靠着,对张让的说法很有认同感。   想当初她离婚不过分了三万块钱而已,周围找她借钱的亲戚就能排出一条街出来,公公婆婆手里可是攥着这么多钱呢,亲戚要是真找上门来了,好意思不借吗?   这事儿可不好推辞,也不好扯谎说没钱。   楼小乔想了想说:“我觉得你说的好,一部分买股票一部分买房,现在国内的经济越来越好,选几只好点的股票长期持有肯定差不了,买房子的话也是比较稳妥的,不过新都的房子租不起价格来,还不如在沪市京市那样的大城市买,反正交给中介管理,有什么事情中介会处理,哪怕你们没在当地也不怕的,另外还有一宗,万一孩子们以后出去读书了,也就不用再在当地买房,谁知道孩子们长大以后,房子还是不是现在这个价格呢?”   张让想了想,深有体会。   他当初去沪市读书,买下那套房子的时候才十几万,可到了现在房子已经涨了一倍,房租也涨了,但存款是很难以这种速度增长的。   “这房子还能一直涨不成?”   “要是经济发展,肯定涨,要是经济不发展了,就不涨了呗。”楼小乔把毛巾一甩,进屋去找吹风机:“这房子还不是跟着经济来,这几年你到处去看看,变化有多少,新都的变化都这么大了,我不信沪市没什么变化,早年好多地方都是农村呢,宅基地几千块钱一块,可你看看几万块未必能买的到,听说我们村的房子都有人来找租房。”   楼小乔那栋房子还没开始装,她都考虑到时候是不是干脆按出租房装修,往后房租也是一笔收入。   现在泥工都不好找,装修的工人以后也不好找。   想到这里,楼小乔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干嘛?”   “你说我下井村的房子,要不按照出租的样式装吧。”   “你爱怎样都行,自己看着办。”   “那周末你自己带孩子们去趟爸妈那里,我回下井村看看,几个月没回去了。”   周末放两天假,张让带着孩子们去了卷烟厂,楼小乔则是往下井村去了。   才几个月没回来,这一路她发现了变化好大。   菊子那个小超市还开在那里,生意却比以前更好了,天气凉爽了以后,后面两间屋子都是搓麻将的人,菊子不管那边的事,她只管着超市,楼小乔去的时候,她正在忙着算账,手里噼里啪啦的按着计算器,客人买的东西有些多,耐心等她把一样一样的价格写在小纸条上。   等找完钱,菊子还帮人把东西抱上了车,打包好。   “慢走啊。”   “行了,谢谢您嘞,生意兴隆。”   菊子刚把人送走,就见到楼小乔站在超市门口,忙拉着她的手说:“哎哟,我有事找你,造纸厂那边你熟不熟了,我想拿个抽纸的代理权,但那边不给我上货,嫌弃我这拿货少,你跟那边说说去,以前他们销售满大街跑的时候,可是一百盒两百盒都给送货的。”   现在造纸厂的生意都这么火了吗?   楼小乔说:“你找的谁,我回头跟他们说说,一千肯定是能上货,现在还有小包纸巾,可以摆在收银台前卖的,你可以拿一些,这些走点散量也有钱赚的。”   菊子也不是很懂这些,但她看见超市有卖抽纸了,她也想卖。   做超市的就是这样,热门的货都要上一些,不然有人看见你店里没有他们想要的,就会去更齐全的大超市买。   别看她家超市不大,但产品种类之齐全,也不比大超市差了,她脑子活还会去看看当下什么东西更火些,然后就去找货源上货,有些小东西更是大超市没有的,所以都是做小卖部的,她能够做成超市,好多做小卖部的现在还是小卖部。   菊子说:“这段时间忙死了,菁菁又不听话,跟我说不想读书了,我跟她说你看小楼阿姨,都当妈了还在学习呢,可她说读不下去,想跟我卖货。”   她叹了一口气,女儿读书成绩不如儿子好,考大学怕是难,但现在也有私立的大专,门槛也不高,她现在也不差那点钱,想叫孩子至少读个大专。   “好歹也是大学生了不是,不用像我这样,一辈子都没文化。”菊子对自己没文化是很介意的。   从小她就被人夸聪明,但她老家那个地方上学困难,几个村子连在一起才有个小学,上初中就要寄宿了,那会儿家里穷,上完初中她也没机会读高中,要不后来嫁到下井村了,能这么招王家嫌弃吗?   以至于后来她都赚这么多钱,撑起来一个家,王超家里人还是嫌弃她。   菊子不想女儿以后有个短板,让未来的丈夫一家人看不起。   楼小乔说:“等回头我跟她聊聊,周末她没回来吗?”   菊子指了指后头:“在后面呢,帮我上货,干活倒是很麻溜,也不偷懒,就是不想读书,这孩子的脑子估计随她爸爸了,小时候读书就不厉害,看她哥哥读高中那么辛苦,说是不想吃这个苦,最近这段时间不愿意回来,还跟我说周末想待在学校里,我让她哥给她从学校提溜回来的,回来这一路还老大不乐意了。”   楼小乔听菊子说起王菁菁最近的状态,觉得不止是不喜欢读书,要钱、不爱待在家、想早早毕业.......这孩子似乎是有早恋的倾向啊。 第76章   王菁菁正在货架上打价格,听她妈说起她的事情来,从屋里冲了出去。   她妈最近见人就说读书的事,她都烦死了好吗,这个年纪的大姑娘,谁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不能读书啊。   “妈妈!”王菁菁急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爱面子了,可惜这个年纪的家长又是更年期。   敏感碰上了话多,槽点满满。   “行行行,我不说你了好吧。”菊子冲楼小乔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帮忙劝一劝。   楼小乔在心里叹气,她也不知道怎么劝啊。   敢情,都拿她当知心大姐了好吧。   她只是想吃瓜,可她不是想成瓜啊!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那些读不进去书的人,就是读的很痛苦很难受,但你说他没努力吧,人家还真努力了。   学不进去,也不是努力就能够解决的事。   但菊子的要求似乎也没那么高,她只是想闺女混个大学毕业。   混大学多愉快啊,又不用上杆子高考,再去大学浪个几年,这样的生活有多快乐,只有“混”过大学的人才知道。   “菁菁,放假了呢?”楼小乔弯了弯眼睛。   王菁菁撅起嘴巴来,顿时就不好了。   楼小乔没有像以前那些人那样,拉着王菁菁说上一通读书的好处。   然后狠狠地给不爱读书的孩子泼一盆冷水。   她笑了笑,说:“读书其实也挺累的。”   王菁菁眼前一亮:“对啊,可你为什么要读书?”   她有时候也会想,楼小乔也挺奇怪的,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也有钱,可她为什么要读书。   村里人说她是被王四顺给抛弃以后,脑子有了那什么大病。   楼小乔也没什么着急的事情,索性拉了个椅子在她家门口坐下,想了想才说:“因为我想看看大学是什么样子的,听说过大学生活,没自己体验过,始终是个遗憾,你真的不想进大学里,找个大帅哥谈一谈恋爱吗,跟你的室友们一起出去逛街,等到毕业的时候,你们还能一起毕业旅行,这些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也在书上看到过,却没有自己亲生体会过,总是不甘心的。”   “但你读了大学,也不能谈恋爱了啊......”毕竟她都结婚了不是吗。   王菁菁越说话,声音越小,就算不能谈恋爱,也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可以做。   她之所以没有反驳楼小乔,是觉得她还是不一样的。   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她说的大学的生活,确实是每个人憧憬的未来。   可也有人说,不读书也没什么的,她家不是开超市的吗,以后大不了接她妈妈的班,做这个活又不需要多少文化,还很赚钱,但这个话她不敢跟妈妈说,让妈妈听到了会打死她的,妈妈就想让她读大学。   但高中好难啊,光看到哥哥读书卖力的样子,就觉得够够的了。   “你自己想想吧,有时候现在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最好的,抽空也让你妈妈带你去个大学转转,体验体验人家的大学生活,人生少了那个阶段,往后看看是会后悔的。”楼小乔说起这个来,比较有说服力度,毕竟她自己现在就在考大学。   也是很很好的榜样不是?   王菁菁又一次低下头:“可是读书真的好难,我学不懂,而且读个大专而已,真的就比职高好吗,现在大专生也不吃香了。”   她听人说过,大专也没什么含金量,私立的更是有钱就能读。   “有没有用处,好歹是个大学,是个门槛,就拿你们小女孩来说,读个大专也能进公司当文员了,至少轻松一些,你去问问你哥哥的那些初中同学,进了职高的现在在哪,有几个能够坐在电脑前面打打字的,十几岁就出去打工,很凄惨的。”这话楼小乔说特别有说服力:“我就是十五岁出去的,小小年纪就在产线上一天干十几个小时,根本没有休息时间,所以我比别人更想读书。”   “可你现在不读书也有钱花,那你为什么想读书,读不懂怎么办?”   楼小乔站起来了:“学不懂有学不懂的去处,以后读个大专也不错的嘛,就像你妈妈说的,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比职高技校还是好很多的,而且你妈妈也不靠你们挣钱,她只是想你多读几年书,晚一点出社会,等你到了她这个年纪,再回忆起自己的人生来,会多几年美好的时间,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只要是有条件,谁都想送孩子多读几年,我要回下井村了,你去吗?”   王菁菁摇了摇头:“我还要帮妈妈的忙,店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干。”   楼小乔看了她一眼:“那你先忙吧,有空好好想想,咱们也别着急,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吗?”   那你忙吧。   从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话,好像他们是平等的一辈人一样。   王菁菁也才十五岁,正是爱玩的年纪,读书成绩又不好,想着在家看店也不错。   但楼小乔提到的大学生活什么的,她不是没憧憬过,但这个念头几乎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马上被她按回去了。   楼小乔走到菊子身边,轻声说:“找个时间,让你儿子带着她去大学转一转,给她点人生美好的憧憬。”   菊子也有些懵懂,自从女儿提出读个职高就算了的提议以后,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些她想都没想过。   带女儿去一趟大学,她真的就会想读大学吗?   菊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有了动力。   带她去大学什么的有点遥远,可是她可以反着来,先让这孩子体会一下步入社会以后的生活。   开店真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吗?   “王菁菁,你现在在家也不是吃干饭的,家里的活你都要干,去给我搬货去。”菊子毫不客气的指挥起女儿来。   以前就算王菁菁在店里帮忙,她也总舍不得让女儿干辛苦的活。   既然她那么想看店,就让她感受一下看店的人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事。   王菁菁:“啊?”   菊子走到她身边,细细的交代起今天的工作来:“你不是说要帮我看店吗?”   王菁菁点了点头。   “那就干看店的活,以后周末你就来店里看店,帮忙上货会吗?”   妈妈突然不叫她读书了,王菁菁还挺茫然的。   菊子:“方便面需要补货,对了店里还要送货,以后你负责送货吧。”   她给了个便签纸给到王菁菁:“这几个你去送,要帮人搬上楼,价钱对好了,到时候给我把钱收回来。”   王菁菁:“啊?”   菊子:“这些都是最简单的事情,你不会告诉我你干不了吧。”   王菁菁:“能,我能干。”   菊子挥挥手:“行吧,既然你这么想看店,那就干好看店的事情,要是看店都看不好,就滚回学校好好读书去,以后还跟我说不想读书的话,我就把你丢去大舅家看西瓜棚。”   王菁菁打了个抖,大舅家连有线电视都没有,家里的信号都靠信号锅,刮个大一点的风家里就要断电,她可不想去大舅家!   还有,妈妈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可怕了,刚才楼小乔好像没跟她说什么话刺激她啊。   见女儿还在发愣,菊子赶着人往外头去:“发什么呆,干活啊。”   王菁菁:“......”来真的啊。   人却真的被妈妈赶着出去干活了。   店里的事情多吗,那是真的很多。   平常菊子一个人在店里看店,进货都要挤出去时间来,只能趁着女儿在家看店的时间去,有时候还要给人送货,住楼房的还要搬上楼,这种要送货的,东西一般都很多很沉,菊子只能在在晚上关门之后,或者早上开门之前送,是非常辛苦。   但现在她不想委屈自己,把轻松活留给女儿。   王菁菁被喊出去送货,菊子翘着二郎腿看店,店里还放着电视,看店是很轻松的,没人过来买东西的时候,可以一直看电视,以前王菁菁就是坐在收银台前看电视的那个,店里不是一直都有客人,只来人算算账。   如果不让王菁菁去送货,她心目中的看店就是那样的事情。   周末比较忙,一个下午,王菁菁就出去送了两趟货,帮后面打牌的客人泡了三次方便面,有些人还要加个肠啊加个蛋啥的,一会儿里面就都是垃圾了,还总有人一边打牌一边嗑瓜子,王菁菁要时不时扫一下,保证里面干净。   总之就没清闲下来的时候,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妈妈做的。   现在她们调换过来了,王菁菁才知道原来看店有多累。   干了两天,她就受不了了。   菊子却清闲了,把最后一批货交到女儿手上:“去吧,锦绣家园的货,送完了回来吃饭。”   锦绣花园是她的一个老客人,一个独居的女人。   这次送的是一箱非常可乐,一包火腿肠跟方便面。   这些东西都是要一口气抱上三楼的,东西可不能丢在下面,哪怕速度再快也会被偷,昨天她就丢了一箱矿泉水,妈妈虽然没骂她,但当时王菁菁难受极了。   “嗯,好的。”王菁菁蔫蔫的出了门,踩着自行车往锦绣花园而去。   东西搬上了三楼,对方看了一眼货,便从身上掏出一张一百块出来。   王菁菁摸了一下钱,跟对方说:“叔叔,换一张。”   这钱,有问题。   那男人一看就很凶,但王菁菁不怕,对门那户开着门的。   菊子虽然让女儿送货,但太偏的地方她不去,晚上也不会喊她出门,只叫她在周围熟悉的地方跑。   那男人被扫了面子,顿时脸上就不好看了。   王菁菁说的很委婉:“大叔,这么多钱我找不开。”   男人见是个小姑娘,本意是欺负她不懂。   谁知道她是懂行的,那钱一摸上手就知道不对。   男人怒了,伸手抢过来钱,挥挥手道:“我不买了。”   王菁菁也生气了,这些东西是她辛辛苦苦搬上来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她伸手捏住男人要关掉的铁门,说:“那不行,你说不要就不要,可乐又不轻,我搬上来容易吗?”   男人脸上顿时浮现出猥琐的笑:“怎么,你还想送货上门。”   语气轻浮,搭配着他脸上的笑容,让王菁菁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要就不要,谁稀罕。”   王菁菁抱着可乐方便面就想走。   谁知道那男人不乐意了,伸手就拦住了她的去路:“来容易,想走就难了,既然送货上门了,就别想那么轻松走。”   王菁菁朝后看了一眼,听见对门那户人家有声音,大声说:“你敢,对面可是有人。”   “是吗?”这男的呲了呲牙:“对门哪有人呢?”   对面住着的是一对老夫妻,马上有个老太太走到门口,冷漠的扫了王菁菁一眼,对上小姑娘求助般的视线,最后眼皮都不眨的就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王菁菁顿时有些懵。   这几天她跑出来送货,难缠的不是没碰上,但没遇到过这种。   见那男的呲着大黄牙要过来,王菁菁脑子里面一转,手中搬着的可乐狠狠的往那男的脚上一砸,又把火腿肠方便面劈头盖脸的往那男的身上砸去。   那男的吃痛,顿时就缩起脚来痛呼出声,王菁菁赶紧往楼下跑,那男的反应过来以后虽然也紧跟其后,但到底比不上小姑娘的速度,加上他脚上吃痛,跑的就更慢了,等他跑下楼时,王菁菁已经跑出一大截去了。   “他娘的,你下次还敢来这里试试,老子不干死你。”男人在后头骂着污秽的话。   王菁菁哪里见过这样的啊,一口气跑了老远才回到自家店里,她回到家的时候菊子正在家里算账,见女儿灰头土脸的回来,以为她又是丢东西了,但王菁菁一见到她眼泪就飚出来了,直接扑进菊子怀里。   菊子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这姑娘,以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王菁菁嗷嗷大哭出声,把后头打牌的人也惊动了,有人跑过来看她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听到王菁菁跟母亲哭诉刚才的过程,菊子一听就怒了。   “他娘的,我带你去找他。”   “我不去。”王菁菁怕死了,那男的很凶,就算是她妈妈也打不过的。   菊子说:“报警啊,这种人不关他几天,留着过年吗?”   于是跟打牌的那一群人说了声,关了超市就往最近的派出所去。   去报完案,警察也把人逮回来了,原来那女人今天不在家,留在那里的是她的一个“男朋友”,这男的看今天来送货的是个小女生,起初只是想给她一张□□,谁知道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男人恼羞成怒,还起了色心。   这要是对门住着的人说几句重话,也就罢了,偏那一对老夫妻都是怕惹麻烦的,碰上这种刺头,首先想到的就是明哲保身。   结果王菁菁一走,那男的冲到那对老夫妻家里撒气,把人老头给揍了一顿。   最后这男的被警察抓去的时候还坚持自己没毛病,还以为是打了老头才被抓。   菊子简直要气死,这女的也是她店里的老牌友了,怎么交往的有这种人,她把那女的骂了一通才解气,最后拉着女儿回到家时,王菁菁整个人都是蔫儿的。   “算了,看你这样今晚上晚自习我给你请个假。”菊子准备给老师打电话。   初中,周日就要赶去学校上晚自习。   要是换以前,王菁菁肯定特别高兴能请假在家躺,但今天听到妈妈这样说,却闷闷的开了口:“不用了,我要去上学。”   这可真是开了天眼,从没见她主动说要上学,菊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女儿。   “妈妈,给我炒点咸菜带着,我们学校的菜太难吃了,给哥也带一瓶。”兄妹两个都在一个学校上学,哥哥在的高中部离他们初中部很近,平常两人经常能碰上。   菊子脸上露出来个大大的笑容:“行,你想要带什么菜?”   王菁菁丢下一句话,就回屋收拾书包去了:“萝卜咸菜吧,我哥喜欢吃这个。”   菊子麻溜进了厨房,给她炒菜去了。   王菁菁默默收拾着书本,或许楼小乔说的对,她应该去上个大学的。   不上大学,说不定以后打交道的就都是今天这种男人那样的,想想她就觉得很可怕。   虽然读书很辛苦吧,但好歹她家条件还不错,她妈妈还能给她托底,就像她妈妈说的,就算以后成绩不好,多花点钱上个私立的大专也不错,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了不是。   虽然还是蔫哒哒的,但好歹愿意去上学了。   王菁菁收拾好了书包,菊子那边的菜也炒好了,儿子到了高三,学习紧张,连周日都不能回来,她还额外炒了个胡萝卜肉丝,放在保温饭盒里面,叮嘱女儿带给哥哥吃,然后送她到了门口,见她远远的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没提不上学的事。   她店里生意也渐渐起来了,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她最近打算请个人。   钱的事情她是没操心过的,唯独操心的是这一对儿女,儿子读书成绩好,但没心没肺的,女儿虽然是个贴心小棉袄吧,但读书这反面没少让她操心,如果她听话些还好,以后不求她能赚多少钱,能养活自己就行。   菊子打算这几年存点钱,她想买个门面,现在生意一好起来,房东就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这样下去肯定干不持久的。   女儿读书成绩不好,她还想多给她存点钱,女孩子没有文化没有底气,这种亏她真的是吃够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楼小乔辞别了菊子一家,骑着车回到了下井村。   她去城里住了才两个月,村里的变化还挺大的,村里拆掉重新盖房的都有好几家,有些人原本是盖不起新房的,但现在属于努努力也能盖一个,于是能盖的基本都推了房子准备重新盖房。   难怪张玉娇说现在瓦匠难请。   现在这个时候天气也好,少雨水,盖房子也比上半年合适,张玉娇家里请到了工人,就麻溜开工干活,家里拆了以后,全家就搬到楼小乔这边来。   而给张玉娇盖房子的,就是王四顺。   跟以前风光当老板的时候不能比,王四顺现在看着比以前落魄多了,债肯定是收不回来,小汽车也折价卖了,最后还跟露露打了一场官司,要不是他查出露露那个孩子不是他的,说不定现在还要给这女人付抚养费呢。   不过这场官司打下来,律师费也没少花,加上检验花的钱,半套房子都搭进里头去了。   王四顺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后悔的不行,当年他要是能好好过日子,听人家的话,不要花那么多钱买车显摆,现金流就不会断,当初不是跟楼小乔闹离婚,就不会找了那么个败家婆娘,最后也不至于折腾到连工程款都拿不出来的地步。   到现在他也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怪都怪露露。   可惜等到他后悔了的时候,发现楼小乔都已经再嫁了。   打死他都想不到,楼小乔会再嫁的这么快!   王四顺心里头觉得憋闷极了,最近又是在给张玉娇盖房子,每次看着张玉娇全家人齐齐整整,进出住着的就是他以前的房子,他心里就更气闷了,如果他有乳腺,这会儿估计要多几个结节。   以前王盛是个多老实(傻)的人,从小跟着他屁股后面玩,现在怎么说的好,他王四顺居然在给王盛做工程。   算了,再想下去,他得吃不下饭了。   跟张玉娇的工程是按包工程算的,干多拿多,不管饭,瓦匠拿走一天的工钱,到点就下班,但王四顺不行,他要赶工期,时间上就耽误不起,好在最近天气没那么热了,这段时间干脆支了个棚子睡在工地上,吃饭就近上张玉娇家买,预计这个工程干完得两个来月吧,不过赚的钱比按单日算划算,也要更辛苦一些。   就在王四顺蹲在工地吃饭的时候,楼小乔开着小摩托突突突的进了村子,又哒哒哒把车停在自家门口。   她没注意到灰头土脸的王四顺,但王四顺看到她了呀。   楼小乔,他以前可太看不起她了,娘家拿捏她也拿捏的厉害,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楼小乔也打扮起来,如今她看上去跟以前是完全不一样了。   要是......要是以前楼小乔也这样,他肯定不会跟她提离婚的。   不过王四顺也就是私底下酸,楼小乔结婚以后他也去打听过,知道她现在的男人是干什么的,要是换以前他肯定不能相信楼小乔二婚还能找到这么一个男人,但看到如今的楼小乔   就连王四顺也说不出口她哪里不好的。   今非昔比,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最合适。   以前不觉得她长得漂亮,但现在的楼小乔能称得上漂亮这两个字,不光是打扮时髦了,连周身的气质都跟以前不同,皮肤也看着很有光泽,那种漂亮是有内到外的,不像是以前露露那种女人,粉浮在身体表面上的美。   他现在只要想想就呕死了,好在他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至于觉得靠他的魅力,楼小乔还真能回头看得上他这样的。   他现在只能安慰自己,她混的好,自己的两个孩子也会跟着过得很好。   楼小乔到家的时候,张玉娇刚好从外头回来,正在清洗那一堆盆盆罐罐,张玉娇以前在这里干活也是干习惯了的,甚至住在这里也习惯,刚搬过来时甚至觉得这边比自家还好些,楼小乔家门口就有个自来水龙头,用水很方便。   “小乔,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我这房子,最近想找人把房子装了。”   “我看了眼,里头晾的也差不多了,现在装也合适,那你打算怎么弄?”   楼小乔简单把自己想做的方案一说,就让张玉娇找一找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介绍她家装修,除了泥工就是要找木工,这会儿没什么全屋定制,门和家具都是要请木工上门打,当初她家装好了以后,屋子里头是让泥工挂了墙面和地面的,要晾干的也是那部分,如今只用请油漆工和木工,刮个腻子上大白,再弄好门就能住人了。   “那你还得请泥工,可现在泥工最难请。”不然张玉娇也不会去请王四顺了。   包工程,比正常请人要贵很多。   他带着的那两个人也不是什么老瓦匠,是跟着他后头做的学徒工,现在请不到人的时候,就只能这样糊弄着来。   楼小乔不觉得自己能请得动这个前夫哥,于是打起哈哈来:“我不想找王四顺,也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回头你帮我留意一下,我家里都要搞水磨石,厕所厨房墙面地面都是地板砖,有人愿意接这个小工程,大概十几天就能干完。”   张玉娇想了想:“你家这些是室内工程,不用挑天气的,我找个瓦匠问问,下雨天应该能请到人,就是现在这个天气,也不下雨啊,要么先请木匠,把门先做了,对了你这屋子以后都打算出租吗?”   楼小乔是这样打算的,张让和孩子们都在城里上班和上学,暂时是不会回村里住了。   连家里那块菜地她现在也不种,都给张玉娇种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才分开。   在外头耽搁的有点久,等回到婆婆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全家正围在一起包饺子。   刘菊花安排老伴和面,儿子剁肉馅儿,几个孩子伸长脖子看着,大人们赶都赶不走,一个个的还跃跃欲试的要帮忙。   今天有人给老张送来了几斤明虾,除了一部分打算留着红烧以外,另外剥了一些死掉的包饺子剁成肉馅儿吃,这会儿养殖的虾难得,舍不得扔的。   饺子馅儿是三鲜的,除了肉和虾,还有香菇木耳韭菜鸡蛋,搅在一起显得特别好看,大大的一盆。   刘菊花笑着说:“你爸爸很会包饺子,以前咱们家人少,包饺子都没什么人吃,吃饺子就是要趁人多,大家都来出把力,吃的时候就很香。”   楼小乔表示,她吃现成的就好。   但孩子们很来劲啊,就算是不会包,一个个也跃跃欲试的,纷纷表示自己已经洗白白手手等着了。   这里最大的小帅也才二年级,楼小乔很是怀疑这群孩子的动手能力。   “小帅哥,你也要出手?”楼小乔犹豫了一下。   小帅嘻嘻笑:“我问了爸爸,爸爸说可以。”   楼小乔:“呵,之前你爸喊你做作业,你还说妈妈允许你玩了呢,谁说的话你喜欢听,就听谁的是吧。”   两个孩子你冲我挤挤眼睛,我冲你吐吐舌头。   看样子孩子听话也是间歇性的,比如这会儿就是听爸爸的。   三个孩子又跃跃欲试的看向爸爸。   爸爸比较心软,他们懂得的。   张让看了看三个孩子糯糯的眼神,又对上楼小乔凶神恶煞一样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心软了软,于是说:“你们包慢些,包包好一点,虽然家里现在不缺东西吃了,但也不许浪费粮食,知道吗?”   几个孩子纷纷点头。   小帅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觉得时间还有一会儿:“我先进去做会儿作业,等下叫我好不?”   楼小乔:“怎么这么自觉了?”   每个周末不都得磨蹭到很晚才会做作业?   小锦看了哥哥一眼,随口答道:“哥哥跟人约好了打弹珠,他说要帮我把输掉的弹珠赢回来,小军哥哥他们太过分了,作弊把我们的弹珠都赢走了,结果让我找到了有个地方有弹珠,哈哈哈哈。”   楼小乔:“......”   她狐疑的看了小锦一眼,窥见这个傻儿子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样子,又看向张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现在孩子玩的花样很多,小男孩喜欢玩纸板和弹珠,小姑娘们则是喜欢跳皮筋、跳房子,过家家是男孩子女孩子都喜欢玩的游戏。   这些聊天都不在亭亭的接收范围内,她现在会跳皮筋了,但也只会跳很简单的,哥哥们不会带着她玩,于是刘菊花给她搬了两个椅子下去,她自己在下面跳着玩,慢慢的也交到了几个同龄的朋友,她们玩的东西都差不多。   亭亭两只胖乎乎的爪子趴在桌子上,一只脚一翘一翘的,一边看爸爸和饺子馅儿一边说:“妈妈,我还要布包。”   楼小乔:“什么布包?”   刘菊花说:“用布缝的包,里面放点小石子儿什么的,他们跳来玩的,我说她还小不给她弄,这孩子准是惦记上了,你别问你妈,过来奶奶房间,咱们选布头,待会儿奶奶给你缝布包。”   “真哒?”亭亭也不看爸爸干活了,跟着刘菊花去到她房里,奶奶有个小框子专门装布头,外面的孩子都是自家大人给做的。   楼小乔也在楼下看到别的孩子玩过这些,经常是一群一群孩子在一起玩,也不是很讲究,总之好玩,有小伙伴玩连看电视都不香了,于是也跟着女儿一起过去,看她自己挑布头。   亭亭现在还很喜欢鲜艳的颜色,选的也都是很亮的,楼小乔也跟着选了几个,她也可以做手工。   “好了,够了,待会儿奶奶给你做两个,装上玉米粒。”玉米粒的比石头子的轻些,会更好玩。   小伙伴们也会比谁家布包做的漂亮,谁家做的布包更好用些。   于是亭亭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着奶奶到处跑,甩都甩不掉。   刘菊花坐在沙发上,她也靠着奶奶坐着,一老一小排排坐,不是亲生的胜似亲的。   “还是女孩子贴心细心,你看小锦就很少会这样跟着我。”刘菊花笑道。   小锦是男孩子,神经粗浑不在意:“我在不像个粘人的小姑娘呢。”   刘菊花说:“女孩子多好,软软的漂漂亮亮的。”   小锦:“可是女孩子爱哭,亭亭最喜欢哭了。”   做了个鬼脸。   像亭亭这样的,一言不合就哭,所以男孩子不喜欢带着女孩子一起玩,妹妹也不行。   亭亭也冲小锦哥哥做了个鬼脸:“我也不喜欢跟你一起玩,男孩子喜欢捣蛋,还喜欢爬树,脏脏的臭臭的。”   小锦跟小帅这群孩子,闹腾起来的时候也是很没谱的,上树掏鸟蛋连裤子都挂破了都不知道,光着屁股墩子从外面一路走回来,一点都不害臊。   他们男孩子还在外面尿尿,羞羞脸!   张明远看着几个孩子闹腾着,乐呵呵的把面放在一边。   面团要醒好了才好擀。   楼小乔:“别吵吵了,头大。”   在一起就没有不吵架的,最后吵到绝交,结果没过夜就又和好了。   能说这是孩子们太多了的烦恼吗?   不过有几个孩子吵吵闹闹的,家里洋溢着快乐的气氛,等到包饺子的时候是全员出动,三个孩子里面,居然是亭亭包的能“坐”起来,包到一半,小锦跟小帅又吵了起来,最后两人斗气,谁都不肯出力包了。   他俩不愿意干活,倒是让几个大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第77章   饺子总算是包好了,孩子们也不吵吵了。   虽然说现在也不缺吃的,但这样热热闹闹包饺子的氛围很好,按亭亭的说法“跟过年似的”。   在她心目中,最好的日子就是过年。   张明远去厨房烧火,刘菊花把饺子数出来,多余的在外面也不能放,得放冰箱去冻起来,她决定这一顿把最丑的那几个拿去先吃了,漂亮的冻进冰箱里面。   揍是有点强迫症。   孩子们则是讨论饺子要怎么吃。   有汤饺子一派,这是正宗南方人;有要吃蘸料的,这是北方吃法。   嗯,又吵起来了。   楼小乔一方面觉得这些孩子真神奇,这也能吵一架,一方面乐呵呵的围观他们吵架,做好吃瓜群众,就这样等到第一锅饺子也出锅了,汤饺子帮的人已经抱着碗开吃。   第二锅煮的是那些要吃蘸料的。   “小乔,你跟你爸爸一样吃蘸料是吧。”   “嗯。”楼小乔更喜欢蘸饺子醋和辣椒油一起吃:“这样还能多吃几个。”   几人正在热烈的讨论中,小帅眼尖的看到了楼梯房外面的身影,喊了医生:“王志杰在外面!”   这个季节不冷不热,一般人都喜欢敞开着门通风,家里这么多人都在呢,大门一般是不关上的。   刘菊花听到喊声,朝外面扫了一眼,见到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小男孩在外面,因为被发现了有些窘迫的想外头躲去,小锦已经快步走到门口,喊了一声:“王志杰,你干嘛呢!”   这孩子在家属院里面不太受欢迎,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总是脏兮兮的,别的小孩都不太会跟他玩,但有次亭亭掉小水沟里去了,是王志杰给拉上来的,为了表示感谢,两个小哥哥还给他上门送过礼物道过谢。   结果那次王志杰拿走了东西,人却马上跑掉了,好像很害怕跟人说话似的。   “真是怪人。”小帅看着王志杰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刘菊花回到餐桌边上,越想越不对味,叹了口气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继续吃起饺子来。   楼小乔刚才也看了一眼,那一身衣服脏成那样,哪怕是村里的孩子也不至于搞成这个样子的,卷烟厂的职工在国营企业里面,待遇算是最好的一拨,这边住着的人哪怕就是个普通工人家的小孩,也不比城里干部打扮的差。   而且这会儿计划生育啊,这么大的孩子一般都是独生子女。   于是她好奇的问:“这孩子没人管?”   还不等大人回答,小帅就说:“王志杰的妈妈可凶了,还打他,王志杰说等他长大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小孩子话,总是说个半截。   楼小乔倒是不介意儿子的插嘴,继续问:“他妈干嘛打他,他很调皮吗?”   能把自己滚成个咸鸭蛋一样的孩子,一看就是调皮捣蛋的。   小帅摇了摇头:“他自己的妈妈死了,现在的妈妈不喜欢他,还骂他是吃闲饭的,不让他回家。”   刘菊花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有这事儿,谁告诉你的?”   就怕是小孩子之间传的闲话。   这女人在外头挺会做人,看不出来对孩子不好的模样。   就算一般人看到孩子脏,也不会想到是家里的人虐待他,只会想到小男孩调皮,毕竟这会儿的小孩是沟里也去得,树上也去得,哪里都能钻,有些小孩特别淘气的,能跑到山上去。   但有些事情大人不知道,小孩子圈子里面却是一清二楚的。   小锦说:“他阿姨现在对他可不好可不好了,还经常把他赶出门。”   他说的是阿姨,小帅说的是妈妈,楼小乔听的是一脸懵逼。   张让问:“也是咱们厂里的吗?”   “以前他妈是厂里的职工,但是前几年生病走了,厂领导看他家不容易,让他爸顶了岗,所以你可能跟他不熟。”刘菊花点了点头:“平常也看不出来他媳妇是个这样的啊,你吃饱出去看看那孩子还在外头不?”   这一看就是没吃饱的,准是闻着味儿过来了。   张让快速吃了两口,寻着他刚才跑掉的位置去寻人,楼道就这么大点地方,要找人也好找。   趁着儿子出去找人的功夫,刘菊花就把王呈祥家里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亲娘死的早,后来亲爹娶了个后妈,这后妈刚进门的时候对孩子也不错,在邻居里面的风评也挺好的,后来传出这孩子不好带的名声,然后这个后妈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不过旁人还真没去留心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被后妈虐待了,这女人在外头对王志杰和颜悦色,具体在家里怎么样,旁人怎么会知道,就算偶尔王志杰抱怨个几句,还有人觉得他是不识好歹,劝他好好听妈妈的话。   是的,一般人都不愿意得罪大人。   孩子嘛,谁管小孩子的情绪。   别说是别人家小孩子了,就算是自家小孩子,也没有人会怎么关注对方的。   楼小乔缓缓放下筷子,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名字上:“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小帅一噎:“王志杰?”   楼小乔觉得很熟悉。   王志杰,这个名字在十几年后,可以说响彻了华国,他曾经在国际体坛上崭露头角,但因为起步的太晚,耽误了黄金训练时间,加上从小营养就不好,这个人享受到了盛誉以后,因为身体原因,昙花一现的消失在了体坛。   后来爆出丑闻,他母亲亲自下场指证他精神有问题,性格暴躁易怒。   到那个时候谁还记得曾经为国争光的王志杰,他家的那些八卦,成了大众茶余饭后的笑话。   一面听刘菊花叭叭叭说着王志杰家的闲话,一面吃着饺子。   “这个林璐也真是,要真是这样,我看厂里也应该管管,这孩子才多大,怎么能把孩子往外头赶呢,就算不是亲娘,也得给这孩子稍微收拾收拾,我还以为这孩子真是比别人皮。”   他皮,他当然皮了。   从小就精力充沛,巅峰时期拿过1500米自由泳世界冠军。   不一会儿,张让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拎着个黑乎乎的小孩儿。   这个天气,原本应该穿长袖,小孩儿还穿着短袖,裤子看着又紧又勒,看着就很不自然。   以前都没仔细看过这个孩子,现在再看上一眼就觉得奇怪,明明跟小帅差不多的年纪,但看着竟然比小锦个子还小些,长手长脚的,只是身体很瘦,像是没发育好似的。   刘菊花一时之间都没认出来,他亲娘在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王志杰,你这是怎么了?”刘菊花问。   那个被叫做王志杰的孩子,怯生生的看着屋里这一群人,尤其是拎着他回来的张让,他知道张让是公安局的,家属楼里面的孩子都有些怕他,这屋里还有个人他很害怕,那就是张明远,听别人说他是个大干部,连厂长都归他管。   自然,张明远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这一群大人里面最可怕的那个人。   “王志杰,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刘菊花尽量露出和蔼的表情出来:“好好说给你吃饺子,说说你身上怎么这么脏,你妈妈没给你做饭吃吗,你怎么一直在外面,这个点应该是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在家里待着?”   王志杰一一看着屋里众人,倔强的抬起下巴。   大人都是坏的,就算他说出实情又能怎样?   最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口吻,都叫他乖乖听阿姨的话,说阿姨才是很不容易的那个,最后还说他是皮孩子,谁有的好孩子不当,非要当皮孩子不可了?   见母亲的话他不为所动,张让板着脸问:“你知道叔叔是做什么的吧,老实交代,不然”   亭亭吓到了,轻轻的“呀”了一声。   大院里的孩子经常拿张让吓人,说不听话的孩子,都该让小锦爸爸抓走。   亭亭说:“爸爸要把王志杰抓去坐牢吗,他不是坏人!”   这个哥哥人是很好的,以前还救过他的。   有些小孩儿性格最是倔强,像王志杰就认定了大人们都站他后妈那一行列,生死不开口,即便是刘菊花拿饺子诱惑他,他也不肯开口,见他还是不松口,刘菊花就放软了语气问:“孩子,你要吃饺子吗?”   王志杰这才吸了吸鼻子,他闻到了香喷喷的饺子味。   刘菊花说:“奶奶这就帮你煮饺子,你把手上脸上洗干净,要干干净净的才能吃东西。”   王志杰总算是松动了,点了点头。   刘菊花叹了口气,像这样的孩子,哪怕是六七十年代困难时期,碰到了他们都会给口吃的,更何况是现在,这孩子也是性子犟,但凡嘴巴甜一点,一定不会让自己饿着的,但刚才看他那个样子,竟然像是好久没有吃好吃饱过了一样,林璐既然当了人后妈,就不能只要爹不要娃,苛待一个孩子又算什么本事。   看到孩子过的不好,别人只会想到是后妈的不是,很少有人想到亲爹。   这孩子瘦成这样,脏成这样,一看就是平常没好好吃过几顿好饭。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烦,煮饺子的时候就多放了几个。   饺子下了锅,煮了一会儿浮起来了。   又加了几次水,最后一大碗汤汤水水的饺子端上桌时,王志杰也洗干净了。   刚才他被楼小乔领着,打了几遍香皂才把手脸洗干净,这样一来小脸蛋总算是能看的清晰起来,这孩子生的五官很好看。   他被领到了餐桌前面,几个大人却不见了。   客厅里面只有几个小孩子,王志杰渐渐放开了些,闻到香喷喷的饺子味,就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   饺子味道真香啊,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他一连吃了三四个才停下来。   小帅就趴在对面看着他,见他吃的香,又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王志杰:“你没吃饱?”   小帅摇了摇头:“我刚刚才吃完,吃了十二个呢。”   他比了很大的一个碗。   家里这次包的饺子偏大,馅儿足足的,十二个已经很多了。   王志杰就低下头再吃了一个,见小帅还盯着他看:“你要不要再来一个?”   小帅又摇了摇头:“我就是有点馋,其实我吃饱了的。”   见他这么自然的说自己馋,王志杰嘴角微微的翘起。   好像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像他阿姨每次骂人,多吃几口就骂他是馋死鬼投胎。   小帅问:“好吃吗?”   王志杰点点头:“我好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了,你真不吃?”   关键是小帅那眼神,好像比他还饿似的。   小锦说:“吃饱了也能馋的,你不懂吗?”   王志杰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吃饱过,反正他一直都馋。   小锦问:“我听人说你阿姨故意不给你吃饱饭,是真的吗,她真这么坏,是不是比灰姑娘的后妈还坏呢。”   王志杰扁扁嘴:“灰姑娘是什么?”   亭亭也趴餐桌上去了:“灰姑娘参加舞会,还坐南瓜马车,你知道南瓜马车吗?”   王志杰摇摇头:“南瓜不是吃的吗,还挺好吃的,那里面能坐人?”   亭亭就转过身去,等她回来,手里拿着一本彩绘的书,胖乎乎的小手把书拍在他面前。   “借给你看啦。”小帅说:“那是童话故事,灰姑娘是我妹妹最喜欢的故事,灰姑娘的后妈可凶了,总是不给灰姑娘吃饱饭,还让她干活,你后妈也是那样吗?”   王志杰低下头:“我阿姨会把我赶出来,她不喜欢我,妹妹一哭她就生气,生气了就把我赶出门,我吃多了也会骂我,骂我没用是饭桶,浪费家里的粮食。”   亭亭最喜欢听的几个童话故事里面,后妈都是坏人,她捏起小拳头:“那你阿姨是坏人,我妈妈是好后妈,你让她当你后妈吧,她一定不会打你骂你,还会给你讲故事,不对我家里最会讲故事的是我爸爸,他也是好人。”   提起亭亭的爸爸,王志杰扫了屋子里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他们说你爸爸是个警察,会把坏孩子抓起来的。”   亭亭捏着胖乎乎的小手:“他只抓坏蛋!”   王志杰:“坏孩子也抓吗?”   亭亭想了想,其实她连爸爸抓坏蛋也没见过,只是听人这样说   而此刻正躲在屋里偷听的几个大人默默无言。   刘菊花以前是负责厂里的工会,专门处理干群关系,有时候还调解职工家庭内部矛盾,有些两口子打架吵架的闹到厂里去,经常还要找厂里做主,她觉得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竟然没发现跟他们住在同一栋的有这样的货色。   王呈祥这是怎么当爹的!   还有那个林璐,以前看着也是个好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货色。   刘菊花看着心塞:“待会儿我送他回去,好好跟他父母说一声。”   噼里啪啦的送了王呈祥几千个祝福。   王呈祥原来不是卷烟厂的,是后来他媳妇查出来癌症,厂里看她上不了班了,就把她那个岗位转给了王呈祥,这两口子以前感情其实蛮好的,结果王志杰妈妈病了才半年,人一走还没过尾七,新媳妇就娶进了门。   后妈林璐则是以前跟王呈祥同一个厂子里的,后来就有人猜测这两人以前是不是有什么首尾,不然怎么这么快搞到了一起。   因为林璐是一婚,就有个生育名额,一年前生了个闺女。   刚开始林璐嫁过来的时候,对人家儿子也不错,要说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呢?   刘菊花细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从林璐怀孕以后开始。   刚开始,这女人还像样的,后来总抱怨王志杰淘气,一天到晚的不归家。   刘菊花说:“王呈祥他们一家就住在顶楼,我也是了解的,以前他媳妇还在的时候,这孩子也是个乖乖的,后来生病了是没时间管他,但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丢出去说是个叫花子都有人信。”   她就非要去管一管,决定自己上门去说一声。   这个年代的人,对单位领导还是很尊敬的。   就算是刘菊花退休了,人家退休前的基本盘还在,你一个普通工人没办法跟她比,刘菊花说上一句话,绝对比一般人说多少句都管用。   这期间楼小乔一直都没说话,她晃了晃神,当初原主去世了。   如果当时她没有穿越过来,家里这两个孩子过的应该比王志杰还不如吧,人家王志杰至少还是个天才,过不了几年就会被体校教练看中,等他在游泳这上头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好日子也就慢慢的来了。   但小帅跟亭亭有什么?   王四顺那样的包工头,又不像王呈祥这样在单位上班的,多少有点舆论约束,他要真不想管孩子,谁能管得了他?   这样一想,对王四顺王呈祥这样的人,是一丁点好感都没有。   “想什么呢?”刘菊花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楼小乔:“要不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他家里?”   楼小乔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啊,我跟你一起去。”   她也想看看,王志杰的那个继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多年以后,就是她一直作妖,搞的王志杰只能退出体坛。   就在大人们说事情的时候,外头的几个小家伙已经商量好离家出走的章程。   小帅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兴奋:“那我每天给你省一个包子。”   小锦也觉得超级刺激:“我也赞助一个包子。”   他看向妹妹:“亭亭你呢?”   亭亭默默地对手指:“可是我不喜欢吃包子了,我现在想吃饺子。”   妹妹的关注点永远不在点上。   小帅不耐烦了,摆着亭亭的小脸说:“你不是说过小杰哥哥救过你吗,你没有一点同情心的吗?”   亭亭板着小脸,皱着眉头认真的想着:“可是我不想他离家出走啊,外面有坏人的,万一他被坏人带走了怎么办,小杰哥哥你好好的长大,等你长大了就好啦,我妈妈说等我们长到十八岁,想干嘛就干嘛!”   最后那几句话,是模仿着楼小乔的语气。   小帅“咦”了一声,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妈妈没跟我说过?”   亭亭认真的板着小脸:“那是因为你不听话,所以哪怕你到了十八岁,也要听妈妈的话。”   楼小乔:“......”   怎么觉得我闺女有教导主任的潜质。   呸呸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看到大人,王志杰脸上难得出现的那点童真,又消失不见了,小脸板了起来。   咳咳咳。   刚才煮饺子的时候,没敢给这孩子煮太多,饺子是死面,怕给孩子吃撑了,以前条件不好的时候,就有人饿得很了塞了太多进肚子里,消化不了直接把自己给撑死的例子。   刘菊花摆出来一个小孩子都觉得亲切的笑容:“小杰,吃饱了吗?”   王志杰现在很拘谨,点了点头。   刘菊花说:“你现在在奶奶家玩一会儿,带会儿奶奶跟阿姨送你回去,我们会跟你阿姨好好说一下,让她好好对你,你以后也要乖乖听大人的话。”   楼小乔看见这孩子眼神里面已经充满了警惕,忙打住她婆婆的话头,笑容满面的说:“现在是要听大人的话,这样也是保护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多少岁,等你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了,就可以不搭理他们了。”   其余的大人们:“......”   这样教孩子好吗?   关键,王志杰还挺喜欢楼小乔说话的方式的。   别的大人说话都会站在大人的角度,让他乖一点,听话一点,别招人家烦。   只有小帅妈妈,是站在孩子的角度说话,她让他乖一点,是因为要保护自己。   王志杰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也不是那么叛逆的孩子,也是能听得进大人的话的,于是点了点头。   见王志杰不排斥自己了,楼小乔继续说:“往后阿姨过来了都给你带好吃的,你要是吃不饱就给阿姨说,好吗?”   王志杰低着头,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但总归没有刚才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放得开。   但,好歹有个地方愿意收留他,王志杰在这边玩了一会儿。   等到外面慢慢暗了,王志杰也知道他该回去了。   跟小伙伴们告别以后,刘菊花冲楼小乔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送他回去。   王志杰见两个大人跟着,刚开始还忐忑不安,但看见楼小乔捏了捏他的手,不断乱跳的小心脏又逐渐安宁起来。   楼小乔很爱笑,跟他认识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让人变得温暖的东西。   “小杰,你会游泳吗?”楼小乔问。   王志杰吃惊的看着楼小乔,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种话,但他摇了摇头:“我不会。”   世界冠军竟然不会游泳,楼小乔不敢相信的瞪圆了眼睛。   王志杰又低下头去,心里隐隐有些失望,他爸爸又不像别人爸爸,没时间带他去游泳池,单位发的游泳票都叫阿姨拿去做人情送人了,河边他是不会去的,他妈妈临死之前再三叮嘱他要惜命,要爱惜自己。   他要是淹死了,阿姨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这孩子还真是敏感啊,楼小乔见他又又又不说话了,于是捏捏他的小手说:“阿姨看你手长脚长,是个练游泳的好苗子,你们学校有没有体校的来选人,如果有的话,你可以去试试。”   这孩子确实有一副练游泳的好架子。   连带他的教练都说了,可惜他练的太晚了。   现在看来,估计是真的练的晚,这都六七岁了,居然还不会游泳。   换别的游泳天才,估计在就在泳池里面崭露头角了。   楼小乔知道,要是按照正常的时间线,王志杰以后也会进体校的,如果她给孩子指条路,总比离家出走什么的靠谱一点吧。   刘菊花已经冲儿媳妇使眼色了,给孩子出主意也不是这样出的。   搞体育,进体校,那是穷人家才会奔的出路。   王呈祥可是跪在妻子病床前,发过誓以后要把岗位留给儿子的!   舍弃卷烟厂的岗位不要,去干体校,在刘菊花看来,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可思议。   对此楼小乔没做太多解释,三人上了顶楼,王呈祥家里的门还没关。   都不用敲门,刘菊花直接在屋里喊了一声:“王呈祥在家吗?”   屋里很快出来了个女人,手里还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本来还有些严肃的表情,在看到是刘菊花时,瞬间就变了变,扬起笑脸对着两人说:“我们家小杰打扰到你们了吧,小杰你也真是不懂事,怎么跑别人家去了呢?”   她知道刘菊花是厂里的领导,她男人还是烟草局的领导,哪个她都是得罪不起的。   林璐上一家单位的效益不好,去年她刚生完孩子,还没等到休完假,厂里就宣布破产清算。   幸好她嫁给了王呈祥,家里还有他这份收入,不然以她当初在厂子里的收入,如今也跟那些破产后要死要活的人一样,没什么好日子过。   嫁过来以后,林璐一直都在运作进卷烟厂这件事。   但卷烟厂是那么好进的单位吗?   当初要不是妻子病重不能上班,单位考虑到他家的情况特殊照顾,按照规定王呈祥是不能接妻子的班的。   而且当初王呈祥也在单位领导面前发过誓,等到儿子满十八岁,或者大学毕业,他就把这个位子让回给他。   刘菊花没应下她这话,而是很委婉的说:“小林啊,我知道你刚刚生了孩子,一时半刻忙不过来,但小杰好歹也是个小孩子,他妈妈走之前,也是父母的心肝宝贝肉,虽然他没说过什么,但我看这孩子瘦了一大圈,可比不上他妈妈在的时候了,你这个当阿姨的,有时候也该分分神照顾照顾他。”   林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搭在王志杰肩头的手渐渐用力,压迫的王志杰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了,小杰这个孩子就是比较调皮,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刘菊花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绷不住了:“你也别总在外人面前说他调皮,小杰这孩子我看就挺好的,也很懂事,你到底是他长辈,对孩子也该多点耐心,这到底是王呈祥的儿子,也是你们的责任。”   林璐脸上的笑容总算是绷不住了:“刘主任,这好像是我们家的家务事吧。”   这会儿哪怕是厂领导,下面的职工也是敢顶的。   反正得罪了领导,也不能把人开除了。   顶多,就是不晋升了呗。   所以只要甘心当一条咸鱼,就可以过着很舒坦的日子。   这个道理林璐是懂的,所有她也进不去卷烟厂了,跟这些劳什子的费嘴皮子干嘛!   林璐阴阳怪气的说:“知道您是领导,不过手再长,也别往人家里伸人,这是我们家孩子,我打他我骂他我不给他吃饭犯了什么法了不成,您越是要这样说,我越是不会给他过什么好日子,王志杰你给我滚进屋里去,今晚上别出来。”   王志杰看了眼林璐,又看了一眼给他出头的刘菊花,瑟瑟发抖的往屋里走。   总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妹妹哭了也是他的错,爸爸工作不顺了也是他的错,进不了卷烟厂还是他的错。   他人虽然小,但能感受到来自于外界的恶意,心里其实很清楚,哪怕刘菊花今天不来,她也会折磨他。   总之不会让他过舒坦了。   王志杰还小,他能想过反抗的方法有限,靠着这女人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现在在她眼里,王志杰就是个大些的障碍物我,靠着他亲爹王呈祥做个人也是不行的,现在王呈祥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儿子,看到他就想到自己十二年以后可能职务不保的事实。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楼小乔看不过眼了,一把推开林璐,把王志杰的手紧紧拉住:“有你这样跟人说话的吗,你也不看看现在你住的房子是谁分的,也不看看你男人拿的工资是谁的岗位,今天能有你一口饭吃,那是因为拖了小杰的福,不是你想给小杰一口饭吃,是小杰赏你一口饭吃。”   既然都得罪人了,也不怕说伤自尊的话了,楼小乔句句都在刀林璐。   对这种人,她是一点都不客气的。   刘菊花目瞪口呆的看着儿媳妇,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火气,不过好爽啊,这些话说出来又有什么妨碍,大家关系本来也一般,吵一架对她本身的生活更是没什么妨碍,还不如一吐为快,狠狠的发癫。   林璐气死了,也不吝人身攻击:“那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仗着自己找了张让,就了不起了是吧,你不也是个二婚头吗?”   这些是她在外面听八卦听来的。   虽然现在语气里面有些鄙视楼小乔的感觉,但那个时候她是扎扎实实羡慕过对方的。   楼小乔步步逼近,把林璐逼退了好几步:“是啊,我就是二婚头,我二婚也比你嫁得好,看你找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对自己儿子都不好的东西,这种男人,老娘十婚都看不上他,他是个窝囊废才对自己儿子这么差劲,我看你也差不多,自己没本事就把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你且等着吧,有你好日子过得,小杰咱们走,我就不信这么大个厂子,找不到地方安置这么一个孩子。”   这会儿厂里的能量是很大的,就算王呈祥不想养儿子,直接跟厂里申请拨出一部分生活费出来,在厂里找个老弱孤寡一起搭伙过日子,总有人会愿意的,这么大个厂子,什么人没有?   说完这些话,她又对着婆婆问:“妈,暂时把这孩子放在您那里几天,可以吗?”   刘菊花也是个热心人:“行,没问题,你要是不想养,我就去跟厂里说一声。”   起初林璐见有人把这个小灾星带走,还挺高兴的,一点都没有拦着人别走的话。   林璐跟王呈祥是在他前妻还没病逝之前就好上了,后来她死了,两人就正式搬去了一起住,那会儿她对王志杰也没有那么大的恶意,直到跟厂里的人聊天时才听人提起,王呈祥这个工作并不是钉死在他身上的,以后这份工作是要还给他儿子。   从那以后,王志杰就成了她的假想敌。   一想到他十八岁以后就要接班,那不是很快就没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了?   只要想到这里,林璐心里就总会升起厌恶感。   刘菊花做主,让王志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好收拾,但王志杰妈妈死之前,给儿子买了好些衣服,足足够他穿到十几岁的衣服,好大一柜子,但自从这女人进门了以后,他的衣服已经两年没换新的了。   王志杰把自己的东西卷一卷,一个小布包就能塞的下。   他走到门口这才开口说:“阿姨,我妈妈给我留的衣服还在柜子里,麻烦你把柜子打开,我要拿走。”   这些衣服,以前他问林璐要,林璐就只敢撒泼吵闹。   但如今仗着有大人撑腰,王志杰也敢狐假虎威起来。   他要把自己的衣服和妈妈留的东西,都拿过来! 第78章   见这孩子当着人的面问,林璐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她打开那个箱子翻过,里面都是男孩子的衣服,春夏秋冬四季都有,从身高一米三,到身高一米七,每个阶段都有六套衣服。   王志杰的妈妈名叫谢欢,是卷烟厂的一个办公室干事,能在竞争这么激烈的厂子干到这个位子的能是一般人吗。   她早就忧心万一以后王呈祥组织起了新家庭,人家不乐意把她儿子当亲儿子对待,那她也要准备起一些她生前可以准备好的,这些衣服也够孩子穿到初中了。   至于再大一点,孩子大了她也管不了了。   只是谢欢没想到王呈祥会这么快续娶,都等不及孩子再长成和懂事一些,就把人带来家里。   那些苦心经营准备好的衣服,竟也没有发挥过作用。   “奶奶,我妈妈给我留了一箱子衣服,被她锁了起来,我想把衣服也带走。”王志杰哭着开了口:“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他现在穿着的衣服是两年前的那些,早就短了,衣服都是他自己洗的,能洗成啥样算啥样,反正没人管他。   刘菊花怒了,指着林璐的鼻子说:“贪一个小孩子的衣服,你还要脸不要的你!”   她这个人在国企待了大半辈子,最是为人和气,从没跟人红过脸,这样子跟人讲话,但她一旦生起气来,就是打算跟人撕破脸了,王呈祥这两口子干的事情,也忒恶心人了些。   林璐也只敢欺负欺负小孩子,骂骂咧咧的进屋去了。   之前谢欢给儿子买的衣服,都是质量顶好的料子,连鞋子都有四季的。   她那会儿也不管家里是否有余钱,反正她都快死了,也知道男人就是那么回事,怕王呈祥对儿子不好,想的也比较周全,这些衣服几十套,鞋子十几双,连袜子都有,加起来花了近万元,但她哪里能想到人会这么无耻,连个死人跟小孩子准备的衣服都要扣着。   这些衣服,是谢欢当着儿子的面一件一件放进去的,王志杰一看到箱子,眼泪就哗哗往下落。   自从妈妈死了以后,他从没在外面落过泪,哪怕是日子过的最苦的时候,也不曾在外人面前示弱过,如今却当着这些人的面,嚎嚎大哭起来,王志杰试着想把衣服抱走,但箱子太沉了,他拿不动。   林璐就看着他把上面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外头拿。   都是广东货,是有牌子的衣服,鞋子还是进口的波鞋,一双鞋子大几百,这个死鬼女人,临死之前都不安生,不仅治病把钱都花光了,家里的存款也花的不剩几个,当初是按照下头放的大码,上头放着小码,一层一层叠起来的,这样方便孩子好拿,穿一年少一层。   后来因为林璐翻过这个柜子,就乱了。   王志杰一边哭一边说:“我妈妈给我叠好了的,你把衣服翻乱了,你是不是拿走了我妈妈给我留的衣服,还给我你还给我。”   林璐翻过这个柜子,就更恨王志杰,他妈不光把岗位留给了儿子,临死还要把家里的钱花光了给她儿子买衣服,还给不给人留条活路,当初她以为嫁给王呈祥会过好日子,没想到一进门就一贫如洗,到她生孩子住院的时候,差点都付不起开刀的钱。   林璐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一个个算计人算计到死的东西,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小鬼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知道你们家是领导,故意上你家去卖惨,我实在心里苦啊,一个黄花大闺女找个二婚头,还要替他养儿子,还要替他背一屁股的债,我是前世欠了他家的吗,你们只管骂我没良心,有没有想过我心里的苦,我进门的时候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全叫那女人花了个干净,全花了啊,她还给她儿子买这么多衣服,那我闺女呢,我闺女过的苦日子是她应当应分受的吗?”   怀里的孩子着实可爱,也被妈妈的哭嚎吓到了,在林璐哭泣的时候,也哇哇大哭起来。   楼小乔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会面临的生活,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踹她大腿上,好叫她吃痛让开,已经跟刘菊花两人齐齐抬起了木箱子。   里头那么多东西,可不太轻,两人齐齐使力,抬的也很吃力。   这些东西,都是一个母亲的心,两人才不管那么多,把箱子抬到了门口才喘气。   楼小乔尤其恨这种人:“找个二婚头不是你乐意的吗,看你跟王呈祥勾搭到一起那么快,想必这孩子的妈妈还没去世,你们就搞到一起去了吧,别把自己说的跟白莲花似的,你会不知道这孩子的爸爸是二婚,你会不知道他妈妈生病花了钱,你还不是贪人家在烟草厂的工作,觉得自己能过好日子罢了,觉得不好过你离婚啊,腿长在你自己身上,干嘛不走。”   她怀里的那个孩子看着不小了,按她怀孕的月份算,可能王志杰的妈妈还没过世,这个孩子就已经在她肚子里揣着了。   千年的老狐狸,装什么黄鼠狼。   “呸!”刘菊花也啐了一口:“谢欢找了个这么个男人,也真是眼睛好,我看你俩就挺配,好好过日子吧你,这孩子的事情你们也别操心,我家也不至于贪他这点东西,今天我就去找工会,实在不行找厂长,就不信安排不了这孩子的去处了,小杰你跟我走?”   王志杰点了点头,反正箱子拿出来了,去哪里他都行。   反正在家也是受气。   王志杰说:“奶奶,我不麻烦你,睡走廊都行,只是这箱东西是我妈妈留下来的,我妈妈说以后穿着这里的衣服,就会像她陪在我身边一样,她要看着我上初中,读高中,看着我长大。”   最后的话是哽咽着说的。   都是当娘的,刘菊花跟楼小乔都懂。   而且觉得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住着人家的房子,现在干的还是人家留的岗位,人家给自己的还多留点东西怎么了。   谁叫你勾搭个已婚男,掉沟里了吧。   箱子太沉,两人也抬不动,刘菊花对王志杰说:“下楼去喊你叔叔过来。”   全然不顾委屈的不行的林璐。   过了一小会儿,张明远父子两个就过来了,听说完这件事,张明远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一般情况下不是这样调解家庭关系的啊,应该先从家长这里做工作,然后劝小朋友听话点,屋里那个就算态度再不好,那里头还有一个是王志杰亲爹呢,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并没有驳了妻子的面子,但父子两个都不敢反驳,抬起箱子,往楼下走去。   家里的几个孩子已经看热闹的过来了,看了大半场,最后王志杰哭的时候,大家都是看到了的。   亭亭想了想,掏出她的白手帕,塞到王志杰手里头,给他说:“别哭了,你吵赢了。”   小帅:“......”   小锦:“......”   这是输赢的问题吗?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东西拿回来了,省得外人说闲话,张明远决定还是要工会的人出头,他倾向于调解一下,尽量缓和王家父子的关系,不过这些话他不会当着孩子们的面说。   这群孩子被大人打发到了房间里面,四个孩子正凑在一起吃零食,说悄悄话。   三个很兴奋,一个蔫巴巴的。   王志杰很纠结,他这就算离家出走了?   要回来了一箱衣服,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以前也有吃百家饭长大的,其实他只要在家属大院里,吃喝拉撒基本不愁,但问题是他爹还活着,只要王呈祥还要点脸面,就不可能让儿子在外头吃百家饭长大。   “小杰哥哥,你干嘛垂头丧气的。”亭亭最近的词汇量突飞猛进,说话还经常蹦出来个成语。   “我爸爸肯定不会同意我在外面的。”王志杰丧丧的开口说:“等我回去了,他还会揍我。”   亭亭鼓着包子脸:“他那么坏,让我爸爸把他抓起来,抓去劳改。”   外头的大人说她爸爸是抓坏人的,抓去劳改什么的,这话她最近可听太多了。   小帅现在懂点事了,提醒她:“咱爸爸不是干这个的。”   亭亭不解:“他爸爸不是坏人吗?”   小帅:“......是。”   亭亭:“那我们爸爸不是抓坏蛋的吗?”   小锦:“.......你这样说也没错。”   亭亭:“那为什么我们爸爸不能把他爸爸抓起来?”   这逻辑满分,两个哥哥有些无语。   好像哪里是对的,哪里又不对。   亭亭于是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小脑袋点点说:“这样小杰哥哥的爸爸就不能打他啦!”   俩哥哥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王志杰,有些被噎住。   外头的几个大人却是意见不一样。   张明远说:“事情不是你们这样办的,他到底是王呈祥的儿子,人家要说咱们家诱拐他儿子怎么办,待会儿他上门来找孩子,就好好跟他说,父子两个没有过不去的坎。”   作为父慈子孝的亲爹,他实在不能理解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亲儿子。   刘菊花却不以为然,要是谁这样欺负她儿子,哪怕是亲爹她都要从土里蹦出来揍他一顿。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这孩子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王呈祥要真是好的,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媳妇欺负他儿子,别说他上班顾不上,再怎么顾不上,这孩子的衣服短了脏了,是不是饿了他未必看不出来,你们男人就总喜欢把事情往我们女人身上扣,林璐是坏,但她家里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坏,最坏的就是王呈祥,就算你今天把孩子送回去,面上他应的好了,在家还指不定怎么苛待这孩子呢。”   张明远说:“大家住的这么近,可以监督他的。”   刘菊花却说:“人家在外头表现的好,晚上怎么打他怎么饿他,你怎么知道,我要想整一个人,关起门来有一万种整人的方法,我想跟厂里申请,找个人暂时养着这孩子,必须是自愿的,没有孩子的孤寡老人,我问过孩子的意思,他自己没意见。”   张明远:“那费用呢,别人干嘛给你带孩子。”   刘菊花说:“费用也很简单,让工会评估个生活费的标准,然后让财务从他工资里面扣,这可是他亲儿子,他必须养着他至少到十八岁,抵赖不掉的。”   张明远也觉得头疼,厂里时不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把目光投向儿子跟媳妇。   儿子表示无能为力。   但楼小乔说:“这两口子都很自私,而且对王志杰有心结,王呈祥担心儿子长大了会抢走他现在的工作,林璐嫌弃孩子的妈妈临死之前把钱都花光了,害她进门没过什么好日子,有这样的心结,她是没有办法好好对这个孩子的。”   说完屋里安静了一瞬。   林璐现在也不像以前维持着和气的外表了,那会儿她想进烟草单位,努力营造着自己的形象。   但后面发现怎么营造也没什么用,干脆放飞自我爱咋咋。   反正,自己舒坦了就行啊。   屋里安静了一瞬,张明远就没反对了。   毕竟这种婆婆妈妈的事,不是“劝”就管用的。   他也不能叫谢欢活过来,把花掉的钱还给她,更不能叫王志杰在世界上消失。   “你们看着办吧,总之别搞得太过分了,把人领出来的是你们,就得有始有终把人安顿好。”张明远最后说。   几人商量结束,刘菊花就去给工会的打电话。   她以前就是工会的领导,多少有些面子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家里调查情况来了。   而此时,刚刚下班的王呈祥也回到了家里。   起初他也并没有发现不对劲,妻子不喜欢儿子,经常把他赶出去,这孩子在外面能混到一口吃的,反正饿他不死。   王呈祥对这个儿子也没什么感情,他更喜欢乖巧的小女儿。   谢欢死了,他对孩子就没什么感情了,说到底男人跟孩子之间的感情,是要跟他妈妈互相之间培养的,谢欢病了那么久,消耗掉了所有感情,更何况她临死之前那一招,就像是防着他一样,这让王呈祥看到这孩子就更加膈应了。   不过今天王呈祥的心情不错,车间主任跟他谈话了,可能要提拔他当组长。   当了组长,那他手里就有点权利了,说不定以后能给林璐安排个临时工的工作。   别看是临时工,卷烟厂的临时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这几年国企大面积下岗,不少人都下岗了,林璐自己也是下岗员工中的一员,要不是早有预见性的跟王呈祥勾搭到了一起,她现在的日子还不定过成啥样呢。   林璐以前就是个普通的产线工人。   但谢欢不一样啊,能把房子分到这里的,最起码也是个干部。   林璐不跟她以前一起的小姐妹比,住进这里以后,她的目光就总瞅着周围的人。   然而能住在这里的,可以说全部都是干部家属,就谢欢以前的岗位也不低的,人家是个主任。   但王呈祥半路接班,能接位置却不能接谢欢的岗位,他只是有了进厂子的准入资格而已。   谁进来了,都得从一线干起。   其实在外人看来,林璐能找个这样的对象,那还得感谢谢欢,不是厂里领导看在谢欢的份上,王呈祥想接这个班都难,这个位子可以留到王志杰十八岁,高中毕业就能接班。   但那会儿王呈祥刚好下岗,要是家里没一份收入,也没有办法把儿子抚养成人。   王呈祥说:“以后,咱们得对小杰好一点,我们车间主任说,我们班长要退休了,看那意思,下一任让我顶上去,等我上去了就再想想办法,先把你弄到厂里里头来,但你也别着急,刚好孩子还小,等孩子大点了,我也站稳了脚跟,这事儿刚好就凑上了。”   他今天心情很好,回来之前还请车间主任吃了个饭,两人相谈甚欢,升职这件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小杰呢?”王呈祥总算是想起这个儿子来。   林璐顿时有些傻眼,要是让王呈祥知道,她刚才还跟厂领导吵了一架,他会怎么做?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几年时间,对彼此都是很了解的,王呈祥这人野心很大,一直都不甘心死掉的谢欢压他头上,而且他这人心眼儿小,要是这事儿阻扰到了他上升的路,他还不定怎么对她呢。   想到这里,林璐觉得嗓子有些干。   她竟然不知道跟王呈祥说什么了。   之前这样对王志杰,也是两口子之间的默契,那个时候王呈祥知道自己上升无望,也不指望什么晋升,对待儿子的态度就是可有可无,可他现在要升职,那他就要名声了。   林璐实在是太了解这个男人,万一他知道自己下午干了什么,可不会念着什么夫妻情分。   “你们车间主任怎么说?”   “就是以后咱们在外头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些,好多人惦记着这个岗位。”就算只是个小组长,那也跟以前是不一样了的,至少不用三班倒干产线了。   王呈祥一直都很讨厌干产线,倒不是适应不了枯燥乏味的流水线生涯,他很讨厌上零点班。   尤其是上了年纪以后,睡眠越发浅了,早上下班以后昏昏沉沉,睡不了几个小时,醒来以后更是头痛欲裂。   再等上几年,估计错开了睡觉时间,连睡都睡不着了。   但若是在一线干,就是错不开零点班的,谁都得轮上这么一回。   一想到未来自己可以摆脱上零点班的烦恼,王呈祥心情就很好,伸手抱过来冲他挥胳膊的女儿。   这个孩子刚好出生在他父爱爆棚的年纪,所以得了比较多的父爱,从小换尿布这种事,他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都是愿意给她干的,疼爱的不得了,小女儿伸出手去抓王呈祥的眼镜,他也就任由她去抓,父女两个其乐融融,丝毫没发现家里有什么不对。   王志杰以前在家待着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平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都躲回他自己的屋子里。   即便是这样,碰到王呈祥心情不好的时候,关上门还是会挨上一顿揍。   所以一直等到晚上,把女儿都哄睡着了,王呈祥才问:“王志杰呢?”   林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刚才下午他找我发脾气,问我要死鬼给他留的那口箱子。”   也不避讳对谢欢的不喜,她一直管对方叫死鬼。   那个箱子一直都放在他们夫妻房间里,林璐闹脾气,宁可里面的衣服鞋子小了,都不肯拿出来给儿子穿,王志杰以前只会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两个,一提就挨揍,提了几次以后,就不敢说这话了。   今天王呈祥心情好,听妻子这样说也没有发脾气,反而好心情的开口道:“衣服都买了,你不高兴也没有办法,衣服都给他吧,小了幸幸以后也不能穿。”幸幸是他们的女儿。   他知道妻子撒谎了,王志杰没那个本事跟她吵。   林璐咽了咽口水:“我多说了他几句,他就跑了。”   王呈祥皱了皱眉,他知道妻子又撒谎了。   自己的儿子他自己了解,往日他们是会把孩子赶出去,但这孩子到了晚上还是会回来的,不然一个小孩子罢了,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天黑了他都不敢往外跑太远。   林璐仔细瞧着他的脸色,掂量着怎么说话才能让他不那么生气。   这个男人薄情寡义,一起生活了近十年的妻子,得了癌症他说不要就不要。   她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嘴巴甜说话讨人喜欢,要论姿色,当时厂里比她好看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到底怎么了?”   “他看人家刘主任家包饺子,跑刘主任家去了。”   王呈祥这才注意到,儿子根本没回来。   这个点没回,八成就是在人家家里住下了。   他这个儿子,胆子小的要命,就算给他借一百个胆子他也没那个本事跑去别人家里张口要饭吃,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是刘主任注意到了他,把他喊去她家里的。   联想到刘菊花那个性子,再想到她为人处世的风格,王呈祥越想心里就越发毛,看待林璐的眼神也不对了起来,突然之间他就跳起来,狠狠一巴掌抽在林璐脸上。   “我以前跟你说过没,对他好点,你好歹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跟个孩子和一个死人过不去!”   林璐被这一巴掌打的人晕陶陶的,头顶差点冒小星星,顿时也不顾什么了,扑过去就抓王呈祥的脸:“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对他的,难道就我一个人不做人,你就只会做个好人,平常我这样对他,你不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还不是看现在有机会升上去了,就都成了我的错了。”   王呈祥被她一抓,脸上顿时起了几道指甲印子,看着确实可怖。   他顿时也露出狰狞的面容出来,又是一巴掌抽到林璐脸上,恶狠狠的说:“要是老子升上去的路叫你堵住了,老子会让你死。”   这个短视的女人,从进这个家开始,就各种看谢欢不顺眼。   谢欢不过是个死人而已,到底是哪里碍着她的眼,以前他只觉得这是林璐爱他的象征,现在越想越是一肚子气,就怪起林璐小气来,他这样对待儿子,都是因为林璐这个女人从中作梗!   他现在要把儿子找回来。   而此时,洗干净了的王志杰安安静静的坐在张家的客厅沙发上,正坐在他旁边的中年女人一脸慈祥的看着他,温柔的语气发问:“小杰,你不想回家?”   王志杰点点头。   他爸爸跟一般生气的爸爸不一样,并不打他,但在家只是冷着一张脸,从不跟他说话,也不让人跟他说话。   到吃饭的点,就赶他出门,他只能在外面玩到很晚,等他们都洗澡睡下了,自己再偷偷回家。   有时候王呈祥心情好,会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勒令他不许出现在全家人面前。   虽然不经常打人也不怎么骂人,可他觉得家里是个很窒息的地方,如果有地方去,他是打死都不会想回那样的地方去了。   这个女人是工会干事江美慧,以前跟林璐的关系也不错。   林璐去世以后,她还给这孩子买过一两次衣服,但从没见他在身上穿过。   刚开始她还以为这家人是嫌弃别人给他买东西,后来就没买过了,再后来更是很少看见过这个孩子在外面出现,也渐渐把他忘了,今天一听他这样讲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以前那些衣服不是他自己不愿意穿,是林璐收起来了。   听到这个的时候,她心里只觉得一团火在烧。   以前见过人可恶的,没见过人这么可恶,非要跟一个死人别苗头,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她至于吗?   “你在家,爸爸都不跟你说话?”   “是我,我爸不会跟我说话,也不让我吃饭。”王志杰摸了摸肚子。   晚上,刘奶奶还给他煮了一碗鸡蛋汤饭吃,他才吃饱了就去洗了个澡。   刘菊花给他身上打了三次香肥皂,才把身上的陈年老垢给洗干净头,头发上还有虱子,小男孩长虱子的实属罕见,她干脆给人剃了个光头,好好把头上清理干净。   这样折腾洗,洗了一个小时才洗干净。   等洗到一半,江美慧也才刚刚过来。   刘菊花就把刚才给这孩子洗澡看到的跟老同事江美慧说了,这孩子瘦的只剩几根骨头,这就算了这么大一点小男孩,洗澡自己折腾不了多干净的,甚至可能他在家洗澡都会被嫌弃,总之跟个小叫花子也没什么区别,家里两个大人呢,搞成这个样子也没谁了。   这种冷暴力,实则比打人更可怕。   这也是王呈祥聪明和恐怖的地方,他要真狠揍这个孩子,在厂里肯定有人能察觉。   江美慧摸了摸王志杰的小光头,笑着说:“行,那你不想跟爸爸住在一起,奶奶就给你找个地方住,以前你妈妈在的时候,跟奶奶关系可好了,以后有什么困难,你要跟大人说,别怕。”   王志杰不安的缩了缩脖子。   江美慧被他的动作弄的鼻子酸酸的,谢欢在的时候,这孩子性格还挺活泼的,现在怎么变成了鹌鹑一样了。   她了解完情况,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种事情厂里也好管,也不好管,具体看厂里管事儿的愿不愿意办事。   “原则上来说,如果王呈祥不管了,我们可以找个人寄养他。”江美慧担心王呈祥没那么容易放手:“他要是只打骂孩子,还能监督,可小杰也说了,他爸爸并不打他,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当着王志杰的面不好说,但背着这孩子,江美慧说了句实话。   楼小乔刚才听了个全程,就蛮气氛的。   完全不跟孩子沟通,无视他,这比打人还可怕好吧。   冷暴力给人的心里创伤,不亚于家暴。   果然,几个人还没聊完,王呈祥就出现了。   他匆匆忙忙赶到张家敲门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容:“刘主任,小杰是在你们家吗?”   果然,王志杰一看到爸爸的脸,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   王呈祥不由分说来拉儿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来找人玩也不跟你阿姨说一声,她都急死了,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家去了。”拖着人就往外头走。   但很快就被一个女人堵住了去路,她面色冷冷的看着王志杰父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王呈祥一把推向她,嘴里还在说着抱歉的话:“小杰这孩子不懂事,刘主任您别介意啊,回头我让他跟您道歉,小杰以后不许乱跑了,以后都在家里待着,你阿姨还要带妹妹呢,哪有时间顾着你,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也该懂事拉。”   楼小乔就觉得他这人语气有点不对,以前是不许儿子回家,这回带回去了,会不会就不让这孩子出门,他在家又是惯会用冷暴力的,是个正常人都要被他整出心里问题来,更何况这就是个六岁多的孩子。   王呈祥见他往左那女人就往右,他往右这女人就往左,结结实实的被堵住了去处。   这就是故意在堵路了。   见这女人不面熟,王呈祥伸手就要去推楼小乔:“别挡我路。”   张让看到了,赶紧过来,一巴掌把他手打开。   他回来的少,王呈祥并不认识他,见他面生便不耐烦的说:“我带回我亲儿子,你们想干嘛,是想拐卖儿童吗?”   很好,张局长看着他。   拐卖儿童,好一顶大帽子嘛。   还不等他继续说,张让的手已经狠狠地捏住了王呈祥的手腕,王呈祥只觉得手腕上一阵钝痛,然后就松开了捏着儿子的手,他愣愣的看向张让,后者则是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   张让说:“这孩子今天不想跟你回去,而且就算是你自己的孩子,你愿意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我先不说你犯不犯法,只问你想不想以后在卷烟厂混下去,如果你今天不好好从我家退出去,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没办法在卷烟厂好好立足,你信不信?”   王呈祥顿时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现在实在是不太适合在外面弄出个不好的名声。   虽然说升职未必会跟家里的破事扯上什么联系,但在这个关键当口上,他可不想身边出一点点岔子。   于是他马上冷静了下来,说:“你是刘主任的儿子是吧,我是王志杰的爸爸,我觉得我们之间是有点误会,小杰这孩子调皮,因为对他阿姨进门一直都有意见,尤其是他阿姨生了妹妹以后,这孩子经常搞些让人很头疼的事情,我作为孩子的爸爸,偶尔教育教育他,也是人之常情吧,你们自己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一处伤痕,这证明我根本没有打过他啊,再说就算我教训自己的儿子,那也是为他好,你们要是因为一个父亲教育孩子,就剥夺孩子回家的权利,这不仅仅是霸道,还有些不通人情了。”   他说完,得意洋洋的看了儿子一眼。   王志杰的脸顿时一片煞白。   是的,他爸爸从不打他,在外人眼里看来,这已经是个好爸爸了。   但如果今天他回了家,明天还能不能出门,就是件很难说的事情了。   厂里就算是再怎么管得宽,也不能把职工的孩子带出来另外找个父母养着。   就算是厂长出来也不能。   王志杰的眼神在几个大人眼里看来,真真是叫人心疼,楼小乔的心在那一刻钝痛了一下,那似乎是来自于原主内心的共鸣,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明明这个孩子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楼小乔捂住了心口。   王志杰咬了咬牙:“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也不能叫你们为难,今天我先跟我爸爸一起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们了。”   他低着头,顺从的跟着王呈祥出门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一道声音传来:“先别走。” 第79章   父子两人齐齐回头,见说话的是刘菊花,王志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头冲她鞠了个躬,于是头也不回的跟着父亲的脚步往外头走,两人齐齐消失在了楼梯口。   屋子里顿时安静的不行,三个小孩从屋里探出头来,看着王志杰离去的方向。   巨大的哭声从小孩儿里面传了出来   亭亭哭:“我要跟小杰哥哥玩。”   小帅跟小锦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尽管他们知道王志杰的爸爸不会怎么打他,但感觉还不如打一顿呢,他爸爸的脸色看上去就很吓人好吗?   楼小乔叹了一口气,心情低落的很。   张让也说过,这孩子未成年,母亲又不在了,父亲肯定不愿意让他出来住的,这对他的名声不好。   大家都有些担心这个孩子。   刘菊花对江美慧说:“你刚才看到了吧。”   江美慧也看着这对不寻常的父子二人:“但他确实没打孩子,即便是打孩子,父母教育孩子只要不过,咱们做外人的就不好插手,不过我也听说过这两口子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他老婆,在外头可没少打听谢欢,这一家人都怪怪的,别人家的事情咱们也不好管。”   说罢也准备离开了。   她就住在小区里面,要过来回去都是分分钟的事。   刘菊花便去送她,顺便让她留意一下王志杰的情况,全家人都觉得气闷的歇下了。   王呈祥一出门,脸色就变了,阴沉的可怕。   回到家,就把王志杰带到房间里面。   等他一转身,门关上,一把大锁落在门口。   “哐当”一声,王志杰从床上弹了起来:“爸爸,我再也不敢了。”   但王呈祥一句话也没有说,跟以前一样,全家禁止跟他交流,也没人会过来跟他说一句话。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气氛也压抑的不行,王呈祥最后丢下一句话:“明天开始你别去学校了。”   王志杰睁大了眼睛:“我要上学。”   王呈祥:“我会跟你请假,以后你就待在屋子里,没有我的话,以后不许出门,以后不是上厕所,都不要走出房门一步。”   想了想,从外头翻出个小桶出来:“就在这里解决,上厕所也不许出门。”   就不该放他出去东游西荡。   从怀孕以后,林璐就特别敏感,不太想看到王志杰,那个时候夫妻两个喜欢把人赶出去。   但现在开始,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升职的事情落定之前,王志杰最好别出门。   王志杰踢了几下房门,发现踢不动:“爸爸,我要喝水。”   王呈祥嫌他烦,不想再开一次门了:“不许喝,明早再说,不许在里面发出声音,不然有的你好瞧。”   就没有声音了。   只要儿子不发出声音,王呈祥就可以当做他不存在,明天他去学校请个病假,省得外头的人发现端倪,王呈祥这样想着,也觉得这样做便万无一失了,于是转身回到了房里。   林璐还没睡,脸还肿着,换以前她会给王呈祥甩脸子看,动不动就要带着女儿离家出走。   可今天他的样子真的是太可怕了,林璐也给吓到了,洗完澡她就回到了房里。   王呈祥进了屋,甚至连她都没搭理,上了床就躺在自己的那一边。   屋子里很安静,林璐感受到了一阵恐惧。   而此时王志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出来,这是刚才亭亭塞给他的。   亭亭说,这是灰姑娘的故事,看着故事书你就不会心情不好啦。   王志杰默默地流着眼泪,翻开了书本。   看着看着,他就觉得口渴起来。   晚上吃的是蛋饭,调料放的足,小孩子忍不住口渴,从开始觉得口渴,王志杰就在屋里翻水,但卧室里一般也不会有水,他倒是翻出个空杯子,于是王志杰拍着门哀求爸爸开门。   “我想喝水,爸爸我想喝水。”   王呈祥不应。   实在是觉得孩子太吵,林璐没忍住下床想去给他倒杯水,好叫他安静一些。   她刚下床,王呈祥就闷闷的开口:“你敢去,我就把你们锁在一起。”   林璐瑟缩了一下,以前他只会这样对王志杰。   王志杰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水,于是他趴在窗户边往外看去。   要是这会儿,天上能下雨就好了。   可惜,现在是秋天,最近秋高气爽的,一周内都没有下雨的迹象。   王志杰在想,爸爸这是要把他关在屋子里,饿死他渴死他吗,其实死了也不错,死了就能看到妈妈了。   恍恍惚惚的他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客厅里头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王志杰只觉得嗓子眼都在冒烟,他舔了舔嘴唇,口水浓稠的都舔不出什么来了,他拍了拍门,沙哑的喊了一声:“爸爸。”   外头只有林璐一个人,早上王呈祥走的时候,钥匙也带走了,林璐到底是个女人,心肠软一些,她平常虽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也不至于想看着他渴死饿死,听着这个声音,从昨天晚上就一直要水喝。   林璐心肠软了一下,目光又投向了自己拿着奶瓶咕咚咕咚喝水的女儿。   一天不吃饭就已经很难受了,一个晚上没喝水,肯定难受的不行。   但林璐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知道把人放出去的后果是什么,以前王志杰遭遇到的,她以后也会遭遇到,说不定连女儿都会被关起来,她硬了心肠,扭头进了厨房.....   昨晚上睡着了没什么感觉,但今早一起来,那种口渴的感觉更甚,王志杰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无力的拍了拍门,从“爸爸”喊到了“阿姨”又喊了几声“妹妹”。   小女孩不明就里,但也能听懂话了,从坐着的地方咿咿呀呀的走过来,伸手就把手里的奶瓶怼到门上。   只可惜,王志杰看不到。   他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听到有水晃动的声音,口渴到了极致的时候,他出现了幻觉,如果这个时候给他一池子水,他都能喝的干干净净,绝对的。   吃完早饭,林璐就出去遛娃了。   王志杰听到外头的声音消失,渐渐没了动静。   王呈祥刚到单位,突然想起早上没给那个臭小子送饭送水,钥匙他也放在抽屉里了。   他刚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去一趟,刚好车间主任找他:“王呈祥,你过来一下。”   两人聊了一会儿,听那意思,升职的事情基本上敲定了,只等人事那边确认。   王呈祥心里高兴,打开上衣外套,从里面掏出来个黑色塑料袋包着的东西,往车间主任手里塞。   主任也是个见过世面的,看那形状就知道是两瓶茅台。   别的单位求人办事送烟,他们单位却是不兴送这个的。   这倒也没有什么不能收,毕竟这事儿他也出了力,他顺手就把烟塞到抽屉里,拍了拍王呈祥的肩膀:“好好干啊小王,咱们单位难进更难升,要知道你这个岗位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现在连大学生进卷烟厂都难,这以后你可得好好干,还要注意注意影响,千万别让家里头的事情,影响到你的晋升了,机会可不等人啊。”   王呈祥自然是一口应下,这段时间还是别让臭小子出来了。   他刚出了车间主任的办公室,就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问他:“老王,你家是不是住十栋?”   王呈祥点了点头。   “那你回去看一下吧,你们十栋一单元四楼着了火,这会儿已经叫了消防过去。”   “啊?”   见王呈祥愣着,又有人拍了他一下:“赶紧回去看看啊,你媳妇儿好像在楼下面,但她带着个孩子不敢上去,你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存折和钱什么的,万一烧了可真是什么都没了。”   钱倒是没什么钱,但他儿子还在家里锁着呢,于是快步往家里跑去。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楼下已经乱糟糟成一团,四楼肉眼可见的明火,大团大团的黑烟从窗口冒出来,正是他儿子的楼下下方的位置,他还看到了林璐在混乱的人群中,两口子没碰头。   林璐是没事,她刚刚下楼就发现着火了,是四楼一户人家起的火,那家里还没人,火势蹿的飞快,整栋楼的人都出来了,有人端着盆拿着桶,四楼那户人家里被人踹开了,但这种老小区,消防不是很过硬的,起的电火,靠端水救火很难,火势并没有控制住,浓浓的黑烟正在往上面涌,受灾最严重的就是502跟502。   刚好王呈祥家就是502。   林璐面色苍白,起火的屋子就在那小子的正下方,浓烟集中往那个屋子里窜,她看得心惊,却又不敢跟外人说,生怕让人知道孩子是被王呈祥锁进里头的,那人家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影响到王呈祥升职?   看他昨天回来那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如果影响到了他升职,会不会被他打死。   林璐的心里在煎熬着,抱着孩子的手紧紧的攥住了。   刘菊花也参与其中,就在众人拎着桶子在外头打水的时候,她指着四楼起火那户的隔壁人家说:   “有人家里有水管子吗,去401家里看看,接个水管子往402冲。”   所有人这才有秩序起来。   王呈祥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了402的烟往他儿子的房间涌,下意识的想往楼上跑。   有人拉住了他:“你干嘛,现在烟大的很,我看这火是烧不到你家里的,等火灭了再上去吧,烟大才会死人才危险。”   死人,死人......   王呈祥以前是见过那种浓烟的,本以为火烧不到的地方,人却因为浓烟窒息死了。   还有人还安慰他:“你媳妇跟你孩子都在下面,家里头应该烧不着了,没事你的放心,家里没有别人在吧。”   这个时候林璐也过来了,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王呈祥看到她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那个窗户看,一直盯着,他马上就明白了,那个臭小子还在里面,两口子只要交汇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懂,如果臭小子死在里头了,那什么接班的噩梦也会消失,至于后面怎么推脱呢也很简单,他只要说以为林璐早把他放出来了,林璐也只管说看到他回来过,谁又能知道他们互相之间达成了这种默契。   大滴大滴的汗从王呈祥额头上冒了出来,他看了妻子和她手里的孩子一眼。   隔着有些远,但他的眼神递了过去,林璐也接收到了,最后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只要他们什么都不说,这一切就过去了。   谁都想不到,那个臭小子今天被关在了房间里面。   王呈祥说:“没,家里没人。”   那人说:“那就好,刚才看到你老婆孩子了,只是跟你确认一下。”   王呈祥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麻木起来,他决定这个时候先不过去找林璐。   两人这个时候碰面了,才叫麻烦呢,等到火势结束,再跟林璐商量着对策。   王呈祥挤在闹哄哄的人群里面,看着一大群人闹哄哄的蹿上了四楼。   消防队的也来了,从401接了水,往402灌,里面的火势很大,尽管火灭了,但是浓烟滚滚,还是往楼上蹿去。   502的业主这会儿都麻木的坐在了地上,他家跟402一样受损严重,估计家里头什么都存不下了。   502的王呈祥家情况稍微好些,只有王志杰的那个房间有烟进去。   王呈祥一直盯着楼上看,没有看到窗户那里有人露出头去,这才放心。   这小子如果还清醒,难道不会出来求助吗?   他最害怕的就是,说了家里没人,却从窗口里面冒出来个孩子。   王呈祥松了一口气,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这个时候林璐走了过来,轻轻的拍了拍王呈祥的背,问他:“你没有上去吗?”   “没。”王呈祥说:“王志杰应该出来了吧?”   林璐的脸顿时变得煞白:“我下来的时候,他还在屋里。”   她的心脏也跳的很快,难道两口子一直忧心的事情,竟然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顿时觉得屋里被熏成什么样都是值得的。   王呈祥突然拔高了声音:“什么,你出门的时候他还在家?”   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不知道这两口子到底在干嘛。   火场逃生,没有人受伤,这不是令人感觉到庆幸的事吗,怎么吵起来了。   立马有人围了过来,还有人以为两口子是因为家里的东西没拿出来吵架呢,于是安稳道:“没事儿了,你家情况还好,最多墙熏黑了,两口子别吵了啊,没人受伤就好。”   王呈祥立马想到那把锁。   如果有人看到了那把锁,会怎么想他?   到时候他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   还不等林璐说话,王呈祥警告的看向她,阴沉着一张脸,拔腿就往楼上跑去。   这会儿家里还有烟,楼上没什么人,如果这个时候上去,把锁拿开,那就不会有人发现家里面的孩子是被人关在里面的。   而且这会儿上去,还会给人一种他为了救孩子,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的错觉。   王呈祥这样想着,一边跑的时候,嘴角都抑制不住的笑容。   没想到让他头疼的事情,竟然这样被解决了。   没人会想到王志杰会这样死。   哈哈哈哈哈。   王呈祥掩饰不住自己想大笑三声的心情,反正周围没什么人,他还真的笑出声来。   屋里是开着的,王呈祥直接冲了进去,直接跑到他儿子的房间门口,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突然一怔   门口本该有的锁着的门现在是打开的。   本该被关在屋子里的孩子也不见了,难怪刚才没人出去求助。   是谁过来救走了他?   在那一瞬间,王呈祥的心脏一片冰凉,谁那么多事救走了他?   王呈祥想到了林璐,刚才有人挨家挨户的问房主家里是否有人,可他刚才明明递给了林璐眼神了的,她也点了头答应了,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尽管王呈祥满脑子的问号,也要等到下楼了才能问林璐,他又沿着楼梯火速的跑了下来。   等见到林璐时,她正抱着孩子在哄,刚才她看见王呈祥跑上去了,又见他一脸阴沉的跑下来,没有哭也没有大喊大叫,一看到这个眼神她就明白了。   王志杰肯定不在那个屋子里。   火灾发生之前,已经被渴晕了的王志杰在房间里面转了好几圈,最后做出了决定,他要撞开门。   从小他力气就比别人大,当时他也看到了那把锁,是一把市面上常见的锁,并不是很大,虽然他不能确定是否能撞开,但在他听到家里没人,试过几次以后,终于是感受到扣住门锁的拉环松动了。   锁并不是那么好断裂,但拉环也就是个铁皮的,禁不住大力。   王志杰出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   他先去了厨房,灌了自己满满一肚子水,又在厨房找了点吃的,匆匆的吃下了。   要是让爸爸知道他这样从家里跑出来,肯定会揍他的,不过王志杰不打算回去了,他在父亲的房间里翻翻找找了一番,找到了一些钱,又找到了一大包吃的,拎着这些跟他的书包,他准备离家出走。   是的,离家出走。   等爸爸回来发现他跑了,肯定会变本加厉,下次他还能撞开门吗?   王志杰不确定,也不敢想,这一次他打算不求助任何人,厂里的人还是会把他送回这个家里来的。   就在他走到四楼的时候,感受到了那户人家家里传来的热浪。   王志杰第一时间觉得不好,就去了三楼刘菊花家里敲门。   刘菊花早上刚刚送完孙子们,才从外头回来,见到身上又脏兮兮的王志杰,也是吓了一跳,刚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了,就听见王志杰说:   “刘奶奶,402着火了。”   “着火了是怎么意思。”   王志杰急的跺脚,将他爸爸把他关屋里的事情说了,最后才说:“我刚才路过402的时候,就发现里面好大的热气,里面还有烟,还有烟。”   刘菊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牵着这孩子的手往楼上跑,这会儿烟已经大的往外面冒了,她不敢耽搁,让王志杰上楼通知人跑,而她自己则是去打了119报警,然后各家各户喊人灭火。   402家里装着铁门,灭火的工作没那么好进行,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幸好消防过来了,先剪开了铁门,然后接了管子才把火势给控制住了,也是因为发现及时,受灾的也只有402往上两户人家。   消防员来了,就开始控制火场,刘菊花等人被勒令不允许上去。   她看到王呈祥也过来了,想跟他过去打个招呼,告诉他他儿子已经跑出来了。   但很快又想到,这个男人自己把儿子锁在上面,让他担心担心也是好的。   刘菊花心里也起了怨气,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人,直到从他嘴里吐出来四个字:“家里没人。”   站在附近的一个脸蛋被涂的黑乎乎的小脸上,终究是落下泪来。   卷烟厂的这场火灾闹的动静不小,连厂长都过来了。   好在只是些财物受损,没有人员伤亡,厂长也松了一口气。   听说家里出了事,张让跟楼小乔也都回来了。   厂长还特地找到了刘菊花,握住这位老干部的手使劲的摇:“感谢感谢啊,听说这次都是您上下在忙,等事儿了了,厂里一定要给你颁个奖状,好好嘉奖一番。”   刘菊花却没有往日的客套,而是很严肃的说:“这件事情,我有话要说,其实报出来火情的第一人不是我,而是一个小功臣,我不敢冒领人家的功劳,而且这个案子,牵扯到更多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我还把我儿子叫了回来。”   张让都回来了,那必不是小事。   厂长左右看了看,周围都是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摊开在外面讲吧。   “这样好了,我们去厂里的办公室里说。”   刘菊花沉着一张脸:“叫上张让跟王呈祥两口子。”   厂长:“跟他俩也有关系?”   刘菊花:“也叫上我儿媳妇吧,她也知道一些内情。”   厂长就更是一头雾水,这又跟王呈祥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还是依言喊人去叫人。   等人到齐了,刘菊花才把王志杰领过来:“其实最初发现火情的,是这个孩子。”   厂长激动的握住了王志杰的手:“好孩子,多亏你啊,楼上502的人正在家里睡觉,要不是你通知的及时,那一家人都跑不出来。”   402是客厅的窗帘先着火,引发了卧室也着火,那一边全烧了,火情最厉害的时候整个客厅都着了,人是很难从屋里跑出去的。   幸好火情报出来的时候及时,当时大火还没烧到楼上去,502的邻居出来的也及时,身上连一块皮都没蹭到。   所以厂长现在最感激的是当初报火警的那个人。   王志杰小脸上一脸的懵懂,王呈祥刚想上前认领儿子,儿子这次立了大功,他这个当爹的岂不是也沾光?   就在他准备上前的时候,刘菊花一声怒吼:“王呈祥,你也好意思,当时有人问你家里有没有人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   王呈祥突然一个哆嗦,他怎么忘记这件事了。   这小子没死,他也没来得及跟林璐串供,他怎么把这个忘了。   王呈祥没说话。   刘菊花又又又发问:“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发生火情的是你儿子?”   王呈祥一脸懵的看向他儿子。   对上他的眼神,王志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毕竟是个七岁不到的孩子,一边哭一边说:“爸爸别打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撞开门自己出来的,但是我好渴......”   后面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在场的大人居然都听懂了。   王呈祥把儿子关了整整一晚上,一口水都没给喝。   这孩子撞开门是找水喝的,但又怕爸爸知道了打人,这才从家里跑了出去。   这个畜生爹,明明知道孩子就在家里,他却跟人说家里没人。   刘菊花把张让叫过来,就是想看看法律能不能制裁他。   王呈祥今天的心情起起伏伏,自从知道当时儿子不在家里以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因为他不确定到底是有人上来救走了儿子,还是别的什么情况在,只是这件事情还没钉死。   “我不知道小杰还在家里。”王呈祥还在狡辩:“我一回来就想上楼看看他的,但我看到我老婆冲我点头,就以为他已经下来了,林璐你没放他出来吃早饭?”   林璐就更一脸懵了,昨天那种情况,她怎么敢把人放出来吃早饭。   但这个时候她跟王呈祥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看到王呈祥跑着回来,也冲我点头了,我以为他去过家里,告诉我孩子已经出来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原来没人放出来小杰。”林璐结结巴巴的说:“不过小杰到底也是出来了,不是没出事吗?”   张让一直认真的听着,幸好孩子没出事。   不然这一对狗男女,嘴里能撒谎撒出一朵花出来。   刘菊花仔细看着他的脸色,也知道这件事情想让他们入刑怕是难了,但厂里这边也可以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子不言父之过。   因为传统理念的洗礼,父母于子女来说,有着绝对的优势。   哪有父母会害孩子呢,一旦孩子出事,所有人都会这样想。   但就是有这样的畜生父母,他们只要轻松利用一个意外,就能让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刘菊花从身后抱住这个可怜的孩子,义正词严的说:“你是可以狡辩,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不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别的我先不提,你把一个孩子关在屋里一整个晚上,连杯水都不给喝,你自己看看这孩子干成什么样子,他要不是自己撞门出来,搞不好就会烧死在家里。”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她上去通知邻居,也是一家一家仔仔细细的听过,就是怕有粗心的父母,把孩子锁在家里自己出门。   王呈祥支吾了一下:“这孩子淘气,而且我以为”   刘菊花:“你以为你以为,你又以为了?”   王呈祥无言以对,这会儿他也不指望大家拿他当个好人了,反正那火也不是他放的,他锁着孩子,但也不是在火灾起了以后锁住的,只要抵死不认就是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小杰你跟爸爸回去,爸爸给你买好吃的。”王呈祥张开了怀抱,要去拥抱儿子。   昨天也是这样,可等到人一到家,他反手就把孩子锁在房里了。   刘菊花说:“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个孩子都不能跟着你走,而且这件事情,你当着厂长跟车间主任的面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有没有亲口问过林璐,孩子是否在家里。”   林璐哑然,如果王呈祥说问过她,那所有的罪过都该她一个人背。   但如果她说王呈祥没有问过她,岂不是默认王呈祥在撒谎。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这个人,后果是怎么样的,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王呈祥肯定会杀了她的。   林璐咽了咽口水:“王呈祥没有问我,但他确实给我递了个眼神,但他似乎是会错意了,后来他发现孩子还在上面,也第一时间上去看了。”   到底是第一时间去救孩子,还是第一时间去确认孩子是否死亡,只有王呈祥自己知道了。   既然王志杰没出事,想扣王呈祥一个故意伤人都不能。   刘菊花看向张让,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即便是主观上想让一个人死,比如说“我恨死你”,不管怎么恨死一个人,也不能判刑。   就跟正月剃头死舅舅一样。   就算是舅舅死了,去找正月剃头的外甥,就真的能让他付出代价吗?   王呈祥努力挤出来个慈祥的笑容,伸手拍了拍王志杰的肩膀。   谁知道这孩子跟被刺猬扎到了一样,在王呈祥碰到他的一瞬间,顿时就吓的瑟缩在一起,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我不回家,我不想回家。”王志杰吓的哇哇大哭。   王呈祥说:“是爸爸错了,你也太调皮了,昨天爸爸生气了才会这样,爸爸跟你道歉,以后再也不这样对你,你原谅爸爸好吗?”   他声音放的很轻很柔,但给人一种压迫性更强的感觉了。   通俗的来说,就是阴森森的。   在场的大人都感觉到不舒服了,更何况是对情绪感触比较强的小孩子。   王志杰死死的抱住刘菊花,表示自己不想走。   当着厂长的面,王呈祥不好骂这孩子,但语气里面隐隐带出来的不耐烦,哪怕他努力去压制了,还是很明显:“小杰,先跟爸爸回家好吗,你跟爸爸才是一家人,至于其他人可都是外人,你一个小孩子,在外头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快过来。”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的。   王呈祥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解释自己的行为:“厂长,您也看到了,这孩子整天想往外面跑,以前也整天在外面东游西荡的不归家,昨天闹了那么一场,我是真的怕了他了。我也是要上班的,还是三班倒,在家的时间不固定,他阿姨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很辛苦,妹妹才一岁多一点,正是最费大人的时候,晚上我把他关起来,也是为了他好,万一他真半夜跑出去了,我上哪里找他去?”   这就忙着给孩子扣屎盆子了!   听到这话,连楼小乔都忍不住,死死的抓住了张让的手。   这个禽兽,他居然把关着这孩子的理由给圆过去了。   张让也感受到了她的愤怒,连他都愤怒极了,别说一向嫉恶如仇的楼小乔,他轻轻的冲楼小乔摇了摇头,让她别冲动,这个时候也替王志杰忧心,如果这个时候王呈祥的话语打动了厂里的领导,或许大家还会认为他是个合格的父亲。   这个时候王志杰要怎么做,才能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乖”孩子。   不是一个半夜会跑出去,让父母操心的“坏”孩子。   王志杰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这里的每一个人。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一个关着孩子一晚上不开门,也不给他喝水的父亲会是个好父亲?”楼小乔终于是忍不了了:“他自己不喝水吗,不上厕所吗,就算晚上他睡着了顾不上孩子,第二天起来他也不知道孩子在里面吗,我可是听王志杰说了,早上起来以后他觉得口渴,还求过他爸爸。”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这个陌生的女人,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正因为不认识,也陌生,她说话比较放得开一些,也很客观。   其实,有些东西大家都觉得很对,但就是找不到着力点去反驳他。   对此,其实张让也看的很明白,他做这个工作的,什么人没见过,王呈祥这种人就是有点小聪明,他刚想开口却被楼小乔捏了捏手。   楼小乔继续说:“你家好像就两房一厅吧,房子能有多大,一个孩子在屋里说话的声音你是真的听不见,他跟我婆婆说求过你,早上还拍过门,但是你没搭理他,而你自己说你忘记了,你没听到,那你是聋了吗,既然耳朵这么不好,就应该先去看看耳朵,也别上班好了。” 第80章   楼小乔的话说出来,让在场的人都觉得痛快。   再看王呈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好吧,现在站不住理的是他。   他不能说王志杰撒谎,因为这个孩子从楼上跑下来时,都让人看到了他因为干渴嘴唇裂了,现在唇上还是干巴巴的,秋天本来就容易身体干燥,正常人都要早晚喝上一杯水,他却把儿子关了接近二十个小时没喝水。   在场的人或许没有经历过干渴的滋味,但基本上都是尝试过饥饿的味道的,都知道很难受。   “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是虐待吗,你还想把孩子带回去,是准备再关他一次,还是再制造一次意外出来?”楼小乔对上王呈祥的眼睛,眼眶中渐渐湿润起来:“我是一个母亲,要让我知道谁对我的孩子这样,哪怕豁出一条命出来,我都不会让这个人好过。”   女人终究是比男人心软一些,在场的女人基本上都红了眼眶,看待王志杰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   这孩子还真可怜啊,想他妈妈在的时候,也是被宠着爱着的。   刘菊花也给儿媳妇鼓掌:“小乔说的没错,他这样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总说小杰不听话,说他到处乱跑,到底是你自己把人赶出去,还是他自己跑的,难道他自己不会说吗,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小杰你跟这里的人说,你爸爸到底是怎么对你的?”   王志杰的眼睛扫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有些他认识,有些他连见都没见过。   但这里大部分人的眼神都是善良的,带着鼓励和善意的看着他。   他再看向刘菊花跟楼小乔,眼眶渐渐地湿了。   妈妈去世两年了,他已经想不起来妈妈长什么样,但他脑海中似乎还有妈妈温柔的声音,如果让他构建出妈妈的脸,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是楼阿姨这样的吗?   她长得真漂亮,眼神也真温柔,刚才跟爸爸凶巴巴讲话的时候也很勇敢,她一点都不怕他爸爸!   刚才楼小乔咄咄逼人的语气,让王志杰觉得,爸爸也不是什么很难战胜的人,他也有弱点。   王志杰狠狠的擦了一把脸,把因为哭泣,弄的脏兮兮的脸蛋擦干净了,在大人的目光注视下停止了脊梁,他大声说:“从阿姨生了妹妹以后,爸爸一直都不喜欢我,他叫阿姨在家不要跟我讲话,每个人在家都不许跟我讲话,他还经常把我赶出门,有时候是吃饭之前赶我出去,我经常吃不饱饭,也不敢回去找他们要,我要是找爸爸和阿姨要饭吃,他们会骂我的。”   有时候言语上的伤害,比身体的伤害更严重。   王呈祥是很少打他,但那种来自于家庭的冷暴力,那种回到家连一个人都不会跟你说话的窒息感,会让人崩溃的,更何况他是一个小孩子,他现在还没被逼疯,全都是因为内心的强大。   但这样的强大能维持多久,迟早他会变成个疯子。   楼小乔怒骂:“王呈祥,你就是个畜生!”   厂长也惊讶不已:“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呢,就算你不想想谢欢,这个孩子也是你的亲生骨肉。”   “王志杰是个多好的孩子啊。”楼小乔说:“他发现了火灾,第一反应不是假装没看到这件事,而是尽快找到人,极大程度的降低了火灾造成的影响,他才六岁多他还懂个什么,这样的孩子他纯真善良有责任心,怎么可能是你嘴里说的坏孩子,我看你就是心怀人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这个时候,所有人又都想起来,刚才就是这个小少年,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如果不是及时拉了电闸,灭了火,这一栋楼指不定都会烧起来。   怎么能让这样的孩子再一次受到伤害呢,绝对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厂长做了个决定:“这样吧,这孩子轮流在我们几个干部家里先住着,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再说,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都表示没问题。   厂里的中层干部,按年纪来看,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家里也不再会多这么一个,而这么□□着来,一年最多也就在自家轮个一两周,谁都没有意见,就是太便宜王呈祥了,这么多人给他养儿子,可美的他。   厂长又说:“王呈祥的这个事情,厂里要研究研究后续怎么处理,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一旦孩子没跑出来,造成人员伤亡,影响到的不仅仅是厂里,还有在场各位中层干部以上的人都会受到影响,你们难道不清楚,今天到底是谁救了你们这里有些人的乌纱帽吗?”   在这里站着的,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他这个厂长首当其冲。   负责安全的副厂长也有责任。   然后往下追查,上头要是抓安全,可能被撸掉乌纱帽的就会是一批人。   这个时候,不单单是刚才那帮母爱泛滥的人看着王呈祥的眼神不对了,就连一群中高层干部,也不能置身事外的看待这件事情。   对上这么多大领导的眼神,王呈祥觉得身上跟扎了几千根针一样难受。   他知道他完了。   不仅仅是孩子的问题。   是孩子一旦出了事,上头这么多大佬的乌纱帽的问题。   他当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只想着这小兔崽子死了就好了,一了百了。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王呈祥连头都抬不起来。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以后他在厂里肯定是抬不起头了。   别说组长,现在连正式工的职位都保不住,因为厂长都发话了,让他自己回去反思反思,这就是停职的意思。   王呈祥跟丧家之犬一样的出了这扇门,他一出去见林璐也跟着出来了,心里头冒出一阵无名之火,一把捏着林璐的手腕就往外头拖,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两人才停住脚步。   “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提醒我。”现在好了,完蛋了完蛋了。   林璐没有出声,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出了问题就是别人的问题,就是她没提醒,反正不是他的错。   当时他跟人说“没人在屋里”的时候,难道就没考虑过后果吗?   现在眼看着王呈祥连工作也要弄丢了,林璐哪里还有以前的小心翼翼,冷着脸走着,一路上一直没有搭话,而王呈祥也自顾自的说着,那些话无非就是把锅甩给她,让她当这个恶人。   呵呵,最开始嫌弃儿子的难道不是他自己?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讲话。”   “我听到了。”林璐现在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又蠢又坏:“碰到不好的事就是我的责任,好的事儿就是你的功劳,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能呢,老娘跟了你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恶心巴拉的老男人,给我滚。”   连她也不想哄着他了。   两人一走,剩下的人就商量起王志杰的去向问题。   厂长说:“小杰,在这件事情上,是厂里没有处理好,我们应该多关心关心你的,这件事情我会上报上去,给你记一个表彰,以后你只管放心,哪怕你爸爸不管你了,厂里会负担你的学费,直到”   本来想说直到十八岁的。   以前读大学的少,大学的学费也便宜,一般人家养孩子就是养到十八岁。   可现在不一样了,像卷烟厂职工子弟,除非成绩差的不行,这几年都是要读个大学。   厂长说:“单位给你负责学费跟基本生活费,直到你大学毕业,你们有没有意见?”   环视一圈,大家都沉默着,明显没什么意见。   厂长那句话说的对,但凡今天出现人员伤亡,这里肯定有人帽子都顶不住,这孩子的功劳不小,再加上他家里这种情况,厂里的经费充足,不过是学费而已,对这么大个厂子来说不算什么。   见大家都没意见,厂长让人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   毕竟这孩子长成人还有好多年,到后面他肯定都退休了。   “那现在怎么办?”厂长说:“我的建议吧,中层干部,退休干部优先,一周一轮,先自愿原则,谁觉得方便谁自己申请,咱们不强制啊,不用给我装样子表姿态,他要是实在没有去处,就去我家里。”   刘菊花说:“先轮我家吧,我家孩子多,也住的下,家里有我在家又不上班,做饭的时候多煮一把米就是了,不像有些同志家里双职工都上班的,确实也不方便,他只要乐意住,以后都住我家里都行。”   便也有家里双职工的,确实也松一口气,不是谁家都有时间带孩子的。   但也有人跟刘菊花一样热心的,表示后头也可以住他们家里,就比如说江美慧,她家虽然也是双职工,但孩子也大了,现在都读到大学,不需要大人带着。   她也说:“虽说刘姐没上班,但你家孩子也多,你一个人带这么多个,怎么带的来,不如去我家,我们家虽然是双职工,但家里杂事没你家多,这孩子也不闹腾人,我拾掇拾掇出一间房来,我要是没时间就安排他吃食堂,我看这孩子懂事也好带。”   有了这两人带头,其他干部也纷纷表示要把孩子接过去自家,有几个党员干部表现的更是明显,恨不得拉着这孩子走了。   大家也想的明白,这种事情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这可是小英雄。   而且就一个孩子而已,能吃多少能花用多少,再说了他现在也大了,不需要大人怎么带,住上一周而已,又不是招待贵客,家里做饭就多煮一把米,家里吃食堂就多花用一两张票,饭票那谁家没有的,花的都不是自己家的钱。   厂长也松了一口气,这么多人,一人家里轮一周,半年也过去了。   他跟刘菊花说:“那就先轮你家吧,这孩子跟你家孩子熟悉一些,这件事情过去,他肯定也是吓坏了的,这几天你在家里也好好安抚安抚他。”   由于刘菊花第一个表态,她第一个认领了王志杰回去。   这里好多人王志杰也不熟,他认得的也就一个厂长,一个刘菊花和江美慧,其他人家里他也不是很想住,小孩子嘛这里住住那里住住总换地方也不太好,不过一想到可以在刘菊花家里住上一周时间,他的心情顿时就好了些。   厂里还说要给他颁发奖状呢!   刘菊花拉着他的小手,高高兴兴的说:“回头咱们去菜市场买只鸡,庆祝一下,待会儿小帅他们回来了,没准多高兴呢,你也不要不自在,晚上你就跟小锦小帅他们睡一屋,待会儿奶奶回去了给你单独铺个小床。”   平常小帅跟小锦都睡张让的床,但那两个小东西就够闹腾的了。   王志杰小声说:“我睡地上也行。”   刘菊花笑眯眯的:“也不麻烦的,你叔叔自己就有个小床。”   张让突然发现,他没地方睡了。   几人顺道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一只鸡,又另外买了点别的菜,刘菊花显得最高兴,晚上就准备炖鸡吃了。   今天一天折腾到了这个点,她本来想去银行存定期的都没顾得上,等回到家以后,又去忙吃的了,吃晚饭的时候看电视新闻,银行又又又宣布降息。   刘菊花心口有些闷:“怎么又降息?”   她这心里哦,贼巴拉不舒服。   几个孩子完全感受不到奶奶的伤心,他们不仅吃鸡吃的很开心,听说王志杰能在这里过夜以后,兴奋的几乎都要跳起来。   他们聊他们的,大人们聊大人们的。   张让问:“你还是打算存定期?”   去年的五年利息还有六个点,今年就只有五个点了。   家里那一百多万,光存定期利息都有五六万一年,放在当下是一笔了不得的收入。   刘菊花叹气:“也怪不得别人,前几天我就该去存的。”   她对六个点的利息心心念念,还以为现在经济形势好转了些,利息应该也会更高,谁知道会降息啊。   这一降息,一年利息损失一万块,她又要犹豫到底要不要存个五年了。   五年,五年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几人吃完了饭,刘菊花说心口疼,于是回屋里躺着去了。   楼小乔带着本书进屋,背书去了。   厨房里头,张明远父子两个在说存款的事。   张让是没想到,这笔钱会成为父母的烦恼,想想没钱时候的老妈,那会儿多开心啊,现在为了点钱,整天跟耗子打洞一样,光银行都跑了好几回,他倒是也想拥有这样幸福的烦恼,可惜他没有。   张明远说:“你妈妈让我问你们,要不给你买个小汽车?”   儿子大学的时候就学了开车,但后面一直都没买车,倒是见过他几次开单位的公车,只可惜那是公家的,私人用途很少能开出来。   张让摇摇头:“单位都没人开车呢,我也不好买车,让领导看到了影响不好,再说了咱们这小地方,车都开不起来,我觉得摩托就很好,十几万几十万买个车不停当。”   这个话题他还跟楼小乔提过,楼小乔毫不避讳的把王四顺的故事讲给他听,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说:“买车的都是什么人,都是那些老板和土老板,没那个经济实力的就不要显摆,车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的起的东西。”   再说张让也是个内敛的性子,就没想过要买车的事。   张让说:“到是你们,可以去旅旅游,我看海南就不错,冬天去海南度个假,你们现在有钱,住上个把月也是行的。”   这回轮到张明远摇头了,且不说刘菊花要带孩子没空,他上班也没那么多空闲,上次他回老家去,用掉了十几天的探亲假,今年的假期就只有二十天,差不多都叫他用掉了,这肯定不行的。   父子两人磨磨蹭蹭的洗碗洗了半小时,刘菊花看着都急了,冲进厨房问:“淹了没?”   两人齐齐看向她。   刘菊花没好气的问他俩:“聊这么久,水一直哗哗的放着,我以为厨房被淹了,过来看一眼。”   这就是隐晦的提醒父子二人,你俩用水用太多了。、   都这么有钱了,还这么抠。   张让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努力控制自己,笑着说:“妈妈,你现在越来越幽默了。”   刘菊花挤开了他,把碗一个个的倒扣在碗架上头沥水,一边说:“刚才你俩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小乔倒是个过日子的,不过你刚才提的去海南度假,我有点心动,听说海南一点都不冷,夏天还能穿短袖,要不咱们过年去海南度假?带上小乔还有孩子们。”   张让说:“过年是我最忙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要管治安呢,而且年底犯事儿的也多,肯定脱不开身。   他不能去,张明远老两口就不太想出远门,况且今年难得的一年团员。   刘菊花说:“要不咱们全家一人买台手机,我听说手机降价了以前一台五六千的,现在也才三千多,质量还挺好,进口的牌子。”   一说起这个来,张让眼睛也亮了。   手机他早就想买了,尤其像他这个职业,人家联系他,或者他联系别人也都方便。   以前也就算了,一台手机七八千,虽然没有大哥大刚出来时那么夸张吧,但用一台好摩托的钱去买个手机,他也是会心疼的,摩托车对他来说是刚需,出去必须要骑的,又快又省力气,使用频率也高。   但手机这个东西,刚开始感觉没那么有必要。   毕竟以前电话都没有,在外头破案也是靠直觉,后来有了电话,还有了传呼机,他就不觉得通讯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今年开始单位也有其他的小年轻买了手机,他才觉察出这个东西多好用,以前在外头收到了传呼要找个小卖部打电话,有了手机只要是有信号的地方都可以打。   本来打算忙过这一阵子就去买手机的张让,突然感觉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幸福。   有爸爸妈妈疼爱的独生子生活,张让算是彻底感受到啦。   几人洗完碗就去客厅看电视。   张明远感慨:“小乔是真的努力。”   这么久了,看她得空了就去看书。   听说她也不缺钱,固定在造纸厂有一笔顾问费可以拿,比一般的工人可要强太多了。   结果人家比你有钱还比你拼,这也是张明远欣赏她的原因。   这孩子上进,就算最后考不出个名堂出来,至少这份上进心,可以给孩子们做个很好的榜样,没看见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很和气吗,以前一个家里孩子多了,哪怕是亲兄弟姐妹,也有吵架打架的时候。   存款这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全家人约好了周末去看手机。   没想到第二天,张让就接到了沪市那边一个中介打过来的电话,那人在电话里头问:“我听说你家里有个长辈要买房子是吧,我手头有个门面你要不要看看的,业主出国着急出手,租客也好找,这个是商铺来的,租金比房子要合适很多的,感兴趣的话,我跟你讲讲看啊?”   这人是张让以前在沪市买房的时候认识的中介,当时家里二老拿了拆迁款,就让张让打听过沪市的房子的租售比,作为一个投资的参考,张让打电话问过对方,当时没想好要不要买,但没想到这个中介却是上了心,一直留意着这件事。   刚恰今年金融危机,香港的房跌了不少,业主不太看好内地的房地产行情,想趁着金融危机还没波及到内地,卖掉房产去外国,不过这个内情中介却是不会跟张让说的,只提到这个房子的好处。   地段好,面积也大,绝对好租,租售比还很客观,比之前问过的商品房投资回报率略好一些,大概十五年就能回本。   就是这个价格嘛,比较贵。   要一百五十万。   张让听着直皱眉,但中介说的地段他确实知道,这条街那可是从民国时期就是洋行,现在用这个房子做生意的就是这个老板,租金什么的中介肯定会多说一些,但张让知道在沪市这种地方,别说一百五十万,五百万的房子也有人买得起。   这个地段,这个面积,确实算“漏”了。   要不是对方着急要现钱,两百万挂着卖,卖个半年一年的总会卖掉的。   张让慢慢坐直了身子,跟对方聊了大概半个小时,又打去电话给沪市那边的同事让他们查一下。   到底不在当地,叫个警察查一下,还是放心一些。   等了大概两天时间,那边才传回来话,说是确有此事。   只是这房子的主人却不是单纯的要出国,而是家里两口子闹离婚,这会儿正在切割财产,男人搞了个小三,如今小三肚子都大了,眼看着没几个月就要生下来了,这人着急要结婚,便想把黄脸婆给打发了。   偏这个时候金融危机,家里的生意也套进去了,现在不是男人要甩大婆,是大婆看不上他!   这房子牵扯到的事情比较多,同一个圈子的人还不太敢沾手,所以放到了市面上。   “产权倒是清晰的,你那个朋友反正也在外地,交给中介租出去就算了,不怕这两家的人上门找麻烦。”张让的那个朋友问:“你什么时候回沪市啊,说走就走,居然都没怎么跟我们这些朋友提前说。”   张让在电话这头苦笑,当时他走的时候也很仓促,有了个岗位就调过来了,刚好那段时间他也忙。   “总有机会回沪市的,等我回去了轻兄弟几个吃饭。”张让这样跟朋友说。   有了这个朋友的信息,张让也有了底气,于是这样跟父母说:“沪市那边的中介给我介绍了一个铺子,我看着确实不错,价格比市场价要低很多。”   张明远比较理智,一听儿子这个话头,就问:“多少钱?”   张让:“一百五十万。”   刘菊花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五十万,我滴个乖乖,你把我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钱,家里有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给你买房子,几乎就掏空家里的存款,后来拆迁也就一百二十万,现在就算加上存款,还要借二十万去,二十万啊有人敢给我借,我还没能力还。”   这么多贷款,吓死人了好吧。   而且什么鬼商铺,要这么多钱的。   万一租不掉,搁在那里了怎么办?   张明远倒是理智很多,他知道儿子有把握说出口来,这个商铺必定是很好的,二十万看着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弄到。   “这个房子的位置好?”   “好。”张让把大致的位置跟面积说了一下:“您要是没有把握,可以去看看的,那个位置的商铺,不可能给空着。”   沪市那是什么地方,那种地段的铺子哪有空着的,除非是业主自己不想租。   张让说:“现在还有商业贷款,用利息还,实在不行就把我的那套房子卖了,那房子现在也值二十几万了。”   “二十几万?”刘菊花拔高了音量:“可是咱们当初买不也才花了十来万吗?”   她记得当初买了那个房子的时候,因为钱不凑手,还找了单位里的人临时借了点钱,后来单位里有个经常跟她不对付的人还笑话她   “花了一台桑塔纳的钱,给儿子买个小乌龟壳,真是够疼孩子的。”   她借钱,旁人不免会问起用途大小,这些也没什么好瞒着人的,刘菊花都会说。   在当时看来,花十几万买个小房子才是脑壳绊倒了,有毛病。   而且房子是越住越久,在传统观念里面,越旧的东西也越不值钱。   张让的那个房子是他刚毕业的时候买的,当时的房价不到三千,可现在周围的新房都快五千了,当年是什么收入水平,现在又是什么收入水平,房子都快翻倍了好吧,就算是二手房卖不起新房那个价,但也不会便宜太多的,毕竟那房子楼龄都还没有十年。   “房子也是会涨价的啊,你看看咱们新都的房,去年跟今年的价格就不一样,收入也涨。”   但新都的二手房成交可没有大城市好。   新楼盘那么多,干嘛买你一个旧房子。   刘菊花呐呐的:“旧房子也有人要?”   张让抬抬下巴:“价钱比新房子差了点,但我那是有装修的,又是现房,不像新的楼盘买楼花,几年才能拿到手,有的人专门挑着这种房子买呢。”   带了装修,过完户就能住了,有些人并不是那么介意。   刘菊花就更动心了。   没想到房子这么能涨,如果按照当年的买入价计算现在的租金回报率,大概十二年就能回本。   这个铺子也是,如果铺子本身涨了,租金也涨了,岂不是比存款更划算?   她看向张明远。   张明远沉吟片刻:“二十万也不是很难凑到手,我老家的那套房子也能抵押出来一些钱,找找关系也很快能弄到手,不是很难,沪市的房子你还是别卖,人家要的是现钱,你现在卖铺子也来不及,家里还没有倒要卖铺子的时候。”   张让回来吃了顿饭,赶晚上就回去了。   到晚上楼小乔回来,跟她也说起这件事。   楼小乔惊讶道:“你们家要买商铺?”   这么多钱,她从没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张让有些不爽她的语气,什么叫“你们家”,他一屁股坐在楼小乔旁边,抓住她的手:“是咱们家。”   楼小乔不自然的咧咧嘴:“咱们家?”   也行吧,他家不就她家。   张让说:“我可能要去一趟沪市,大概一周的时间。”   楼小乔再问了几个问题,张让几乎没什么隐瞒,知无不言。   只是他自己都没去那边看过,得到的信息量也比较片面,说也说不出来太多的东西。   楼小乔:“你们还有二十万缺口?”   钱不够的事情,张让也没有瞒着她,甚至把家里打算怎么搞钱的路子都告诉她了。   楼小乔说:“如果钱上头真的不凑手,我这里可以借给你们十万,不过这钱你们后面得还我,我后面还有用处的。”   这钱是她留着打算创业用的,不能这么冲动给了他们家。   但这个铺子她也很心动怎么办,生怕张爸爸刘妈妈因为缺这点钱买不到。   而且跟对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对方家里什么人品她也很清楚,没有必要防着他们。   她身上有多少钱,张让从没有打听过,只知道她自己盖房子花了不少,而且最近还在搞装修呢,他是不知道有这笔钱的存在,当然有他也不会算计她的这些钱,有点自尊心的男人,就不可能盯着自家婆娘的钱包。   张让挑了挑眉:“你这么富有啊。”   楼小乔:“嘿嘿。”   还不等第二天去家里跟父母说这件事,张让又跟沪市那边的中介跟朋友联系了一下,约好了十一去沪市,又给张明远打了电话,楼小乔嫌他打电话吵人,脑子里面被吵的乱糟糟的,干脆去楼下背书去了,张让想喊她听一耳朵的,结果才只打了个手势,人就跑出去了。   楼小乔心里有些忐忑,她还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对不对。   当时说出口借的这个话,说完她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但话都讲出去了,现在说不借好像也不好。   所以她干脆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不听他们讲电话。   她当时为什么这么激动了呢?   算了算了,不就是十万块钱,看她公公婆婆怎么说了。   她拿着书低着头在小区里面踱着步子,一边看书一边大声诵读。   这会儿小区里面不少家属也在下头,现在她们跟楼小乔也熟了,碰到关系好一点的,人家还要关心你现在学的到底怎么样了,楼小乔不好跟她们不聊,但一旦聊起来时间又不知不觉的没了,结果下楼才短短十分钟,跟楼下的打招呼都打了八分钟。   麻了麻了,楼小乔往小区边边上,也就是人少一点的地方走去,总算是没有人关心她学习状态,她也松了一口气。   别说,现在这个天气,又没有蚊虫,这会儿秋高气爽的,在这里读书可比在家里窝着要舒服多了。   楼小乔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朗读一边背诵。   这段时间她也开始投入时间到那些需要背诵上,慢慢的也掌握了一些规律。   有些内容,融会贯通去记忆,其实也不是很难,早上背一些,晚上背一些,再巩固巩固。   她记忆力本来就比别人好。   这样背诵了大概一个小时时间,楼小乔放下书本,伸了伸懒腰,做了几个舒展的动作放松自己。   人也走到栏杆前头看向外面。   这会儿擦黑了,街上也亮起来灯,已经不太适合看书。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来——   “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婚啊?”   这声音,楼小乔汗毛竖起,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到露露像个树袋熊一样,几乎是挂在了男人身上,那男人一手揽着她的腰,嘴里甜言蜜语的哄着她:“一个黄脸婆而已,我早就不耐烦跟她谈了,我就是不想给她分钱分房子,你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肯定跟你结婚。”   天太暗了,看不清女人脸上的表情。   但楼小乔隐隐有种想吐的感觉,这个女人还真是死性不改,在三的道路上绝不回头啊。   捷径,有那么好走吗? 第81章   这一周王志杰“轮”去了江美慧家。   江美慧家也在这一栋,吃完饭王志杰就来这边做作业和玩。   他现在一年级,成绩一直不是很好,拼音那些他之前没怎么学过,这一阵子老师才重视起来,给他开了小灶补习,他才稍微好那么一点,在这里做作业就可以跟小帅一起。   这个烦恼,两个幼儿园小朋友是不懂的了。   到了晚上奶奶就不许亭亭画画了,家里有黏土,她可以捏黏土玩。   电视开着,爷爷在看《新闻联播》。   小锦偷偷跟亭亭说:“我听爸爸说,他要跟爷爷奶奶去沪市。”   这些都是大人打电话的时候讲的,他在沪市长大,听到这两个字觉得特别熟悉。   亭亭看向他:“咦,你不就是沪市人吗?”   小锦的户口就在沪市,家里的孩子都知道。   小锦点点头:“可我不想回沪市了,我觉得新都就很好,爷爷奶奶也很好。”   家里也比较好,不吵架。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哪怕大人背着他吵,他也会感受到家里异常的氛围。   亭亭小大人一样,压低了声音说:“那你喜欢新都就新都待着呗,你像我,我也不爱出远门,那爸爸他们去沪市,你回跟着去吗?”   这也是小锦忧心的地方,因为他只知道大人们都要去沪市,又不知道去沪市干嘛,他心里暗暗在想,是不是轮到外公外婆带着他了,他在外头也听到有人讲,有些孩子父母离婚以后,爸爸带一阵子,妈妈又带上一阵子。   他可不想去沪市了!   外公外婆虽然也很疼他,但他们不喜欢爸爸,家里经常吵架。   妈妈也不常常带他,她最多的时间就是待在外头,经常回来回来,小锦都睡着了。   那几年,还是张让带孩子比较多,只要他有空,就会想方设法带着儿子出去玩,谁带的跟谁亲,小锦其实更喜欢爸爸多一点。   但如果爸爸不要他了,轮到了他妈妈呢?   最近小锦忧心不已,他担心爸爸去沪市,是送他回去的。   他在这边有自己的朋友了,而且也很开心。   亭亭扁扁嘴:“你真的要回沪市去了吗?”   小锦压低了声音说:“我也不知道呀。”   反正他不是很开心。   而且而且,过了十一学校还有秋游呢,他都期待好久了,可不能这个时候回沪市。   关键关键关键,现在要是回去了,几个小伙伴该怎么办呀?   小锦苦着脸,几乎要哭出来。   而屋外的几个大人,压根没有注意到小朋友们的情绪,他们已经商量好钱的来路。   很简单,张明远把老家的房子一抵押,借了一笔钱出来。   “小乔的钱就不用了,她手里肯定也没多少钱,要是给了咱们,说不得以后都得惦记着,这日子有了金钱纠纷,以后少不了磕磕绊绊的,这钱我们就从老家的银行借,如果顺利把商铺租出去,一两年就能还了。”   其实也用不着一两年,房租如果是按年收,一年就能收十万。   加上押金,今年说不定就能把钱还上。   只是今年说好的要去海南玩,要给全家一人买一台手机什么的,肯定是办不成器了,家里现在是经济最紧张的时候。   张让说:“那我就跟小乔说一声,就说您这里钱够,不用跟她借。”   刘菊花点点头:“对对对,就这样跟她说,也不用解释太多,显得咱们跟她生分了似的。”   看吧,不借钱还怕人多想。   可借了也怕人多想,这段日子刘菊花就没少为了这件事情为难。   张明远说:“既然是要去沪市,不如带着几个孩子过去玩一趟吧,小锦从小在那边出身,亭亭跟小帅也没有去过那边,要不你回去问一问小乔,看她要不也去一趟,刚好是十一,全家一起去那边玩玩也好。”   张让说:“您是想全家一起过去?”   来回的火车就得两天,去那边能玩个几天?   还要办正事,哪有时间玩?   所以楼小乔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仅她不想去,她还不想几个孩子过去:   “一来一回时间也赶,这几天我来带着孩子就行,这趟就别带着他们过去了,回头找个机会再带他们过去玩就是,你们这一趟去,该办事办事,带着爸妈去那边玩一玩,办完赶紧回。”   不是楼小乔矫情,这个年代的火车还没提速呢,从新都到沪市有一千多公里,就算是坐卧铺也很受罪,飞机也就算了,这个年代的飞机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起的,听说这一趟买铺子,家里还要贷款几十万,现在不是花钱的时候。   张让靠着楼小乔坐一起,有些心猿意马,两人结婚以后,还从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呢。   这回要出去这么久,想想他就想把楼小乔带着。   于是他又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家里人。   跟中介联系,买火车票定酒店行程,于是把去沪市的时间定下来了。   几人不仅把行程定下来,这一趟去,连户口本那些都带上了。   等到了地方,几人也没有直接去找中介,而是把以前的同事萧南喊出来吃了个饭。   萧南也是个实在人,以前跟张让在同一个支队的,刚好最近调来这个片区:“你不知道吧,这个老板做生意亏了,破产了所以才卖铺子的,同样做生意的人嫌弃这种房子晦气,只能降价,不然这种商铺挂在这里,两百万也卖得,再加上他家又在闹离婚,同行都嫌弃他家晦气。”   他目光炯炯的看向张让。   说是亲戚,原来是亲爹妈啊。   萧南也是本地人,跟孙娜娜是发小,他们以前是知道张让父母在一个不错的岗位,不然也不能大学刚一毕业,父母就把房子给他买好了。   今天他俩约着见一面,张让父母就没跟着出来,两人在江边找了个小资气息十足的小酒吧,吹着小风喝着小酒,惬意惬意的。   回去这么久,张让再看这边的繁华,灯红酒绿,觉得自己好像白来了这个城市一趟。   摊开手,风从他手掌心的缝隙里吹过,张让说:“我就跟着风似的,来了一趟,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得了吧你。”萧南酸溜溜的说:“我们才是什么都没留下,你看看你,虽然离了个婚吧,不过房子是留下来了,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快就结婚了,你还真是”   孙娜娜跟他打小儿就认识,人长得小漂亮也会打扮,小时候撩拨她的男孩儿就蛮多的,这种女生从小就优越感强,一方面她是觉得张让条件不错,在接触过的男生里面算条件好的了,但另一方面就是对命运的不服,她觉得自己还能找到更好的。   这商铺要是一年前买,孙娜娜肯定不会闹离婚。   不过那会儿没想过张让这么有钱,跑来沪市买这么大一间商铺。   他私底下也找人打听过,只听人说起张让老家拆迁了。   张让老家那个地方,也算是发达的地区,在那边市中心拆了一栋楼,赔偿的钱肯定不少。   萧南虽然有些发酸,但不得不佩服人家命好。   张让举杯:“听说你也调总局来了,前程似锦。”   萧南跟他关系最好,他现在事业步入正轨,张让是真心替他高兴的。   “嗐,也就那样,不过你没赶上咱们单位的福利分房,我可能能踩个尾巴。”萧南把手里的啤酒杯一抬,又敬了张让一杯:“不过也算是运气不错了,好多人都没赶上工龄没分上呢,这几天我请假了,陪一陪你们。”   铺面的主人是不是破产,张让并不是很介意,只有做生意的比较在乎这些。   第二天是约中介看房的日子,萧南也请了一天假,说是给自己长长见识也看看几百万的商铺长什么样子,当天晚上也在酒店住下了,两人聊了一通宵,第二天大清早,中介就在楼下等着了。   张让的房子就是让这个中介打理的,每月交些佣金,收租那些事情就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中介一一办好。   “这个铺面呢,面积大概两百平,位置非常好,可以做餐饮。”中介特地强调了一下:“能做餐饮的铺面在这个路段比较少,租金也会稍微贵一些,以后也不怕租不出去。”   位置其实昨天一到,全家人就去附近看过了,看过人流量,甚至还打听过租金,中介报的价格一点都不虚假,这边这么大铺面的租金是八千到一万块钱,一年租金至少有十万。   “别看能拿出十万租金的人多,但拿出一百五十万买得起铺面的少咯,但你们也是运气好,不然沪市这种地方,这样的铺面放在外头,不要一个礼拜,绝对能被卖掉的。”   有钱人多,好铺面也不少,真有那么好卖,这房子不会等到张让他们过来。   刘菊花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停过,她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听说香港和日本这些发达地方的房子都跌价了,沪市这边暂时还没受到影响,但是有老板就胆怯,这个时候不敢入手,她倒是想得开,这个地方她很喜欢,只要能租出去,一年的租金妥妥压到利息。   “我觉得这里好,你看看这个附近,都是开专卖店小超市的,生意火爆的很。”刘菊花压低了声音跟老伴讲。   做生意的都需要现金流,以小博大,这会儿不是钱多,谁也不想把钱都投入到商铺里面,可想而知大家赚钱的渠道不一样,投入这么多靠一个商铺的租金赚钱,来钱似乎是慢了点。   中介带着他们全家人到了那家商铺门口,进去转了一圈。   店长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卖家卖铺子之前,有问过他们老板,但老板的意思续租可以,铺面他是没意愿买的。   对于打工的人来说,他们只关心饭碗是否稳定,不希望换老板。   这家店是家卖衣服的品牌专卖店,生意很好,店员们也都穿着店里统一的衣服,主打一个青春活力。   店铺外面大概一百八十平的大小,门脸大概都有十二米,往里面走更大,再里面做成了一个小小的仓库,位置很好里头也很周正,而且算的都是这一层的价格,有些铺面虽然说是一百八,但楼上楼下各九十。   店里面放着夸张的音乐,外头摆放着一系列大大的代言人海报,中介要用很大的声音讲话,他们才能听得到:“开这家店的老板,我说的不是房东,是这个专卖店的老板,租约也快到期了,他肯定是愿意继续租在这里的,他们在这里有固定的客源,你要是想继续租给他们,租约可以不用签那么长,几年以后再看看市场行情,我跟你们讲,租金这个东西不要定的太死了,这几年行情好年年涨。”   这几年专卖店还没有开到小县城去,但沪市这种地方,品牌专卖店已经开的遍地都是了。   现在是80年,前段时间讨论的最多的就是香港回归。   港商过来投资建厂的也越来越多,更多的大品牌出现,街上的人打扮的也越来越潮流,一线城市的繁华,比国外的大城市也并不差,张让下意思觉得,这个城市还处在快速的奔跑中。   店长冲这一群人再看了几眼,摇了摇头。   换一个房东,老板还能不能签下租约就不一定了。   一行人走过这一条街,也都是越看越满意。   这边的商业发展的比较齐全,短期内看不到周围有旧改项目会出现。   旧改会影响到片区的发展,有时候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就是因为围着修个地铁,过几年就跟换了个世界一样,商业中心一旦转移,那就是不可逆的。   人流也够,这附近是逛街的好地方。   “你们考虑考虑?”   “价格还有没有办法再低一点?”刘菊花问。   虽然是拆迁来的钱,捡到手里真的是连腰都没弯一下的,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钱打了水漂,钱要花在刀刃上,这是她一向信奉的真理。   中介有些为难的说:“这个业主不是很好说话,之前也有人谈过,他不肯降价的。”   张明远立刻表示,回去要好好想一下。   等回到家,全家人一票通过了购买的决定。   第二天约了业主过来当面谈,付款、过户,去办好产证,证件很快也下来了。   张让看着产证上头自己的名字,有些说不出话来:“怎么写了我的名字?”   他的证件都放在父母那边,来之前他都不知道这套商铺会写上他的名字。   刘菊花把那张证件放到公文包里,打算多复印几份留档,这张房产证就不要到处带了,回家里就锁起来,这可是一百五十万,他们一辈子估计也存不到第二个一百五十万。   “你爸爸说以后怕有遗产税,反正是要给你的,办给谁不一样,直接给你了,等你传给孩子们,再以后的事情我们就管不着了。”刘菊花叹道:“以后这个房子的租金也你自己收着。”   之前沪市那套房子租掉了,张让要把租金给父母,他们就没要。   两个人收入本来就不低,再加上也没有什么花钱的爱好,以前就时不时还要给儿子补贴一些。   之前刘菊花到处打量哪家银行的利息高,也不是为了给自己钱,这商铺给到了张让,他以后的工作上的压力也小点,不至于为了钱干些有的没的的事,这也是张明远的意思。   当时刘菊花还不太乐意,想到前任儿媳妇。   这会儿可没有婚前财产,父母出资的说法,只要离婚,这铺子就能被分走一半。   上回儿媳妇闹离婚,不就是要分一半的房子吗?   她只是犹豫了一下,结果楼小乔还大大方方的亮起来自己的底牌,刘菊花就有些后悔了。   楼小乔那样的,能有多少钱?   她都敢说借十万给他们,他们又有什么好怀疑人家的。   再说了楼小乔跟孙娜娜能一样吗,当初孙娜娜可是瞧不上眼他们家,他们结婚的时候,张明远两口子搭着火车来沪市看望他们,孙娜娜都没请她娘家父母见上一面,更别说女方家的亲戚朋友了,气的刘菊花哭了一场。   其实那会儿他们还带了一笔钱来沪市,准备给张让换个大房子,顺便把产证换成小夫妻两个的名字。   结果高兴而来,扫兴而归,当时两人难过了一阵,就没把带着钱过来的事情告诉儿子,这钱又被带回去了。   张明远接过来公文包,冲张让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笑着打趣:“我敢打赌,你们单位再也没有其他人比你更有钱,以后谁要是敢用送礼受贿拉你下水,你就硬气一些,咱们家自己有钱,爸妈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我们的工资退休金就够我们花用了,还用不完,以后这些都是你们的,你自己心里也有数,至于房产证就放在我跟你妈妈这里了,也让我们过过瘾,时不时能看上一眼。”   “爸,妈......”张让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要父母拉扯,不光要帮他带孩子,还要贴钱。   张明远看着比自己都高了半个头的儿子,拍拍他的肩膀,声音爽朗的笑:“别这样,男子汉,惹人家笑话。”   刘菊花也说:“放你这里跟放我们这里有什么区别,沪市的那套房,老家拆迁的那套房,还在我们的名下呢,我们名下的房子太多了,倒是你一个大老爷们,身上没几个钱,我们贴补你还不是想让你过的好点,这些钱不花在你身上,还能花在别人身上不成,快别这样了。”   张让这才收敛起情绪,但心里一直都不是滋味。   剩下的这几天,刚好在这里跟租客谈好了租约,租金按年付,续约了三年,之前的业主租金定的蛮低的,这一次续租按照市场价格,定了第一年十万,第二年涨五千,第三年再涨五千,三年租约结束以后,就要重新谈租约的事儿了。   三年的事情三年以后再说,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发大财了呢?   专卖店的杨老板租这里的时候也是三年前,那会儿她还想一次性签十年不动租约,结果租到这里以后,生意很好,附近的租金也涨的很火爆,她又连着开了三家专卖店,人家是很有钱,但现金流有一点就投到了市场里头,给租金给的也很爽气,十万直接就打在了卡上。   中介的管理费一个月五百,这个却是按月给的。   等走出来,中介才说:“这个老板有钱的很呢,你别看这么小小一家店,周末生意好的时候,一天的营业收入至少能上万,这么一家店她撇开房租和人工这两个最贵的成本,一个月至少赚五六万。”   这还是保守估计,外头的人都传她养着奶油小生,那个小男生是古仔那一挂的,白白净净,人家的妈妈都跟她差不多大年纪了,但她有钱,送驴送手机都不带眨眼的,小男友的妈妈还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旅游,大家一起拍照片,看着就像是一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男方妈妈是姐妹。   刘菊花觉得自己听多了这些都要脏了耳朵,看了一眼老头子,再看一眼儿子,觉得刚才那个时髦女老板有点不能直视了,刚才她还以为旁边的那个小男生是她儿子,还一直夸她孩子带的好,一看就是孝顺的,现在想想脸都要烧起来了。   张明远父子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难怪女老板的脸色顿时就臭臭的了。   中介的八卦永远是最多的,毕竟他不止认识这一个租客,还认识好多房东跟租客嘛。   张让好奇:“那为什么他们自己不买下这个店铺,她家应该不差这个钱啊。”   没看刚才女老板叫小奶狗去银行打款的时候,一口气出了十万块,都不带眨眼的。   中介指着附近好几家铺面说:“那,那里那里那里,都是这个杨老板的,她可是厉害着,一百五十万都可以开一家新店了,你的租金才多少,她开一家新店能赚多少,租金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毛毛雨。”   刘菊花不由得唏嘘,隔行如隔山,她觉得一年十万的租金吓人,人家还看不上这点钱。   这年头,有本事的人赚钱来的飞快,人家也是很精明的,不想钱都套进房子里头。   中介跟他们说这个,也是看他们没有做生意的意愿。   不然一个两个都拿钱去做生意,房子跟铺面谁来买。   刘菊花虽然也很羡慕杨老板,不过她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也就感慨了几句,顺便对未来的租金即时到账很有信心。   今天萧南要上班就没来,签完了租约刘菊花提议去张让买的房子那边看看。   “算算也是我们也就来三次沪市,每次来都是办大事,想想第一次来这边,都快八年了。”那会儿从新都来这边,觉得自己真是进了大城市,刘菊花也算是跟着单位跑了那么多地方,但到了沪市还是让她有种大开眼界的感受。   房价也是杠杠硬,为了给张让买房子,几乎是掏空家里,还欠下了债。   第二次来又是为了见亲家,结果人家连面都不想露一下,气的转身就回去了,两次都没能好好玩过。   第一次来跟张让买房子,买的是楼花,拿到房子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了,那套房子都没能看上一眼,来之前刘菊花就说,自己花了十几万买的房子,好歹想去看一眼。   张让是没想到,母亲竟然有这个要求。   看看就看看吧,也不是多远,而且他走了半年,看一眼房子也是合理的要求。   于是打了车,直接到了他以前小区那边,带着父母高高兴兴的往房子那边走去。   那年两老来买房的时候是夏天,张让刚刚毕业那会儿,那几天刚好是沪市最闷热的时候,刚好这一片在江边上,附近有点小风吹着,他俩都觉得很好,一眼就瞧中了这里,后来证明这一带地理位置确实是好,原先刘菊花来之前最不满意的弄堂,现在被旧改了,这一块的马路宽宽的,不像以前到处都是人和小摊,干净又漂亮。   “啧啧啧,难怪你说这一块的房子涨价了呢,这边是真不错。”刘菊花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感慨沪市的变化很大,而新都这几年旧的还是旧的,变化并不是很大。   回新都之前,张让都住在这一片,对这边熟悉的很,先带着父母进小区转转,又去敲租客的门。   租客是一对已经结婚了的白领,不太想频繁搬家,当初听说张让要回老家去了,近几年都不会回来,就租了他家的房子,刚好张让也是要回去的人了,不想费太多精力换租客,刚好这对白领看起来素质也不错,也就放心租出去了。   见到是房东来,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自然,以为张让是要收回房子的。   在外头租房住就是有这一宗不好,人家要你搬,赔一些房租就是了。   张让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我父母很少来这边,这套房子买了以后都没看过,今天刚好来沪市,他们想来看看。”   当初说好了,房东有权利检查房子,两口子听说是这个原因,也就放心把人带进来看。   刘菊花两口子并不是什么难缠的人,对这两人给的租金也是很满意的,只是在屋里转了转,感受了一下自己当年买下来一眼都没见过的房子,就跟对方友好的道别,出门去了。   等出了门,还在说:“这租客也不错,舍得这么多钱来租个房子住。”   张让:“人家是外企白领,研究生毕业还没多久,说不定过两年人就买自己的房子了,这边离他们单位近,多花点钱少花点时间在路上也是划算的。”   张明远一直没说话,妻子说完他点点头,儿子说完他也觉得有道理,也点点头。   出来一趟才知道大城市的人跟他们的生活差距太大了,外企一个月有四五千,这么多的工资,他都不敢想象,看样子孙辈们长大了,也得出来走走,总待在小地方是不行的。   张明远决定,等他退休了,自己买个车,也跟老伴自驾环游中国。   “臭小子。”张明远满意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也让爸爸妈妈长见识了。”   听起来好像是夸奖,但张让只觉得这个夸奖来的莫名其妙。   出了房子,就在小区转了转,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在买个差一些的小区大一点的房,和好一点的地段好一点的小区小一点的房之间,张让选了后者,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真不错,小区的定位比较高档,整个小区的人的素质都是比较高的,硬件设施很好,连小区的物业都比别的小区物业好一些,陌生人进出都是要登记的。   不过张让走了才大半年,保安都认识他,还冲他敬礼。   张明远满意的说:“这个小区的保安也不错,你看看敬礼的姿势,没准是个当过兵的人。”   这会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上保安,大酒店的保安还要讲究长相,必须帅气!   刘菊花也东看看西看看,看到小区居然有露天游泳池,张让还带着他们去了小区的会所,打乒乓球羽毛球这种都可以在自家小区里面,会所里面虽然也要收费,但比在外面打羽毛球可要舒服多了,场地都是标准的,又要感慨一下今天总算是见世面了。   上次他们来看儿子,被未来儿媳妇怄了一路,压根没有心思注意到这些。   等现在有心情去看了,自然是带着欣赏的眼光跟心情去看的。   就算是卷烟厂自己的职工楼,也没有这么齐全的配套,看的刘菊花一愣一愣的,最后跟张让说:“我挺喜欢大城市的小区的,以后这房子别出租了,留着给我和你爸爸住一阵。”   张明远想说不用,他才不要住这种熟人都没有的地方呢。   张让笑着说:“好。”   张明远其实也觉得这个小区好,小区跟一个小城市差不多了,什么都有,幸好张让提出要卖这个房子的时候他们没同意。   刘菊花问:“沪市的小区都是这样的?”   张让摇了摇头,大部分的小区配套都没有完善,不过是这一块房价比较高,定位也比较高而已。   刘菊花啧啧感叹:“难怪这边的房子贵,要四千多一平米,不过我觉得房价也涨到顶了,就你那么小一间房,多少人能买的起啊。”   她这话一说完,马上就有人发出不赞同的声音。   正在一旁,盯着他们一家看了好久的年轻人说道:“大婶,你想啥呢,四千多一平米是没有的事,我们小区的二手房最近成交都到了五千多一平米,而且别以为什么人都能在沪市买房,这种大城市的房子,要是人人都能买的起还得了,你不看看人家外企小白领一个月多少钱,那些老板一年赚多少钱,沪市还有很多外商、明星,多了去的有钱人,怎么可能买不起,大把人都能买的起好吧。”   说完就傲娇的仰着头走了。   刘菊花觉得这小孩儿的精神气可带劲儿了,也笑起来。   房子不但有租金,还能涨价,她算是长见识了。   张让想起明天要走了,今晚上还约了萧南几个老同事吃个饭,于是就准备带着父母撤了,刚走出小区,就碰上了不速之客。   他也没有想到过在这个地方碰到孙娜娜。   她出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那会儿走的很坚决,孩子她不要,抚养费她也没钱给,两人为了房子的事情掰扯了半年,最后因为这房子没挂在张让名下,法院没判给她,判他给了孙娜娜八万多的“青春损失费”。   赡养费就没有了,同样的她也不用付给小锦抚养费。   只是一年没见,孙娜娜觉得张让好像比以前白了些,样子也更英俊了,以前他被她们全家天天骂的抬不起头,人也有点丧丧的,毕竟回到老家的日子过得舒坦多了,气质上跟以前完全没得比,大老远的就从人堆里面把他认了出来。   而站在张让旁边的,应该是他的父母吧。   孙娜娜对他爸妈没什么印象,她只看中张让这个人,很讨厌他的原生家庭,小地方出身的人什么的,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败笔,所以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张让父母从老家赶了来,她客套又疏离的招待了一下对方,张让父母提议要见见她父母的时候,她就把这事儿给圆过去了。   她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就她妈妈那张嘴,双方父母一碰头,还结个什么婚,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现在想想是有些后悔的,她没有想到过外面的世界这么艰难,离开了这个片区,她很难再找回来,以前觉得自己找了张让真是太委屈自己了,再婚以后她还想找个条件更好的,后来发现根本找不到,以前嘴上对她好的那些花花大少了,其实都是嘴上光,没有一个是愿意跟她结婚的。   去了日本,那边的工作也不是很好找,读语言学校一年,离婚分的八万块钱也花完了,结果工作工作也没找到,国外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遍地黄金。   “张让。”孙娜娜一开口,他们全家就齐齐的看了过去。   起初,刘菊花还没认出她来,那一次见面实在是不愉快,而且七年过去了,孙娜娜的变化也很大。   但张让还记得她啊,一听到孙娜娜的声音,他就猜到了,她大概是有备而来。 第82章   他回来的事情也没有瞒着这边的朋友,只要有一个大嘴巴跟她说一声,她想知道也不难。   只是他没想到孙娜娜会拉下脸来找他,她不是眼高于顶,一直都不大能看得上他吗?   那会儿孙父孙母不是说有多爱孩子吗,但为了女儿,也提都没提上一句要外孙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来沪市的,来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孙娜娜的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不像以前,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或者夹枪带棒,又跟张让父母问好:“叔叔阿姨好。”   张让差点没直接喷出来,她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很可怕好不好。   “嗯,我们还有点别的事,先走了。”   刘菊花夫妻两个也不淡定了,他俩总算是认出这是谁,敢情前儿媳来了。   他们对孙娜娜的感官不是很好,尽管张让自己没提,但他回来以后或多或少都表现出来了自己贫穷的一面,那会儿他们也没少补贴张让,但张让回来的时候,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   沪市这边的收入比新都要高,张让这样破案率高的,奖金也高,工作八九年,一分钱没存,说给谁听谁能相信,就算是他自己再怎么大手大脚,也不可能把钱都花干净了。   要不是了解自己的儿子,两人都要怀疑张让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什么不良嗜好。   看到前儿媳的这幅表情,刘菊花差一点没吐出来,她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他们来沪市买商铺的事情,让这个前儿媳知道了。   她知道对方看不起她,那就一直看不起他们好了,一直拽一直爽,850度大拐弯的态度算是怎么回事?   孙娜娜:“小锦过得怎么样?”   张让看了一眼时间,还算宽裕,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还行,挺好的。”   孙娜娜:“我想跟你单独聊一聊。”   张让犹豫着看了一眼父母,他们两个聊天不会是让人愉悦的内容,他也不想孙家祖传的口出恶言让父母感受到不愉快。   于是他很快做了决定,看了父母一眼,对他们说:“你来去会所坐一下,我回头过去找你们。”   刘菊花紧张的看向儿子:“你别跟她说太久啊。”   女人最了解女人,怕不是这女人想吃回头草吧。   哪怕儿子愿意,她也不愿意的。   心里头有了疙瘩,再怎么说都没用。   张让轻轻点了点头,送父母进了会所。   会所里头环境很好,有个茶水吧,他给两人点了个饮料,让他们在这里好好的坐着,转身出了门,见孙娜娜乖乖的在门口等,想起读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她经常跑来他们学校玩,听他们同学开过他的玩笑,于是对他就格外殷勤,结果等到快结婚的时候,才知道对方是外地人,态度一下就变了。   “听说你跟你爸妈来沪市了,我专门跑来想请你们吃个饭,以前是我没礼貌,这次我给叔叔阿姨道个歉。”孙娜娜说。   听着这话张让就忍不住皱眉,道歉什么的有什么必要?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没有必要跟个女人在路上呛,再说了这还是小锦的妈妈,他从小就被就教育着要有礼貌,就算再怎么不愉快,也不会像他们家那样,动不动就人身攻击地域歧视。   “没有必要了,晚上我约了朋友吃饭,我爸妈打算自己去逛逛。”   他连个下次见面再约都懒得说了。   人家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他真是一点旧情都不顾了。   之前听人说张让带着父母来沪市,还以为是来找她的,结果等了四五天都没等到人,又听说他们是来沪市买房子的,别人也是从外头听来一耳朵,东讲一句西听一句的,也没怎么说全,但孙娜娜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找萧南这几个老朋友打听过。   萧南跟她是发小,那会儿她就是去警校找萧南,才认识的张让。   第一次见到张让她就惊呆了,居然有气质这么好的男生,丢在那群屌丝堆里,他简直是格格不入的。   在这种男多女少的地方,只是用了点小手段,两人就顺利确立关系了。   以前也知道张让父母的单位不错,但上班的人,就算收入不错又能高到哪里去,给张让买房几乎就耗光了老两口一辈子的积蓄,这跟她想象中的“领导”子女差异太大了,心里难免会有落差,可那个时候是有感情的,分手又舍不得。   于是鸡肋般的感情,一处就是六年。   结果离了婚才一年时间,他家就跟暴富了一样,居然又上沪市来买房子了。   起初孙娜娜还以为张让要回来证明自己跟她复合呢,结果看他这个态度,是故意跟她若即若离,还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了?   还没等孙娜娜开口,张让就说:“我这趟过来是陪我爸妈来沪市买商铺,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至于吃饭还是别了吧,别说你是我前妻,就算是个女同事,单独一起吃饭也不是很合适,再说了我们也不是能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吃饭的关系,我爱人也会很介意这个的。”   哼哼,不要想多了,不是为了找你才来这边的。   而且,咱两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外地佬吗,不好意思外地佬又来你们这里置业了。   气死你气死你。   孙娜娜沉默了。   果然,传言不假,他还真是跑来沪市买商铺的。   铺面多贵啊,一个铺子,最少最少也要四五十万,想她现在一家人还要蜗居在一个十几平米的房间里面,而张让买了一套又一套,她这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有钱,当初离婚的时候,只肯分给她八万五。   她生了个娃,付出了六年的青春,就值个八万五?   孙娜娜嫉妒的眼眶都要红了。   张让又说:“你不用这样看着我,铺子跟我又没有关系,是我老家的房子拆迁赔偿款买的,还真不是我瞒着你,这个房子也是最近才拆,你没拆迁过应该也见到身边的朋友拆过,拆迁之前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事儿还真不是我故意瞒着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孙娜娜已经气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讲的好像我专门跑来是为了你的钱一样。”   张让淡淡的开口:“我真的没什么别的意思,不是怕你多想嘛,当初咱俩闹的有多难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法院都上了好几次,我说了我身上就那么多钱,你还不信,非要去查我,我一个拿工资的人,有多少没多少不都在账面上摆着?”   这些话都是孙娜娜当年刺他的,说什么自己嫁给他真是瞎了眼,结果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羡慕谁谁谁嫁得好,那是富贵命。   富贵命有那么好享的吗,知道自己的目标是富贵,当初干嘛找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   这些话都是当年孙娜娜拿来刺他的,现在又让他还了回去。   孙娜娜气的七窍生烟,心知张让这是拿以前的话提醒她,两人当初闹的是有多难看,她又是拿这种话来打击他的,如今他还是那个小市民,她如果再贴上来示好,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了。   而且,他结婚了,现在也有了在乎的人了。   婚后不适合在跟别的女性在一起说话聊天吃饭。   孙娜娜说:“回头我去新都找你,我要见一见小锦。”   反正,就不会让他好过。   张让抬了抬眼皮子:“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他都不知道孙娜娜这个人要做什么,直到现在看到她都会觉得窒息,她不会以为,两人还会因为孩子能复合吧。   张让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行,你要看小锦也行,你自己去幼儿园见他,但是咱两真的不太合适私底下再见面了,离婚了以后就不要再联系,别让你烦,这话是你以前跟我说的,现在我再说一次,我在见你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男人会愿意跟看不起自己的女人说话的。   小锦你想看就自己看,别用他做筏子气我找我,我俩现在是各走各道,没什么关系,新都我熟的很,你别想在新都对我使绊子,我也是不会给你好看。”   说罢,转身就进了会所里头找老头老太太去了。   离晚饭的时间还有一阵,干脆把他们送到地儿再去找萧南。   反正,今天他也算出了一口气了,神清气爽。   -   直到张让走了好远了,孙娜娜还是不敢相信,张让怎么会一下子有这么多钱了。   好巧不巧,拆迁就赶在她离婚以后拆了?   要知道,以当下的法律,如果她公婆真的这么有钱,离婚的时候青春损失费她可以多要一些。   但当时她对张让老家的一切亲戚都嫌弃的不行,对他家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甚至跟他结婚六年,新都她都一次都没去过,虽然嘴上说要去找儿子,但孙娜娜其实对去外地还是没有什么兴趣。   谁知道新都是个什么鬼地方,那边的人野蛮不野蛮的。   等人走了以后,孙娜娜找到了老同学曾洁。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了点东西,曾洁犀利的开口:“怎么了,后悔了?”   当初孙娜娜一腔热情的要出国留学,身边就有不少人劝过她,但她父母也是跟撞邪了一样,坚信女儿去了日本就能找到富二代,结果到了日本,钱花完了,她也不是什么能吃苦的性子,人家上语言学校的时候还兼职打五份工,忙的没日没夜的,孙娜娜不行,她就找了一份工作,后面还嫌弃太累影响美容觉时间,给辞掉了。   就靠着那八万块,没一年就花光了。   学校也没考上,工作也找不到,又到了签证到期的时间,只能灰溜溜的回来。   曾洁跟她高中同学,以前关系也不错,当初她闹离婚的时候就劝过她,张让这样的家庭条件是真不错,日子好好的过着,肯定不会比嫁本地人差的,他们高中班上那些人,十个有五个住弄堂里,一家五口挤着一个小空间,还有两个家里在乡下,出门就可以看海,张让虽然是个外地人,但好歹家里有钱,在那么好的地段买了房子,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可她说了这些话,孙家那一对父母反倒是觉得她是看不起自己女儿,觉得曾洁是看不起他们家娜娜,还要她别跟曾洁来往了。   孙娜娜说:“我是真的没想到他家里这么有钱,你知道不拉,我听人说他家刚刚才买了个铺子,我去那个地方看了,光一层的面积都有一二百平,没有一二百万拿不下来,这个人也真够狠的,我跟他在一起五六年,他可是一点风都没给我透过,真是白瞎了我这么多年。”   每次出来都是聊这些,曾洁不耐烦听这个,默默翻着白眼。   作吧,只管作。   张让那么顾家的一个人,长得又帅,她就搞不懂了孙家怎么就过不去这个坎了,又是稀罕人家人,又是嫌弃人家是外地佬的,人家也不能把血换了娶你家闺女啊。   作吧,作吧,非要把自己作死了不可。   碰到前妻,让张让的心情有些不太好,晚上的聚会也没有持续到太晚,吃完晚饭就各自散了各回各家。   几人回到新都家里的时候,楼小乔正准备带着几个小家伙出门吃早餐呢。   新都的早餐文化很丰富,本地人吃的最多的就是米粉馆子。   一周都吃米粉也是吃不腻的,毕竟可以换着吃,今天吃这一家,明天就去别家吃了。   一块钱一碗的肉丝粉,两块钱一碗的牛肉粉。   牛肉哨子有些辣,几个孩子有一次好奇点了一碗,结果辣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最后只能跟吃肉丝粉的楼小乔换着吃,楼小乔也喜欢吃米粉,但天天这样吃还是扛不住,所以昨晚上大家就投票了,商量好今早吃小笼包。   新都县城不大,从住的地方到吃小笼包的店,离的并不是很远,四人起床以后便商量着走着过去。   一路上孩子们都特别高兴,好像他们整天都很高兴似的,楼小乔看着都高兴。   小帅在跟小锦说起学校的新鲜事:“我们学校来了个教练选人,你猜是去干嘛的?”   小锦启蒙晚,读一年级的时候得七岁了,所以现在还在幼儿园混着呢,如今一脸的懵懂看着哥哥:“选什么你这么高兴?”   小帅伸了伸胳膊,模仿着游泳的动作,大声说:“是体校的,选游泳的呢,老师喊我们都出去排着队让教练看,要是你哥我也被选上了,是不是以后每天都能游泳。”   小孩儿嘛,就没有几个是不爱下水玩的,别看小帅稳重,但一下了游泳池立马还是个孩子样儿。   小锦的眼里顿时几露出羡慕的表情出来,怎么他们学校就没有教练来选人呢,万一他也合适去怎么办,他也好想游泳啊......   听着听着,楼小乔脸上的笑容一敛:“小帅,你是说选游泳运动员?”   小帅点点头:“是啊是啊。”   楼小乔:“待会儿我去问问你们老师。”   小帅立马上心了:“妈妈,要是我被选上了,你会让我去吗?”   楼小乔上下扫了一眼他,不是她不心疼自家孩子,实在是——   小帅哪怕吃的好点营养也好点,手脚也不太符合游泳运动员的要求,人家要手上的划水快,脚长的打水利索,这孩子估计能上随了原主,个子不低的,但手脚一点都不长,她本人就是个短手短脚的。   搞竞技体育,除了要有兴趣,先天的优势也需要哎。   吃完了早饭,送三个孩子去了学校,楼小乔自己也去学校上学去了。   她家情况特殊,最近跟学校请了假,学校允许她不参加早读。   自从上次在街上碰到露露跟那男的在一起以后,楼小乔就多了几分注意力在露露身上,最近她还是照常上班,不过作妖的次数少了,见到楼小乔也没有以前那么大的敌意。   楼小乔怀疑,这可能跟她另外谈了一段感情有关。   进入到系统化学习的过程中,楼小乔的进步比一般人都要快。   毕竟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参加过一次高考了,要在第一次高考的基础上拔高成绩是很难的。   而楼小乔的可塑性很强,尽管她以前也参加过南江一中的老师补习,但复习这种事情,自学跟系统性的学习,成绩的提高可不是一点半点,一学期才上了一半,学校的老师就发现了自己找到了一个好苗子。   入学考试的时候,楼小乔在学生里面排名只能到中游,但到了期中,考试成绩就到了年级前十,这个提高速度让人瞩目。   这才学习了多久!   当然,楼小乔除了在学校系统的学习以外,来自于南江一中的教师团队编纂的教学资料,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数学并不是楼小乔的强项,但有了这套资料的辅导攻关,对她数学的提高助益很大。   孙老师拿着楼小乔的成绩,找到了于校长。   “我就说楼小乔是个可造之材,你看看她的数学成绩,提高的多快?”   “嗯,确实很不错。”而且这一次背诵的那些题目,总算不是全空着的了。   要说最开始楼小乔还没有个人风格,现在已经看出很明显来,她的数学跟英语成绩比较好,这两样也是大部分复读生比较难提高的科目,数学老师给她讲题,就反应过她“一点就通”。   比起别的学生来,楼小乔就是一块尚未打造的璞玉。   而她到底能不能成为一块好玉,就掌握在他们这些“工匠”们的手中。   于校长感慨:“她父母也真是,这样的好苗子当初怎么没给她上高中呢?”   这样的学生,当初在正当年的时候上了高中,从高一时就进学校系统性学习,还不定能培养出来一个多好的苗子,说不定就是个重点本科,对于农家来说,家里要出个大学生,足可以改变三代人!   孙老师就笑笑,楼小乔读高中,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大家普遍收入水平不怎么样,高中也不是谁都能读的起的,尤其是对于楼小乔家里这种普通农户人家来说,读完高中读大学,要有六七年才能看到收益。   很多父母都等不得。   “于校长,你也别觉得遗憾,要是当年她进了高中,未必有今天的学习条件,也未必有现在这样珍惜学习机会。”孙老师怅然的说。   这个提高速度不仅让育才补习学校的老师感到兴奋,让南江一中的老师们也兴奋不已。   齐老师试着放了一套自己编纂的辅导资料下来给学生,仅仅只花了一个月,学生的数学平均成绩比往年要高了五分以上,这种提升速度哪怕在南江一中也是很恐怖的,高二阶段学校已经学完了高中阶段的知识,高三是对高中的总结和整理,齐老师汇总的这一部分知识,仅仅只包含了函数部分这一小小的方面。   剩下的资料,她还握在自己手上,还没有拿出来的时候,意外最后也发生了。   学校要求她无偿向学校提供这套资料,并要求她签署保密协议,让她把资料永久留在南江一中,甚至以后都只留在南江一中。   为了这,教导主任找到了她。   “小齐啊,我知道这套资料你整理出来也很辛苦,但你也要知道,你是学校的老师,所有的产出都是在学校进行的,这套资料的知识产权的所有权,也该归学校所有。”教导主任见暗示不行,就只能来明的了,一份协议直接推到齐老师面前:   “这份协议你看一下。”   之前已经跟齐老师沟通过了,她没答应。   一是因为齐老师认为,这套资料是她辛苦劳动的结晶,这么多年的教学经验,学校居然这样理直气壮的要求她捐给学校,而且以后都不带出去给别人用,如果她拿出去了如何如何赔偿,一分钱不给她,赔偿金额却是高达六位数,简直是霸王条款。   她自己编纂的资料,为什么不能带出去给别人用?   就凭她在南江一中教书?   老师的收入有多低,难道学校会不知道,给这么一点点工资,干了一辈子两口子就分了个五十几平的房子,还不如人家领导干部的闺女呢,一毕业也能分到个两房,就这还想把人几十年的教学总结给垄断了,齐老师当然不干。   “我拒绝签下这个。”齐老师把保密协议又推了回去:“学校以前也有老师出过书,就算是行政单位,公务员也有出书的额权利,教育局也没有任何规定,老师出书的收入要归集体所有,老师的著作权,也归集体所有,就连公务员也有出书的,而且就我了解的,校长就有一本《青少年儿童教育问题》的书,是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而他也没有把版税跟创作主体捐给学校吧。”   如果说老师们在外面补习算是“灰色收入”的话,出书是老师和公务员们为数不多的,可以放在光明正大下的兼职。   齐老师还专门找过县里其他的人出书的案例,这是为了以后给她出版这一套资料铺路。   只等到这一届学生带出来,瓜熟蒂落了,这套资料在高考生里面的影响力可不要太大!   高考教辅,高中教辅这一系列的做下来,未来的市场潜力是非常大的。   齐老师要的不仅仅是这一届的学生受益,不仅仅是南江一中的学生受益,还有未来很多高考学子,都能在她这套资料里得到和学到知识。   教务主任一听她的话,就忍不住拍了桌子:“什么,你还要出书,你知不知道,一旦出书,这套资料就是每一个人花钱就能买到的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学生,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跟你的学生一样的学习资料,你这样的行为,跟背叛学校有什么区别!”   齐老师吃惊的看着对方:“我们是老师,是来学校教书育人的,学习资料又不是武林秘籍,拿出去给人做一做想提高就能提高的,我想我的学生,他们的学习成绩优异,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很优秀,教辅资料只是辅助提高学生成绩的其中一个手段,咱们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培养的对象是学生。”   这是吃了枪药还是?   教务主任跟她一向不和,两人一个高中部数学组组长,一个负责高三教务工作,日常冲突就没断过,尤其是这一年,教务主任的闺女进了高中部才一年,就拿走两个评优,背后是谁运作的谁清楚,齐老师就是不服气,当老师的难道不应该好好培养学生,这些人在学校是在做什么!   “齐老师,我希望你要以学校的利益,以学生的利益为重。”   “主任,我也希望你在学校,少提利益两个字,而且我自己编写的资料,爱给谁给谁。”   “行,你就是看学校没有相关规定是吧,你给我等着瞧。”让学校出台一个规定还不难吗,禁止老师编写和出版辅导材料什么的。   本来就是看不惯,两人又呛了几句,齐老师气哼哼的走了。   教务主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套提高资料,齐老师拿出来的只有一部分,仅仅只是函数的一部分,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学校有人见过她专门编写的“抛物线方程”那一章,涵盖了大量的考点和错题点,齐老师的教学重点却还是几何,这些资料都没有人看到过,可听她的意思,她竟然要拿去出书!   她为了自己出名,竟然可以不顾自己的学生。   是了,她现在这个年纪,过不了几年就可以退休了,到时候南江一中的学生好不好,关她什么事。   书一出,她自己有名有利,她有想过集体的荣誉吗?   教务主任气的在桌上狠狠一拍,刚好看到了路过的王健,他脑子转的飞快,喊了一声:“王健,你进来一下。”   下了晚自习已经是十点钟了,齐老师独自一人回家。   早自习一般是语文跟英语,这两科的老师必须要在六点半赶去学校,所以最后一节晚自习不排这两科,齐老师的数学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排在最后一课,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作息,幸好职工宿舍离教室也不远。   教职工宿舍就在学生宿舍的旁边,从学校到教职工宿舍楼,走路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通常这个时候,食堂还有灯光亮着,晚自习四节课,有些学生学到现在也饿了,还要去学校买点东西吃。   路上碰到了几个学生,端着饭盒冲齐老师打招呼,等她一过去大家纷纷议论。   “齐老师怎么看着不高兴的样子?”   “太累了吧,这段时间她都挺忙的。”高中老师忙起来,那可是没日没夜的,而且数学老师的压力更大,齐老师带的又是实验班。   齐老师一回到家,就看见正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王健。   王健是教英语的,一中的课程里,晚自习一般不排英语,就算有也是前面两节,讲讲题目就可以下班回家了,但他们就是没睡懒觉的时候,王健带了两个班,刚好岔开了上课时间,每天早上都要六点起床去学校,就算早上只是晨读,老师也必须到教室点卯。   齐老师今天上了七节课,整个人都晕陶陶的,听到电视里面乒里乓啷的声音也觉得刺耳的紧。   “明天早上还要去上早自习,你不早点休息?”齐老师的课比较晚,她可以十点去学校。   王健连头都没抬:“朱主任是不是找你谈话了?”   朱主任就是他们教务主任。   齐老师见饭桌上还放着一个搪瓷缸子,她凑过去一看果然还没洗,王健这是又从食堂打饭回来吃了,这个季节饭盒容易干,干了米饭都会沾在上面不好洗,她把饭盒拎到厨房里,从热水瓶里倒了点开水烫了烫,用丝瓜瓤子轻轻的搓。   学校食堂的油水也不多,两人带过去的都是搪瓷缸子,稍微擦一把就能干净了,这样干掉了几个小时,搓也不是那么容易搓干净的,齐老师洗着洗着就火起来:“王健,你自己吃完饭为什么不顺手洗一把。”   在学校养成的习惯,谁不是吃完顺手就洗了。   可王健从不,他也不怕麻烦,总是会拎回家来吃。   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总比在学校吃的惬意些,那样就算了,吃完的饭盒他一般就直接丢在饭桌上。   以前齐老师觉得这都是小事,她从不计较这些,但今天就是忍不住了。   王健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说:“今天朱主任也跟我聊过,这些资料他要你给他就行了,干嘛要跟学校拧着来,今年学校的评一级他估计还是会卡我,按说这次轮都应该轮到我了,连小张这样的都评上了一级。”   小张也是英语老师,人家才三十几岁,进学校比王健晚了十年,资历远不如他。   齐老师把饭盒狠狠的往洗碗槽里面一扔:“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吃饭就在学校食堂吃,别带回家来,吃完地上还有饭粒子,吃完饭你能不能自己洗一把啊,是不会洗吗?还有你的袜子,你的袜子能不能洗澡的时候顺手搓一把,大家都是上班的,我不比你轻松多少,你自己的事情干嘛不自己做!”   王健都没拿这些当回事:“朱主任说了”   齐老师突然就生气了,她看见王健换好的睡衣,和放在她刷牙杯子旁边的臭袜子,火气蹭蹭蹭就往上冒,拉着王健就往浴室走,她每天都是踩着十点钟的晚自习回来,有时候甚至更晚,王健每天都比她回来的早。   她到家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完了。   她洗漱完了的时候,他都睡熟了。   晚上她就算什么都不干,也要搞到快十二点才能睡觉。   臭袜子还喜欢放在她的牙刷杯子旁边!   每次她都是想着反正就是顺手的事,就帮他搓一搓就得了,随后也会跟他提一嘴,王健会应下,但两人结婚以后,他自己洗过袜子的时候,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要平常齐老师也就忍了,但她今天竟然觉得一点都不能忍,把人拉到了浴室,指着那双黑袜子说:“你要上班,难道我就不用上班吗,洗澡之前明明要放冷水,你就让冷水放在地上干站着等,干嘛不顺手把袜子搓了,这么多年,你到底洗过几次袜子。”   谁家不是女人洗碗洗衣带孩子的。   王健也被气到了:“我跟你好好说着话,你别跟我打岔,剩下的几册复习资料在哪,你给我拿出来,刚才朱主任又打电话过来,叫我跟你好好说一说,复习资料是咱们南江中学的宝贵财富,也是咱们学校的集体荣誉,你可不能拿出去卖了,这会让你晚节不保的知不知道?”   齐老师:“我也在跟你好好说话。”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种疲惫感,评级的事情,她刚刚进单位没几年就做完了,那会儿王健让完这个让那个,谁都比他需要,甚至她都评上了高级教师,王健刚刚才评完二级。   论工资她的工资比较高,论工作时长好像每天回来晚的那个都是她,怎么搞的好像家里的活都留着给她干一样,今天齐老师就不想惯着他了。   “算了,王健,我也不想跟你说这么多,今天我去小房间睡。”   齐老师第一次没给丈夫洗内裤洗袜子,拿着水杯去厨房刷牙。   一夜好梦,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王健已经出去了。   她去看了一眼,内裤跟袜子他到底是洗了,一看就是早上仓促之间洗的,湿哒哒的正滴着水。   齐老师都懒得看一眼,晚上她自己单独睡的,这一晚上不用听人的呼噜声,睡的也很舒服,往常王健六点就要起床去学校,也会把她吵醒,今天倒是睡了个懒觉,九点钟才起来。   去学校之前,齐老师看了一眼自己的抽屉,血液一下子凝固了。   复习资料不见了。 第83章   她跟王健共用一个书桌,那个书桌就摆在他们的卧室里,书桌底下的两个抽屉两人一人一边,剩下的几册复习资料,她都是放在她自己的抽屉里,从没有上过锁。   但昨天去了女儿房间睡,她都没想到这个,今天一看里面空空如也,齐老师一秒就炸了。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王健从不觉得家里的事情要跟她商量着来。   借钱也是,拿走她的东西也是,在王健的眼里,家里没有东西是他不能做主的。   结果齐老师在家里翻了一圈,还是没找到那些东西,她就能确定,东西是被王健拿走了。   连早饭都没有吃,齐老师就匆匆赶去学校。   这个时候学校刚下了第一节 课,王健才从教室走出来。   王健一出教室,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对方用羡慕的眼神看向他:“朱主任叫你呢,是不是为了评级的事?”   朱主任在这件事上很有话语权,不过这次评级的人里面也有朱主任的女儿,她工作时间并不是很长,学校里大部分人觉得,她就是个陪跑而已。   王健点点头,乐呵呵的往朱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从他下课的教室,到朱主任的办公室还有一段距离,王健想了想,又觉得再跑一趟很麻烦,干脆去了趟他自己的办公室,把早上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的文件袋,装着一包东西,鼓鼓囊囊的。   这里面的很多材料,都是齐老师从教学以来总结的教案跟经验,又花了大半年时间整理成册,这半年他观察过,齐老师都在做这个,他以前不懂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学生带的好,也就多给几百块钱的奖金,评优评级什么的,都要看谁跟领导关系过硬,如今倒是有关系了,朱主任答应他,只要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这一次评级的事情,优先他。   他以前不在乎这些的,也有意去营造老好人的形象,但这几年眼看着快要退休,连他带着出来的老师,好多些早就评上了一级,心里不免生了些紧迫感。   而且现在级别之间影响到的退休工资,差距还蛮大。   这一次他要评不上,退休之前说不定都没机会了,想想就觉得很可怕。   王健这样想着,脚步更加快了些。   刚下楼,就看见怒气冲冲的妻子朝着他走来,王健下意识的往另一个方向走,谁知道齐老师的腿脚可比他利索,很快就堵住了王健的去路。   “王健,我抽屉里面的东西去哪里了?”齐老师注意到了王健腋下夹着的牛皮纸袋子,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问他要:“给我,快点给我。”   王健的手缩了缩,人也跟着缩了缩,下意识的开口说:“你要干嘛?”   齐老师直接伸手去扯,结果一下还没扯动,她就更生气了,指着那一包东西说:“你赶紧东西还给我,这些东西,是我这辈子的心血,朱明川说要你就给,你是不是傻啊。”   王健也动了气,家里的东西不都是一起的,他要拿什么东西还用得着跟她商量。   家里的事情,他这个大老爷们说了难道还不算数,还要听她的不成?   别看王健在外头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在家他可没少摆谱,在他眼里齐老师是他妻子,他一个大老爷们,做什么事情还要跟女人商量了!   王健觉得齐老师下了他的面子:“东西我拿了就拿了,我知道他要去干嘛,但这事儿事关评级,我不能给你,影响我评级你负责?”   齐老师看到他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简直要气笑了:“拿我的东西去评级?”   王建觉得她现在越发计较,洗个袜子多大点事,也值得她发那么大的脾气,就他的性格没想到别的,而是想到了年近半百的齐老师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看着齐老师的眼神也越发的奇怪。   “家里的东西都是咱两的,什么叫拿走你的东西,你讲话也太难听了些吧。”   这会儿是下课时间,齐老师不想在这里跟他吵,她自己第三第四节 课还有课要上呢,也懒得跟这人废话,伸手抢过牛皮纸袋,转身便走。   王健跟着她,两人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开始吵。   “齐秋璇,你现在还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啊。”   齐老师回头,一双眼睛因为愤怒憋的通红,瞪视着王健:“是你的脑子一直没变,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没有人能迁就你几十年。”   王健怒了:“你也不想想没有我,你怎么可能考上大学。”   这话说的就有些难听了,那会儿齐老师成绩是不如他,但两个人搭伙复习,你辅导我我也辅导你,可他这话说明在他心里,就是齐老师占他便宜。   齐秋璇本来都走了一截路了,回头看着丈夫:“我想回京市去。”   王健的眼神闪了闪:“你都来这边几十年了,还琢磨着回去,要回你自己回,我才不去京市。”   “你也知道我来这边几十年了,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去了京市我也搞不习惯。”有一年过年,齐老师也带着全家回去过,因为王健搞不习惯,后来就齐秋璇自己带着女儿回去,全家人再也没有一起回过那边,但齐老师是京市人,吃着家乡的饭菜,也很想念以前的同学朋友亲戚。   为了这个家,她付出太多了。   以前总想着王健到底帮过他,一直对他忍着让着。   但这么多年了,王健似乎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了,从未想过做任何改变。   齐秋璇是最后一批来新都插队的知青,插队的点就在下井村,当时的下井村还没有现在富裕,农田也没有改种果树,那会儿大片大片的都是种棉花的地方,她那会儿的工作就是摘棉花。   后来放出来高考的风声,第一年她没赶上,第二年她打算继续考,但那几年没有学校重视文化成绩,齐秋璇的高中也没上过几天课,后来她发现了王健读书特别行,他们家三兄弟好像都挺聪明,两人搭伙一起学习,王健帮她蛮多。   虽说王健成绩好,但她对王健也不是一点帮助都没有,她数学成绩好,也帮了王健许多。   后来他俩一起考进师范大学,王健一直都是学校里面成绩最好的那一批人。   在齐秋璇面前,他一直都有一种“优越感”。   后来,两人工作了,情况又不一样了,王健这样的“老好人”,其实对每个人都很好,在职场上他一点都不圆滑,事实证明会读书的人工作起来未必比成绩差的那些人好,两人之间的差距也慢慢明显起来。   齐秋璇成为省级优秀教师的时候,王健还是个普通教师。   齐秋璇都过了高级职称了,王健连一级都还没评上。   但在王健心里,他俩的相处模式是固定了的,因为齐秋璇以前为了感谢他,会帮他洗饭盒做点小事情,他这辈子就不会做小事情了,在他的相处模式里,这些都是固定好了的,一辈子都不变的。   可是,谁会一直惯着你!   就连亲妈,也不会一辈子惯着你。   齐老师狠狠的甩开王健伸过来的手,说:“这些东西都是我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你看到的只是我这半年的辛苦和努力,但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目标是要全国的人都能看到它用到它,让人知道有这么一个老师,这件事情我之前跟你说过,可你上心了没有,但凡你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自己弄一份出来,你给朱主任牛主任的,我都不管,但你不能拿着我的东西去送人!”   王健愣住了,他没有想过那么多。   两口子么,你的我的还用分那么清楚的。   以前她总是温柔贤惠的,也善解人意。   但他忘记了,她已经不是知青齐秋璇,而是一个独立的人。   当她沉默的时候,并不是因为能够接受,当她反抗的时候,那真的是觉得无法接受跟忍受了。   齐秋璇继续说:“你是不是欺负我欺负惯了,以前拿着家里的钱借给你们家那一群乱七八糟的亲戚,你有问过我吗,有尊重过我吗,你没有!你有想过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吗,你也没有,你只会叫我别计较,夫妻两个相处没有那么多东西计较,可你有几十年如一日的给我洗饭盒洗内裤洗袜子吗,你没有!你们这些男人,总是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才说不计较,现在我告诉你,我计较的很,我不是你的附庸,我不会帮你做这些事情的,这些资料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王健:“你竟然是这样想的。”   齐秋璇正色:“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这不过是发生在南江一中的插曲,但远在新都的楼小乔却发现,自己这次期中考的成绩不错以后,她更忙了。   孙老师“盯”上她了。   “小楼,快来快来。”孙老师看见楼小乔眼睛就发亮,连连招手:“咱两好好聊上一聊。”   楼小乔看了一眼时间,又扫了一眼学校里正在忙活的人,问道:“这是在干嘛呢?”   孙老师看了外面一眼,瘪瘪嘴:“上头又有领导来视察,这些跟你们没关系,咱们把成绩提上去才是硬道理。”   最近孙老师可太喜欢盯楼小乔了,连她都开始觉得不自在,两人略讲了一会儿,楼小乔基础好,孙老师教的这门课学的又是尤其好,让孙老师有一种老怀安慰,慢慢连她都教不了的感觉,更觉得欣慰。   他们这个补习班,在外头名声是很好,但这几年也是捡头年高考剩的那些生源,能考上本科的不少,来这里复读的很多都是刚好掉到本科线以下,想要往上冲一把的学生,可冲重本的可就没有了,现在发现了这样一个好苗子,孙老师哪有不兴奋的道理,恨不得抓着楼小乔,一天补习个24小时才好。   楼小乔是没意见,大家交的学费一样,补习又不会让她多交钱。   但耐不住有人有意见啊。   同一个补习学校,大家享受的教育资源本来是差不多的,但有人渐渐琢磨出味儿来了,楼小乔手里有秘籍。   要说复习资料,很多人手里都有自己独门的补习资料,能够分享出去的人毕竟是少数,都是冲刺高考的时候,成绩要是不对等,我的资料凭什么给你用啊,所以每个人都用自己的复习方法跟资料,对方如果愿意共享出去,大家就共同进步,如果对方不愿意分享,也没有人强制性要别人分享出来。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哪怕孙老师知道楼小乔在私底下有人给她补习,也不会要她把资料拿出来。   辞别了孙老师,楼小乔看了一眼call机,是徐佳佳呼她。   她刚出学校校门口,准备找个公用电话亭回个电话,就见到徐佳佳刚好在学校大门口等着她,冲她连连挥手。   自从带着徐冬冬,两人一起去南江上课以后,她跟小姨家的关系又更紧密了一些,徐家也是厚道人家,偶尔也会送点吃的用的过来,这个call机还是徐佳佳买来送给她的呢,别说用着还挺方便的。   有时候楼大姨撺掇着楼母搞事情,小姨还会适时找到姐姐,除了跟楼大姨打擂台,就是有空没空跟楼母念叨楼小乔姐妹有多不容易,你现在少折腾几下,闺女才能孝顺你云云。   这样一来,楼父楼母折腾的次数也少了。   对于女儿们过得好,也看淡了。   换以前,楼大姨拱一下火,楼母还不得跳起来上两个闺女家找麻烦算账。   “怎么了?”楼小乔小跑着过去,见徐佳佳车上大箱小箱的东西。   一见到她,徐佳佳就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眼睛都要眯起来:“快过来过来,刚才去给东东送吃的,顺路也给你带点吃的,东西沉我给你送进去。”   楼小乔这边的房子搞好以后,请了徐家人过来吃过一次饭,徐佳佳知道她家住的楼层不低。   “你瞧你,这么客气干嘛?”   “没事儿,我也给东东买了,他胃口大,总说下了晚自习饿,学校的吃的也没什么油水不好吃,这不是顺便买嘛,家里就一样多买了一份,你不吃说不定我妹夫还要吃呢。”   楼小乔看着他后面跟着个姑娘,眼睛一亮:“你找对象了?”   徐佳佳比她还大了两个月,也是老大难,到现在还没结婚,急的小姨嘴里都冒泡了,就他自己不急,之前说是谈了一个,人家嫌他太忙了,没时间谈恋爱就吹了,后来再问徐佳佳,他觉得自己再谈一个也会是这样,于是就不谈。   后来楼大姨还跟故意恶心人似的,给徐佳佳介绍过几次对象,条件就很一般,还有比他大了四五岁,二婚带娃的,楼小乔觉得楼大姨这一点就不好,给亲戚介绍对象,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往下找的。   私底下小姨跟她嚼舌头,觉得大姨就是不想看他们两家过得比她自己好。   以前楼毅是不争气,可两个闺女都混的不错,现在楼毅都比以前勤快了,还在外面死命的打工挣钱,楼大姨的男人虽然是个乡村副校长,但能抠到的油水又有限,跟两个姐妹自然是比不得。   要知道就算放在五年前,楼家跟徐家,都是没办法跟他们老杨家比的。   这也是楼小姨为什么要跟楼小乔站一条阵线的原因。   不过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在市场上稳定下来了,其实没以前那么忙。   徐佳佳看了后头一眼:“都快结婚了,嘿嘿。”   楼小乔很是好奇的看了对方几眼,女孩儿也挺大方的,冲她笑了笑,看模样跟徐佳佳也很般配,长相上算是舒朗大气。   “哪里来的。”这是开火箭的速度,之前连点风都没透出来。   一上来就要结婚了。   徐佳佳朝后面看了一眼,大声说:“这是方桃,是你嫂子,这是我妹子楼小乔。”   那个叫方桃的妹子活泼的很,一蹦一跳的上前来,走近了些楼小乔才看到长相   好小啊......   楼小乔嘴角不自然的撇了撇:“嫂子好。”   眼神戳向徐佳佳,恨不得把他身上戳出个洞出来,这人不会是拐带未成年了吧。   方桃一笑,还有两颗小虎牙,看着就更小了:“我今年都二十二了,看着小些,但确实成年了,还快到晚婚的年纪了呢,你好啊小乔,听佳佳说你在这里读书,我就想过来看看未来的大学生长什么样。”   二十二岁年纪也不大,还没出大学的年纪,但有的人长的就是娃娃脸,性格比比较活泼,这跟老成的徐佳佳真的很配吗。   算了算了,楼小乔看徐佳佳的眼神,都有点辣眼睛,这是老蚌生珠啊!   方桃话多,她一开口就不会冷场,见楼小乔兄妹两个面面相觑,于是开口说道:“我跟你哥是一个市场做生意的,我家在卖腌菜的摊位,离你家不远,有印象了没?”   这样一说楼小乔就有印象了,这家摊子还挺大,卖酸豆角和本地的腌菜,也卖皮蛋咸蛋,过年那会儿他家还卖炸货,炸小鱼炸红薯丸子炸鱼块这些,味道做的不错,楼小乔还去她家摊位上买过热乎乎的炸小鱼。   一想起那个味道,她就有些馋了:“你家那个小鱼好吃。”   方桃笑容更盛:“那是小刁子鱼,裹上面粉炸的,其实也没什么技巧,就是油多刚出锅时趁热吃才好,回头我弄到了刁子鱼炸给你吃啊。”   很是活泼的性子。   楼小乔看看她,又看看徐佳佳,觉得这个嫂子选的不错。   几人说着话,就往楼小乔家去,见到楼小乔也来,门卫上下扫了一眼徐佳佳就放行了,楼小乔见他眼神古怪,跟门卫解释了一句:“这是我娘家的表哥,给孩子们送点零嘴。”   保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在我这里要进去,我还以为是来送礼的。”   见过送礼的送一箱子酒,送几条烟,可也没见过谁送一箱子方便面的,他当时觉得自己开眼界了。   徐佳佳骑着摩托车慢慢走,楼小乔跟方桃就在后面跟着说话,方桃这人性格很好,跟谁都聊的来,难怪这么快跟徐佳佳打的火热,她家就她一个闺女,摊子上以前经常被她堂兄弟们光顾,“买”东西不给钱什么的都算好的,有好几次直接来“借”钱。   摆明了要吃绝户的架势。   方桃的爸爸早就去世了,跟方家那边的联系是少,过年过节也没少去孝敬她爷奶,偶尔走动着,这个摊子却是她妈妈一手搞起来的,这些亲戚,当年她爸生病的时候不出来,等到他们做起来了,发财了一个两个都来串门。   徐佳佳的店就在咸菜摊子隔壁,看不惯就帮她把人赶走了几次。   谁知道方桃就“赖”上他了,左一个徐大哥,右一个“佳佳”,亲热的不得了。   没几个月,徐佳佳就被方桃给拿下了。   徐佳佳把东西搬下来,让方桃就在一边待着,扛着一箱可乐箱子方便面就往楼上走。   这都是小孩儿们最喜欢的垃圾食品,楼小乔高三以前也挺爱这些的,但一个高三读下来,一月一箱子方便面下来,再怎么忠诚的方便面爱好者也萎了,所以穿到这个世界以后,楼小乔是很少买这些,也给孩子们吃的少我,为数不多吃的那几次还是别人买的,可这玩意儿孩子们喜欢。   楼小乔好奇问:“方便面也就算了,你还给东东买了可乐啊,你不怕孩子吃了长胖。”   徐佳佳把东西放她家门口,又赶着下去搬车上剩下的:“胖了才好呢,他再涨二十斤都不怕,晚上还要学习呢,搞到十点才下晚自习,有时候回宿舍了还要看一会儿书,晚上上四节晚自习,你自己算算是不是跟读了一下午书差不多了,一天四顿饭肯定是少不了的。”   一个高中下来,还长高了十公分,体重是一点都没变,越发的瘦了。   徐家人也就这么一个能读书的,大家琢磨着读书是不是费脑子,对徐冬冬越发的好。   可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再怎么吃都不胖。   两兄妹到了楼下,又去搬剩下的,楼小乔看了都是些小零食,什么火腿肠,鸡蛋,鸭脖子之类的,最近鸭脖子可流行了,他们学校也有人吃鸭脖子,封装的,一包五毛钱。   徐冬冬这样的男生,一日三餐在学校吃肯定是吃不饱的,方便面里面加一根火腿肠也不够,还要加蛋这种,零食里面都是加料的吃食,这会儿当大哥的都有照顾弟弟妹妹的觉悟,徐佳佳更是如此,他比下面的弟弟妹妹要大上不少。   徐佳佳又说:“我想着一天上十几个小时的学,心情不是会很郁闷吗,我郁闷的时候就喝啤酒喝可乐,所以给他也买了些。”   方桃突然说:“徐佳佳你什么时候郁闷了?”   徐佳佳一噎:“我以前郁闷过。”   方桃于是开心起来,笑着说:“我说呢,我怎么没看到你郁闷喝啤酒。”   楼小乔看着他俩,吃了一嘴的狗粮。   送完东西,徐佳佳就带着小女朋友走了。   楼小乔回到家里,看着这一堆“垃圾食品”,陷入了沉默。   连张让回来看见家里的客厅里堆了一堆的方便面可乐,都笑得不行,听说是楼小乔的表哥特地送来的,还说:“我以前也很喜欢吃方便面,也是高三那一年吃腻了,后来再吃就没有那么香了,那会儿方便面还是很少见的。”   他却不见楼小乔吃这些,现在方便面还是好东西,过年拜年拎一箱子都是很正常的行为。   楼小乔说:“有一段时间我没空做饭吃,吃多了呗,但孩子们喜欢,藏床底下去吧,放柜子里他们能翻出来。”   她很少给孩子们吃这个,越是少吃,几个孩子也越是喜欢。   张让就帮着她一起,把方便面藏起来。   期中考试过后,学校放了两天假,周末两口子去老人家里蹭饭吃。   中午刘菊花煮了个汤出来,又炒了几个好菜,看着儿子保持的很好的身材就叹气,别人家结婚了多少会长胖一些,怎么张让是一点肉都没长,男人还是要胖一些好看,不过这些话她都咽到了肚子里,怕儿媳妇听到了会多想。   期中考试结束,小帅也是一副蔫巴巴的样子,这次考试他没考好。   小帅垂头丧气的说:“城里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厉害的,大家都会,就我不会,我们以前在村里上学,考试的题目可没有现在这个难。”   他叹了一口气。   亭亭问:“你班同学都这么厉害吗,我不信。”   小帅说:“也没有个个都很厉害,但大部分都比我厉害,他们的字写的也比我好多了。”   亭亭有些得意:“妈妈,老师夸我的画画的好,还说我是小画家呢。”   幼儿园的学习压力没那么大,小锦跟亭亭两个现在还在无忧无虑的学习阶段。   楼小乔见他们几个聊嗨了都没吃饭的意思,敲了一下桌子然后说:“吃饭吃饭。”   小锦:“你们大人也吃饭的时候聊天。”   楼小乔:“......”   张让横了儿子一眼:“可我们大人聊天不耽误吃饭,你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还有没有好好吃饭,小帅你的菜都吃了半碗了,米饭还没动,打算待会儿只吃白米饭吗?”   小帅这孩子喜欢吃肉,但凡有肉的一顿饭,先把肉吃完,再吃青菜和米饭。   有时候张让看着他那样扒拉干巴巴的米饭,觉得噎得慌,说了他好几次都不改。   小锦见哥哥被训了,哈哈大笑起来,手上一松,筷子就掉在了地上。   张让拉长了一张脸:“张书锦,说了多少次了,筷子拿不稳吗,自己去厨房洗干净了回来吃。”   正想浑水摸鱼捡完了筷子准备回来吃的小锦陷入了沉默,小小的脸上挂上的笑,顿时又落了下来。   楼小乔一直没出声,给三个孩子默默夹了一筷子的菜,吃饭吧吃饭吧,只有个闺女是最省心的,她默默的又给闺女夹了一筷子肉,叫她快一点吃。   没办法,孩子多了吃饭要抢着吃,亭亭吃的最慢,到后面就只剩下大家都不喜欢的菜了。   “妈妈,我吃不了这么多。”亭亭还叫了起来。   楼小乔皱眉,看着“不识好歹”的闺女:“夹到碗里了就吃。”   亭亭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菜,总感觉会吃不完呢。   楼小乔才不管她那么多,这孩子有点挑食,这不吃那不吃的,到了长个子的时候也不长个子,她生怕亭亭会成个小矮墩儿,以后连一米六都没有,而且她最近还有连牛奶都不爱喝了的趋势。   “一直说话才吃不完,妈妈给你盛的量就是你自己的量,肯定能吃完的。”   看着饭愁眉苦脸,这要是放在二十年前,是欠打的行为!   饭桌上刘菊花提到王呈祥的事情。   烟厂最后没有辞退王呈祥,但调他去了一个最鸡肋的部门,让他开大车去了。   王呈祥连车都不会开的,开什么大车,现在只能在家待业,见他没有收入,林璐也不干了,带着孩子回了老家,现在王呈祥又想跟儿子修复关系,想转到以前的部门去。   “小杰这孩子真可怜,妈妈死的那么早,又碰上个畜生爹,他爸爸要真耍起横来,就算是厂领导也不能做什么的。”刘菊花叹气,有些替这孩子不值。   现在这孩子又成了个烫手山芋,有些人就不太愿意认养他。   毕竟人家是真有亲爹的,上次那事儿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刘菊花正在叹息,而此时市体校来人也到了附小。   穿过家属楼,才能到附小,当初盖学校的时候考虑到双职工家庭都很忙,怕孩子放学了往外头乱跑,学校就建在家属楼更往里一些的位置,一般人还不方便进来,市体校来选人的教练先是通知了学校里头接人,才跟着人一起进来。   校长跟教练还是高中同学,两人一碰面就聊上了。   “老肖,我不是打击你,烟厂附小的这些孩子,没几个家庭是愿意送孩子去体校的,你想想多辛苦?”小学的校长叫陈鹏,年龄并不算很大,他原本在教育局,这两年放下来历练,调来了附小。   老肖当时去了市体校,两人走的路子不一样,后来联系的也少了。   “练游泳不一样,国外好多自身家庭条件的也练游泳,而且我们的文化课也开着,以后也不影响孩子高考,总归以后也多个选择是不?”   “算了,你来了就去看看吧,看中了我帮你谈,提前跟你打个预防,能不能谈下来我不能保证。”   “谢谢你了兄弟。”肖教练拱拱手。   两人穿过家属楼,往学校去,这一路上肖教练都在诉苦,H省的苗子不好挑,这边的人体格不太适合练游泳。   跳水的还不错,之前还培养出跳水世界冠军呢。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过了家属楼往小学那边去。   这会儿小学本来已经快放学了,但因为教练来选人,学校找了别的理由留了孩子们一会儿,等肖教练到学校的时候,学校的孩子们被拉到操场上做操。   都到了放学时间,小孩儿们也待不住,就算是做操,有些孩子也开始打打闹闹了起来。   肖教练先去高年级看了一圈,没看到合适的,跟陈校长说了一声,叫他们先走了。   四年级以上的年龄太大了些。   “我原本以为你们这边的子弟从小吃喝比别人好点,身体底子也比一般人要好,怎么基础条件也都不好。”   “咱们省可不是游泳大省,本来想挑游泳的苗子也难,你快点看,这都过了放学时间好久了,回去晚了有些家长该着急了的。”   肖教练去了低年级那边挑,还真让他找出几个来。   其中一个就是王志杰。   他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比如会不会游泳什么的,又让这些孩子跑跑跳跳,小学生的服从性都比较好,老师要求怎么做就什么做,这里面表现的最好的就是王志杰,他不仅身材适合游泳,连手臂都比同样高度的孩子长了一个巴掌的掌位,肖教练看了眼睛一亮。   臂展长,意味着在泳池里面更占优势。   个子高,流线型的身形,身形柔韧。   肖教练看了看其中几个孩子,决定让他们测一下肺活量。   “不用测了。”陈校长说:“今年的体检报告还没交,我去拿给你。”   说完转身就走,肖教练盯着剩下的那几个孩子。   都活泼的很,精力充沛,个个他都满意。   肖教练指着其中的一个:“小子,你过来一下。”   王志杰正在上下蹦跳,见刚才那个老师点了他的名,小跑着过来了。   他个子长得高,看脸跟三年级的孩子差不多了,但一说话就透着几分稚气,起初肖教练觉得他年龄有点儿大了,但看他身体素质的确好,就把人留下来了,刚才又观察了他一下,臂展比一般孩子都长,身体曲线也比一般孩子要好,这样的体质,随便练一练就是个倒三角。   外型条件很好了,刚才看他上下跳跃这么久,一点都不带喘的,体力也不错。   “几岁了?”   “六岁。”王志杰读书早,刚好六岁就进一年级了。   肖教练站直了身子:“六岁,你才六岁!” 第84章   肖教练打量起这个孩子来:“你叫什么名字?”   王志杰报上来名字。   肖教练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家里什么情况之类的,等到陈校长拿着资料过来,两人已经聊了一会儿了,听说这孩子家里妈妈不在了,爸爸不管他,肖教练心里暗暗有些满意,这孩子如果没人管,丢体校去最好。   陈校长拿着这几个孩子的体检报告,看着聊的正欢乐的两人:“你看中他了?”   这孩子,现在也是学校的一个大麻烦。   不管他也不行,学校也是厂子的学校,现在谁都知道他小英雄的名声。   肖教练冲他挤了挤眼睛,嘴角带着笑容,表示他对王志杰很满意。   而且这孩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如果能找到一个管他食宿的地方读书就更好了,他爸爸也很想要他回去住,而他自己对这个家是有很强的心里阴影的,压根不想回去。   注意到了这么一个好苗子,其他的在他眼里也都成了浮云,肖教练让剩下的那几个孩子各自回去了,最后留下来的,也就只有王志杰这一个。   才六岁半,就有这么高的个子,等到他成年还不定能长成什么样呢。   肖教练问:“你会游泳吗?”   王志杰摇摇头:“不会。”   站在一旁的陈校长不免失望,他清楚肖教练来这里是来选拔什么样的人才的,如果不会游泳那要怎么去选拔游泳队员,其实这个孩子才是最适合进体校,他父亲也不想管他,如今寄住在别人家里也很不方便,如果他恰好是个学游泳的好苗子,说不定能从这上面得到一份好前程。   可他不会游泳就......   陈校长看向老同学,谁知道肖教练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失望来,还在小伙子的肩膀上拍了拍。   “不会游泳有不会游泳的好,回头跟我去趟体校,我看看你水性怎么样。”   殊不知,肖教练的心里都乐开了花,这是一块璞玉啊。   虽然这孩子是不会游泳,但一个小孩学会游泳有多难,最难的是那些会的,有些动作已经成型,想矫正就很难,反而是这种不会的才好教。   肖教练又接过来体检报告看了一眼,看到肺活量上面的数字,嘴巴长成了“O”字型,这样兴奋的感觉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   “孩子,我首先要跟你隆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市体校的肖教练,过来你们学校来选拔游泳的好苗子,你愿意试一下吗?”   “可是,我并不会游泳。”王志杰看不懂两个大人的眼神,起初他说不会游泳的时候,那个教练也没有说什么,他还以为自己是落选了呢,怎么又叫他试一试?   肖教练重重的又拍了他的肩膀:“没事,游泳不会可以学,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看你愿不愿意练体育,学体育是一件很苦的事情,我们还要封闭式的训练,以后你吃住可能都要在体校了。”   王志杰的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我愿意,我不怕辛苦,住在体校也没有什么的,那寒暑假也可以住在那里吗?”   他最担心的是寒暑假没地方去。   王志杰去了体校,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卷烟厂家属大院里各处。   他走的时候开开心心的,就连厂长都松了一口气,孩子没个固定的地方去,以后性格都会成问题。   体校虽说是寄宿,但看王志杰那个样子,他自己愿意去那些地方,倒是叫厂长觉得省了很多的事情了,他特批给了王志杰一笔“教育基金”和“小英雄奖励”存在工会里,这笔钱可以支撑到他二十岁的时候,如果他读完高中不读了,就把剩下的钱一次性给他。   除此之外,厂里的人也知道了王志杰的事情,通过工会捐了一笔款子给他,这笔钱放在工会里面,让工会存了定期,每年都有利息可拿,这样可以保证他能拿到手的生活费,每年是在增长的。   虽说九十年代后半段物价很稳定,但稍微有点经济常识的人都能感觉出来,这几年人工隐隐有上涨的趋势,基本的物价虽说没什么涨,但能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消费层次是越来越高的,这就以为着现在一个月给到王志杰一百二十块的生活费,等到他大一点了根本不够用。   江美慧是工会主席,除了对这个孩子是真的同情,另一方面是想做点事的,她又找到了刘菊花。   “刘大姐,经过这个事儿,我也在反思我们工会是不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看看咱们是不是也可以成立个帮扶基金会,我跟厂长商量了一个方案,厂里每人每月扣下来一块钱工资,专门做贫困孤寡的帮扶项目。”   刘菊花正在带着楼小乔包饺子,江美慧也注意到了她,冲楼小乔笑笑,上次在会议室怼王呈祥那一幕,实在是叫人记忆犹新,就连她都有深刻的印象。   楼小乔也冲她笑了笑,婆婆跟人说话,不插话是礼貌。   刘菊花想了想:“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都退休了啊。”   江美慧说:“怎么会没有关系,你就住在家属区,老人小孩儿,或者是家里女人生个病什么的,你不得比我更清楚吗,而且我们在帮扶项目上,也想针对性对老人做一些事情,这事儿不也跟你们退休职工利益也相关吗,你想想这件事情能不能办?”   刘菊花想想,这话没说错。   这会儿的人跟单位的牵绊跟羁绊都比较深,有些人就是在单位待了一辈子,从十八岁到五十岁退休,多长的时间都在这里,不夸张的说,同事比亲人还要亲,有事情找他们可能更管用。   刘菊花问:“小杰真的去体校了?”   江美慧点了点头:“他自己愿意去,王呈祥也没拦着他,到时候我们工会派了人,每个月过去看看他,给他买点生活必需品,到底还是个几岁的孩子,这么小就去过集体生活,真是叫人放不下心,有时候想想啊人真是看命,当初谁能想到谢欢那么能干的人,孩子最后要靠百家养呢?”   又是感慨了一番世事无常。   这个时候不由得想,如果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单位能够伸出援手,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厂里说成立互助基金,居然大部分的职工是支持的。   一个月一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呢,就算没有人帮助,工会也会在年底的时候,拿这些钱买东西发福利。   刘菊花说:“这孩子的妈妈还准备了四季衣服,一大箱子都在我这,回头你们去看他也叫上我,他也是不容易的,这么小就离了家,也不知道在体校里有没有人会欺负他。”   江美慧说:“听说他的教练好,对他也照顾的很,上回送去宿舍就是我送去的,跟他住在一起的几个孩子,年龄都是差不多的,六岁到七岁之间,论起个头来,小杰的个子还在那些孩子之上。”   就是心里年龄,都比一般孩子成熟点。   妈妈没了,孩子快速的长大。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学期结束的时候,楼小乔他们学校比一般学校放假都晚,上课要上到腊月二十三,南方大部分省份腊月二十四过小年,过小年这天才放假,听说几个一中也是差不多时间,高三的时间是紧凑些。   这一次考试,楼小乔更是考出了年级第三的成绩,以飞快的速度成长着。   今天一出成绩,露露就开始上火,她是真没想到,去年在她眼里还是个黄脸婆的楼小乔,今年就已经超出她一大截。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一个来自于二三十年以后的大学生,比楼小乔更优秀的设定,她觉得自己穿越会开挂,但没想到混社会这么难,不管她怎么努力,私底下也跟着这帮人一起复习,但一看书她就特别想睡,考试看来是不成了。   成绩一下来,小孙老师就说:“我看于校长都很高兴,明年高考,这个楼小乔肯定能出成绩,你看她这个速度,没过多久就会超过第一的这个黄兰兰。”   这就显得当初露露告黑状的事情像个笑话,她咬了咬手里的塑料管子,对小孙老师爱答不理。   最近她越发神秘起来,以前还有点撩拨小孙老师的意思,但现在正眼都不给小孙老师一个了。   露露见他不站自己这头说话,“哼”了一声,扭着屁股就往外面走。   见小孙老师的眼睛跟黏在她身上了,会计林芳冷哼一声:“你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人家是看得上你的吗?”   她也不怕打击小孙,小孙这个人就是欠打击。   前几天,还专门跑了一趟省城,跑了一天给露露找她要的口红颜色,这女人回了个“谢谢”,小孙就飘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实则林芳早就见识过她的厉害,有一次她就亲眼见到大马路上随便聊聊天,一男的就给露露充值了二十块的话费,她对这种人一向敬而远之,没想到小孙还往枪口上碰,真以为这种人是他搞得定的!   露露早就勾搭上了一个已婚男,对方是林主任的儿子,这个林主任还是林芳的远房堂叔。   她跟堂嫂的关系比较好,很是为她打抱不平,明里暗里不知道暗示了多少次,堂嫂一直都无动于衷。   林芳知道了这人的人品,怎么可能看着小孙往火坑里面跳。   偏偏这帮男人跟眼睛被蒙住了一样,一个两个的都觉得顾露好。   楼小乔这个时候正在准备去南江的年礼,她打算去拜访拜访齐老师。   期中考试过后,她跟齐老师就少了联系,一方面是她比较忙,一方面也是齐老师忙,一直到了快期末考试的时候,齐老师才打了电话过来,告诉她自己放假的时间,年后楼小乔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年前去看望一下齐老师。   她一放假去省城逛了一圈。   省城离新都不远,毕竟不久以后,新都也会成为省城的一个区,摩托车骑过去跟去南江差不多的距离,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这会儿省城中心就有大商场,卖的东西也齐全,以前大商场常见的大品牌,这个时代基本上也都有,连肯德基麦当劳也不是那么稀罕的东西。   楼小乔买了两台手机,这会儿手机还是蓝屏,可选择的牌子也比较多,价格没有早几年那么高,就是功能那些比较简单,连接电话都要付钱,发消息跨网一毛五一条,同一个运营商一毛,但一般的白领也都用的起,楼小乔看张让单位的小年轻都用上了手机,他这个局长倒是节省,还用着call机。   给刘菊花送的是一条大牌的围巾,她的气质就适合大牌,价格有点贵还挺心疼的,不过最重要的是婆婆喜欢。   给公公买了一双进口波鞋,张明远的皮鞋多,有次听他提到想要一双波鞋,家里买了商铺以后,一直都在存款还债呢,也没什么钱花在这上面。   最后轮到给齐老师选礼物,楼小乔就更谨慎了,这半年以来齐老师对她的帮助很大,以前南江一中那些老师给她补课,她都是给人打红包给钱来着,但给齐老师不能只给钱,还要送点贴心些的礼物,楼小乔特地给她选了一套大牌护肤品。   省城的东西可选性就大多了,要不是骑回来的是摩托车,楼小乔还能买回来更多。   手机带回来以后就迅速办了卡,以后出远门家里也不用担心。   这个东西张让用着不要太合适,他出外勤的时候也多,以前同事总觉得找他不方便,现在有了手机,找人不要太方便,用了几天以后,刘菊花也琢磨着给老张也买一台手机。   但老张同志拒绝了,他觉得自己整天在家里和办公室两点一线,几乎没有用手机的时候,而且张让一买了手机,就去父母跟前现了,什么发短信这些功能,对他来说就是个鸡肋,他觉得电话就够自己用。   楼小乔也是要到处跑的人,有了手机自然可以改变生活。   过完小年第二天,她就去南江找齐老师。   听说是去拜访老师,刘菊花又让她从家里搬了一些补品:“你带的那些东西是贵重,可上门拜访人,得带点看着多的东西,不然老师是不介意,但周围的人会说你带的东西不够好,让人说闲话。”   这就是老人家的生活智慧,东西不一定要贵重,但一定要让人看着很多很贵。   像楼小乔给她送的围巾,给老张送的波鞋,最近一穿出去,谁不说这东西买的好,儿媳妇贴心什么的,儿子给的是钱,钱哪能挂在脖子上显摆啊。   楼小乔看着摩托车踏板上的那些东西,有些郁闷,她就不想带那么多东西跑南江那么远,才买护肤品礼盒的啊。   不过,当着婆婆的面,她可不敢说这些话。   “还是您想的周道,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真是没说错,家里得亏有您掌舵。”楼小乔的嘴甜甜的:“那我走了妈。”   “早去早回,晚上要回来吃饭的话,就早点跟我说一声。”刘菊花想想:“不说也行,家里肯定会多做一个人的饭菜的。”   楼小乔赶早就往南江去了。   这个季节特别冷,尽管带了皮手套,前面还做了个棉兜子,脸上头上都包的厚厚一层,一路上都还是有冷风往脖子里头钻,市区有建筑物遮挡也还好,过了市区,一马平川的地方,就更冷了,楼小乔不免把速度放的慢了些,走了一截看到有警察拦车临检,居然在里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让自然是不用亲自拦车检查的,但他在检查站检查工作,这段时间他也要在外头检查各个单位的工作情况,一到过年治安就特别不好,刑案的个数呈直线上升,但自从张让上来以后,加大了治安管理的力度,不仅上了反扒队在街上巡逻,连村里都动员起来,今年的贼算是过上了苦日子了。   付出的代价就是这么冷还在各处跑。   有领导上门突击检查,大家干活多少卖力一些。   楼小乔的车速一停,张让就注意到了她了。   尽管她包的严严实实的,但他就是能认出她来,老远就冲着这边挥了挥手。   楼小乔看他也带着皮手套,但脸上可不能像她这样包着,这段时间脸都被吹的起了皮,都没以前帅了,不免有些心疼,经过检查站的时候把速度降了下来。   也不顾周围的人奇奇怪怪的打量,张让就小跑着过来:“这是去南江?”   包成粽子了一样,一看就是他亲爱的妈妈的手笔,刘菊花同志在包粽子这方面有权威性。   楼小乔点了点头,又怕头被包住,点的幅度不够大他看不到,就狠狠的点了点。   张让笑了笑,干裂的嘴唇看着就更明显了。   楼小乔盯着他看:“你早上出门没抹宝宝霜吗?”   张让嘴角一扯,给孩子们买的,为什么他也要抹,他内心是很抗拒的。   而且现在早上很困,根本起不来,他直接用冷水招一下脸,擦干就上班了,糙得很。   大冬天的冷水洗脸,脸上能好就奇怪了。   楼小乔一看这眼神就明白了,这人是没好好擦过香香。   这么帅的一张脸,千万不要不好看了呢。   “张让你给我过来。”楼小乔飞快的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两人,拉着张让的衣服让他俯身下来。   张让被一股大力带着,也不知道楼小乔干了啥,嘴唇上面被涂了什么东西,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下意识要去擦,结果就听见楼小乔说:“不许擦,这个是唇膏,你的嘴都干裂了。”   “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颜色吧。”张让见过他妈有一只绿绿的唇膏,擦在嘴上是红红的,那颜色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左右看了看,没人看这边,这才放下心来。   楼小乔说:“那是口红,我这个是唇膏,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嘴巴都起皮了自己不难受吗。”   张让:“......”涂这些玩意儿他才难受好吧。   不过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帮楼小乔整理了一下包头的围巾。   “晚上回来吃饭不?”   “还不知道呢,我去齐老师那里是没什么准点,你呢最近这么忙,自己都不回去吃饭了。”   一到现在这个时候,张让单位就特别忙,一旦忙起来没日没夜的,为了跟兄弟们同甘共苦,有时候他晚上直接在单位就睡下了。   今早就是直接在单位出的门。   楼小乔有些心疼的说:“你能不能带个口罩,让底下的兄弟们都带,这嘴唇我看着都唇炎了.......”   其实就是太干了然后舔,总舔总舔,连嘴唇边上也一圈泛红,再红下去就是香肠嘴了。   啧啧啧,有点嫌弃了怎么办。   张让左右看了一眼,捏了捏她的手:“早去早回。”   这是催她早点走了。   又说:“你把自己包严实一些,别把嘴唇吹裂了,还蛮疼的。”   楼小乔依依不舍:“等我从南江回来,给你买点药擦擦,晚上你要回来啊。”   等回来就给他买红霉素软膏擦嘴。   张让身后的那些人,见他跟人聊着,也不好意思上前来,但一个个都兴致勃勃的看,这女的虽然包的严严实实的,但看着身材不错嘛,就是不知道长啥样。   一直跟着张让的是赵安楠这些人,见这帮子人一个两个的八卦脸,一个个的敲着脑袋过去:“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干活干活,今晚上还想不想早点回去了。”   就有人很八卦的问:“那是咱们张局媳妇儿?”   真是,都秀恩爱秀到这里来了,在一群单身狗面前秀恩爱,也不怕招雷劈啊。   赵安楠:“看啥呢,等你到张局那个年纪,也会有自己的媳妇儿。”   大家都纷纷啧啧出声,但见到张让转头,脸上虽然还有严肃,但表情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了,一帮小年轻你对我眨眨眼,他对她挤挤眼睛的,表示心知肚明。   今天的任务,就是在省道附近拦着可疑车辆,防止治安问题的发生。   这几天这个临时检查站都拦到了三起偷盗案件的嫌疑人,还拦到了一起贼赃,这个成果是非常喜人的,不然张让也不会特地巡查到了这边,楼小乔看着还在拦车的人,往南江方向继续驰骋而去。   而此刻的齐老师刚从朱主任的办公室出来。   两人又结束了一次不愉快的对话。   齐老师一走,朱萱就进了朱主任的办公室,看着齐老师离去的背影,朱萱不满的道:“她还是不答应?”   自从跟其中的时候跟朱主任聊过那一次以后,朱主任又想通过学校给她施加压力,让她把剩下的教辅资料拿出来,结果学校不想在这个时候给教师施压,而且就算齐老师拿去出版,这也对学校没有任何损害,这套教材到底是辅导材料,不是什么参考答案,就算拿到了这样的材料,也最多只能起个辅导的作用。   而且,如果这种资料真的能热卖,对学校未必是坏事,会有人关心齐老师的履历,南江一中也会出名。   学校并不限制老师参与编写教材,也不会限制学校编写教辅资料,这是一个道理。   朱主任说:“她聪明的很,从我一说出口,她就知道了咱们要拿来干嘛。”   朱萱不满的道:“她能猜到我想拿去出版?”   毕业才短短几年时间,朱萱在她父亲的帮助下,已经评到了一级教师,但她的目标岂止是这个,他们家从小给她打造的是小神童的身份,舆论先搞上去了,朱家的野心很大,接下来要冲击的是全国名师,要成为全国最年轻的高级教师。   但显然事情进行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朱萱的业务水平是还可以,但自己读书跟教书还是有区别的,她虽然有名牌师范大学毕业的招牌,是这一代年轻教师里面学历比较高的,但跟齐老师这样的老资历相比,就多少有些不够看了。   朱主任叹了口气:“你现在想升上去,没有过硬的论文发表跟业绩,是很难的。”   这会儿中学教师最高的就是高级职称,但大部分老师终其一生,也就只能到一级。   朱萱已经走了捷径,论文靠她爸爸给她发表,但同样在数学赛道,朱萱暂时还没有带出成绩来。   跟齐老师一样,她选的也是高考赛道。   但齐老师往年带的班,都会甩别的班数学平均分一大截,高考满分成绩每一届都有,这个成绩别说朱萱带不出来,她老子做不到,H省也很少有老师能做到。   如果说齐老师的成绩多少依赖生源,那么整个省能获得这样好的生源的不止她一个,但能做到这样的成绩的,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朱主任比较忧心的一点就是,齐老师还想跳槽。   她是京市人,早就想回老家去了。   要不是以前工作调动难,齐老师老早就想走。   朱主任说:“这事儿咱们也别做太过份,万一真把她惹毛了,上学校闹一场,到时候给我记个处分,到那个时候就得不偿失了,咱们做事还是要有自己的节奏跟步骤,让她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学校施压,而是咱们俩做的,就更不好了。”   朱萱不满的撇撇嘴:“您就是做事太保守,不然早做上校长了。”   “胡说。”朱主任瞥了女儿一眼,觉得她很幼稚:“校长你以为是那么好当的,我的资历跟能力都跟校长差距蛮大,现在能争取在他任上的时候当个副校长,等他退下来了竞争校长的位子,你这个年轻人啊还是太心浮气躁了些,做事还是要一步一步的来。”   这段时间他开始反思,自己给女儿过早就树立起来小神童的标签是不是害了她。   从五岁进一年级开始,朱萱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路顺风顺水的,但凡她前面有任何阻挡,都是他这个当爸爸的给她扫清障碍,导致这孩子多少有些沉不住气,二十五岁都不到,已经评上了一级,她现在瞄上的却是更高的位子。   以她这样的性子,上去太早了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这孩子不接受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不到。   在写论文这上面他可以帮帮她,也会给她制造舆论凹人设,可他再大的能力,自己也只在这个年纪做上学校的教导主任不是,她也不看看自己这个爹如果真有这个能力送她去从政,他自己干嘛不去从政。   朱萱从父亲办公室出来时,只觉得心里很烦躁,又拐回了她自己的办公室,恰好看到齐老师在跟学生家长谈话,快到过年了,来送礼的家长蛮多的,齐老师也是看情况会收一些,像自家产的东西她就收了,但是如果是买来的东西,或者学生家庭条件很差的,她反倒是还会给对方补贴一些。   今天来的就是一个家长,从老家过来接孩子,带了些腊肠过来,给齐老师带了几斤,感谢平常齐老师的照顾,这个孩子家里比较困难,家离的也远,平常哪怕放月假了也不回去,齐老师很心疼她,每周都请她吃顿好的,孩子家长也很感激老师,每次到放假时候,给孩子搬床铺上的东西,都会带点土特产过来。   对于这种送礼,齐老师就不会推辞,有的学生害羞点的,回头会不好意思吃她请的饭。   “杨晓萌也不容易,我们当老师的能帮忙照看一下就帮帮忙,你们也是很关心孩子的,现在一时条件不好,都努力克服过来了,等孩子上了大学,以后的人生也轻松一些,一代人出来了,三代也就跟着带了起来。”   对于这种家长,齐老师一般都是给未来的前景吹的好一些,对方是个女孩子,有些家庭条件不好的,很容易放弃女孩子的学业,不管能不能带动三代人,她先把漂亮话说着,也给对方家长一点盼头。   显然对方很乐意听这种话,对齐老师也更加热情。   很快这个叫杨晓萌的家长走了,齐老师也算松了一口气,今天来学校接孩子的家长多,有些是来问成绩的,有些在孩子的成绩方面插不上什么话,也会问候问候老师,有的人说话都不太会,但好在齐老师以前插队的时候跟这种人打交道不少,也能抓住他们的痛点聊天。   杨晓萌在办公室外面,见到母亲的笑容,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   她学习成绩好,但也是会害怕家里不送她读书了的。   好在,妈妈来给老师送腊肠来了不是?   妈妈交好老师,说明还是很在乎她的学习的。   齐老师看着家长离去的背影,也松了一口气,又看了进来的朱萱一眼,锁上抽屉往头去了。   朱萱盯着她抽屉上那把大大的锁,嘴角微抿。   不一会儿,又有学生家长过来找齐老师。   这个家长略有些着急,见齐老师不在,便问旁边的朱萱,齐老师去哪里了。   两人就此聊了起来,这个家长说起齐老师,语气里面带着几分感激:“我家孩子说,以前数学成绩也一般般,但高三换了齐老师以后,成绩一下子提高了不少,真是多亏齐老师了,齐老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说完这话,看朱萱的脸色不由得带出几分不自然来。   说起来,高一高二的时候,数学好像是朱老师带的。   不过孩子私底下讲,朱老师现在在学校获得的荣誉虽然很多,但讲课还是齐老师更有经验一些,当然这些话家长是不会那么傻,当着朱萱的面跟她说的,家长冲朱老师笑笑,立刻找补:“孩子也很喜欢朱老师的课,只可惜高三您换班带了。”   朱萱现在带的是理科尖子班,齐老师带的是文科尖子班。   本来两个尖子班的数学成绩差不多,但这学期一考试,就分出高下来了。   若说朱萱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嫉妒也没有办法,她爹只是个教导主任,他们学校高三的升学率,是县里市里都关注的,甚至省里都靠高三拉升学率,今天朱主任叫她过去,也是跟她说,按学校领导的意思,可能下学期理科尖子班的数学也要齐老师带。   这下简直是捅了朱萱的老巢了。   这个时候如果换下她理科尖子班数学老师的位置,无异于告诉全校师生,她不如齐老师。   朱萱笑笑,面上波澜不惊:“齐老师经验足,有她坐镇自然是好一些我,连我都要向齐老师学习,这学期齐老师拿出了一套数学教辅资料,虽然说全校都在用,但这套资料是她编的,她自己用起来似乎更得心应手,所以她带的班进步多一些。”   这个时候,另一个家长闯进来了:“什么学习资料,我孩子在您班上读,不是她班上的学生难道不给用不成,这种资料不是全校共享的吗?”   朱萱认出这人来,这是她带的班上的一个学生家长,她自然不会张嘴就来,于是如实告诉了对方。   后来的那位家长听说全校都在用这套教材,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不过,对于他们这个阶段的孩子来说,一分,乃至于五分十分的差距,影响到的可能是一个学生的一生,就算是确定了大家都在用这一套教材,但那个家长依旧心里酸溜溜的想,如果自家孩子是齐老师教的就好了,数学能够提高五分,那给高考增加的助力的很大的。   这眼神落在朱萱眼里,难免变了味道,她幽幽的开口说:“齐老师可真是好老师,她怎么会舍不得把教材分享出来呢,她不仅要分享给全校高三生使用,还想推广到全国去呢。” 第85章   两个家长一下子就精神起来,眼神中透出几分精光。   其中一个家长脱口而出:“那怎么行,她不是咱们南江一中的老师吗,她的教材为什么要给全国的人用,大家都用了,成绩都提高了怎么办。”   这人算是没什么城府的,心里有什么话直接就说了出来。   稍微有些心机的,也在心里暗暗着急。   人就是这样,如果不分享给他,他会觉得你自私小气。   可轮到让他分享给别人,就不乐意了,哪怕这个东西并不是他的。   这就是人性,这些家长听到这种话,面上都露出不满的神色出来,连刚才对齐老师满口称赞的家长,也露出几分不屑来,觉得齐老师“沽名钓誉”“贪功好利”,什么难听的话都从嘴里说了出来。   很多人不约而同的想,要怎么才能让齐老师停止这个想法,甚至也有人这样问出口了。   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这件事情连学校都不会阻止,他们几个家长能做什么。   朱萱知道自己不能说太多,再说下去就太明显了,于是叮嘱了他们一些话:“待会儿齐老师回来,你们也别直接提这事,她手里还有几套资料呢,万一把她搞得罪了,你小心后面的几套资料她不肯拿出来了,也别说是我说的是,我们一个办公室待着,吵起来怪尴尬的。”   大家虽然嘴上应下,但心里的想法各自不一样。   过了很久,齐老师才回来了,经过朱萱位置上的时候她还特地看了一眼,见她老老实实的低头备课,便没说什么,开锁拿了抽屉里面的东西就走。   中午她约了楼小乔吃午饭,剩下的资料刚好给她,也顺便跟她谈一谈出版的事。   上次楼小乔跟她说通过印刷厂的陈妮,找了家出版社的编辑,由她做这个中人,带她见一见出版社的编辑,不过到时候她要做分销商,印刷则是在陈妮的出版社,这些利益关系,事先也要谈好。   楼小乔自然是跟印刷厂绑在一条船上的,大家利益目标一致,出版社这边谈不拢也没有关系,大不了花钱买个出版号,找一个出版社挂靠,印刷跟分销都是走他们这边,对出版社的要求并不是太高。   总之一句话,出钱的是楼小乔,出名气的是齐老师,这件事办成出出版社的要求反而不高,她对这一册书很有信心。   齐老师一出校门,就见到了等在外头被寒风吹着的楼小乔,她直接小跑着过去。   “我看天气这么冷,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要不过去我家里坐一坐吧,烤烤火暖和暖和。”齐老师说。   楼小乔指着摩托车前面的东西,说:“先把这些东西放你家里去吧,咱们找个地方喝喝茶,出来聊。”   齐老师想着王健这时候可能也在家,于是点头应下来了,两人又走回学校,到了楼上王健出去打麻将了,王郁琦却是在家的,见妈妈带了个朋友回来了,就要给她泡茶。   王郁琦今年大二,上学期就已经考过四级了,现在在做六级的准备,她父母都是老师,英语底子也好,一口英语标准的很,偏这孩子还很努力,高考她考上了本地的重本,还准备考研的,研究生准备冲刺清北。   寒假也在家学习,王健喜欢看电视打麻将,怕打扰到女儿,自己早早就出门去了。   齐老师见灯没开,埋怨了几句,这几天天气不是很好,王郁琦总是忘记开灯,齐老师走到门口,帮她把天花上面的电杠开了,随口就念叨着:“你的眼睛十几年都没近视,你以为养个好眼睛容易吗,别高考没把眼睛读近视,大学搞到要带眼镜,这眼镜戴上了一辈子都摘不下来,你看看我。”   齐老师是因为高考复习的时候环境不好,又总在窝棚里头点油灯看书,熬坏了眼睛,但王健的眼睛似乎很好,到现在只老花,王郁琦遗传了爸爸的基因,眼睛到现在都没近视,不过在齐老师看来也马虎不得,眼睛是要保护好的。   王郁琦挽着妈妈的手撒娇:“一大清早的就跑不见了,说好了晚上陪我吃饭的,不许耍赖啊。”   女儿还是跟妈妈更亲。   齐老师让楼小乔坐着烤一会儿火,吃点东西喝点热茶,她从新都骑摩托过来,身上包裹的再严实那也是冷的。   楼小乔确实冷,手刚从皮手套里面放出来的时候都是木的,烤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见王郁琦还在找妈妈撒娇,又觉得好玩又羡慕人家,不知道亭亭长到她这么大,还会不会跟她撒娇。   “好了好了,人家看着呢,都多大的人了还总这样,你也不嫌臊得慌。”齐老师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嘴角已经微微勾了起来,显然也是很开心的。   王郁琦问:“这个姐姐是咱们家的客人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她?”   楼小乔笑:“我跟你妈妈是朋友。”   之前齐老师急性阑尾炎的事情女儿后来才知道,但齐老师一说,王郁琦就知道了:“原来那次是这个姐姐把我妈妈送去医院的啊,那次真的感谢你,后来我还说要去新都看一下您的。”语气一下子变尊重的不少。   看得出来,王健跟齐老师的关系虽然不大好,但两口子都挺疼闺女的。   楼小乔表示很羡慕。   聊了一会儿天,又在齐老师家吃了顿午饭,中午吃的是学生家长送的腊肠,再炒了两个素菜。   等吃完了饭,编辑的电话也打过来了,王郁琦表示她会收拾,于是楼小乔跟齐老师一起,往约好的地方去。   “你看到了?”长发女人对短发男人说:“齐老师真带了个牛皮纸袋子出来?”   短发男人刚才在茶馆外面转了一圈,在旁边听着这几个人聊着什么,大概提到了“出版”之类的,于是点头肯定的说:“就是提到了出版,齐老师要把这些辅导材料出版了。”   跟他俩一起的还有几个家长,大家义愤填膺起来:“齐老师怎么能这么做,给那些成绩差的做了题也就算了,给那些成绩好的拿去用了,如果恰好他们学校也有老师辅导,那成绩也不是能像咱们的孩子那样提高了,齐老师这样做到底是图个什么?”   “图钱呗。”   “亏我以前还觉得她是个好人呢,没想到也是唯利是图的人,出版了能赚钱就能丧了良心出版,这些资料给了学校一分钱都没有,一个班上考上一个清北,学校也就奖励一百块钱,带学生来钱哪里有卖这些赚钱。”   也有人上纲上线起来:“那不是跟卖国家情报一样了吗,学校也不管管。”   说这话的人一看就外行,其中一个稍微懂行些的瞥了说话那人一眼,说道:“这又不是学校的资料,是她个人弄的,她愿意给谁就给谁,再者说了,出版了如果真的用到全国,那对学校也是有好处的,学校不仅仅能从带学生增长名气,如果出一个全国都知道名字的名师,名气会来的更快更大,对他们的招生影响力度更好。”   所以,学校是不会管这种事的。   一同来的几个家长听到这话,难免有些丧气。   大家都是这一届的家长,以前很难凑到一起,今天是来学校给孩子收拾东西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听到了这个消息,于是这个消息就在高三的家长群体里面传播开来。   这些人以前关系都一般,大家的孩子都是竞争对手,一分的差距就有可能影响到一生,大家都防着彼此。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齐老师如果要把这套资料出版,那么大家就一定要拧成一股绳,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就算这一届的孩子毕业了,但有些人家里都还有老二呢,以后万一还读齐老师的班了呢?   来这里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而来,这些人都蹲在茶馆对面的商铺窗边,看着对面的动静,有两个家长拿着望远镜,不住的看着对面,有几个则是骂骂咧咧,语气里面全然没有之前对齐老师的尊敬,而是充满戾气的。   大家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大约等到了五六点来钟,天都暗了,才看到马路对面的人起身,彼此之间握了手一起出了门。   这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冲动些的,便提议去跟齐老师“谈谈”。   有些人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不占理,但自己家还有更小的孩子以后还要高考的。   于是一起下了楼,准备找个僻静些的地方,拦住齐老师说说话。   而那边,今天的见面很愉快。   教育出版社的编辑是陈妮出面帮忙约的,在来之前了解过齐老师的履历,又详细看过她的教材,这才来南江跟她谈出版的事,确认了第一版的出版的细则,年后大概就要刊印第一版。   虽然说当初是想拿楼小乔做个实验,如果她的成绩进步的快,也可以拿她当个招牌,但编辑认为这个资料就算只挂上齐老师的名头,也能在省范围内小火一把。   如果要出版,楼小乔想做第一批的分销商,由她拿到全部的出版材料,分销到省内的书店。   这些细节,就是楼小乔跟出版社去谈了。   编辑看了一眼教材便说:“出版号我们能拿到,事情落实下来,年后就能刊印,今年全省的高考人数有二十几万,两万册的分销我看一点问题都没有。”   齐老师没什么信心:“两万册,那就意味着十个学生里面有一个要买,我想南江新都这些离的近一些的地方还好,偏远一些的地方,有这个分销能力吗?”   这些其实是楼小乔要考虑到的问题,一旦印刷了砸在了手里,这些东西就会成为拖累跟负担。   出版社也不想但风险,愿意这么快出版,也是因为楼小乔承诺了两万册的分销数量。   这个数据只能算的上一般般,年销量超过五万册才能被称之为一般畅销书籍。   楼小乔却是很有信心:“但大部分的学生也都是集中在省城周边,咱们南江一中的名气,在这周围也是吃的开的,而且您不要忘了,除了高三生,高一高二的未必不需要?”   齐老师一想,也对。   虽然她这套资料用在高三年级的复习上,但也是分内容总结复习,高一高二同样也适用。   这样一想,便点了点头。   两人本来要请编辑吃个饭的,但奈何编辑住的比较远,她要赶最晚一班的班车回去,齐老师也约楼小乔一起吃个饭,但楼小乔想想她跟王健的关系很一般,便推辞了。   “我也要回去,晚上的夜路不好走。”楼小乔随便找了个理由。   最近的天气并不是很好,这段时间又是日头最短的,就算是出太阳的日子,六点钟天也灰昂昂了,偏今天看着又是要降温下雪的样子,外头的店铺都开了灯了,齐老师也准备回,冲楼小乔点了点头。   “复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下学期可能要带三个班了,估计回到家都是十点半以后,所以你有事打电话找我,就十点半以后,或者周日下午。”   听说楼小乔的数学成绩提高了很多,齐老师也很高兴,只可惜这次没能一对一的辅导她,不过资料都给到楼小乔,她自己上心一些学,再加上打电话问齐老师,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跟楼小乔分开以后,齐老师转身往家里走去。   晚上答应了女儿吃火锅的,她想起女儿要她去买个羊肉卷。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县城最大的超市看看,那边的选择也多些,现在的羊肉卷都不是什么品牌包装好的,超市有现成的那种,一整条冻好了的,用刨子刨出来,有些地方处理的不好,比较厚,有些地方则是肥肉太多了不均匀,王郁琦吃东西比较挑,她爸爸买的她都不喜欢。   齐老师走到了半路,发现天上开始飘雪,雪花越飞越大。   走大路到超市大概还要十分钟,齐老师出门没带伞,于是她想了一想,决定超近道过去。   南江比新都要大一些,但这边也是老城区,有很多弯弯绕绕的小巷子,这些路一般人走进去了可能都出不来,但对于齐老师这种本地生活了很久的人来说,对县城的每一条巷子她都如数家珍。   走小路,至少能省一半的时间。   要是夏天,从这里经过还挺热闹的,这边的房子低矮,很多人家喜欢敞着门窗,但现在是冬天,这种房子也不保温,住在里头的人只要脑子是好的,就会关紧门窗,但从窗户里面照出来的灯光,路还是依稀能看见的。   这会儿,各家各户应该都关着门享受着天伦之乐吧,齐老师小心翼翼的走在屋檐底下,听到屋内的电视机声音,骂孩子的声音,或有夫妻争吵,孩子哭泣,充满了烟火气,步子也逐渐放慢了下来。   等到她放慢了脚步,她才感觉到不对劲。   她被跟踪了。   不止是一个人跟着她。   齐老师又加快了步子,后面的脚步声也逐渐加快,她算是确定了被跟踪这件事,这会儿治安并不好,一到过年犯事儿的不要太多,一到这个连学校都要宣传防火防盗,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再走几步路,就是一圈塌掉的房子,齐老师不敢走了,她放缓了脚步,想要找一家人开个门,让她进去避上一会儿。   但她敲了对方的门,那户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   屋内昏暗昏暗的,时不时传出来蹒跚的脚步声。   这住着的怕不是个耳背的老人,就是行动不便利的,齐老师的心沉了沉,使劲推了推旁边的门,但那堵门塞的很死,她这样大力去推,都没能推开门,只见门晃了晃,里面的门环声音响了一下,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齐老师回头,便见到五六个黑影,一点一点逼近,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四下找了下看是否有棍子可以防身,但很快她发现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劳,附近不仅没个棍子,连个可以拿到手里的东西都没有。   是了,在这种地方,但凡是个棍子,谁家不是捡了回去当柴火烧了,怎么会留在外头。   齐老师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想干嘛,我就是个老师,没钱。”   对方几个人却围了过来,将她包在中间。   刚才都听到了,齐老师想在明年一开春就出版这套资料,那么还有半年时间,全省二十几万学生,只要谁能出的起钱,就能买下这份资料自己复习,那些没有用过的人或许不知道这一套辅导资料有多厉害,他们的孩子是都用过的,也感受过了成绩的增长,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被人家超过。   本来有几个事不关己的家长,听到了以后也过来了。   这件事情关系到自家孩子以后高考的竞争对手是否能少一大批,为了孩子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人走近了以后,齐老师松了一口气,她认出来这几个家长都是她班上学生的父母,但这口气刚松了,就又提了上来,她发现这些人的眼神很奇怪,跟平常不一样,似乎是带着几分......怨气?   这一次期末考试考的很好,这里面还有好几个家长想要给她送礼来着,她不记得跟这些家长有什么恩怨。   而且,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也太可怕了吧。   就算是齐老师这样人生经历算是丰富的,也弄不懂这一群人来小巷子里头堵她是为了什么。   齐老师把提着一口气问:“请问,你们找我做什么,要找我明天去我家里找我,我今天还有事。”   其中有个家长开了口:“齐老师,我们是有事找您,但觉得去您家里找您说这个不太好,恰好在这边遇见你了,就把话说清楚,我们听说您要出版一个教材,作为学生家长,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能同意。”   齐老师认得她,她班上学习委员的家长。   这个家长很关心孩子学习,她家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补习班就没断过,积极性已经超越了很多鸡娃的家长了。   之前家长来学校找她,表现出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但今天也露出这幅让人陌生的一面,语气生硬的说:“您把资料拿出去,有没有想过您带的学生怎么办,他们会多很多竞争对手,有些人本该比他们成绩差的,或许会因为看了您分享的辅导资料,成绩拔高了,这种行为跟汉奸有什么区别。”   有人觉得她这话说的难听,轻咳了几声。   毕竟以后还是要打交道的,学校也找不出比齐老师实力更强的老师带学生,万一把关系搞僵了,老师以后为难学生怎么办,这些人是不怕老师骂他们的,但他们怕老师找自己孩子撒气。   但也有人跟学委妈妈一样生气的,气冲冲的说:“你这样干就是完全不顾学校的孩子们,出卖了他们的利益,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凭什么拿着我们孩子的学习资料,为你谋取利益,这种事情我们决不能答应。”   齐老师也看向他,这个家长的孩子数学成绩一般般,这学期她付出了很多努力,这个孩子的学习成绩提高了不少,快过年的时候,这个家长还从家里的菜地里面摘了一筐子菜,让孩子周日来学校的时候带给她。   这些平常对她和颜悦色的家长,没有想到也有这样的一面。   没有人有这种意识,这是她拿着自己的东西同他们分享,未曾收过他们一分钱。   也没有人感激她利用空闲时间帮这些孩子补习。   他们都对这种帮助接受的理所当然,哪一天一旦触犯到他们的利益,这些人就会撕下自己虚伪的面纱,把真实的丑陋揭发到人前。   如果这些人好好同她说,齐老师或许会动摇。   推迟到这届高考结束以后再出版也行。   但她也知道,带完这一届还有下一届,只要她还有学生,就会有人给她上这样的道德枷锁。   但他们凭什么要求她,白吃的吃习惯了,还想白吃一辈子不成?   齐老师没说话。   见她沉默,这些家长还以为她动摇了。   谁知道这时候齐老师说:“学校不反对,法律也允许,你们凭什么反对?”   这句话说出口,这些气愤的家长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里面有个身材壮实的男人,挥舞着拳头说:“凭我们是孩子的家长,凭我们的孩子明年要参加高考,你这样做是不违法也不违纪,但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学生都不容易,寒窗苦读十几年,你忍心看着这些孩子,临到高考被人超了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齐老师攥紧了手心,内心却更加坚定。   她一定要出版这些东西,因为每一个学生在面对高考的时候都是平等的。   “抱歉,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你可以去学校投诉我,甚至更换老师也行。”齐老师转身就走。   今天一天的好心情,算是砸在这里了,她现在不想见到这些人,也不想跟他们说话,免得自己待会儿口出恶言,而这会儿人能让她心情好些的,就是回去跟女儿一起,吃个暖呼呼的火锅。   既然刚才一直跟着她的是学生家长,她就不是那么担心了,这些家长或许会吵闹,但应该不会——   齐老师感受到了后脑勺一阵钝痛,伸手摸了一把,手上只摸到了温热的   液体。   不可思议的回头,对上了一双双愤怒的眼睛。   有人喊了一句:“既然她不仁不义,也别怪我们不客气,打死她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些人顿时就跟失去了理智的兽一样,一拥而上,有人一把推倒了她,有人则是随手从地上抄起石头,一下两下的往她身上砸,起初并不是很疼,齐老师只是吓懵了,然后她爬起来往巷子深处跑去。   只要穿过这处巷子,就到了大马路上,这些人就算再怎么凶悍,也不敢在马路上伤人。   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爆发力是无限大的。   齐老师踉踉跄跄的跑了几步,却不小心一脚踩到了一块空掉的石板,那块石板一空,她整个人也就往前扑了过去,直接趴在了地上。   这要是只有一个人,这会儿也该冷静下来了,偏追着她的差不多有十来个。   法不责众,一群人干坏事,就连胆气也足一些,其中有一个泄愤一般的整个人都坐在了齐老师的腰上,挥舞着拳头就往她头上砸了过去,剩下的人哪怕是赤手空拳,砸到齐老师身上的拳头也不轻。   或许因为这会儿是各家各户正忙的时候,又或许这一块摔摔打打的声音从未停止过,住在这一片的人对这种动静几乎是免疫了,长达十几分钟的时间,竟然连一个开门的人都没有。   起初齐老师还挣扎,口中还在呼救,渐渐的也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最后一丝动静也无。   坐在她身上的那人首先感觉到异常来,摸了摸地上的人的鼻息,吓的整个人都从地上弹了起来,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说道:“不是我干的。”   这人正是学委家长。   她对孩子的学习最关心,听到齐老师的话也最气愤,刚才打起来更是打红了眼。   人心底里的阴暗面,在这种时候显露无疑,起初或许只是想指责对方,但第一下砸下去以后,就是一条不归路,也没有人能够及时收手,当时打的最欢的就是她。   学委家长本身的素养很高,这个时候很快冷静下来,她又去探了一下齐老师的鼻息,手不由得抖了抖。   周围已经有胆小的捂住了脸,“啊”的一声惊叫出来,不过不等她叫出来,这人就被人捂住了口鼻防止她叫出声音来。   大家都齐齐变了脸色,谁也没想过会这样。   刚才每个人都没想往死里打,但人太多了,就算一人一下,有的人更是失去了理智,打的时候都挺重的。   “这件事情我们每个人都有份,大家先冷静一下。”学委家长是这群家长里面最聪明的一个,很快她就想到了办法:“把这里清理一下,把她身上的钱包拿走,里面的东西都掏干净,擦干净指纹,远远的丢去别的地方的垃圾桶,咱们这么多人呢,就算被查出来,也不会判我们这么多人的死刑的,到时候大家统一口径,就说她是跌到了摔在地上了,但其实只要我们彼此能证明对方有不在场证据,查不到我们身上的,我们跟她无冤无仇,怎么会害她?”   这会儿也有别的家长回过神来了,迅速帮忙布置现场。   按照学委家长的指示,大家纷纷动起来,有人清理现场的痕迹,又有人把刚才这个地方弄乱,这个地方白天穿来穿去的人很多,就算在现场找到了属于他们的证据,只要他们咬死了齐老师的死跟他们没关系就行了。   很快就清理完了现场,雪也越下越大。   大家都祈祷着这场雪下大一些,这样更难在现场找到证据,最冷静的学委家长继续发话:“我们先走,找个地方去吃饭。”   “吃饭,现在谁还有心情吃饭?”   “不吃饭你怎么跟人解释今天晚上去了哪里。”有人冷冷的打断她:“把所有的念头都撇开,对于这里所有的人来说,今天晚上大家都在一起聚餐吃饭聊孩子们的学习,我们从没有分开过,也没有人离开过餐馆,这里在的人,谁都说不清楚第一个动手的是谁,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该知道,怎么说对自己有利,齐老师有几天,完全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己摔成这样的,只有你们自己都坚信自己没有做过,才能让别人相信你们没有做过。”   虽然这样说,这里的人也太多了些,每个人的心里素质都不一样,万一有一个人说漏了嘴,今天这事儿就没完了。   于是人群里面又有人埋怨起齐老师来,怪她刚才干嘛不跑快些,害他们最后成为罪犯。   也有内心强大的,等走出巷子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笑容,说话跟平常没有任何差距:“好不容易挨到了孩子们放寒假,我们也轻松一下,待会儿找个馆子吃点东西,你们说吃什么好?”   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心情吃饭,但因为大家要彼此作证,不去的也得去一下。   学委家长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先吃个饭,晚上去唱个歌吧,今晚上大家放松一下,KV我请客。”   她觉得好几个家长的情绪都不对,一副要随时崩溃的模样,这个鬼样子回到家,就别说别人了,自己家里人都能发觉不对劲,与其这样不如晚上别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心情,在KV那种地方吼几嗓子,对大家的情绪放松也好,也可以给大家留下足够的时间去商量怎么对口供。   本来有几个家长想拒绝,这会儿想回家的,听学委家长冷静分析完,也点头同意了。   “算了,想多了也没用,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这事儿大家一起抗一抗,不算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是啊,也怪她自己运气不好,踩到了那块空砖头。”   “是的,是她自己运气不好。”   一群人开始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这些人先找了个餐馆吃饭,席间有人联系了本地的KV,晚上这群人都没回去。   等到了晚上七点钟,王郁琦还没等到妈妈回来。 第86章   晚上约了妈妈吃火锅,但王郁琦始终没等到妈妈回来。   从小到大,不管妈妈工作有多忙,做事都是有交代的,很少会不守跟家人的约定。   王郁琦从学校回来以后,就发现父母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首先她爸妈分房睡了,她妈妈搬出大房间,去小房间跟她挤,其次平常父母之间的相处也很奇怪,妈妈现在很少会跟爸爸主动说话。   这种改变,让从小就有父母感情不错这种认知的王郁琦非常郁闷,她知道发生这一切肯定有什么原因,只是爸爸不肯说,妈妈也不肯说,尤其是提到学校工作的时候,爸爸的态度很古怪,两人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   她本意是想用这顿饭,让爸妈好好谈一谈。   “她不是约了人谈事情吗?”王健说:“肯定是在外面跟朋友一起吃饭了,我们别管她先吃吧。”   王郁琦坚持:“还没等到七点半呢,妈妈肯定是去找羊肉卷了,要不我出去找找吧。”   外头都开始下雪了,妈妈还没回来。   王建在外面打了一天麻将,中午吃的是方便面,那玩意儿一点油水都没有,到这会儿只觉得饿,这会儿还要他等。   他才不想等呢,坐下就把火开大了些,菌菇土豆藕片什么的齐刷刷的往里面丢,火锅这玩意儿最近在新都流行了起来,今天这一顿还是女儿亲自下厨做的。   见爸爸已经坐下来吃上了,王郁琦跳脚:“爸爸,等一下不行吗,妈妈快回来了,你这样让她看见肯定会生气的。”   王健不以为意:“你妈现在调子高,脾气大,全家人都得等她,她现在可了不起了,前段时间为了洗袜子的事情,还跟我吵了一架,你评评理,一辈子都这样给我洗过来了,偏现在不能洗了,她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职称没她高,就不愿意伺候我了。”   王郁琦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是谁跟她吐槽,就觉得谁对的年纪,她在外面接受的思想,也不是女人必须要伺候男人,听到父亲这样讲,她觉得自己应该能体会到妈妈要跟爸爸生气。   爸爸实在是太不可理喻。   连她从小学开始,都是自己洗袜子洗内裤了,但她爸爸在家就跟下井村的那些老头子一样,浑身毛病,家里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沾手的,他觉得做这些掉份儿。   王郁琦叉腰:“爸爸,你每天回来的比妈妈早,对吧。”   王健想想没毛病,晚自习很少会安排英语,于是点点头。   “那妈妈也上班,工作强度也不比你小,为什么家里的事情你不能做,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不能做呢?”   锅里扑腾扑腾的在翻滚着。   王健想都不想,往嘴里塞了个土豆,嚼吧嚼吧往嘴里添了一口米饭:“闺女,自古以来都是女人操持家里,你看你奶奶,家里的衣服那些,什么时候都是她洗的,我长这么大,只要回老家去,你奶奶就不可能让我们自己洗衣服,懂不?”   王郁琦一跺脚:“那是旧社会的风俗,是不对的,那些老头子年纪大了改不过来也就算了,可您不一样啊,您还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呢,怎么能跟爷爷他们一个思想,你们总不能要求女性能挣钱养家搞事业,回家还要女人做饭洗衣带孩子吧,我们女人又不是有三头六臂,什么都能干。”   王健觉得闺女说的也没毛病,但他自己是老派人:“那你以后找对象就该擦亮擦亮眼睛,找个能干家务的男人,你老爸我一辈子都没干过家里的活,我干的也不好啊,与其干的不好让你妈妈念叨,那我还不如不干,洗个袜子能有多大的事情,你们也太计较了,你看我不累吗,我也很累的啊,我们男人压力很大的。”   这语气,不就是宿舍女生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说的那种最讨厌的男人吗?   王郁琦第一次觉得爸爸这么不可理喻,也明白妈妈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想跟他讲话,说到底爸爸就是披着一层知识分子皮的油腻老男人,她负气的往椅子上一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上次妈妈在老家的时候发了急性阑尾炎,为什么送她去医院的是楼小乔,我听人家说了,你当时还说她是装的,不肯送她去医院呢,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她妈妈根本没在电话里面提这事,连得了阑尾炎住院的事情,都是后来她听村里跟她玩的好的人说的。   难怪后来妈妈的态度不一样了,还问她要不要考京市的研究生,问她想不想妈妈一起回京市。   王郁琦知道,妈妈一直想回京市,但因为爸爸不肯,这辈子她都没能完成自己的心愿,她觉得妈妈半辈子为了家庭而活,还鼓励了妈妈一番,当时妈妈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在电话里面都笑了。   她现在似乎能明白,妈妈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健继续往嘴里扒饭,见女儿不吃,还往她碗里丢了好几样菜,他虽然不怎么心疼妻子,却是很疼爱这个女儿,女儿从小读书成绩就好,也很贴心,他是由衷为有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的。   王郁琦见堆在碗里小山包一样的饭菜,顿时红了眼眶:“爸爸,都七点半了,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王建不在意的说:“她自己有事,你要实在不放心,吃完饭再出去找。”   王郁琦是很了解母亲的,她知道妈妈绝不可能到了时间还不回来,摇晃了王健几下,见他不动弹,还在那里吃吃吃,顿时就明白了,当初妈妈阑尾炎爸爸不送她去医院这种事是真实能发生的,王健这样的男人,别看他读了大学,骨子里就是下井村的老男人,她小时候暑假经常在下井村一待就是两个月,经常听到家长里短,那边的老爷们,婆娘死在自己跟前都不会心疼一下,村里有个男人,妻子在他面前中风了发抖,这男的反倒是嫌弃妻子碍事,看也不看的就从妻子身上垮过去。   在他们看来,妻子死了重新找一个就是了,不过是换个做家务的人,只要活干了,谁伺候他们,他们都不挑。   那个时候王郁琦觉得,幸好她生在了知识分子家庭,她爸爸跟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呢。   见王健吃的正欢,还劝她坐下来一起吃,王郁琦心里渐渐起了火气。   “我问你,你一点都不担心妈妈吗?”是不是跟村里那些人一样,死了个老婆,无非就是换一个人做饭而已。   王健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把碗筷放在桌上。   王郁琦心头一喜,她爸爸果然跟别人不一样,到底还是关心妈妈的。   谁知道王健一秒变脸:“王郁琦,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今天爽约的是你妈,谁知道她大晚上的不回来,是不是跟人鬼混去了,你还不能让人好好吃顿饭是吧,她一个成年人,腿长在她身上,要去哪里是我能管得着的事吗?”   王郁琦进了卧室,找了件厚厚的棉衣出来,蹭蹭蹭跑到门口换鞋。   王健见她是真要出门,又不放心女儿自己跑出去,学校放假以后就没什么人了,谁知道会不会有坏人跑进来?进屋拿了个手电,又找了个围巾出来给女儿挂脖子上,一起出了门。   外面已经下起雪来了,两人出门太急,都没打个伞,王郁琦这回是真的生了她爸爸的气了,不管王健在后头说什么,都绷着个小脸一言不发,父女两个先是去了趟教室和办公室,这会儿学校已经没人了,乌漆嘛黑的。   “你说说你,晚上这么黑要是有坏人怎么办,你以为学校治安真有那么好?”今天是放假,外头进来的人也多,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翻个墙就能进来,保安也只会看着大门口,真要来个人把人往草丛里面一拖,哭都没处哭去。   不过王健也不是没眼色的,念叨归念叨,见女儿不搭理,也不硬劝着她回家了。   父女两个先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又出去转了一圈,找了几个店铺才问到齐老师出店的时间。   老板说:“在店里待了一下午,六点左右就出去了,她还问我哪里有羊肉卷可以买。”   王郁琦急的跺脚:“多谢您,那她跟谁一起的。”   这个老板知道,因为每次楼小乔过来,不好去齐老师家,两人都是在这里包一个小包间,楼小乔这人一向大方,从不点最便宜的茶,每次还点一些小吃什么的,一来二去的关系也处的不错,老板说:“小楼咯,今天小楼也走的急,看着快下雪了说是要赶回新都去,怎么了齐老师还没回家吗?”   王郁琦现在连客套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出了茶馆,王郁琦才洒着眼泪说:“妈妈六点就从茶馆出来了,还说要买羊肉,她肯定是出事了,这个天气光线不好,说不定给车......你还说没事,妈妈明明是打算回来跟我们一起吃火锅的。”   到这会儿,王健心里也隐隐担忧起来。   南江也不大,作为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起初他是不担心齐老师走丢,最多被事情绊住了晚一点回来而已,但听女儿这样说,他也担心起齐老师的安全来,这个天气路滑,万一碰到个不长眼的,出了车祸也不一定。   “好了好了,南江就这么大,咱们往去超市的几条路去找找,顺路问问有没有出事故的。”   要是真有事故,路上肯定有热闹看,不会很早散干净。   两人沿着大路走,一路上留意着有没有事故的发生,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气温越来越低,雪在路面上覆盖起来厚厚的一层,漫天遍地的白,齐老师今天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一件深色大衣,真要是在地上,远远就能看到,但两人沿着大马路走了一路,都没发现齐老师的踪影,倒是王郁琦冻的小脸白白的,嘴唇都有些泛白。   王健吃味的说:“一天到晚只知道找妈妈,白天爸爸不在家,也没看你上人家里来找我。”   王郁琦又哭了:“那能一样吗,我知道你在外面打麻将,可我妈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王健说:“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些,咱们回家看看吧,万一你妈刚才是被事情绊住了,这会儿已经回去了呢?”   起初王郁琦不想回去,但听王健又是保证回去看一眼,人真没回来两人再出来找,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父亲一起走,两人走到学校外面的时候,路过一家餐馆,刚好看见有一群人从餐馆里出来,打头的女人王健认识,他这学期不带毕业班了,但那孩子他以前也教过的,家长也是个很精明强干的人。   这群人也见到王健父女两人,只是那人目光从王健身上扫过,又不自然的撇开。   王健见他们那一群人还有十来个,热热闹闹的,心里头暗自嘀咕,这人也是很现实啊,以前他带她女儿的时候,哪次不是在街上见面了他躲着对方,就是生怕对方跑来问女儿的成绩,每次都能拉着他讲半个小时。   他粗粗扫了这群人一眼,竟一眼认出好几个人来,好像都是学生家长。   其中一个家里还有个小的,现在就在他班上上高一,那人看到他了也想上前打招呼,但见到那人被旁边的人拉了拉,又跟人聊上了,这群人很热闹的样子,好像正在商量着下一场去哪里玩。   王健见王郁琦往前走了一大截了,冲这群人点了点头,追着女儿的脚步疾步快走。   等追上女儿,就跟她念叨起来:“这群家长看样子平常压力也很大嘛,今天孩子一放假,就搞起聚餐来,到底是他们会玩,回头等你妈妈回来了,咱们也找个馆子吃吃饭,找个地方KK歌好不好?”   他想缓和缓和跟女儿之间的气氛,但王郁琦蔫蔫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步子比平常更是快了很多,王健这样的大男人,都要走快一点才能跟上女儿的步伐。   两人穿过了学校,又回到了家里,齐老师仍然没有回来。   王郁琦一下子就崩溃了,又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刚才外面的冷空气把她冻的不轻,鼻子也堵住了,王郁琦狠狠的吸了下鼻涕,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我妈肯定是有什么事!”   王健盯着没吃完的火锅,刚才他还没吃饱呢,但这会儿他也没什么胃口继续吃了,见女儿的手都冻的通红,他自己其实也不想出去了,于是说:“要不再等等,你妈那么大个人了,也是有数的,说不定在路上碰到了哪个家长,被人叫去问题了,刚才我碰到的那个家长就是,每次见到我起码要问半个小时孩子的学习情况,你妈这个人又不像别人,对那些孩子的学习是很上心的,就刚才那个女人的女儿,以前她数学成绩好像也不太好,你妈耐烦给人补课,成绩才上去了不少。”   他转身进了厨房,倒了两杯开水,其中一杯塞到王郁琦手上,自己慢悠悠的喝着另外一杯。   齐老师以前给学生补课,搞到半夜都是有的,不过他放心老婆在外面跑,是因为老婆这个年纪了,肯定不会被人劫色,但他闺女才十八,万一给坏人盯上了怎么办?   王郁琦喝完了水,却是执意还要再出去一次。   再找不到,她就要考虑报警了。   楼小乔回来这一路不是很顺利,半路就开始下起雪来。   她庆幸自己没吃晚饭就先走了,不然半夜白雪皑皑,走夜路是很不安全的。   为此她降低了车速,本来一个小时能到的路程,今天走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到家的时候手指都冻僵了,弄了几次才把钥匙从车子上拔下来。   今天她回的是公婆那边,到家的时候,家里却是暖和的。   空调已经开起来了,家中还点了一个火盆,上面搭着架子,孩子们围在一圈烤火,三个男孩子六只眼睛,都盯着亭亭手里的绳子看。   亭亭只顾着冥思苦想,都没注意到妈妈回来了降落伞是怎么翻来着?   连刘菊花都看呆了。   张让似乎也回来了,跟张明远父子两个在房里说着话,首先是刘菊花反应过来,见楼小乔笨拙的拆着头上的围巾,而那围巾上面都被雪浸湿了,连忙起身走到门口,给她拿了一双毛拖鞋,又给她把脱掉的皮靴放在一边。   鞋子倒还是干的,毕竟她这一路回来,也没有踩多少地上。   但头上身上却都是湿了的,带着厚厚的一层寒气。   “外面下雪了吧,我刚才开空调之前就看到下雪了。”刘菊花问:“你吃饭没?”   楼小乔赶紧把鞋子放到室外去,这鞋子被暖气一烘,屋里都臭臭的,等她进来才说:“家里还有吃的吗?”   那就是没吃的了。   刘菊花赶紧去了厨房,晚上王志杰的教练把人送过来,说体校也放假了,这孩子暂时没地方待,家里多了个小客人,张让又提前打了电话回来吃晚饭,于是炖了个鸡汤,刚好给楼小乔留了一碗的,这会儿热点汤喝一喝是最好的。   “我就说嘛,这个天气就不该出门,张让才几天没回来脸都裂了。”   楼小乔这才想起,红霉素软膏没买。   刚才学校外面还有药店开着门的,进茶馆之前她还想着这事,出门的时候外头已经开始飘雪了,她心里一着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明天下了雪她可不想出门,只能委屈张让明天擦个唇膏和宝宝霜。   灶上开起来火,鸡汤还不算很凉,在锅里冒着热气。   电饭锅里的饭还是热的,楼小乔自己拿了碗,盛了一碗,就着外头的菜吃了起来。   刘菊花:“你干嘛吃冷菜啊,小心拉肚子。”   楼小乔却是饿得顾不上这么多:“家里的菜没放猪油,还温热的,待会儿我再喝点热汤就均匀了,没事儿。”   灶上的鸡汤已经咕咚咚的冒泡泡,刘菊花关了火,赶紧盛了一碗出来。   这个天气,喝个鸡汤可以裱(补)一下。   楼小乔也不出去,就在厨房里头吃了起来。   但灶火一关,刚才的热气也就没了,她觉得有些冷,于是喝了一口鸡汤,顿时觉得暖洋洋起来。   刘菊花就笑眯眯的看着她吃饭,跟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没区别。   “放假了就住我跟你爸爸这边,这几天在家好好呆着,多陪陪孩子们,做饭有我,家里的事情你就别沾手了,张让说你还要复习的?”   真是造孽,还要读书。   “嗯。”楼小乔感激的点点头:“您去玩吧,我自己吃完自己洗。”   她婆婆守在这里,不会是为了给她洗碗的吧。   楼小乔是想着吃完了顺手洗一把的,但刘菊花似乎不那样想:“你在外头跑了一天呢,吃完就去外头坐着看会儿电视,洗碗不用你来。”   婆婆还真是,让人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   剩下的饭菜都不多,楼小乔也不挑,干脆把剩下的盘子都扫光了,最后那碗鸡汤喝完进肚子的时候,只觉得好饱。   刘菊花见碗都空了,还担心没吃饱,问了好几次:“你真吃饱了。”   楼小乔夸张的打了个饱嗝:“真的吃饱了,本来晚上不该吃这么多的,但见这些菜剩下来了也不太好,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刘菊花已经去洗碗了。   哗啦啦的水声,孩子们在外间玩笑说话的声音......   见楼小乔擦灶台,刘菊花赶紧让她别“添乱”。   “出去待着去。”   刚才天一黑,亭亭突然要找妈妈了,怎么哄都不行。   小孩子也是很懂事的,以前妈妈要上学,把她丢在这里是没事,但现在妈妈都不用去学校了,那亭亭是要分分钟找妈妈的,刚才三个小哥哥一起哄她,用翻花绳叠小青蛙才哄好。   小孩子的忘性也大,玩开了就不记得妈妈了,刚才楼小乔回来,她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   现在倒是回过神来了,小炮弹一样的冲了过来,冲楼小乔撒起娇来:“妈妈,你干嘛去了啊?”   楼小乔摸着女儿的小脑袋,刘菊花比她会养孩子,这半年来孩子养的很好,头发都比以前光泽油亮了很多,这孩子以前是很挑食的,她也不会随着孩子的爱好去调整吃什么,结果养了半年,是比以前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太多,于是对这个婆婆又生出几分感激来。   “妈妈去找老师了,听说你哭了?”   几个小男孩纷纷做鬼脸,小锦还挤眉弄眼的学她哭的样子。   亭亭才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小哭包呢:“没有!”   小帅就笑的更厉害了。   王志杰害羞的叫了一声“阿姨”,又垂下眼眸。   半年没见,这孩子比之前要更高了些。   刚才听刘菊花讲,体校过年期间大概有半个月没人,孩子只能送回来,但暑假是要训练的,一年也就只有这半个月没人带,这倒也好解决,在谁家住一住,半个月也过去了。   半年来这孩子的进步很大,算是留在体校了,生活费那些是厂里出的,厂里还因此制定了一个互助计划,不但资助了王志杰这样的“孤儿”,还关爱了好几个失去子女的老人,有些是年纪太大了,子女去世的比父母还早,孙辈又顾不上祖父母,厂里管一管,老人还是好过一些的。   楼小乔就没问孩子学习怎么样了,小孩子都不喜欢被人问成绩。   亭亭不哭了,几个孩子也不玩翻花绳,这会儿又玩起卡牌来,这几年很流行的包青天的电视剧,小卖部里面都有卖包青天的卡牌,里面有各种历史人物的元素,还有虎头铡狗头铡那些,孩子们有自己的游戏规则。   这个游戏大孩子会玩,小一点的就只能在旁边围观,亭亭很认真的看着,除了里面的人物以外,别的她还看不懂。   但还是煞有介事的看着哥哥们玩。   楼小乔抱着她,跟她介绍里面的历史人物,亭亭听的一愣一愣的,不住的点头。   其实根本没听懂,但有这么多小孩子在,她并不想自己玩。   张让总算是从张明远房间出来了,父子俩不知道聊了什么,张让出来的时候冲楼小乔眨了眨眼睛,也凑过来看孩子们玩。   “你爸跟你说什么?”   “聊聊工作,聊聊生活,聊聊方针政策。”张明远很少跟儿子聊烟火气的东西,还是当下属训的时候比较多,时不时还要做点思想建设。   张让算是不那么逆反的年轻人了,有些人总听父辈聊这些,会反感。   楼小乔有些庆幸她公公不爱跟她抓思想建设,但也捂着脸笑了一会儿,看张让也在笑,这会儿也觉得他脸上的裂没那么刺眼了,不过手上依旧没饶人,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你去照照镜子去,脸上都搞成什么样了,让你擦东西还不肯?”   张让才不肯擦呢,真爷们无所畏惧。   但他今天被涂了点唇膏,忍了一中午没舔嘴唇,还别说,下午的时候就没那么干了,蜕皮也比之前要好很多。   “冷不冷?”张让捏了捏她的手,确认不冷了以后,很满意的笑笑。   这段时间两人都忙,没空聊天,闲下来了又有说不完的话,张让本身不是话多的那种人,所以楼小乔讲,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听着的,有时候他也会插话,偶尔也会说几个无伤大雅的小案子,但他很少会自己扯出个什么主题来。   玩到了九点钟,各自就要洗洗睡了,这个天气不必每天洗澡,大家洗脸泡脚就完事。   在外面跑了一天,楼小乔也累的很,等孩子们都睡下了,她才有空给齐老师打个电话报平安。   其实刚才一回来就该打这个电话,只是一吃饭,孩子们一吵吵,就把这事儿忘了。   现在才十点钟,齐老师说过她睡的晚,她的生物钟是每天晚上差不多十二点才睡觉,楼小乔就没有心里压力的打了。   但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楼小乔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不对啊,按说齐老师这会儿应该在家,再说了她闺女还回来了呢,难不成她出门去了?”   张让也才刚洗漱干净往外头走,听到楼小乔在暗自嘀咕着什么,走过来拿开她的电话,看左右无人,跟偷腥的猫一样,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这段时间他总住在单位,两口子好久没在一块儿了。   在老人家自然是不方便,哪个房间都有人。   楼小乔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少毛手毛脚的,给孩子们看到了不好。”给老人看到了也不好。   张让悻悻的缩回了手,打的还挺疼。   幸好这会儿也没人在,不然。   “怎么了?”他哑着嗓子问。   这段时间都要住在父母家里呢,那不是——   楼小乔抓了抓头,刚才淋到了一点雨,晚上该洗一下,现在头皮有点痒,这段时间太冷了,给她勇气都不敢洗澡,头自然也是没洗,亲热的兴趣自然也缺缺,两人又坐回沙发上,盯着电视机看。   “奇怪,齐老师家没人接电话,这么早一般人也不会就睡觉啊。”   张让职业病犯了:“就那个高中老师?”   楼小乔:“嗯呐。”   张让拧着眉:“她没手机是吧?”   楼小乔摇摇头,齐老师过得一向很清贫,她倒是提过娘家父母想给她买个手机,但她嫌接电话还要费钱,而且一般不是在家就是在办公室,也不太用得上手机,于是拒绝了,她的生活都是两点一线,非常简单。   用几十年后的词来讲,还有点“宅”。   “她平常都不出门的,有空就在家看看书,也不是很喜欢出去聚会,像我这样的朋友都很少,再说她说了她女儿放假回来以后都没好好陪过她,这段时间肯定要在家陪她女儿,不太可能这么早就睡觉或者出门啊,你看看这什么天气,齐老师不是这么晚还在外面跑的性格。”   张让点点头:“照你这么说是有点奇怪,哪怕她不在家,家里应该也有别人,现在是腊月又不是正月。”   正月还有可能是出去拜年了全家没回来,腊月大家不都在家里猫冬吗?   他们是不太可能来新都老家待着,楼小乔离开南江的时候,齐老师都没提这话。   齐老师自己娘家在京市,她自己说过一般都是暑假回去,暑假的假期长一点,她会带着女儿一起回。   张让说:“还有别的联系方式能联系到她吗?”   “对了,她有呼机,我给她打几通传呼吧。”楼小乔突然想起来,齐老师还有传呼机,只是她用的少,倒叫她忘记了:“传呼机号码在哪里,让我想想。”   以前齐老师是给过楼小乔传呼机号码的,但楼小乔很少用,夹在哪个本子上就忘记了。   这样说起来,她又一通好找,幸好她过来这边住的时候,学习资料和本子都是带齐全了的,不然肯定放学校或者放县城那头的家里了,楼小乔一阵翻找,总算是在很早以前的一个本子上翻到了齐老师的传呼机号,她连着给齐老师发了几个传呼。   “行了,我发了消息给她,万一她看到会回我消息的。”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夜晚的小巷子逐渐安静了下来,而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来的机械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第87章   十点钟过后,小巷子里也渐渐没了各种声音。   每天这个时候能难得的安静一会儿。   唐琪洗完了脚,端着一盆热水出来倒。   今年的雪真大,才短短的三四个小时,外面白茫茫的一层雪,多少年都没见到这么冷的天气,这里的人是最难熬的,唐琪家里就是,她家现在吃米都是买最便宜的糙米吃,暖气自然是没有暖气,家里人一起燃了个火盆,黑炭熏出来的烟呛的她眼睛疼,妈妈早早就去床上躺着了,唐琪看了一会儿电视,泡完了脚也准备睡觉。   城里人还看不上农村人,其实过得差的城里人,比农村人的日子要糙多了。   这个片区是棚户区,住的大部分都是跟唐琪差不多家境的人,有些人没有工作,也不像人家农村人有地有产出,日子过得很艰难,如今城市在往外面发展,倒像是把他们这些人忘了似的。   市政做改建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片区的下水管道,居民们倒脏水还是要去室外排水沟外面去倒。   像这样的天气,冷的要命,洗脸洗脚的水干脆一趟倒掉了,免得要开很多次门。   唐琪把门开出一小块缝隙,一盆水就浇在了外头。   外面已经下了一层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在开门的瞬间,听到了滴滴滴的声音。   是call机!   有人丢了call机在外面吗?   要是真捡了个call机,随手卖二手也能换个几十块钱,那今天晚上就算是撞大运了。   唐琪眼睛一亮,往外探出去半个脑袋,果然听见声音从地上传了来,还真是地上的!   要是捡到个call机卖钱…….这样想着,唐琪的眼神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也不嫌弃冷,朝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去。   她得感谢这场雪,肯定是因为有雪盖住了call机,主人丢了东西不好找,才会留在这里,她这样想着,眼睛更亮的看着前方的位置,寻着声音走着走着,声音就断了。   刚才应该是有人发了传呼过来。   这玩意儿小,要真被雪埋在了下面,还是很难找的。   唐琪不打算放弃。   几十块钱,对于她这样家境的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横财”。   就在唐琪打着电筒,仔细寻找时,一个隆起的雪堆里又想起来均匀的“滴滴”声。   唐琪欣喜若狂,往那个雪堆走去,她走的太急了,刚刚靠近,就被绊倒了,整个人都往地上扑了下去,她心里暗叫不好,手迅速往地上撑了下去,却在手掌跟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底下埋着的是个人!   冰冰冷冷的,唐琪惊的跳了起来,是个死人!   她这哪里是好运气,运气差到爆了好吗?   就在唐琪想转身就手的时候,地上的“尸体”动了动,那人发出微弱的声音来:“救,救我。”   声音很小,但唐琪的耳朵是很好的,她听清楚了,对方喊救人。   这人伤的不轻吧,到底在这里趴多久了,唐琪赶紧把这人身上的雪扒拉开,等看清楚人脸的时候,她后背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她认得这人的!   唐琪就在附近的南江一中读高中,现在就读的高一年级,她班主任就是王健。   像王健这样两口子都在一个学校教书的人不少,但学生们还是会在私底下关注老师的另一半是谁。   尤其像齐老师是学校的明星教师,只有考进重点班才能上她的课。   唐琪意识到这人是齐老师以后,拍了拍对方的脸,确认对方还有呼吸以后,顿时爬了起来,先喊了妈妈一声,一溜烟跑到巷子口的电话亭里,拿起电话就打。   对方也是老熟人了,一把按住了电话:“先给钱。”   唐琪家里穷,哪有钱打电话。   “我们巷子里倒了个人,我先打急救电话,再打报警电话,这些电话都不要钱的。”   “谁跟你说不要钱。”做电话亭生意的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女人,打电话不给钱,那她肯定不会同意。   唐琪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指着巷子里头说:“人都快冻死在里面了,真要出了事谁能负责,我先打电话,待会儿再给你钱。”   老板不依不饶:“不行,先给钱,一个电话五毛钱。”   她摊开胖胖的手:“谁信你是真的打急救电话还是干别的。”   唐琪一急,干脆蹿到不远处的另一个电话亭子,对方也是个胖胖的女士,听说唐琪是打120,赶紧说:“不用给钱,先打吧,救人要紧。”   “谢谢。”唐琪都急哭了。   好在急救电话很快就通了,对方问清楚了地址,告诉唐琪很快赶来,然后唐琪又拨通了“110”,报警电话讲了没多久,那边会直接转到辖区派出所,通知辖区派出所派人过来。   电话亭老板娘听到唐琪说道有人躺在巷子里,也赶紧关了店,拉着唐琪往里头走,两人到的时候,唐琪的母亲也出来了,但这个女人也搞不懂一个一百来斤的成年人,只能站在原地转圈圈干着急,见到唐琪过来了,她冲女儿招招手:“这可怎么办啊,这人怎么会倒在这里,难怪我晚上听到外面有动静,现在外面治安不好,你别到处跑啊,万一让坏人敲你一棍子,妈可没钱送你去医院。”   唐家经济条件不好,爸爸要吃药,她妈又是个下岗工人,前几年工厂就拖着工资要死不活,这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找了家当保姆,一个月工资就四百块,都不够她爸吃药的。   唐琪说:“你别动她,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先别挪动她,等救护车来。”   唐妈妈觉得胸口有些闷,气喘不上来:“你还叫了救护车,那车出来一次要一百多块钱的出车费,是要给现金的,死妮子你有钱吗?”   唐琪说:“她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她老公是我们班班主任王老师啊,先送她去医院吧,我去王老师家找她。”   唐琪妈妈松了一口气:“那个老师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王老师唐琪妈妈是认得的,刚报名的时候就是唐妈妈送女儿去的学校,是个很和气的人。   但就算是他人和气,唐妈妈觉得这钱不能垫,垫了也不好找唐老师拿,平常不给老师送红包就算了,给老师垫一点医药费还要找老师要,万一给老师知道了嫌他们这些家长不会办事儿了怎么办,说不定还要给她闺女穿小鞋,好事办成坏事一桩,于是唐妈妈催促着唐琪去学校找王老师。   “你快去找老师,这边我们看着,救护车来还要一段时间呢,赶紧的赶紧的。”通知老师把钱带着。   唐琪也没多想,干脆拿着电筒往学校里头跑,这会儿很多老师都没睡觉,到了地方找个亮着灯的,随便拍个门找人问问就是了,好在这里离学校并不算很远,只几步路就到了校门口,这会儿学校大门已经关着了,大爷也准备睡觉了,只是今晚上王健父女进进出出了好几趟,还跟他说今晚上可能要打扰到他,于是这门就没锁上。   但唐琪一到了校门口,打瞌睡的老头儿也醒来了,认出是学校的学生,老头儿没好气的说:“大晚上的往学校跑干嘛,里面乌漆嘛黑的,出了事算谁的。”   今天也真是晦气,都放假了以为能好好休息一下,结果进进出出都是人。   这就是老师家属楼在学校里面的坏处,要进去找个人也很麻烦。   唐琪急的跳脚:“我要找王健王老师,您知道王老师在里面吗?”   老头没好气的说:“我只管外面的人不进去,谁知道哪个老师在不在里.......你说王老师啊,刚才他们两父女还出了校门了,他俩都不在家,说是找齐老师去了,你找王老师干嘛,都放假了还要找王老师问题?”   王老师家里有两个人在呢,老头不至于想到别处去。   要不是王健今天晚上进进出出好几趟,这老头还真不一定留意王健人在校园里面还是外面。   唐琪一听就慌神了,现在哪怕打了急救电话,送去医院也是要先交钱再救人的,以前她爸就打过一次120,进了医院先交钱。   齐老师这个情况,一看就很严重,她家要是有钱就算了,但她家是那种连买菜都要精打细算的家庭,实在是垫付不起医药费,不然她妈也不会火急火燎的让她来学校找家属。   “那怎么办,怎么才能找到齐老师?”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也是不凑巧了,他们俩刚出去没多久。”   而不远处的王健也在抱怨,刚才王郁琦摔了一跤,虽说是手撑着地,但当时把手心给撑破了,也不知道这丫头有没有逞能瞒了别的伤情,王健也不管妻子了,带着女儿回来上药。   出去走了三个多小时,压根没找到人,两父女把这周围的大马路都碾了一遍,连交警队都问过了,人家说今天没有交通事故,齐老师被车撞了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   但王郁琦这个人性子就是死犟,不找到妈妈不肯回去。   王健已经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你妈也真的是,这么大年纪了办事一点都不靠谱,跑去哪里了连个交代都没有,刚才你也给她发了寻呼台了,现在就该在家里等,万一你妈妈打电话回来了怎么办?”   王郁琦低着头:“我妈妈收到了寻呼就不会打电话,一定会回来的,她没回来说明碰到事儿了,你要是嫌冷自己先回去,我自己找。”   别看王健对妻子没一点耐心,但绝不可能把王郁琦一个人丢在外头。   哪怕心里再抱怨,也只能陪着女儿找。   心里却只怨妻子,怪她不着调,加上中年男的嘴碎,一路上没把王郁琦给烦死。   “你要是不想找,就先回去好了,我自己出去找。”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都说了先回去处理伤口,我又没说不找了,但最晚我只能陪你找到十二点,再晚你也不能出来了,我看你也感冒了,一路都在流鼻涕,待会儿回去爸爸给你泡点药喝喝。”   王郁琦一路打喷嚏吸鼻子,肯定是感冒了。   王健心疼女儿,越发的念叨起妻子。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校门口,远远的见到有个身影奔了过来,王健认得这人,是他班上的学生唐琪。   不是吧,这边事儿都还没完呢,又来一桩事找上门?   虽说现在放了假,但学生的事不分校内校外,就算是寒暑假期间,学生出了事情,老师都有连带责任的,所以王健哪怕脾气不好,也挤出来个笑脸出来,迎了上去:“怎么了?”   这小姑娘跑了一路,狼狈的很。   唐琪远远的见到了王健父女两个就跑了过来,才几步路就累的气喘吁吁,叉着腰说:“王,王,王老师,不好了。”   王健的心一提,下意识觉得这个寒假是要泡汤,他才休息了几天啊造孽。   这个学生的家庭情况也很复杂,父亲常年生病,母亲又是个下岗工人,属于学生里面事儿比较多的那种。   “怎么了,你好好说。”王健在外人面前,还是能表现出涵养好的一面的。   唐琪还年轻,几秒钟就缓过来了,整理了一下思绪就说:“刚才我发现了齐老师倒在离我们家门口不远的地方,我看了好像是受伤了,打了救护车电话”   救护车的声音呜呜呜的传了来:“对对对,应该是救护车来了,我还报了警,那个什么,您是不是也在找齐老师,带着钱赶紧去医院吧。”   王郁琦赶紧抓着唐琪的手:“我妈妈怎么样?”   唐琪没过脑子的就回答道:“还活着。”   王郁琦的心一松,又一提。   这样说就是很严重的了,她抓着唐琪的手微微在抖,嘴唇微微蠕动着。   王健已经回过神来了,让唐琪带路,跟着去了她家那处小巷子里,这个时候救护车也过来了,急救人员一下车,只能抬着担架床进巷子,于是车停在外面,乌拉乌拉的声音和刺眼的灯光,惹的周围的住户纷纷出来看热闹。   救护人员下车还要找地方,就见巷子里有两道黑影,两人都冲着这边挥手,于是有人小跑着过去,确定是里面有人需要急救,就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马上就有人抬着担架床,下去找齐老师。   齐老师又昏死过去了,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楚那张脸,冻的跟死人也没差别,唐妈妈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吓的脸煞白煞白的,等到救护人员把她拉开,有人摸了一下脖颈边的脉搏,确认人还是活着的,齐老师就被人抬走了。   唐妈妈也被吓到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电话亭老板娘见她这么不中用,一把掐住了她的人中,等人缓过劲来才问:“你有没有事啊,别冻到了,去我家坐一坐烤烤火吧,我家火还没熄,给你煮点红糖姜茶表一表。”   唐母确实觉得浑身冰凉,她现在需要喝点热的补一补,烤烤火,不然会感冒的。   她要是倒下了,工作怎么办?   她还打算挣点钱好好过年。   到了小卖部,老板娘热情的把火开的大了些,她晚上也需要守着店里,有个人聊聊天总是好的,又去找了两块老姜,煮了水放了多多的红糖下去,等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上来,唐母狠狠的把姜茶喝下,身上才逐渐暖和起来,老板娘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唐母想着女儿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待会儿肯定还有警察要过来问话,她也睡不着了,明天索性就请假吧。   唐琪和王郁琦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王健问了是哪家医院,回去取钱去了。   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母亲,王郁琦的眼珠子不停的掉。   刚才的医生说,齐老师的呼吸都很微弱了,应该是受人殴打所致,加上又在雪地里趴了三个小时,能不能救回来还不一定,就目前看来,齐老师的情况很不好,寒冷有可能导致她的部分器官衰竭。   那个巷子外面,今天王郁琦走过不止一次,但她没有想过母亲就在那里面,她不住的自责和愧疚,让一旁的唐琪听到了蛮不舒服,她想都没想就说:“你就算进来了,也看不到的,当时一片都是雪,齐老师就躺在雪堆底下,不是听到了call机的声音,我站在她面前都不知道有人。”   她怎么觉得这个姐姐的眼泪流的更快了啊.......   王郁琦马上就想到了母亲躺在那冰冷的地上长达几个小时,她更想哭了好吗。   低温、冰雪、受伤,任何一个都能让人生死垂危。   而这么大的动静,正在KV里面唱歌的那群人却完美的错过了。   齐老师被送进医院,很快就推进去了手术室,王郁琦逐渐冷静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她感激的话都说了好多遍了,也感激那个在当时不断打母亲传呼的人。   很快最近派出所的民警们也过来了,报案以后走了特殊流程,来的是三个民警,一个主要负责问话,一个做记录,还有一个做补充工作。   唐琪把当时现场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下,但隐去了自己想捡call机要去卖的动机,说到齐老师差不多整个人都在雪堆下时,王郁琦的手死死的握住了她的。   因为齐老师第一时间送去了手术室,她身上的伤痕只能由医生做鉴定,好在这家医院的医生也是专业的,很快就判断出来她身上的伤痕不是一个人所造成。   有击打,有重物袭击,还有......   当时齐老师应该被打了很多次,脑部跟腰部受损很严重,这两个地方有关性命,后脑勺上有很多致命的地方,而腰部关系到脊椎,当时有重物压在她的后腰脊椎上,如果脊椎受到了损伤,有可能会造成瘫痪。   手臂跟腿部的血液循环也不太好,现在还不能判断是否有坏死的地方,如果有坏死,也有可能需要截肢......   王健听到这一系列的可能,顿时吓的人都傻了。   瘫痪,截肢......   看病是公费的,这个他倒是不担心,但是如果真的瘫痪或者截肢,就他怎么能照顾的了啊,而且齐老师如果真的变成了残疾,以后她岂不是不能上班,要提前退休?   工龄缩短了,退休金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而且万一她真的残疾了。   面对着医生的询问,王郁琦很坚定的说:“治,咱们家一致同意,治!”   唐琪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姐姐,眼睛都瞪圆了,真的好有气势啊。   王郁琦说完,又萎靡了起来:“我妈妈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会打她,她一个老师,身上又没有什么钱,就算有抢劫的也抢不到她身上来啊。”   现在是治安不好,但那些坏人是能当贼绝不会抢劫,抢劫的罪可比偷东西要严重多了。   而且入室盗窃,还能在家里翻翻找找点钱出来,正常人出门谁会带很多钱啊。   警察虽然去了现场搜寻证据,但目前能找到的有利的证据并不多,发现齐老师周围的环境,大多都是跟唐家这样的家庭,当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家里一般都是放着电视在吃饭,外面哪怕是有动静,大家也不会往歪处去想,顶多是谁谁家里两口子打架斗殴,或者是谁家打孩子了,他们这边穷得连贼都不来。   唐琪也说:“确实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我们这边住户很复杂,房子的隔音也不好,大家都达成了默契,别人家有事不会随随便便的围观,而且她倒下去的地方,附近住着的是个老爷爷,他耳朵聋了腿脚也不太好,别说是外面有动静,就算在他家门口放炮仗,都听不到。”   至于那家的隔壁是个空房,都快塌掉了,再过来这一户才是唐琪家。   “你真的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大概六点多的时候,你回忆一下,没有任何异常吗?”   唐琪很认真的想了想:“警察叔叔,我附近都是什么地方,打孩子夫妻打架比比皆是,就下午吃饭之前,我隔壁的黄家还打了一架,有点声音很正常啊,而且那会儿各家各户都在做饭吃饭,噪音也很大。”   那附近的人大概都醒来了,一家一家的被问过话,大家的回答都差不多。   那个时间点,刚好是吃晚饭和做饭的时间,是这里的人一天到晚最放松的时候,这会儿就算别人打架,他们也不想管不想搭理,于是结束了这一次的问询,不得不找新的线索,看现场和伤者的情况,不排除被人打劫的可能性。   第二天,正在家里睡懒觉的楼小乔就接到了南江警方的电话,在电话里面被告知齐老师受伤的事,南江警方传讯她去那边的派出所配合调查,如果她不方便,对方也可以派警务人员过来,语气里面很客气。   楼小乔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昨天没打通电话她就觉得不对劲了,结果今天一早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她穿上衣服就要往外去,张让见她急匆匆往外走,也跟着走了出来。   “怎么了?”   “齐老师出事了。”楼小乔匆匆的说:“刚那边警方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问个话,我也担心齐老师的情况,现在过去一趟。”   张让也开始拿皮手套了:“我陪你过去吧。”   今天他刚好休假,在家休息着。   楼小乔按住了他的手:“你不用过去了,在家休息一天,明天还要上班呢,跑那么远做什么?”   张让却已经去厨房跟刘菊花说,他们要先吃饭,吃完去趟南江这样的话,并让楼小乔吃完饭再走。   今天这个天气,早餐店开门的都很少,去了南江还要找地方吃饭,实在是不划算:“吃点热气些的东西,身上暖和些,赶时间是不假,但总不能饿着肚子办事。”   楼小乔刚起来,连脸都没洗呢,心说刚才真是急糊涂了,过去就要一个多小时了,难道去了南江再找吃的?   厨房里面刘菊花本来就在做饭了,听到儿子这话,赶紧就着开水煮了两碗清汤挂面,里面除了油盐什么都没放,先端出来给他俩吃了:“我进去煎鸡蛋,你俩吃饱一点再走,外面风大的很,有张让陪着你我也放心一些。”   刘菊花没觉得儿子要跟过去有什么不对,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   楼小乔赶紧吃面,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刚才其实才醒,脑子都是懵的,吃着饭刚好脑子也清楚起来,一边吃张让又一边问她话,得知楼小乔刚才在电话里面也没问出什么来,张让就指着鸡蛋说:“鸡蛋一人两个,赶紧吃吧,中午还不一定能找到暖和饭吃。”   他们在外面出外勤的时候,就经常吃冷掉的饭菜,能吃一碗热乎乎的,已经成了张让的执念了,长期这样下来他的胃也不太好,楼小乔点头也让他多吃一些。   等吃完了饭,两人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以后,就一起出了门。   张让知道她赶时间,车也骑的比较快比较稳,有他在前面挡着风,就是比之前要暖和很多,两人出了城区以后,张让还加了点速度,等稳稳的到达了指定的地方时,还不到一个小时。   “你开车真快。”楼小乔捂着头下了车:“你冷不冷的?”   难怪脸上被吹成了这样,这么快的速度每天吹着,不裂开就奇怪了呢。   张让摇了摇头,浑不在意的说:“没什么要紧的。”   两人一起到了地方,今天被叫过来问话的人不少,有些是警察去现场问的,派出所里面热热闹闹,来之前张让就给南江警方打了声招呼,到了地方直接报出他的名字,倒也没有人为难他,有几个警察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带人去问话。   楼小乔比较关心的是:“齐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见那人一脸的懵,楼小乔便问:“是伤者,她现在什么情况?”   早上通知的时候说是伤者,那就是没有生命危险是吧。   那人马上反应过来:“昨天就从手术室里面出来了,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人还没清醒过来。”   楼小乔问:“具体的情况你们也不是很清楚是吧。”   那人表示是的,齐老师的案子一发生,学校的领导都重视起来,找了公安上面的领导,要求彻查此案,但因为目前这个案子还真不是很好破,齐老师受到袭击之后下了一场大雪,有很多证据都消失了,只能从她身上的伤推断出来,伤害她的不止是一个人,于是在附近找人到处去问,但昨天是学生放假,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印象。   这让警方的破案思路也受到了影响。   但这些警方是不会跟楼小乔一个外人讲的,今天来找她问话,是因为目前她是最后一个见到齐老师活蹦乱跳的离开的人,也是晚上一直用寻呼台打齐老师呼机的人,要不是呼机一直在响,唐琪根本不可能找到趴在雪堆底下的齐老师。   不然以现在这种天气,齐老师趴在那里一个晚上,肯定会被冻死。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我猜齐老师走那条路,是因为快下雪了,她想早点买了东西,回去跟女儿一起吃饭,至于她有没有仇人,让我想想。”楼小乔对她身边的事情知道的也很少:“这种问题你们没有问她身边的同事吗?”   “自然有问的,但学校里面的老师说的话,有可能经过粉饰,我知道您跟她关系不错,她对您也很信任,有些事情或许她不好跟身边的同事讲,却好跟你说,你仔细想想?”   楼小乔苦笑,她跟齐老师聊的最多的就是这套资料,以齐老师的性格,生活中有什么仇人,也不会特特的跟她念叨,不过她也承诺了会帮忙好好想想。   警方见她态度很配合,回答的也是有条有理的,对她的态度也不错。   目前,这个案子调查方向可能是附近的一些流窜作案的惯偷,这些人也被抓起来了问话。   问讯时间大概是两个来小时,等两人走出派出所时,刚好有人也走了过来,一见面就冲着张让而来,跟他热情的握手:“张让,好久不见,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什么风把你刮过来了?”   对方是南江负责刑侦的一个大队长,级别跟张让差不多,两人上次因为连环盗窃案合作过。   张让来之前就是跟他打过招呼,这人也刚好是负责这个案子,处理完手里头的事情就及时赶了过来。   “邢雄,你好你好啊。”   “这是你媳妇儿,好家伙,结婚也没跟我说一声,你看不起我啊。”   “我结婚就没办,自家人吃了个饭就算了,但今天到了南江,中午我做东,一起吃个午饭。”张让说。   邢雄狠狠的握了握张让的手:“都到了南江了,还要你请我,这不是打我的脸呢,刚好赶上午饭的点了,我们就近吃去,这附近有家火锅店不错,中午我们就去那边。”   南江是个区,离省城更近,比新都更发达一些,餐饮业也比较发达,这段时间流行的火锅,新都没有南江却是有的。   张让刚想推辞,见楼小乔眼神中露出祈求之色,心便软了软,答应下来先吃一顿饭。   自然,邢雄请吃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顿饭,席间两人肯定要聊一聊案子的。 第88章   楼小乔本想先去趟医院,但一看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半,总不好叫邢队长白跑一趟。   正犹豫间,邢队长说:“你要问那个老师的情况,我可以跟你讲,我们刚从医院回来,她已经醒过来一次了,但时间很短,她现在还需要休息,什么都问不出来,还不如等一会儿过去,说不定待会儿人又会醒过来了呢。”   听到齐老师脱离危险的消息,楼小乔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听说是去吃火锅,她就更可耻的心动了。   这大冷天的,吃个火锅的确舒服,齐老师出事之前,就是跟女儿约好了回家吃火锅,临出门之前她还问了茶馆的老板娘,羊肉卷在哪里有卖,那天楼小乔就很想吃火锅了。   这年头可没有铺天盖地的品牌羊肉卷,南江这边最近流行川渝口味的火锅,于是当地也流行起来吃火锅,当地不少超市都有卖火锅卷,但做的品质参差不齐,那天齐老师要去的那个超市,是本地最大的,羊肉卷做的也最好。   除此之外,就是这家火锅店了。   邢雄平常也不是很在意吃,但要招待张让这个外地来的朋友,于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火锅。   “这家店啊,就在南江一中周围,一到节假日都订不上位子,还好我来之前就叫人去那家店定位子了,应该不用等太久。”   张让于是也客套了几句,还好他刚才没推辞,不然人家定好的位子,没人去了岂不是落了邢雄的面子?   以邢雄在本地的影响力,吃饭自然是不用定位子的,只是张让一点头,就有有眼色的下属去店里说一声了,店家自然会留一间最好的包厢出来,等他们慢悠悠的走过去时,那家店已经整理出包厢来了。   邢雄明显是这一带的常客,老板亲自出门迎接,见他还带着两个客人,上下打量了张让跟楼小乔一眼,觉得他俩气质也不一般,于是态度更加恭敬,忙把人往二楼请。   这个店,一楼大厅已经坐满了人,传出来香喷喷的火锅的味道,楼小乔都觉得自己饿了。   前世她最喜欢的就是吃各种火锅,川渝口味的,潮汕口味的,老北京涮羊肉,麻辣烫小火锅,冷锅串串......但凡这一类型的产品,她都是来者不拒的,自从穿越到这个地方来,她都快要忘记火锅的味道了。   这家火锅店虽然做的不如川渝地区的地道,但胜在在当地算是第一家,名气又打出去了,做的品质也不错,楼小乔看他们厨房端出来的牛羊肉卷,切的都还不错。   张让见她眼珠子都盯那上面了,笑了笑,还好今天他过来了,没有本地人带着,楼小乔自己是找不到这种地方来的。   一行人上了二楼包厢。   邢雄请了两人上座,又请两人先点菜。   这次张让没推辞,把菜单递给了楼小乔,她在那边点菜的时候,张让就跟邢雄等人聊起案情来。   对着张让,邢雄干脆知无不言。   “虽说这个案子发生的时间不长,但昨天那个情况很特殊,我们刚开始把目标定在流窜作案的那些小混混身上,抓了这一片的混混去问了,可到现在还没有锁定嫌疑人。”   这一路过来的时候,张让就在想这个案子。   这是一个很有争议性的案件。   “仇家呢?”   “这个老师在学校的人缘很好,无论跟老师还是跟学生家长,都没有什么矛盾,我们不光问了她身边的同事,连她班上的同学都问过了,甚至连她丈夫的人际关系都问过,她丈夫王健也是学校的老师,在学校算是个老好人,男女关系方面很干净,平常的爱好除了打麻将,也没有别的地方去,案发的时候他正在跟女儿在家吃饭,可以排除嫌疑。”   这种案子,第一嫌疑人就是受害人的丈夫或者妻子。   王健就可以排除嫌疑人的行列。   丈夫、同事,如果都没有嫌疑,就只能扩大搜索面积。   正在点菜的楼小乔突然开口:“上半年的时候,齐老师因为她小姑子的事情,跟她婆婆起了点冲突,另外王健背着她给亲戚们借了不少钱,齐老师用比较强势的手段给要回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矛盾?”   要债和吵架是她自己经历的,一提起来她还有印象。   邢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她跟她丈夫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背着妻子借钱给亲戚,这一听就有狗血故事。   楼小乔摇了摇头:“王健这个人虽然臭毛病很多,但跟我们村大部分男人一样,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记恨妻子杀了她吧,他要想害死齐老师,有很多种办法,没有必要假手他人,我只不过是提供一个思路,不放过任何有嫌疑的人。”   不过邢雄还是记下来了,准备吃完饭去问问这几个亲戚,于是又问了些细节。   这件事情发生还没过去多久,楼小乔是还记得的,于是把那天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了,说话间火锅汤底已经上来了,大家开始吃饭。   也许是太久没吃火锅,楼小乔吃的很尽兴,跟邢雄聊的也就多了起来,从亲戚聊到复习资料,最后的话题便留在了复习资料上面,而邢雄很敏锐的发现了资料这件事,在他调查的人中间,竟然没一个人提。   “你是说,齐老师在案发前,跟人发生过冲突,是因为资料的事情?”   “似乎是这样,她怀疑他们学校教导主任想用这一套资料给他女儿铺路,这件事情让齐老师很恼火,她人看着很好,但骨子里头有自己的骄傲,这事儿让她拒绝了,后来这家人还不依不饶。”楼小乔:“这些资料是齐老师十好几年的教学经验,又是她花了快一年时间整理出来的,不仅有现在最好的模拟题型,还有一套旁人总结不出来的经验,一个工作才三四年的小姑娘,如果真的能出版这么一套书,你敢相信敢买吗?”   就算那个什么主任的女儿一直塑造的也是名师的形象,在学生群体里面的威望也不够,楼小乔听齐老师提过,今年那人带的理科实验班的数学成绩,表现的也一般般,所以齐老师越发认定,教辅资料的出版,对她的学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不然,学校统一用一样的教辅材料,只是教书的人不一样而已,她的班就甩了朱老师的班平均分近十分。   十分啊,这在高三来说,是个很可怕的差距。   在分班之初理科实验班的数学平均分,是在文科之上的。   “也就是说,这个老师失去了带实验班的资格,可能也会对这位齐老师有看法。”   楼小乔夹起一片羊肉来,点了点头:“如果是您呢,您没有看法吗?”   邢队长只是笑笑,虽然他会觉得不舒服,但是如果是他,会以破案率为重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是有些人会以自己的前途为先:“你提供的这几个思路都不错。”   那个叫朱萱的老师,提到齐老师的时候极尽赞美之词。   席间楼小乔问了一些关于齐老师现在的情况,邢雄把能说的都说了,齐老师虽然已经醒来了,但到底给她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通过检查发现不了什么。   “被打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当时她只是休克了一下,比较可恶的是把人仍在了雪地里,昨天温度到了零下四五度,南江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低温,加上她当时已经受伤了,腿被冻伤的地方现在都不能恢复,有可能需要截肢。”   楼小乔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嘴里的饭吃着也不香了:“截肢?”   “现在还没有,但不否认有这个可能性。”   楼小乔觉得自己不舒服,算了不吃了,但见他们聊的尽兴,于是装作吃饱了的样子。   因为要探讨案情,午饭的时间被拉长到下午两点多。   走出火锅店的时候,张让跟邢雄道别,邢雄觉得张让分析的案情,楼小乔提供的线索都很有用,他也要马上去工作了,于是互相并不客套,就此分开。   “老邢,下次去新都一定要找我,我请你吃我们新都的土鸡。”新都当地的土鸡很有名,刘菊花每周都会买一只吃吃。   邢雄自然是应下,两人正说着话,听到旁边一男一女的在吵架,女人推了男人一把,男人没站稳,往后退到了楼小乔身边来,张让眼疾手快的伸手揽了一把,给楼小乔档了下。   楼小乔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见两人还在拉拉扯扯,横了对方一眼就说:“干什么,打架归打架,没看到这里站着人吗?”   那男人哼了一声,连个道歉都没有。   楼小乔对这样的年轻人似乎是见怪不怪了,也就懒得跟对方理论,跟这样的人扯皮降低她的逼格真是:“走吧。”还要去医院呢,拉着张让的手就准备走。   就在年轻人转身的一瞬间,张让却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平平,穿着打扮看着就很一般,见有人说抓他的手也恼了:“干嘛干嘛,不就是踩了她一脚吗,我说了对不起咯。”   抽出手就想走,结果一下子没抽动,顿时觉得不好,知道今天算是碰上个练家子了。   “你什么意思,不就是碰她一下。”   “只碰她一下?”   “那你还要怎么样,老子要揩油也不找她揩油。”年轻人神情紧张了下,马上又露出痞痞的表情。   张让的那一双眼睛,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对方的时候,会让心虚的人不寒而栗,而他此刻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对方。   这下不光小年轻几个了,就连刚才跟他们一起吃饭的人都觉得他小题大做,楼小乔是他老婆不假,但也不能因为人家碰了一下他老婆,就生这么大脾气啊,有些人甚至在心里暗想,看来新都的这位副局长,也是名不副实的。   而张让并没有松手,而是看着楼小乔说:“你摸摸口袋。”   楼小乔下意识去摸口袋,一下子就炸毛了:“你偷我手机!”   只怕吵架是假,想趁机蹭到她身边偷东西才是真。   这年头手机可是值钱玩意的,换个卡就能用了,又追踪不到更是锁不了屏,三千多的新手机,卖两千块都可以,这人本来只是想摸个钱包,没想到抓到个手机,当时就乐翻了。   只是乐极生悲,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人抓了个现行。   跟着邢雄的都是当地的刑警,这些人眼力也够厉害了,但在刚才也没有看到这人是什么时候出手,而张让却这么笃定对方是拿走了东西的人,可见他的眼力不是一般人能比,刚才对张让有几分轻视之意的人,此刻看他也只有佩服二字了。   邢雄给了个眼神,马上就有人去搜那人的身。   这人还哇哇叫呢,他根本不认识这帮人。   当贼的或许跟派出所打交道多,跟这帮处理刑案的刑警打交道确实是少,但人一上手搜身,那娴熟的手法,犀利的眼神,他马上就知道自己今天是撞鬼了。   行,就当今天倒霉了好吧。   那人也是跟娴熟的举起手来。   负责搜身的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也是个老手了。   “没少犯事儿吧,就你这个手指,我看什么时候撞到鬼,给你剁了。”   “大哥,你搜身就搜身,干嘛吓人呢?”   “我不吓你,但你胆子还蛮肥的,这么多人你就敢下手。”他掏出手机出来:“嫂子,这玩意儿现在不能给你,待会儿要做个笔录,再还你,您待会儿离开南江之前,来我们局里一趟再取走。”   楼小乔没意见:“行。”她没意见。   然后从这人口袋里掏出越来越多的东西出来。   手机,call机,钱夹子,应有尽有,那女人跟他一起出来的,也是负责打配合的,本来见状想走,结果也被拦住了要搜身,她在一旁鬼喊鬼叫的抱怨自己被“侵犯”了,楼小乔看不过眼,对一旁负责搜身的人说:“我搜行吗?”   搜身的动作她跟张让玩闹的时候学过。   一旁的刑警们都没意见,毕竟他们确实是大男人。   那人见邢雄点了点头,就让楼小乔搜,那女人见是个女的摸她,顿时也不叫“非礼”了,撇着嘴装无辜。   楼小乔动作生疏的在她身上几个能藏东西的地方拍了拍,也掉下来几个钱夹子,这人看样子是个惯偷集团,光今天出来摸到的东西都不在少数。   “哟,你这也要进去过年了啊,姑娘干嘛想不开,要靠这个挣钱。”刚才负责搜着女人的警察说。   这些警察,最讨厌这些做贼的,抓进去了最多关个一两年就要放出来,等出去了又是一条好汉,偷了进去进去了出来,反正抓不完逮不尽。   女人被抓住了,也没有刚才装无辜的嘴脸,痞里痞气的说:“警察叔叔,我们也不好谋生活啊,这年头工资低消费高,上班赚几个钱都养不活自己,对了我也没看你的工作证,你们不会是冒充的警察吧,你这样想也对,我们以后也可以冒充冒充,装个警察随手搜点东西,那就成自己的了。”   被她调侃的警察脸一黑,亮出工作证出来:“看到了没,这就是我的工作证。”   正在搜身的楼小乔又摸了摸,这回摸到了一个钱夹子。   她一看到这个钱夹子,整个人就愣住了,翻开里面看了看,见里面空空如也,变了脸色问这女人:“这个钱夹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邢雄见她脸色不对,也看了过去。   这个钱夹比较精致,上面还印着logo,本地人很少用这个牌子,楼小乔跟齐老师经常见面,对这个钱夹子很是熟悉。   这个牌子在国外都有些名气,只是这会儿大众没有消费奢侈品的概念,当时楼小乔还多看了好几眼,齐老师似乎是误会了楼小乔喜欢这个包,还跟她开玩笑说,如果这个包不是她妹妹送她的,她会忍痛割爱送给她的。   楼小乔只说自己觉得款式很新颖,也想去买一个,齐老师还把这个钱包给她,让她“好好看,别买错了。”   齐老师是个性格很温和的人,很少跟人起冲突,这次被人害的这么惨,楼小乔发誓不会让她受了罪还要受冤枉。   里层找到了一个划痕,楼小乔越发确定,这就是齐老师的钱包。   “怎么了?”邢雄问。   “这是齐老师的钱包。”楼小乔问:“这个包你从哪里弄来的?”   女人尖叫起来:“不是我偷的!”   楼小乔:“这是我朋友的钱夹子,不是你偷的怎么可能在你那里?”   女人顿时睁大了眼睛,一时无言。   楼小乔紧跟着逼问:“这个钱夹子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女人被她的表情吓到了,不敢说话。   她的表情实在是诡异,周围跟着的人都是老刑警了,这些人的眼睛跟刀子一样的利,贼看多了,只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个女人绝对有鬼,就算不是她害的齐老师,也能从她身上挖到线索。   楼小乔叹了一口气:“邢队长,这个钱包就是齐老师的。”   这算是证物了,交给了南江警方。   邢雄眼睛一亮,示意下属接过来这个证物,马上有人把钱包收好,放进塑料带里面。   两个小偷哭都哭不出来,被警方给带走了。   楼小乔叹了一口气,跟张让一起去了趟医院,到医院的时候,齐老师还在睡着,但是情况看着还好,她已经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王郁琦一晚上没睡,见妈妈情况好转,就在妈妈病床旁搞了个小床睡着了。   王健坐在走廊里头发呆。   妻子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医生说不知道会不会截肢......   楼小乔进去看了一眼齐老师,王郁琦刚好醒来,睁开了眼正在放空。   “你是王郁琦?”楼小乔自我介绍道:“我是楼小乔,你妈妈的朋友。”   王郁琦惊叹道:“原来你就是楼小乔,你来看我妈妈的吗?”   楼小乔点了点头:“医生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王郁琦:“中间醒来了一会儿,但没清醒多久,警察想问话来着,但她一想问题就头疼,不过好在脊椎没出什么问题,现在还不能确定四肢有没有问题,当时她的情况,冻伤比殴打的伤更严重。”   按照医生的原话,如果脊椎出了问题就是最麻烦的,搞不好会半身不遂,截肢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是能接受的了。   让王郁琦很难过的是,她爸爸一听到这个,就问医生能不能放弃治疗。   医生都被他气笑了,这个时候放弃治疗,人也不会死了,有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医生直接怼他,这要怎么放弃治疗。   王郁琦突然觉得很失望。   她妈妈顺顺利利的就还好,只要妈妈生病了,爸爸就恨不得马上跟她脱离关系。   王郁琦一上午都没跟爸爸说话,好在这些事情妈妈不太清楚,不然这个时候动了气,对身体也不好。   “醒来了就好。”楼小乔松了一口气。   两人聊了一会儿,中间齐老师醒来了一次,喝了点水又睡下了。   听医生说,她现在这个状态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复,等她恢复过来了,警方一问话,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马上就知道了,楼小乔又去取手机,听说那两个贼也都招了,这个案子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于是楼小乔回了家,恰好这段时间家里也很忙,先是徐佳佳结婚,然后又是楼大乔结婚。   楼大乔的婚礼分两场办,年前在女方这边,年后在男方这边,娘家这边的亲戚都请了,婚宴定在腊月二十七,吃完了这边的喜酒,两人去男方家里过年,为此男方父母还来了一趟楼小乔的娘家拜访楼父楼母。   等人来了才知道,李默的家世没那么简单,他说的很轻巧自家是做生意的,但新都这边的房地产开发就是李默在负责,楼父楼母对着这样的亲家,自然是一点要求都提不出来,李家父母临走之前,给了一个存折给二老,扬言这是给楼大乔的彩礼。   两人看了一眼存折上的数字,差点晕倒。   这么多钱,给家里盖个房子都是够的。   于是心里头本来下去的贪恋又起了来,这钱要是留给儿子该多好啊。   楼小乔回娘家的时候,恰好听到了楼小姨在骂人:“钱钱钱,你们只知道钱,有没有想过女儿以后在婆家不好做人,人家给这么多钱,是给大乔做脸面,你也好意思都贪下。”   楼母早就把存折收起来了,这会儿哪里舍得拿出来,她已经打定了心思,这钱要留给儿子盖房子。   今年一年楼毅都在外头打工,两口子干了一年也才存下七八千块,但只要亲家母给的这钱不交出去,儿子就能翻身了。   楼小姨被这个姐姐气的肝疼:“行,你就这样作吧,当年小乔的彩礼你都留下来给儿子娶媳妇了,最后害的小乔咋样了,她被人看不起,生了两个孩子依旧要被离婚,你是不是想害大乔不好过。”   其实,女儿过的好不好,楼母是真不在意。   只要儿子过的好就行了,闺女是死是活,跟楼家又有什么干系。   但人活一张皮,这种事传了出去也是很不好看的,楼毅也会很让人看不起。   现在的人,早就不是早些年的时候,彩礼给的越多,陪嫁的也要越多。   楼小乔觉得有些心累,这回她回娘家,只给侄女买了点零食跟书。   小燕现在去读幼儿园了,楼母还真去找了楼大乔要钱。   楼大乔防他们防的死死的,学费她亲自去学校交,连伙食费都交了,真没让楼母多费一点心,但也没让他们占到一丁点便宜。   小燕这孩子也争气,在学校没少得到老师的夸奖,这一个学期下来,学了不少字,所以楼小乔隔三差五的给侄女买点书,给她买点吃的,楼父楼母见得不到好处,心里又恨又恼,这才起了把彩礼扣下来的心思。   楼小乔说:“你猜亲家母为什么会把存折给你?”   那存折上面,写的可是楼大乔的名字,只要她不想给,这钱她立马可以去银行挂失的,而且上面就一个数字,那是脸面,人家连密码都没告诉她,她真以为拿着存折就能去取钱了,可不可笑。   只是楼母不懂且贪,最后就会让人家看了笑话去。   把自己亲闺女得罪的透透的,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楼小乔姐妹两个已经半年不曾给家里买过东西了。   楼母听说是这,有些不高兴的把存折拿了出来。   “我又没有想要。”楼母这样说:“好歹也给我们”   楼大乔跟楼小乔不一样,从毕业以后就没怎么给过家里钱。   楼母要闹,要上吊,她一概不管。   这倒叫楼小乔穿过来以后拿捏住了这位母亲的性子,她比着楼大乔学,只要自己心硬如铁,道德绑架什么的根本搞不到她。   楼小乔拿过存折一看,啧啧啧,这么多钱,难怪楼母又会犯病了。   “您老了老了,就享点清福多好,干嘛一天到晚的把眼睛都盯在我们身上,我跟大乔两人过得好,自然少不了给你们买东西的。”嘴上话要说的漂亮些,毕竟小姨还在这里呢。   果然,小姨表示这样就很好。   因为嫁闺女要在上井村办,家里已经开始在采购东西了。   楼大乔自然也不小气,给了家里一笔钱办席面,至于娘家的礼金,以前一直是楼父楼母走动的,楼大乔也不打算拿走,但席面的钱她出了,相当于娘家父母白得了一场酒席的礼金,毕竟有些人你不办酒席,钱也是不会给的,这场婚礼其实他们也是赚的。   楼母说是在村里买了一头猪,其实办酒席能用半头就不错了,剩下的还不是她自己留了?   楼小姨难免又要念叨姐姐一番:“你要想占便宜,就在外头占强一些,狠狠占点便宜,别整天只知道占自家闺女的便宜,窝里横。”   她今天来,是来送瓜子花生糖果香烟这些来的,楼大乔在她家买了好些个东西,女方这边的自然要先准备送给宾客的伴手礼,这年头送的也很简单,也就是这些东西了。   楼小乔今天过来帮忙,跟小姨一起,把瓜子花生糖果那些装进红色的小网兜里面。   到时候写人情,一人给一包香烟,和一兜子这样的零食,这也是当地的风俗。   许晶晶听到声音也出来了,跟小姨小姑子一起忙,见闺女兴致勃勃的站在一边,塞了一把瓜子给她:“出去玩吧。”   听说楼大乔给女儿出了幼儿园的钱,她心里是感激的,这次楼大乔结婚,便也就更热情的帮忙。   许晶晶出去了一趟,人也比以前豁达一些了。   过了一会儿,去外头借桌椅板凳的楼父回来了,听说楼母把存折给出去了,倒也没说什么,见女儿他们在一旁忙着装东西,就看了一眼小姑买的香烟,楼大乔买的白沙烟,这种香烟在当地来说偏贵,但想到亲家母的气度,楼父觉得没买芙蓉王就算大乔收着点了,于是默默地回了房,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小姨最近很忙,还抽空过来这边帮忙,完全是看楼小乔姐妹两个的面子。   好久没见了,小姨跟楼小乔聊的也很欢乐的,她儿子总算是娶了媳妇,但现在女儿又成了老大难:“张让单位上要有好一点的小伙子,你也跟我们媛媛留意一些,媛媛虽然没正式工作,但在家里看店,我们也不会亏待她的。”   岂止是不会亏待她,下半年徐家给徐媛媛也买了一家店,在县城的另一个位置,那个位置也很好,店面虽然比徐佳佳的小些,但位置比徐佳佳的店更好,还多花了一万多块钱,现在徐媛媛在家里拿货,相当于自己成了小老板,自己独立出去了。   徐家说后面就不管她,这家铺子以后是徐媛媛的底气,也是家里分给她的东西。   小姨自己是给女儿规划的很好的,自然看不惯姐姐这样重男轻女。   幸好大乔两姐妹自己争气,自己就把对象找了,不然光靠家里,她二姐这样的能把闺女卖掉一次又一次。   楼小乔在娘家,把干果包完了才走,还没等回到家,就接到了王郁琦的电话,南城警方把案子破了! 第89章   “什么,抓到了?”楼小乔把车停在一边,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你妈妈好起来了吗?”   她每天都有打电话过去,齐老师虽然人醒来了,但一想事情头就痛,这几天还在静养。   本以为是齐老师彻底好了,警方就顺利把案子破了。   结果齐老师醒是醒了,但清醒的时候很少,本以为这个案子后续还有波折,要查上一段时间才能破案的。   刚接到警方的通知的时候,王郁琦还有些不敢相信,等确定这个案子确实是这些人做的,王郁琦愤怒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等妈妈一睡下,她就跑出去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楼小乔打电话。   王郁琦觉得,自己要不跟人吐槽吐槽,会憋死。   这段时间在医院守的最长的就是她,王健又回家待着去了。   王郁琦对爸爸不抱有什么期待,只希望妈妈早点好起来,但听医生的意思,就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过年。   “是你妈妈好了吗?”楼小乔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王郁琦说:“你都不知道是谁干的,居然是我妈班上的一群家长,这群人还想串供,本来天衣无缝的,连邢队长亲自审问,审了一天什么结果都没有,眼看着人要被放出去了,结果你找到的那个钱包帮了大忙。”   其实警方也怀疑过他们,但这一群人都互相作证,又有去餐馆和KV的证据。   就算里面有几个心理素质比较差的,但写剧本的人能力超强,洗脑洗的也很好,有几个真的是被自我催眠了,暗示自己没有做错事。   这样一来,警方暂时也找不到突破口。   但问题就出现在那个钱包上,偷钱包的男贼,是其中一个家长的弟弟。   那天,处理钱包的就是那个家长,她觉得那个钱包怪好看的,又觉得这事儿查不到她弟弟身上去,就把钱包给了她弟弟,她弟弟又转手送给了女朋友,中间的线索链基本是断了的,本来查上一辈子都查不到的事。   但好死不死,那天他们盯上了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在南江当地很有名,这种在后来烂大街的美食,在当时的南江还是个稀罕玩意儿,当地只有这么一家是最有名的,去那里吃饭的人一般都很有钱,这俩贼有点小聪明,又是艺高人胆大的货色,在火锅店门口找情侣,每每都很容易得手。   但那天也是点子背,找到了楼小乔,偏张让的眼里厉害,瞧出来了。   女贼背不住就招了,男贼本来还咬死了不松口的,但警察是傻子吗,一查就查出来男贼跟那个家长有联系。   后来就是从那个家长做切入点,一口气把这一串人带了出来,写剧本的、起哄第一个出手的,这些人都被抓走了,里面不乏有那么几个家长,家里在上面有些关系,对方已经得知了齐老师受伤的具体情况,于是在运作把事情往齐老师自己身上推。   “他们居然说只是有一点点冲突,没有殴打过我妈妈,但当时把她丢在雪地里,就是想要她死啊。”   “这些人已经在运作了吗?”楼小乔想了想:“你别担心,我有办法。”   王郁琦有点丧气,在这之前她完全没想过,这么简单的一个案子,如果主谋都不能受到很重的处罚,那她妈妈真是白遭这么一通罪了。   “能有什么办法?”   楼小乔说:“我找几个人帮你曝光一下。”   这个时候要相信舆论的力量,而且这个年代的纸媒是很敢报的。   这种案子,切入点很好也很劲爆,你猜媒体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楼小乔把她的计划一讲,王郁琦的眼睛也亮了。   如果有报纸报道,那当地的司法机关就算迫于压力,也会不得不让这个案子往该走的方向去发展。   “那小乔姐,你先去忙,我反正没事,就一一给当地的报社打电话。”王郁琦说。   “等到家我也打。”   楼小乔一到家,就开始翻家里的报纸,她也不是什么报社都打,有些报纸倾向于报道这些社会新闻的,她就跟对方报社联系,一个电话不成,就找另一个,总有编辑会对这种案子感兴趣,这会儿的纸媒获得新闻的渠道也有限,像楼小乔这样会摘故事重点的人可不多,她只把要点一摘,就有三四家报社答应了过来采访,于是双方定好了采访的时间,楼小乔又去通知了王郁琦。   王郁琦接到了这个消息,精神振奋的开始应对起采访来......   这个案子破的很快,邢雄这帮人也觉得很畅快。   尤其是最后挖出来到底是哪些人犯案时,这些人还不敢相信,居然是家长,一群被这个老师帮助过的家长,因为不满她即将出版了自己编写的教辅材料,就对对方大打出手,还把人撂在那种地方,如果齐老师那天被冻死了,这个行为跟杀人什么区别。   每次这个时候,邢雄都会想念几年前法治严苛的时候,这种情况,首犯不判个无期都是轻的。   但就现在的量刑标准,最多也就十三年。   十三年,关键是这帮混蛋十三年都不想坐,有人甚至觉得十五天都不该关他们,为了不留案底,不影响孩子以后考公,对方更是在南江运作起来,争取只落个行政处罚。   邢雄负责这个案子,每天至少有一个熟人跑来跟他“聊聊天”或者“吃吃饭”。   最近,甚至连他们局长都在暗示,里面有个家长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一方面是正义,一方面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势力,邢雄开始感慨起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有难处,要是良心稍微小那么一点,那这个案子和平解决,大家皆大欢喜,答应给他升职的那位,可是在单位很有话语权的啊。   但,那个被打的老师呢?   打人这件事本身就不对,对方更是聚众打人,情节恶劣。   在对方受伤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如果选择报警或者是抢救,这个案子也有回转的余地。   但这些人把人这样撂下,要他更改一些东西,按照普通的打架斗殴处罚,这不是开玩笑吗?   “邢老大,案子的材料要怎么写?”负责写材料的小夏也为了难。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案子的卷宗是她在写,这几天路上都有人堵着她送礼了,她也就是个文书好不好,上面指示怎么写,难道她有办法更改上面的决定吗?   后面她才知道,对方并不是要她更改材料,而是要她在案子定性以后,尽快把消息“漏”出来。   小夏很弱,微微叹气。   邢队长都沉默多久了啊,这事儿很难决定吧。   邢雄看了她一眼:“你觉得这个事情该怎么定性,从你了解的案情分析来看?”   小夏:“故意伤害罪?情节严重的哪种?”   邢雄掏了掏口袋,结果掏出一个空的烟盒子出来,他叹了一口气,这几天他都不敢出去,连存货都抽完了。   算了,不出去了,只要一出大门,就有人给他塞烟塞酒。   邢雄是个烟鬼,单位里的人都知道,他不认为这是个什么难打听出来的消息,但这帮人能这样明目张胆的贿赂,也表示出了这些人不俗的“实力”。   这几天加班已经让他很疲惫了,邢雄的手指蜷曲起来微微的动了动,那是习惯性的动作。   最后,小夏听到了一个让她觉得很帅的声音:“按照杀人未遂去写材料。”   杀人未遂,最高可以判无期。   团伙作案,里面情节最轻的人,也最少有三年的量刑标准。   这已经是对这个案子最严厉的评判,但邢雄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有错,这些人在离开的时候,甚至以为齐老师是个死人了。   “......这样残忍的手法对待一个人民教师,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对待一个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在案发过后,不思悔改,不认错不道歉,第一时间却是想到用贿赂和威胁办案人员的手段来摆平这件事,情节非常的恶劣,如果把这个案子强行按下去,以后我下面的兄弟会怎么看待我,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好好办案了?”   以后,甚至连他都有把柄在别人手里。   只要人有了一处短处,就处处都受制于人,邢雄不打算在这里给他们创造出弱点出来。   他还是那个刚正不阿,一身正气,不畏强权的邢雄。   小夏听着,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   邢队长果然还是那个邢队长。   材料一交上去,小夏就不敢出办公区大楼,她用加班为理由,决定吃住都待在单位。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单位还是很安全的,没人那么想不开来单位找她麻烦,但将来怎么办,过几天就是过年了,难道她过年都不回去?   小夏是家里的小女儿,父母打了电话到单位来,问她这段时间在单位干嘛,她都支支吾吾的带过去了。   连队里的男青年都笑着打趣她,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护送她回家。   小夏婉拒了。   路上是没人会找她了,但她回到家肯定还是有人会找上门的,她不想父母担心。   就这样在单位住了两晚,小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晚上单位总有人在走路,她睡觉也睡不实在,单位也很冷,就算添了两个热水袋,晚上睡到半夜她还是会被冻醒,又只能披着衣服去灌热水。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迷糊的。   关键的关键是,单位的领导知道她睡在单位,就专门找她写材料加班。   结婚了有家有口的青年不好找,单身小青年可是加班的最佳选择目标,小夏觉得自己就是活该,她就不该躲在单位当缩头乌龟,早上她洗了把脸,想着今天晚上必须回去了,她都五天没洗澡,三天没洗头,现在头上站着苍蝇都会滑到。   “小夏,你说说你,谁让你睡单位的,听哥的话,晚上回去我送你,没事儿。”刑警队有个长腿男青年笑着打趣她:“早上没精神,要不我去给你买个早餐?”   “不要。”小夏摇了摇头,跑到门卫室拿他们部门的报纸:“让我妈妈看到了不好。”   “都多大了还妈妈。”长腿男青年打趣。   小夏低下头看了一眼今天的报纸,邢哥喜欢看的是《法制日报》,法治那个什么法治......很快小夏的眼珠子都瞪圆了,吃惊的看着今天的报纸,又不可思议的翻了几张,报纸上的名字和案子,怎么这么熟悉。   “哎,小夏你干嘛啊?”   见小夏一溜烟就往办公室方向跑去,男青年一脸的懵,刚才不是说要去食堂吃饭的吗,怎么饭都不吃了,他有这么讨厌吗,想到刚才小夏的眼神,男青年扁扁嘴,他的追求还没开始呢,就破产了?   小夏拿着报纸,一溜烟的跑进了办公区,她发誓哪怕是入职考试,都没有跑这么快过,一定是这一年来的魔鬼训练,锻炼了她的体力,以至于她一口气上三楼脸不红气不喘。   到邢雄办公室前,小夏捂住了胸口,缓了缓这口气,这才敲响了邢雄的办公室大门。   “谁啊?”邢雄这几天也干脆不出去了,昨晚上也睡的办公室。   这帮衰神,好歹没有嚣张到来这里找他,昨晚上他邻居打电话过来,告诉他半夜有几个小混混在他家门口疯狂拍门,他这还是住的警察宿舍呢,这帮人就敢这么嚣张去拍门。   小夏抱着报纸兴奋的进去,把其中几分啪啪啪的摔在了邢雄面前:“你看?”   邢雄在女孩面上扫过,又看向报纸,瞳孔不由得一缩:“这是谁联系的报社?”   小夏:“我也不知道啊,但是这么多报纸都报道了,他们应该不敢?”   今天,以《南江生活报》为首的几家报社,都报道了这个案子,案情的过程大差不离就是警方侦破的那个样子,而且都是登载在头版头条,占了一个很显眼的位置。   这些虽说都是本地的报纸,但在当地都是很有影响力的。   小夏又从里面抽出一份报纸出来:“这份是省城的报社,虽然报道的位置不是很显眼,但能在这种地方报道,这个案子的影响力就不是之前那个样子了。”   她说的很隐晦,这个案子的影响力这么大,就不是本地几个有关系的小官僚可以左右得了的。   邢雄的眼睛看向这些报纸,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多报纸都刊登出来了,那帮跳梁小丑,看他们要怎么闹。   邢雄一一扫过这些报纸,细细的看了里面的文字,满意的点点头:“哈哈哈,今晚上老子也可以回去洗个澡了。”   此时此刻,不光是邢雄在看这个报纸,远在新都的楼小乔也看到了今早的报纸。   跟所有的老年人一样,张明远也是各种报纸的爱好者,家里还定了几份他单位没有的报纸。   早上刘菊花从外面买菜回来,刚好路过拿报纸的地方,就会顺手把报纸带回来,今天拿回来的报纸没能及时拿到房间去,就丢到了桌子上。   楼小乔刚吃完早餐,路过餐桌的时候就扫了一眼,只一眼眼睛就定在了上面。   头版,一个还算起眼的地方,上面登的就是齐老师的这一则新闻。   “天,报道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吧。”起初安排采访的人只是答应去采访,连是否能上报纸都没有承诺,但给了头版的位置,虽然不是头条,但也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了。   楼小乔再翻翻看,不止这一家,本省有好几家报纸都报道了这一起案件。   这家的标题是殴打教师,这般凶残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家的标题是南江一中教师被打,案件三日便被侦破!   不管是媒体抓人眼球,还是王郁琦的采访确实吸引到了别人,一家报纸报道了,后续就有更多的报纸想要报道这个案件,偏偏又踩在了大众的敏感点上,学生家长不分青红皂白的殴打老师,还想用一般的殴打人的案件欲盖弥彰,不仅是齐老师一家的愤怒,看到这一则报纸的人都表示了愤怒。   连陈妮都打了电话过来:“齐老师没事吧?”   楼小乔是每天都在跟王郁琦保持着联系:“没事,王郁琦说她现在都已经能下床了。”   齐老师恢复的很好,学校那边也报销了所有的医药费,剩下的事情,她很坦然的表示相信政府,相信法律。   除了师生关系这个点,很快又有报纸用很夸张的手法,把邢队长破案的经过都报道出来了,这又是悬疑角度,这个角度吸引的是刑侦爱好者,破案之迅速,案子只离奇,让很多人都叹为观止。   而这位配合破案的L女士,也一跃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   那两个小贼,被称之为雌雄双盗。   楼小乔哭笑不得的把各种报道都收集起来,发现这会儿的纸媒还蛮欢脱的,有些小作文写的也很离奇。   不光纸媒报道了,省城电视台的法制频道也报道了这个案件,并跟踪报道案件的后续发展。   这个案子一出名,之前那些想糊弄过关的人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案子在审讯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阻力的推动着,连楼小乔都收到了南江警方颁发的奖状,奖励她对这个案子做出的贡献。   而此时已经恢复的不错的齐老师,也把一份离婚协议书摆在了王健面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王健从没想过,妻子会跟他提离婚。   他们这一代人,除非是外面有了人,否则再怎么过不下去,女方都不会主动提离婚的。   但齐老师表情淡淡,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感觉到难过:“我都知道了。”   王健还是不懂:“你知道什么了?”   他又没有出轨,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吧。   最多之前就是为了洗袜子的事情起了争执,有人会因为不愿意洗袜子就离婚吗?   齐老师:“我不想把性命交到你这种人手上。”   她专门把女儿支出去才说的,就是怕她哭,这段时间王郁琦哭的眼睛都肿了。   医院里人多嘴杂,王健那天问的话,自然也有人听到了,有人就是喜欢搬弄是非的,专门找王郁琦不在的时候跟她讲,当时齐老师并没有表现出愤怒来,但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以后她的性命,不能放在这种人手上。   之后齐老师想了很多,以前王健也没少跟她说起村里的事情,那些老头子自己作死,酒后骑车被车撞了,全家砸锅卖铁的都会救,但他的故事里从没有女人被全家搭上身家去救的案例,她仔细想想竟然一个都没有。   齐老师冷静了一天,就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了。   不光在男人眼里女人不值钱,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连女人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值钱。   如果是王健生病了,他家里会不管他吗,答案是不会。   但如果是她呢?   上次不过是个急性阑尾炎而已,王健都拖拖拉拉不想去医院,那次她生气了很久,后来觉得为这件事情就跟丈夫闹离婚,实在是她气性太大了,可这一次呢?   在她生死一线的时候,王健是考虑过放弃治疗的。   她是有公费医疗的,像这次生病家里花的钱很少,但王健为什么不愿意治她。   后来仔细想想就明白了,王健这是怕拖累他啊。   因为医生说了有各种可能性,如果脊椎受损会怎样,如果冻伤四肢又会怎样,他不是不愿意花钱,而是怕她成为一个拖累,他要的从不是相互扶持,也不是彼此依偎到老,而是对自己有利的任何的东西。   她照顾了他半辈子,从没觉得他烦,但他是一点都不想付出。   王健瞬间憋红了眼:“你说离婚就离婚,我不同意!”   齐老师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上次我住院的时候,就考虑过离婚,但当时我仔细衡量了一下,觉得还是算了,然后到了你借钱给亲戚的时候,我还是考虑过离婚,一直到这一次,我觉得不能再拖了,既然离婚是我提出来的,房子归你,存款咱两一人一半,你以前总往家里寄钱这种事情我暂且不计较了,不然真的把账目翻出来,谁都不好看。”   到现在为止,王健这才确定,她这是真的想离婚。   不是赌气,也不是做戏,她是真的心冷了。   他当时不过是害怕而已,是问谁不怕家里养个瘫子,他觉得自己想放弃治疗的想法没错。   王健哽着脖子说:“你就因为这点事,要跟我离婚?这么多年我都是老老实实的,在外面可一点花头都没有,哪有女人会因为这种事情离婚?”   齐老师却表现的很强硬,态度更冷淡了些:“就是因为你没有在外面有女人,所以我暂且愿意吃点亏,把房子让给了你,不然以你背着我借钱给亲戚的行为,起诉的时候认定你一个转移财产也不是没可能。”   王健还是不相信:“你要不想想?”   或许现在只是在气头上。   齐老师摇了摇头:“那你想想吧,我想的很清楚了,如果你不同意和平离婚,那我起诉也是一样的,分居两年就可以起诉离婚了,你自己想清楚,上法庭对谁都不好,你以后还要在这里混的,咱两谁都别把脸撕破了,说起来这件事情,你也有责任。”   如果不是王健给了朱主任希望,朱萱又怂恿了那些家长,这个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她下定了离婚的心思,却也知道离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离婚,在这个时代是件大事,大部分人都会觉得离婚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朱萱也被学校查出来有很多违规操作的地方,最后只能停职,她那个做教导主任的父亲,早早就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赶在学校开除他之前,开了病假条提前内退了。   他现在只有四十几岁,正好是在仕途最好的年纪,就这样退下去了,半生经营毁于一旦。   关键是他自己想不通,跟朋友出去喝酒,喝多了就中风了,后来成了个半身不遂。   齐老师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不觉得多难受了。   她现在一心养好病。   齐老师的案子报出去以后,先是在南江当地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然后是整个H省都报道了,案子在审讯期间,媒体也有跟踪报道,随即挖出来齐老师的履历,这中间就有几个京市的学校注意到了她,也开始关注起来这个来自于京市的插队青年。   听说她一心想回京市以后,那边也开始有学校跟她进行接洽。   齐老师越发坚定了要离婚的意思,也不避讳跟女儿谈起这件事情。   她现在的年纪,还能干到五十五岁,就算只有短短几年,她也想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发光发亮。   过年前,她也去了解了邀请她的那两家京市的学校,在做调任工作的额准备了。   齐老师要是调任去了京市,只要两年时间的分居,她就能申请离婚,继续这段婚姻对他来说有意义吗,或者说如果现在挽回,还有挽回的余地吗,王健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在跟齐老师沟通过几次以后,他还是放弃了。   一个人的心都凉了,就他这点努力,怎么可能捂得热。   王健跟齐老师的相处模式,一直都处于二十年前,齐老师还是知青的时候。   但如今物是人非,齐老师也不是那个仰人鼻息的小姑娘,她有自己的事业,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再也不可能成为那个仰望着他的齐秋璇了。   楼小乔得知齐老师在跟京市那边的学校接触的时候,也是在年后了。   年前她还有一件大事,楼大乔要结婚了!   婚礼前夕,家里来了不少客人,楼毅这个哥哥还是有点样子的,热情的招待着,手里总拿着一包烟,看见长辈就递上一根,他最喜欢干的就是这种事情,从村口递烟一直到村尾。   楼小乔过来吃酒,把孩子们也带来了,三个孩子一溜烟的跑出去玩,他们很喜欢农村的这种氛围。   她去看了一眼楼大乔,今天穿着大红色的毛料大衣,盘了个精致的盘发,这会儿新嫁娘流行盘发,楼大乔的盘发和妆容就是王凤给她弄的。   王凤刚给楼大乔头上撒了一层淡淡的金粉,很满意的说:“真漂亮啊大乔姐。”   楼小乔一进门就看见了她:“王凤,怎么是你化妆。”   楼大乔在镜子里头打量起自己来,也很满意:“王凤现在是我们店的化妆师,别人都说没空,我就把她带来了,你看看她这手艺,刚出师师傅就没饭吃了。”   以前店里就一个化妆师,王凤就帮忙搭把手。   后来看多了,她也就学着画,一来二去的就把人家手艺学到手了。   刚开始楼大乔只让她当半个化妆师,给去店里拍特价写真的人化化妆,后来发现她还挺有灵气的,一学就会,连新娘盘发这种复杂的样式,她也没看过几次,就找了隔壁卖箱包的老板娘试,几次下来,盘发她也能做的很好了。   楼大乔于是又发展出来一项业务,新娘化妆跟新娘盘发,就派王凤过去。   她给王凤的底薪依旧不变,但上门盘发的收益,三分之一都给了王凤,这样一月下来,王凤的收入竟然比以前要高出来一倍,当然楼大乔店里的生意也比以前好了,这个业务还是王凤自己拓展出来的,起因是因为王凤给人化妆的时候,有人问了一句,能不能私下请她去化妆。   私底下请肯定是不行,王凤也不敢接这种外单丢了工作。   但她跟楼大乔一提,楼大乔是什么商业脑瓜子,顿时就做了个决定,让王凤做婚礼化妆师。   结果一番操作下来,不光是婚礼有人请,有些人比较爱美,就连参加一般的酒席聚会,都会来请人化妆,久而久之化妆参加酒席和宴会,似乎成了新都体面人的一种时尚。   碰到了过年和放假这种好日子,王凤一天跑三场都不夸张。   她倒是不觉得辛苦,做这些比种地好多了,钱多就行。   楼大乔的妆容就是给她露脸的,来的客人见到了都会夸一句:“真漂亮。”   楼小乔进去看了一眼姐姐,也夸今天的姐姐容光焕发的。   楼大乔没好气的嗤她:“夸你自己还是夸我?”   周围的人都齐齐笑了起来,忘记她俩是双胞胎了。   王凤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句“小乔姐”。   多亏了楼小乔,她现在是脱胎换骨了,楼大乔跟她讲,就算以后不在她的影楼干,只要有这个手艺,不怕吃不上饭,以后生活条件好了,需要化妆的人会更多,鼓励王凤好好学。   楼小乔上下打量起姐姐来,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红包。   周围有人起哄道:“哇,这是有多少钱啊。”   楼大乔却是捏着红包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妹妹不想写到家里的人情薄上面,特地给她的,上回楼小乔请客,她家没有收礼,所以大乔也没送,但这个人情她是记下来了,等以后要还的。   “走走走,去喝茶吃东西去。”楼大乔热情的招呼着客人们往外面走。   她家婚礼办的规格高,后来又运了些外地的零食水果过来,都让家里摆着,楼母觉得这么多好东西,都拿去招待客人了实在是可惜,又怕得罪女儿,这两天见到家里的吃食流水一样的往外面摆,心里就堵得慌,脸上虽然笑嘻嘻的,但心里已经在滴血了。   “得了吧,您又不是没留,龙眼那些东西,留在家里您也吃不完啊。”许晶晶压低了声音说:“况且都是大乔买的,也是给家里做脸面。”   楼大乔现在是什么人,那可是个老板,她的婚礼能办的多差吗?   许晶晶就想得通,家里办的好一些,面子上也有了,况且礼金也是他们收走了,等这一场办完,收的礼金多少也有几千块,等明年盖房子还能再办一场,爽歪歪,想得通的许晶晶走出去,往她娘家侄子的口袋里头塞了一把龙眼:“吃吃吃,多吃点,这东西可是个稀罕货,我家大乔从外头买回来的。”   楼母看着渐渐少下去的龙眼,脸上的笑怎么都绷不住了。   然后她就看见打扮的漂漂亮亮从屋里走出来的大闺女,顿时闭上了嘴巴。   当了这么多年的妈,她居然怕这个女儿起来了。 第90章   楼小乔姐妹两个从房里一出来,顿时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楼家的风水好啊,真养人。   楼小乔两婚两嫁,一个比一个出挑,楼大乔这次嫁过去的人家里也是做生意的,是新都当地有名的地产商,有些人本来跟楼大乔没什么关系,比如许晶晶的娘家,也过来凑这个热闹喝一杯喜酒。   楼大乔这人本来就是个做生意的人,很会来事儿的性子,说起话来能让人如沐春风,哄的一帮年轻年长的都舒舒服服,但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她的,有求她办事儿的,楼大乔都是漂亮话儿先堵住对方,至于后面怎么样呢,她没想那么多。   等到了吃饭的时间,人才少一点,楼大乔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说了这么多话,渴死我了。”   许晶晶脸上带着笑,今天她也出了不少力的:“那还不是看你混的好,大家都来巴结你,我看刚才给你化妆的小姑娘,以前是小乔村里的吧。”   楼大乔只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想些什么了:“她以前在我店里看店的,做了几个月自己学的化妆,你想学也可以,也要跟她一样吃得起苦才行,她有时候出去化妆,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出门。”   虽然尽量不接偏远的村子的订单,但有些人是早上出门,化妆就得很早很早起来,许晶晶能吃这个苦?   许晶晶想了想:“我如果想学呢?”   楼大乔说:“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去我店里干活可以,但我不招花架子,不光人要勤劳,还要诚信,这姑娘在我店里做了一年,手里的账目清清楚楚的,知道她现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化妆的单子吗?”   许晶晶疑惑不解的看向她。   楼小乔说:“那是因为最初她给人化妆,做的好了,有人请她出去跑私单,她跟我说了我才开展这个业务的,我店里是一直都在招人,你确定能跟她一样勤勤恳恳的干?但我也怕你吃不了这个苦,而且刚开始去,谁都是从最低做起,就算是你也一样。”   许晶晶顿时就明白了,她在小姑子这里讨不着便宜。   虽然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明年家里要是盖房子,那楼毅就不能出去,家里必须要留人。   许晶晶自己一个人是不想出去的,她想在本地找个工作,有了小姑子这个便利,总比去别处好,就算她嘴里讲的再绝情,她也知道楼大乔是个什么性子,总比外头那些老板好,起码楼大乔这人不刻薄。   “去你店里看店我也行啊,不就是做饭搞卫生那些吗,家里的事情我做的来,外面也是一样的,你给我开跟别人一样的工资就行了,我不会挑三拣四的。”许晶晶说。   楼大乔上下扫了许晶晶一眼,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反话。   但没在她眼里看到别的意思,楼大乔就点了点头。   楼小乔找了好久,才把家里这几个调皮捣蛋的从外头找回来,这三个孩子简直是玩疯了,小帅跟亭亭是农村长大的倒也还罢了,小锦是正宗城里的孩子,哪里见过农村的热闹,一来他就玩疯了,楼小乔还没见过这孩子能这么人来疯。   一群孩子竟然下地里去掏泥巴,还用尿尿把地面给滋湿了。   小锦的手上指甲缝里都是泥,楼小乔把人扯到沟渠边上,给他搓手。   “小帅,去家里找块香皂过来。”楼小乔说。   家里人太多太杂了,也就不去家里打热水这么讲究,偏这孩子一点都不怕水凉,蹲在沟渠边上用手招着水玩,又发现水里有小鱼,跟看到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一样,大声喊:“妈妈,我看到有鱼了,好小的鱼。”   楼小乔正费劲的给他洗手,哭笑不得的说:“那有什么好看的,等到夏天沟渠里面的鱼更多。”   小锦眼睛都亮了:“夏天我可以住村里吗?”   刚才跟那些小伙伴们玩,他就发现了农村更好玩,那里面有几个孩子都爬过树。   城里哪有那么多好玩的啊,暑假最好玩的也就是游个泳,还有丢沙包,和跳绳,那都是女孩子的游戏,男孩子们还会玩弹珠,都不如上山爬树好玩。   楼小乔没好气的说:“我可不敢给你爬树,万一摔倒了,你爸要我赔,我上哪里找个儿子给他去,快些小帅把香皂拿来,你们三个都给我把手洗干净。”   虽然小锦不情不愿的,但还是被她拿着手,搓了半天,勉强搓干净了。   楼小乔又抓住亭亭,也给她把手洗了,小手也是脏兮兮的流黑水。   小帅在旁边嘻嘻嘻,自己就把手洗干净了,还给妈妈看呢。   楼小乔站起身,完全不管小锦给她撒娇,要她答应带去农村过暑假。   “行行行,你爸同意我没问题,咱们家可不在这里啊。”楼小乔说。   小帅也半年没回下井村了,但他还记得那边,跟小锦炫耀说:“下井村更好玩,那边还有大河,一到夏天我们就去河边游泳,比游泳池好玩多了,河里有石头,我们还捡漂亮的石头回来。”   有段时间这小子就在河里摸鹅卵石,带回来了好多,拿回家以后就不玩了,丢在哪里他自己都不会记得,盖房子的时候被人丢去填了地基,他现在才想起来,高声说:“妈妈,我的石头呢?”   楼小乔:“谁还记得你那些石头。”   小帅:“那我以后自己下河再摸一点回来。”   小锦顿时就更感兴趣了,拉着小帅的手说:“帅哥,也带我去河里玩呗。”   楼小乔:“......”怎么办,更不想带着这些小子回去过暑假了。   几人到的时候,席面差不多都坐满了,没坐下的人都在屋里坐着等,农村的席面摆不了太开,只能做流水席,吃完一轮再上一轮,后面来的人这些,没吃上的可以再等等,楼小乔见状就决定不要跟这些人一起挤,吃下一轮。   又怕这几个孩子洗干净了手又跑出去掏泥巴,就把孩子们带到楼毅的房子里玩,这会儿房间里面没什么人,正在放着电视,小燕也坐在屋里看着电视,见小帅他们几个进来,小燕高兴极了,赶紧跑来跟他们一起玩。   小燕以前是住过楼小乔家里的,那段时间跟小帅几人玩的不错,小孩子就是这样,关系好了很难淡下去,哪怕几个月不见面,说上几句话就是好朋友。   楼小乔松了一口气,出去找水喝。   还没走几步路,就见到有个青年男人,带着孩子给一个老人打招呼:“叫叔爷爷。”   小男孩虎头虎脑,一看就是养的比较好,见状跟着喊:“叔爷爷。”   被叫叔爷爷的老头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   年轻男人笑着说:“叔叔,旺崽都叫你爷爷了,您老人家也不表示表示?”   周围人都笑着说:“你这孩子,怎么能问叔叔要钱呢?”   年轻男人说:“叔爷爷也不能白叫啊。”   楼小乔这才仔细打量起老人,他拄着拐,有一条腿已经簸了,身上的衣服半新不旧的,一般出来喝喜酒,谁不是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   这人名叫楼小华,是楼家村的五保户,因为他父亲跟楼父的父亲是亲兄弟,又没有子女,平常楼小乔姐妹两个是关照着他来的。   见年轻人这样说,楼小华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窘迫来,这样的老人家自尊心也强,生怕被人看轻了去,空闲着的这只手往口袋里面掏,摸了好久才摸出一把钱出来,他犹豫了一下,又在这一把钱里面找出最大面额的十块,手刚刚伸出去,就被人给挡住了。   那年轻人见到是楼小乔,面上的笑容僵了僵,让孩子管楼小乔叫“姨”。   那孩子被训练的很好,马上又叫了一声“姨”。   年轻人笑嘻嘻的:“楼小乔,孩子都喊人了,你不好不给点钱吧。”   楼小乔一下子就想起这人是谁来,这是她表姐夫,她这对表姐表姐夫可不简单,两人在县城里面开着一家小店,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早些年他家条件就在亲戚里面算好的了,但这两人有些没脸没皮的,逮到一个人就撸人家一回羊毛,每次都像开玩笑一样的话赶话,但话里话外都是要占人便宜的。   偏每次都是让小孩子当着很多人的面去要钱。   以前楼小乔并不富裕,也被他家孩子要走不少钱。   找她这样的要也就罢了,她好歹也是个年轻人,有收入来源,楼小华却是个无儿无女的五保户,六十几岁了还要在地里耕作,这年头的人营养条件不好,农村里六十几岁的看着老态龙钟,楼小华看着就是很苍老又生活很苦的那种人。   楼小乔心里无端端的生出几分烦躁来,一手给了这孩子十块钱。   孩子得了钱,开开心心的跑了。   表姐夫看着那十块钱,嘴角抽了抽:“你现在可是大老板,还这么小气的?”   看吧,这就说钱给少了的意思了。   看那孩子拿钱走的架势,这种事估计没什少干。   “哟,我这不是刚好手里不宽裕嘛,听说表姐夫现在在城里做生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啊。”楼小乔喊了一嗓子:“小帅!”   小帅正跟着弟弟妹妹们在屋里玩呢,听到妈妈喊他们,马上就冲了出来。   楼小乔一看,不多不少,四个都到齐了,那么这半场就是她的表演了。   表姐夫看着这四个好像糖葫芦串的孩子们,心里也有不详的预感,之间楼小乔把孩子们都带到他跟前,指挥着他们开口:“叫姨父。”   四个孩子都很乖,甜甜的开口:“姨父!”   楼小乔说:“怎么样,孩子们都叫了姨父了,姨父不表示表示?”   表姐夫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住了,一向都是他占别人的便宜,什么时候给过别人钱啊。   楼小乔指着后面的楼小华说:“晚辈见长辈,好歹也要给点孝敬,像小华伯伯这样的,比我爸年级还大一截呢,这钱您拿着,今天我来的急,什么东西都没能跟你买,回头您自己去买点东西吃。”   塞了一百块给楼小华,这老头好面子不肯要,楼小乔就硬塞到他口袋里。   说起老楼小华也是个可怜人,本来是有妻子儿女的,但他家孩子一场高烧就没了,妻子身体本来就比较弱,后来也跟着孩子去了,在农村这样的条件,想再找也困难,但他又实在是喜欢孩子,年轻的时候他还没现在这么窘迫,楼小乔姐妹两个小时候没少受过他照顾,那会儿楼小乔不懂事,经常去他家吃饭。   前几年楼大乔条件好些,经常给他买过一些米粮。   见楼小乔这样说了,在场一些吃过表姐夫亏的人纷纷打趣:   “就是啊,你还让小华伯给你家孩子钱,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没什么收入来源,你不给他钱孝顺孝顺老人家就不错了。”   “小乔做的就很好,尊老爱幼,是个好样的。”   表姐夫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凝滞了,又看着几个仰着小脑袋的孩子,不甘愿的打开了钱夹,一个孩子给了十块钱。   在楼小乔的示意下,这些孩子拿着钱就跑了。   最后表姐夫又在这群人的起哄下,不得不也塞了一百块给楼小华。   楼小乔岂能这样放过他?   她不会,马上喊了一嗓子:“哎呦,表姐夫发钱了,多发多赚啊,大家快点来这里,提前拜年领红包了!”   小孩子哪里能听出好歹来,见有大人喊着领红包,一个个的跑过来。   楼小乔往表姐夫那里一指,大家就齐刷刷的去跟表姐夫问好。   表姐夫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但是耐不住周围有人起哄,他也是要脸的人,也不好在亲戚面前落面子,不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儿子找人要钱了。   他知道,别人也爱面子,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见孩子越来越多,钱包也越来越瘪,表姐夫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等孩子们走了,他钱包也被掏空了。   楼小乔一转身就没憋住笑,心情大好到吃完席还没笑完,等她走的时候居然还在半路上看见表姐和表姐夫站在路边吵架。   以往碰到这种场面,表姐夫是能要来一堆钱的,结果今天到了半路,表姐就问表姐夫要钱。   翻了翻钱包,发现里头是空的,她才不信表姐夫说的那些鬼话。   “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出去找女人了,我不想活了,怎么会有你这种人。”远远的看到两人在厮打,楼小乔就降低了车速,竖起耳朵听着前头在说什么。   亭亭认出刚才那个叔叔来,跟妈妈咬耳朵:“这个叔叔是坏蛋。”   楼小乔努力憋住:“小孩子别说话。”   小帅跟小锦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方,对两人的战况非常感兴趣。   但妈妈说不说话,就不说话吧,他们也觉得那个叔叔不是好人。   表姐夫被表姐打的嗷嗷叫,抱住了脑袋不住哀嚎。   楼小乔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喊了一嗓子:“表姐,打着人呢。”   表姐刚才在村里的时候就很想打人了,奈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也要脸的好吧,出了村才开打,没想到都到这里了,还是给人看到了,表姐脸上一时之间不太好看,正打人的手落下去,就变成摸表姐夫的脸了。   楼小乔感觉自己快绷不住了,加速通过,刚走远一些,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等回到了家,这事儿还在被孩子们讨论。   张让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今天楼小乔的心情特好,脸上都挂着笑容,比前几天的心情都好,他是知道楼小乔今天回去参加了婚礼,但不知道参加个婚礼有这么好玩的,竟然让她心情好成这样。   “你以前回娘家也不是这么高兴吧。”   “我跟你说个事,可好玩了。”楼小乔便把她在上井村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说起表姐夫被打的事情,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连带着张让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偶尔这样出去一趟,真好。   张让微笑的看着她笑着说话。   楼小乔转头就换了个话题:“小锦说明年暑假要去下井村玩。”   “......”张让把亭亭抱了起来:“好像重了点。”   楼小乔:“别当着孩子的面说她沉,不肯长的。”   这又是什么讲究,张让把孩子放回一边,才正经八百的跟她商量:“我之前在新都县城买了套房子,之前没交房,但年后二月份要交房了,那房子你要搬过去住吗?”   原先没想着结婚这回事,那房子本来想着给自己住的。   后来着急结婚又申请了周转房,这房子一装修好,孩子们也去那边读书了,自然就不好再搬家了,毕竟住职工宿舍楼上班上学都方便一些,而且楼小乔计划是等到她高考完,后面自己接送孩子。   “先装着吧。”楼小乔敷衍着说:“万一后面想住呢?”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小,父母这边的房子也太小,现在越发觉得不方便起来,两口子住在这里的时候想亲热一下也都不是很方便,家里的人口太多了,一到夏天开起空调来就更不方便,相当于全家都在一个空间睡觉。   楼小乔说:“其实下井村我也留了房间的,那边的空地上往后我也想盖起来,等大学城完工了,那边肯定很多人要租房子住。”   学校一盖起来,速度是咔咔快,上半年才说道要征收呢,今天去喝喜酒,半路上看了一眼,那边竟然就盖起来好多房子,听说省城好几个大学要来这边办新校区,城里那一小片地方,就做研究生校区用,这是为了应对以后的扩招。   大学每年都在扩招,老牌的大学原本的校区都不够用了。   这还不算有好多新的大学正在诞生,听说不光新都,南江很多地方也在拆迁,那边要盖几个民办大学。   张让说:“你也好久没回去了吧?”   楼小乔想想,她还是上次找人装修的时候回去了一趟,房子应该是装修好了,她都没回去看,这不是放假了吗,干脆回去一趟看一眼:“要不,咱们回去看看?”   于是两人就又商量起回下井村的事情。   第二天,两人骑着摩托车,带着三个娃,就往下井村方向去。   只是一小段时间没回,下井村这边的变化太大了,路边不少人家的房子都在过年前盖好搬了进去,张玉娇家也在小年前搬了家,家里虽说还没有刮大白,但这房子到底是自己家的房子,窗户大大的又透亮,厨房厕所都是贴了瓷砖的,屋里本来打算用水泥找平,但王四顺做地面的时候跟他们家说,用水泥抹平了,以后就没办法贴地板砖。   张玉娇左思右想,又不想搬进来以后又要贴一遍地板,到时候床和柜子都要挪动地方。   她这半年赚的钱也不少,索性去娘家借了万把块钱,先把地板砖给贴了。   不光屋里,外面也贴了白色的瓷砖,外表上看着还不错。   楼小乔到的时候,张玉娇刚好回来,两人在桥头碰了头,于是就一起走了。   “你也好久没回来了。”张玉娇笑着开口说:“这才两个月没见,你又白了。”   楼小乔差点去摸脸,但想到自己还在骑车,就硬生生的给打住了,她的皮肤是从那次生病以后渐渐变得好起来,后面越来越白,跟她天天一起相处的人感觉不是很明显,但像张玉娇这样偶而见她一面,自然是有感而发。   “你怎么现在还在做生意,一年到头都不休息的吗?”楼小乔往她车里看了一眼,行头越来越多了,里面还加了两个藕煤灶。   现在天冷了,张玉娇出门之前,把饭打好了,都放进泡沫盒子里,泡沫盒外面还包着棉被,所以不管天多冷,她的饭菜永远是热气腾腾,也更受欢迎一些,现在县城做快餐生意的不止她一家,但张玉娇的生意永远是最好的。   “哎,这段时间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哪里停的下来,不过等到除夕我也该休息了。”张玉娇被晒黑了,人也瘦了一大圈,但比之半年前更自信,她卖快餐的地点就是汽车站火车站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现在是春运客流量最大的时候,饭菜的生意也比以往要好一些。   楼小乔看了一眼她车上的泡沫盒子又多了一个,判断出来她现在一天至少要卖两百份快餐出去。   这样也好,这几年是时代的风口上,赚钱也很容易,等大家都缓过神来,学着做的人也多了,到那个时候未必能竞争的过别人。   楼小乔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自己开个店啊?”   张玉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等我有那个闲钱再说吧,家里盖房子把征收的钱都花光了,我下半年挣的钱也一分不剩,我还借了娘家一万多的债,这些计划明年要还完的,你别看我家现在好像不错,其实背了一屁股的债,等我哥哥盖房子了,你说我要不要给他借一些?”   她那一万多是找兄弟借的,不光债务要还,以后人家要借钱,她也要给人家借。   不光兄弟借了,连王凤那里都借了几千,不过王凤说不着急还,让他们先还了张玉娇大哥那边。   张玉娇只要掐指一算,就是她这样的赚钱速度,还债都起码要两年时间,哪还有心思去做生意呢,搞个门面做生意要本钱的不要,万一亏了怎么办?   楼小乔点了点头,深表理解。   这年头农村里头盖房子,很少有人不借钱的。   其实跟几十年以后城里人买房难一样,这会儿农村盖房也难,普通人两三代盖一次房子,有些人赚钱能力稍好一些,那也就一辈子盖一次房,张玉娇之所以把房子弄的好些,无非是觉得以后没有条件再盖第二次。   所以,她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张玉娇说着话,都没注意到张让一直在听着,等张玉娇停车去的时候,张让才说:“你朋友这个生意怕是做不了太久,城里快要管小摊贩了,城管那边一发力,我怕执法的过程会有些冲突。”   张让在这个位子上,知道一些内情,有些话不能通过他的嘴说出来。   但城管要执法,可不管你是什么人,张玉娇这样的摆摊,就是城管执法的对象。   只是这年头没人管,管了也管的不严,加上张玉娇自己也机灵,看着城管一来就赶紧撤,但有一段时间城管的执法可是有些粗暴的,张让刚才见两人说的很高兴,不忍心打击对方。   楼小乔有些惊讶:“这也是你管的吗?”   张让摇了摇头:“这是另一块了,我还管不着这么多。”   楼小乔就在心里想,待会儿还是提醒一下张玉娇吧,也给她打打预防针,大学城这边要是人流量起来,在家做个餐饮也蛮好的。   现在新盖的房子都装修好了,楼小乔就带着大家进去看。   原本的三层楼,现在盖成了六层,做了两套楼梯,上二楼的楼梯在室内,层高建的并不是很高,一楼到二楼是小洋房的款式。   但三楼以上建的是小单间,一层楼分了两个洗手间,这跟楼下洗手间的位置布置的一样,楼下洗手间也是布置在两头,楼小乔算是吃够了抢厕所的苦,所以盖房子的时候一定要两个厕所。   楼下装了个大功率的燃气热水器,洗澡也很方便。   张让看着这样的格局迷惑不解:“你把楼上这样分出来是什么意思?”   楼小乔说:“以后我这屋子要出租呢?”   张让说:“出租给大学生?”   楼小乔还真就是这样打算的,而且往后这一带不仅大学生多,以后还有来这边上班的人,看望孩子的父母......这些都是她未来的客户群体,果然下楼问了张玉娇一嘴,就听说年前村里已经有一拨人在问出租房子的事情了。   有些就是在工地上干活的,年后还要过来,有些直接想在村里租房子住。   现在的外地人还不够多,楼小乔说:“听说这边大学城明年下半年开始投入使用,出来租房子的人肯定会多起来,我这房子就找个人帮我管理搞卫生收房租,别的我不说,光这笔收入就不少了。”   她一层楼有六套房,上面有二十几套房,除了两头是一房一厅,中间都是单间,这样的房子很适合租给大学生,他们也不做饭。   张让想了想:“也行吧,那还得专门找个人来管着?”   楼小乔说:“也不用专职管,兼职管管就行了,我把这事儿交给王盛了,他还会一些简单的电工手艺。”   现在这种什么都会的人,在村里不要太好找,她一个月开了三百,王盛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他现在在家也就是在家种菜,另外就是给张玉娇打辅助,像家里每天早上备菜洗菜,接送孩子,洗餐具和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做的事情虽然很多,但是他自己的收入却不是很明朗,王盛早就想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收入了。   有一回楼小乔在街上碰到了张玉娇,给她提了一次这个事情,王盛一口就应了下来。   他的事情虽然很多,时间也并不空闲,但胜在弹性,楼小乔这事情并不是很复杂,他应付的来,今天楼小乔回来,除了回来看一眼家里现在的情况,就是跟王盛商量一下出租的细节,她打算二月份开始,就打出出租的广告,房子越早租出去,也多一份收入不是?   小帅他们已经在屋子里上上下下的蹿了好几轮了,这个家好大啊。   小锦说:“妈妈,我要住在这里。”   农村的房子都是地到天,不知道比城里好玩多少,村子里的树上还有鸟叫,这个季节都有鸟叫!   楼小乔指着空荡荡的屋子:“这个房子要怎么住人?”   房间里面连家具都没有呢!   小锦很喜欢,抱着楼小乔的腿撒:“可是我好喜欢这里,让爸爸买家具。”   楼小乔就笑盈盈的看向张让。   张让噎了一下,就算他肯来住,他父母也是不可能来这边住的,这房子到底以前是王家的地皮,连他自己住过来都会觉得很奇怪,不过他安慰了儿子一句:“等明年暑假,让妈妈带着你们回来住一段。”   他只说住一段,没说暑假都回来住,但小锦没听出来。   虽然暑假很遥远,但孩子没什么时间概念,还以为马上能来住了。   小锦快活的跟哥哥和妹妹说:“那你们带我去抓知鸟,还要带我去抓小鱼呀。”   小帅没意见,但他怕妈妈打屁股,以前他下水妈妈是会打人的。   楼小乔笑着说:“你敢!”   小帅就去抱张让的大腿:“爸爸,你带着我们下河玩吧,妈妈说我们要想下河玩,要大人跟着才行。”   妈妈是个铁匠,打起人来可痛可痛了。   张让笑而不语,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楼小乔就让他们去小房子那边坐会儿。   那边张玉娇住过一段时间,搬走前就恢复原样了,还是以前楼小乔住在这里的时候的模样,这屋子建的矮,走进去还有几分逼仄感,碰到下雨的时候,里面暗暗的黑黑的,呆在里面都不舒服,小孩子们一跑进去,赶紧就出去了,嚷嚷着要出去玩。   楼小乔拗不过他们,只能点头同意了。   “他们出去玩不用我盯着?”   “冬天沟渠里面的水不多,大河离的远,没关系的。”楼小乔的手机响了,她顺手摸了起来:“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出来的是出版社编辑的声音:“楼小乔吗,有件事情我想着急跟你商量一下。” 第91章   楼小乔犹豫了一下:“您说?”   她心里有些不安,这家出版社之前谈的时候比较强势,不是她承诺了两万册的分销,对方都不是很想出版这一套书。   编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时,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一般:“小乔啊,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们出版社给你和齐老师都准备了一些小礼品,之前齐老师出了事,我也联系过你来着,但你当时没接电话,齐老师现在怎么样了,情况好转了些吗?”   十分热情。   楼小乔一噎:“好多了。”   编辑的声音带着笑意:“好了就好,那你把地址给我一下,我现在就给你寄过来。”   ......   等楼小乔挂断电话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以前她还不是这么热情的啊。   刚刚挂断了电话,另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电话里面的人声音有些陌生,一听到这边“喂”了一声便自我介绍:“你好,我我是机械出版社的编辑,您以前联系过我的,请问您还在新都吗,我想过去拜访拜访您......”   楼小乔挂断了电话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教辅材料的出版,她找了不少出版社,有些是尴尬不失礼貌的拒绝,有些拒绝的很干脆,最后一个能谈下来,还是因为陈妮的面子,但出版社也不愿意但什么责任,连出版号都要他们自己出钱买。   楼小乔表示自己有些懵。   孩子们在这里迅速交到了朋友,玩的都不肯回来。   楼小乔说:“要不咱们晚上在这里做饭吃?”   她去家里翻了翻,好多东西都不在了。   张让撸起袖子要帮忙。   楼小乔叫他去小卖部里买几包泡面回来:“懒得煮饭了,麻烦的很,晚上随便吃个面好了。”   小帅一会儿跑回来一下,拿了几样小东西就又要出去玩,不一会儿张让也买了面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几个鸡蛋,哭笑不得的说:“回来的路上碰到你那个邻居,见我们吃面,非要塞给我几个鸡蛋,家里有锅有油吧。”   油肯定是没有了的,等下去张玉娇家里借一些就好。   锅还在,当初走之前,这锅就没带走。   两人在屋里生了个火盆,待会儿直接在上面煮就好,一人手里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楼小乔以前的书有些没带走的,还留在这里的,顺手拿了就可以看了,张让喜欢看法治类的东西,不行侦探小说也可以,楼小乔的口味则是没那么挑,只要不是说明书,她什么都能看。   “妈妈,晚上吃方便面吗?”   亭亭小跑着从外面回来。   她刚才在外头玩,听到有人说起她爸爸买了方便面,赶紧跑回来了,方便面这些很少吃,孩子们就馋这一口。   楼小乔抬头看了她一眼,真是玩疯了,居然都出了汗了,她把孩子往自己身边拉,一边拉一遍数落:“跟你说了在外面玩要悠着点,妈妈给你擦一下身上的汗,等下再吃,这才几点钟。”   但是真的很想吃方便面,就不能早一点吃吗,亭亭扁扁嘴:“那你吃面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哦。”   “是了,肯定会叫你的,你喝点水再去玩。”伸手拿过来她的水杯,强行让她喝,小孩子的玩心都大,不逼着他们喝水,就不会当回事,有一次小帅出去玩了一上午都没喝水,还出了一身汗,回来问她为什么尿尿是黄色的。   喝了几口就冲出去,楼小乔叮嘱着:“出去叫哥哥们回来也喝水。”   很快小帅小锦也都回来了,喝完了水继续出去玩。   等到了别的孩子们都被家长叫回去吃饭,这几个孩子又跑了回来,楼小乔也就准备烧水煮面。   一共五个人,张让买的是一大包,刚好就是五包,直接在火坑上面架了个架子烧水,张让在旁边帮忙,但他没用过火坑,看什么都稀奇,做起来也有些笨拙,烧水有些慢,几个孩子等的心急。   “妈妈,为什么不把面丢进去呢?”水都冒烟了呢。   楼小乔耐着性子解释:“要等锅里冒泡泡。”   锅的边缘开始冒泡泡了,孩子们又开始催:“妈妈,可以丢面了。”   这还没开呢,楼小乔又说:“要冒大泡泡。”   几个孩子拼命咽口水,亭亭有些抱怨的问:“为什么还不冒大泡泡呢,大泡泡是不是跑掉了?”   小锦则是在旁边跃跃欲试,想丢面。   但楼小乔见他很不靠谱的样子,怕他把调料包也丢进里面煮了,于是拒绝了。   孩子们表现的比大人还勤劳。   楼小乔满脸黑线,早知道这样,应该早点烧水的。   等面煮好,这几个孩子都等不及,围在小桌子边呼噜噜的吸溜着面条。   这个面闻着香,吃着其实不咋样,楼小乔又给每人煎了个鸡蛋补充营养。   亭亭是泡面的忠实粉丝,吃起来摇头晃脑的,仿佛是世界上最好的珍馐美味,还在里面翻“鸡蛋”和“牛肉丁”吃,明明平常就是吃饭很不老实的人,吃起泡面来一口接着一口的。   张让笑着说:“亭亭今天的胃口真好。”   楼小乔煎鸡蛋,他就打下手,煎好一个鸡蛋就给一个给孩子们,亭亭的是第一个。   孩子们都没有说一句废话,低头干饭。   等楼小乔把鸡蛋煎完,回来一起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把碗里的面和鸡蛋都吃完了,一个个正吸溜着碗里的汤,跟小猪吃饭一样,啪嗒啪嗒的很带劲。   连楼小乔都觉得碗里的面条香了很多。   吃完了饭,天就快黑了,洗完碗收拾完了就准备回去。   几个孩子依旧很兴奋,已经期待下次过来玩了,小帅甚至都觉得,村里比以前要好玩了很多,而且他现在也长高了一点,还带着个同龄的小锦,在村里的同龄孩子里,没有人比他们家这对组合更厉害的,在小孩堆里算是孩子王。   等回到了家里,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连电视上都开始报道了齐老师的案子以后,齐老师算是出了名,很快有人关心起能让家长们打人的资料到底是多厉害的资料,而齐老师也让女儿打了电话过来,告诉她最近也有出版社在跟她沟通,不过齐老师决定遵守跟楼小乔之间的约定,以她们共同的约定为主。   但这个年过得并不平静。   王健回了新都过年,而齐老师跟王郁琦则是留在了南江。   她跟王健的事情,扯了几天也没有进展,王健一直固执的认为齐老师是在“生他气”,对于他们这一代人来说,是很难想象伴侣因为自己不够重视他就想要离婚的,王健甚至都明里暗里的观察齐老师是不是出轨了。   让他更难过的是,齐老师身边清清白白,接触到的人也都是女性,就连经常来学校找她的学生家长,也都是女性居多,唯独有几个男家长比较关心孩子学习的,那天也都参与到殴打齐老师的案件中,没有跟她有“外遇”的可能。   正是因为不理解妻子为什么要这样做,王健便更不想离婚。   离婚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伤害实在是太大了,他又不能一个人孤独终老,以后还是要找一个对象的,王健又不傻,离婚以后能不能找到比齐老师更好的,他自己其实很清楚,就算能找到比齐老师更年轻的女人,但对方的人品跟能力怎么样,就很难保证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让齐老师冷静一下,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楼小乔只能感慨一声,男人还是不够了解女人,还是应该感慨王健不够了解齐老师。   齐老师是那种看着很冷又有点傲的人,但她的韧性极强,她不会拿离婚作为跟男人谈判的筹码,但真当她提出离婚的那一刻,其实已经对王健冷了心了。   她不想挽回。   毕竟对于一个独立的女人来说,没有男人她也能活,甚至能活的更好。   但对于王健来说,齐老师才住院几天时间,他就开始受不了自己了,他发现家里的洗衣机都不会用,明明洗衣机都给家里服务好几年了,他不知道上面那些个按键的功能是什么,不知道洗衣机的盖子是怎么打开的,也不知道洗衣粉要怎么放进去,要放进去几次.......他洗了几天袜子跟内裤,感觉都快被冻死了,最后干脆也不换了,或者换下来以后一起丢进洗衣机里面洗。   是的,在他研究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总算是把洗衣机的功能搞定。   搞定了洗衣服这件事,但后面的事情也让王健很抓马,他发现家里离开了齐老师是真不行,没过几天家里就乱七八糟的像狗窝,洗完了的衣服没人洗,吃过的饭盆没人洗,他吃完饭以后放在冷水水龙头下面冲,结果猪油给冻起来了,他忍着恶心用丝瓜瓤子擦,越擦冻的越厉害。   对于男人来说,他们需要的不仅是个老婆。   还需要一个可以包揽家务,能赚钱能带娃,抗住压力不发脾气的保姆......   嗯,找保姆都不带这样全方位服务的。   所以王健刚起了的要签下来离婚协议的心思,又弱弱的退却了。   现在不是齐老师离不开他,是他不能离开这个妻子。   傻子才会离婚!   连王郁琦都知道了,不是妈妈离不开爸爸,是爸爸离不开妈妈。   王健还想让女儿劝齐老师,王郁琦拒绝了。   “妈妈做这样的决定,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她有决定她自己的人生的权利。”作为女儿,王郁琦更能体谅母亲,她拒绝了:“不管妈妈选择继续跟你在一起,还是要离婚,我都尊重她的决定。”   王健被气的要死,本来打算不回来过年的,但还是回到了下井村老家过年。   王郁琦母女一回去,就收获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家。   齐老师还在修养,不能做家务,王郁琦收拾了一天,才把爸爸留下的烂摊子给搞清楚了。   楼小乔在接到了七八个编辑打来的电话以后,终于是忍不住了,去南江拜访了齐老师。   “这本书,您还想出吗?”楼小乔问。   比起以前来,齐老师更想出这本书,出院以后她明里暗里也收到了不少威胁,但更多的是支持的声音:“出啊,为什么不出,这本书是我的心血,我一定会出的,我想借着这股子力,离开南江。”   楼小乔已经猜到了,齐老师不止是在南江有了名气,在全国都小有名气。   齐老师想调回京市多年,之前不走是有调动困难的原因,也有家庭原因,早几年王郁琦还在准备高考,父母分居对孩子不好,再说了有她看着,对孩子的学习也好些。   这几天母女两个也深入探讨过这个问题,王郁琦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支持也理解了母亲的决定。   齐老师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也怕这本书不能出版了,不管怎么样,只要有出版社愿意出,我都没有意见,既然之前的教育出版社说没有问题,就赶紧出吧,他们也联系过我了,说你那边没松口。”   楼小乔清了清嗓子:“我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没有意见,我们就先印刷两万册。”   销售出货的事情,楼小乔找了造纸厂的几个销售帮忙联系,他们有自己的渠道,厂里也不拦着他们赚外快,不过是两万本而已,交给了印刷厂那边负责。   跟楼小乔接洽的是杜娟,这个单子并不小,印刷厂找了几个人专门做排版,赶在了过年前定下版本,然后就是印刷。   安排好这些,就已经是过年了。   今年是在卷烟厂宿舍那边过的年,楼小乔狠狠的睡了几天懒觉,啥也没做纯放空。   大年三十就是吃,正月初一也是吃,初二开始去拜年了。   张让家里这边没什么亲戚在这,初一那天张明远就打电话回去,给家里的几个兄弟拜了年,然后刘菊花也带着一群孩子,这家走走那家走走,后来楼小乔才发现,像他们这种没有亲戚在这边的家庭也很多,喜欢热闹的话,大家就凑在一起互相拜年,并不在人家家里吃饭,也不拎东西,上人家里吃点点心喝个茶,就算是走亲戚了。   这种活动楼小乔参加过几次以后,就不想再参加了。   倒是刘菊花乐此不疲,初二就被人拉去打麻将,她也没什么瘾,更喜欢打斗地主,如果是被人叫去打牌,能在人家家里打一整天,于是楼小乔跟张让两口子做饭。   他俩做饭就比较敷衍了,楼小乔会抓只土鸡炖个鸡汤,切点腊肠炒炒,再炒几个青菜就算完事。   初三开始,开始去楼小乔家亲戚们家里拜年,先是楼父楼母那里,新女婿第一年回去,买了一堆东西,然后吃了一顿饭,到下午就走,顺便把大姨和舅舅们走了,并不留饭,喝点茶就走。   楼大姨现在乖乖的闭上了她的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犀利的,但看着张让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是有点怨念的。   这么好的女婿,怎么就让楼小乔给截胡了呢?   要是以前,她肯定要阴阳怪气一番的。   但现在对上楼小乔的眼睛:“大姨,怎么了?”   楼大姨自己家就一堆烦心事,烦的要命:“没事。”   初四早上去了小姨家,中午留了一顿饭,对于这样的“区别对待”,楼小姨表示很高兴,楼小乔跟他们家亲近,这是好事情,她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小乔以后混的好,肯定对她的子女也好。   再说了楼小姨也不是没有自己愁的地方,前段时间儿子结婚,她都把注意点集中在儿子身上去了,等她发现女儿身边有个追求者的时候,人都傻掉了,她去问了女儿,徐媛媛大大方方的承认,这人正在追她呢。   但再问更多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徐媛媛懂事晚,正当年的时候也没什么谈过,后来忙起家里的生意来,就更没功夫谈恋爱了。   “我就想让张让帮个忙,看看这个小伙子是干嘛的,他要查是不是也容易的?”   楼小姨知道这种事找张让并不是很好,但到底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万一给人骗了呢,她家的消息来源是少了些,只能求到了楼小乔这里来了,那小伙子说也是正经单位的,但楼小姨始终觉得不对,她又不是没见过正经单位上的人,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楼小乔看了张让一眼,没有推辞,但她临走前探了徐媛媛的口风。   “他是在工商局上班的,我跟着他去看了,他确实也是在那里办公,我妈这人就总觉得别人不怀好意。”徐媛媛浑不在意的说:“前段时间还想让姐夫给我介绍个警察呢,怎么等到我自己找了,又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了,最不对劲的是我妈才对吧。”   楼小乔微笑的看着她,也没有否认她的话:“那回头你带我也看看,姐姐给你把把关?”   最近在家里收到的攻击有些多了,徐媛媛草木皆兵:“你不会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吧!”   楼小乔瞥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一眼,摇了摇头:“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我跟小姨是不一样的。”   徐媛媛狐疑的看向她:“真的?”   楼小乔:“真的不能再真了。”   这种心情她实在是再了解不过,就是迟来的叛逆期,父母越是反对的越想做,只是这个叛逆期来的太晚了些,二十几岁了才到来。   徐媛媛从小就很乖,她比徐佳佳小了七八岁,是当时家里最小的妹妹,小时候跟在哥哥姐姐们屁股后面,她能跑了,哥哥姐姐们都十来岁了。   算的上是楼小乔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小时候又经常来小姨家住,跟这个表妹的关系也比一般人要亲近一些,也就是楼小乔嫁人以后,关系疏远了一些,但姐妹两个比别人也是要交心一些的。   徐媛媛说:“他对我特别好,跟别人不一样。”   楼小乔问:“哪里不一样了?”   徐媛媛随口说了几样恋爱中的小细节,给她折了一罐子小星星,还给她送了一条手工编的绳子,带在手上的那种,徐媛媛小心翼翼的把绳子露出来一些,编的手工倒是很好,最近好像挺流行这个,但这个不是初中生小情侣之间编来玩的吗,一个成年人怎么会送这个。   楼小乔倒也没有说不好的话,看着那条红绳子,若有所思道:“手工倒是精细。”   她记得自己前世小学的时候倒是流行这些,女孩子们之间会编来玩,当时她所有的零花钱都拿来买绳子了。   徐媛媛没听出什么不妥来,眼睛放光的说:“是吧,我就说他还是很用心的,编绳我也学了,但我就编不出这么好,本来我还想情人节给他送一条呢,可惜可惜。”   犹豫了一下:“对了情人节快到了,我看他想买条金链子,你说我要不送他一条金链子吧。”   楼小乔眉心跳了跳,但强忍住没吐槽,而是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他怎么会告诉你他喜欢金链子啊。”   这都是什么鬼!   自己送女孩子就送“心意”,自己手里只收庸俗的金钱是吧!   徐媛媛一说起这人来就眉飞色舞的,生怕表姐误会了他,忙说:“他可没跟我说过,是我自己观察的,他这个人不在乎金钱的,跟别人一点都不一样。”   楼小乔:“......”这是什么盛世白莲花,他要不让你知道,你还能知道他喜欢金链子了?   徐媛媛说:“真的不是他告诉我的,还是我打听了好就,他身边的人才肯跟我说,你可别跟我妈讲啊,我妈现在草木皆兵,看谁都像坏人。”   要不是徐媛媛说这话,她还不敢确定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正经好人会很隐晦的告诉对象,他喜欢的是金子?   呸呸呸!   不过,她还是没说出口,对付这种人,只能以毒攻毒。   楼小乔说:“编绳我也会啊,不如我教你编,等情人节的时候你再送给他,肯定能给他一个惊喜。”   “真的吗?”徐媛媛的声音充满了雀跃,她还是更想送心意给他的:“可情人节没几天了......”   楼小乔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不是还有几天吗,刚好我这几天也没有事,我带你去买绳子去,对了你再买个罐子吧,他给你送了星星,你好歹也要还一个对等些的礼物,叠九十九只千纸鹤怎么样?”   对付这种情况,只能打进敌人内部,让徐媛媛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张让跟徐佳佳意外的聊的来,吃过了午饭两人还在聊,于是小姨就还留了晚饭。   楼小乔见孩子们都在外面玩,于是决定带着徐媛媛去街上精品店买东西,跟小姨商量过后,两人就骑着车往县城里去。   过了初一,县城不少店都开了,不难找到买这种东西的店,没想到还没跑去县城,在菊子店里就买到了要买的东西。   “你说那些玩意儿啊,只要是流行的东西,我这店里都有。”菊子笑眯眯的把人往店里领。   几个月没见,她这店也变了个模样,有那么一个货架专门是卖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不光是绳子,连折星星的塑料棒,折千纸鹤用的花花绿绿的纸,还有各种各样的包装盒,别说还选的很有少女心。   徐媛媛今年也才二十一,也还是稚气未脱的年纪,一看到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就挪不开眼了,看到这个也想买,看到那个也想摸,不一会儿手里的小篮子里面就丢了不少东西。   还有配绳子的一些小珠子小配饰也很好看,连楼小乔也兴致勃勃的选了起来。   “菊子姐,你这店里的东西还挺齐全的嘛!”楼小乔见徐媛媛往里面丢了几包小配饰了,blingbling的可好看。   菊子笑的牙花子都要露出来:“这些都是菁菁挑的。”   楼小乔:“你闺女?”   菊子点了点头,指着柜台前面说:“她在那里呢,你没注意到吧!”   王菁菁听到妈妈跟人说起她,这才抬起头,这个寒假她都没回下井村,放了假就来陪妈妈了。   刚开始是她自己喜欢这些东西,于是去县城买来玩,菊子一看这些玩意儿,最近很多小女孩都在买来玩,索性带着王菁菁去进货,以王菁菁的眼光去买,结果这小姑娘的眼光果然不错,她进了一批精品,都是卖的最好的,现在她店里还多了一些漂亮的小顾客了。   “不止这些,她还编了绳子卖。”这孩子刚开始只是编来玩,最后编太多了,菊子就索性挂起来当样板,结果那些来店里买东西的就以为是拿来卖的,还问上价格了。   菊子只是简单算一下价格,一样东西看制作时间长度,加个两块到五块钱之间,就挂着卖了。   别说,这些小东西还挺吃香。   总有一些像徐媛媛这样,手脚比较笨拙的,又喜欢这种东西,自己编不好就去外面买。   王菁菁编的多了,手艺也比一般的玩家好了不知道多少,除了手绳她还编了中国结,还有挂件这些,卖的都挺好。   菊子也不贪女儿那点钱,连材料费她都没收自家闺女的,卖掉的钱全部都记在账上,只一个寒假,王菁菁卖掉的各种手工制品,都有几百块钱了。   徐媛媛听的嘴巴都长大了,还有这种生意啊。   回到收银台前结账,菊子就留他们吃晚饭,多玩一会儿。   吃饭是不可能吃饭了,楼小乔和徐媛媛都对手编感兴趣,于是坐在火炉边上,看着王菁菁编。   这段日子王菁菁在家一边玩编绳一边听电视,整个寒假都玩的不亦说乎,她哥哥来过这里几次,喊她回去过年,最后她还是陪着妈妈过的年,王成宇当时也来了,不过吃年夜饭之前就回去了。   “你要学吗?”王菁菁伸了个懒腰,头低久了脖子有些疼。   楼小乔看了她一眼,教她伸伸脖子抬抬头,别熬出颈椎病出来。   王菁菁就把身子都埋进架子里面,教徐媛媛编绳。   刚开始徐媛媛还有些笨拙,但王菁菁教的耐心,一入门了后面学起来也蛮快的,不一会儿徐媛媛就编了个简单的出来了。   “我教你收个尾,后面这样收住了,用打火机把头上烫一下,一捏。”王菁菁的手速很快,从点燃到按灭,一个小黑点就固定在了尾部:“就这样,你学会了就可以编点复杂的了。”   徐媛媛很喜欢玩这种手工,顿时对自己充满信心:“我不会还能来这里找你学吗?”   “可以啊。”王菁菁大大方方的:“我跟我妈妈都在店里,不准备出去。”   楼小乔已经去跟菊子聊上了,见她现在面色红润,过的竟比以前在下井村的时候还好,就问她:“你就在这里过的年?”   菊子娘家偏远,她自己都很少回去,听说现在是通了路,电话线也通了。   “我哥他们说初五来我这里玩,叫我别回去了。”菊子笑盈盈的:“我这里生意也好,走一天损失不少钱呢。”   过年前后生意最好了,过年前很多人来这里买年货,年后又是买拜年的礼品,零零散散的倒是少了,但这种大件比较赚钱,菊子这一个月赚的,都比全年还多了,她哥哥们知道生意好走不开,也就叫她别回去了。   再说了那个路,没个摩托车也不好回。   这个年,菊子过的不错,也很舒心。   早上中午孩子们一起在这里吃饭,晚上的团年饭是母女两个吃的,吃晚饭两人就看春晚,守了个岁,菊子给孩子们都包了大大的红包,现在她自己单着过了,以前认识的人都觉得她会过的不好,其实她不知道多欢乐呢。   “你看看我以前,过个年没一天得闲,哪天晚上我不是洗洗涮涮到半夜,早上四五点又要起来,家里的活都甩手给我。”说起这个来,菊子就一肚子火:“嫁人有什么好的,以后我闺女不愿意嫁人就不嫁,我现在一人挣钱一人花,还不用伺候他们一大家子,不知道多快活。”   有三个大小姑子,就相当于多了三个婆婆,每个人来了都可以说一嘴。   现在好了,她们想说也没处说去,每次回娘家的时候还会路过菊子超市,看见她了还生气,但现在也没什么立场指责这个曾今的弟媳妇,只能把气憋着,菊子觉得自己以后过的越好,就是对对方最好的报复。 第92章   听的楼小乔全程星星眼,菊子姐真是浑身上下都有光啊。   “她们没那么快搞完,进去喝点茶。”这会儿有人路过超市,过来买东西,菊子过去招待客人,有些人跟菊子熟了,一上来连价格都不问,直接拿东西就是,有些人没跟她打过交道的,还要问一下价格,菊子又忙了一会儿。   等姐妹两个从小卖部里走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快吃晚饭的时间了。   菊子留了饭,但楼小乔没那么缺心眼儿的今天在人家里吃饭,带着徐媛媛就回了家。   徐媛媛刚学会编绳,一到家里就低头玩起编绳子来,小姨见状也不念她,就任她玩,但等楼小乔落了单,便把人喊去一旁问:“刚才你跟媛媛去干嘛了,她有没有跟你说起对象的事儿?”   楼小乔看了外面一眼:“小姨,你少念叨她了,她对象的事情我会帮她把把关的,你也别太忧心了,你放心这事儿我会有谱。”   小姨还是不太放心:“那你要上点心啊,我就怕媛媛这孩子被人骗了,她这个人单纯的很。”   楼小乔表示知道了,还让张让派人去打听。   虽说张让回来的时间不长,但他底下那帮人在县城里面活跃的时间也不短,有些对县城的哪处都摸的很熟悉了,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对方叫孟新洋,是在工商局上班没错,但只是个临时工,他父母都在工商局。   听着没什么毛病,但张让说:“他父母都在工商局,结果还只能给他搞进去当临时工,就是最大的问题。”   楼小乔对单位里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有什么问题吗?”   张让从小就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深知规则,父母但凡是能够让出一个岗位给孩子接班的,哪怕提前退休也会让个岗位出来,像这种进不了正式编制的,要么就是能力太差,要么就是学历太差,太差太差。   “我让人盯着这个小伙看他后面还有没有什么动静,不过我看你妹妹好像谈恋爱的经验不多,小心被人骗了。”   “我清楚了。”   楼小乔觉得自己已经有谱了,就等着情人节的考验,她把自己的计划跟张让一说,逗的张让捧腹大笑:“你这个人啊,怎么这么精,你不会这么算计我吧。”   连他都感慨楼小乔洞悉人心的能力。   楼小乔压低了声音问:“那你有没有给我准备什么情人节礼物啊。”   张让顿时一噎:“......”准备礼物什么的,很要他命啊。   这日子说过去就过去了,初八学校要开学,初七那天楼小乔去了趟小姨家里。   小姨见她来,忙拉着人到了一边:“我怎么觉得你跟媛媛聊过也没什么用呢,我看着她比之前更魔怔了,这几天都待在屋里编绳子折那个什么千纸鹤,晚上觉也不睡,跟着魔了一样。”   楼小乔笑着安慰她:“也没出去?”   这看着做手工做上瘾了,连约会都没有。   小姨摇了摇头:“也没到处跑。”   楼小乔:“那不就得了,你先别管她,也别泼冷水,人都是这样的,你不让我干的事情,我还特别想干,别看媛媛乖,她很有自己的想法的,你放心好了,我帮你看着点,不会出什么事情你放心。”   九八年的情人节来的比较晚,正日子都是正月十八了。   这几天徐媛媛都在学编绳,她到底没有王菁菁的天赋,学起来也很慢,好在那些绳子是可以拆的,练习用的绳子可以反复用,楼小乔敲门进去的时候,徐媛媛正好在拆一个编绳,玩的还正起劲。   楼小乔倒是觉得,这孩子怕是脑子少根筋,本来玩编绳是要送男朋友的,结果她就专注玩编绳,都忘记男朋友这回事了,不过这样也好。   “小乔姐,你来了?”徐媛媛忙的头也不抬。   前几天她是在外面,也学着王菁菁那样,一边听电视一边编绳子,后来被她妈念叨的多了,就不愿意在外面待,自己生了个火盆在屋里待着,徐家条件好,她房里也有个小电视,现在她就在自己房里烤火看电视,前面还放了点吃的,想吃东西伸手就能拿。   楼小乔感慨了一下这个表妹就是会享受啊,也坐了下来,就坐在她旁边,拿着个纸折了起来。   徐媛媛见她动她的纸,忙说:“小乔姐,你折的可不要放在我这一堆里面,我可是要自己折满九十九只。”   这样才是她自己的心意。   她还挺讲究,楼小乔一噎,把纸又放了回去,她对折纸什么的没什么兴趣好吧。   不过看徐媛媛干的起劲,也就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徐媛媛还特起劲的说:“待会儿我再去她店里买点绳子,家里的都浪费的差不多了,我现在都在拆之前编的玩,上次那个小女孩弄的那个珠子也挺好看的,我打算学着把珠子编进去......”   三句两句不离编绳子。   楼小乔心说,这不会多玩几天,就彻底把那男的给忘了把。   等从徐媛媛房里出去以后,她就跟小姨说:“我看媛媛玩编绳子玩的挺好,差不多都把那个男的给忘了,您也别在她面前提了,我看着她也不是那么喜欢那个男的,也就是因为你总提,她心里想跟大人对着干,才会跟那男的谈的。”   小姨不理解,既然不喜欢,干嘛又要跟那男的来往。   不过现在家里人都挺相信楼小乔,她也就应下了,答应下来这段时间不啰嗦女儿。   初八去学校报道,楼小乔已经开始了紧罗密布的复习之中,跟班上的同学半月没见,每个人的变化都挺大的,有些人过年吃的太好,明显都发福了,有些人则是寒假也都在学习,一看就是灵魂被抽干的样子,看着比放假前更憔悴。   这里的人大多都经历了一次高考,有些甚至都高考两次了,大家谁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于是不管是谁,都比以前更热爱学习,班上的学习氛围也很浓。   而这一次不一样的,就是在学校能听到学生们也在讨论齐老师的案子。   “也不知道那个老师的案子结束没有,她那个资料到底能不能出版啊。”   “那些家属简直太可恶了,这是人家的东西凭什么不让出?”   “就是,就许他们独占是吧,再说了人家分享资料,也没有收他们的钱啊。”有个女生知道的消息比较多点,绘声绘色的说:“我听说啊,南江一中那些学生家长好难搞,他们学校想收点资料印刷费,都给告到了教育局,别看他们学校有名气,但风气是真的很差的。”   大家刚刚过完年回来,多少有些没收心,一个个表现出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样子出来。   到底还是少年人啊。   楼小乔摇了摇头,也插了一嘴:“风气很差什么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说话的女生名字叫姚娟,家就住在新都,是新都二中毕业的。   去年高考她差了本科线二十分,家里今年给她把户口迁到了外地,弄了个加分政策,家里动用了不少关系才把这件事情办成,今年她高考就可以加二十分,她的目标就是冲上本科线,也比一般的学生要更放松一些,平常下了晚自习还有人在教室自发复习,姚娟都是准点回家的。   姚娟见是楼小乔,就笑了笑。   楼小乔是学校里很努力的那一拨人,跟他们这群人关系也一般般,主要是年龄段不一样吧,楼小乔很难融入到这个年龄段的群体中,她比他们大部分人都大了八九岁。   “嘿嘿,我表姐就在南江啊,她跟我说的。”姚娟说:“他们学校一年也就收个一百二的资料费,说白了这钱买纸印刷都要花钱,剩下也剩不了多少了,他们学校有几个家长特别事儿,居然跟教育局把这件事情告了,后来教育局的人上学校去查,学校就不敢收这钱了。”   “那这些资料费从哪里出?”有人好奇的问。   “学校有经费呗,食堂的利润,小卖部承包出去了也有钱。”姚娟家里肯定有人在南江一中上学:“你以为老师就拿几个死工资啊,晚上上晚自习都是有补贴的,就咱们学校这种私营的学校不搞这些个,明码标价,不过这样也好,我听我表姐说,南江一中以前也是找印刷厂印刷的试卷,现在只能买最差的纸,自己印,拿到手上做题,底下得垫一张纸,不然手臂上全是黑乎乎的油墨印子,他们学校又有家长去教育局闹事了......”   以前都是这种试卷,印刷质量很差的,刚开始育才也想买个打印机自己印,后来考虑到印刷成本的问题,干脆找印刷厂印了,但大学校自己印肯定更划算,南江一中一个年级可是有四百来号学生。   四百多个人的资料要印出来,成本就不低了。   姚娟说这个,就是想说南江一中的风气一向很差,老师跟家长的矛盾由来已久,迟早要爆发一场大战,齐老师的事情发生绝不是偶然。   楼小乔问:“就这一届这么难缠,还是以前也这样啊?”   姚娟不假思索:“他们学校的家长一向难缠,自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的父母,有恃无恐了呗,真以为学校是他们家开的啊,老师其实也有意见,学校平白无故的少了这么多收入,资料又不能少印,怎么办,不过后来这事儿家长没告赢,没出钱还想要好服务,白嫖呢!”   楼小乔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去复习了。   见她突然不说话了,姚娟有些不爽的低下了头。   楼小乔突然也没听到了旁边的叽喳声,意外的看向对方。   放假以后她拿了齐老师的复习资料,寒假期间也做了题,有些题目比较难,她也不好去找人讲题,还是等下一次放假去找一下齐老师,顺便看看她现在到底好不好。   姚娟:“没什么。”   楼小乔冲她笑笑,这个女生好像很活泼啊。   青春啊青春,青春真是好啊。   姚娟这孩子确实过分活泼,那群人一走,就又没人跟她说话了,她凑到楼小乔跟前,悄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复习的秘诀啊,怎么进步那么快,你看我进来的时候多少分,现在还是多少分,我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有人努力去复习,也有人混日子,姚娟就属于没什么压力的那种人。   楼小乔有些羡慕她:“好好学吧,就半年了,你考上个好大学,才不会辜负了这两年的辛苦努力,难道不是吗?”   今年的情人节是周六,刚好是学校放月假的时候,楼小乔一早就去徐媛媛店里头找她。   徐媛媛今天打扮的很漂亮,一身驼色的大衣,她神秘兮兮的把楼小乔拉了过来,给她展示了自己准备的情人节礼物:“你看,这些都是我编的,我挑了一条最漂亮的送给他,还有这一大罐千纸鹤,好不好看?”   五颜六色的千纸鹤,都装在一个玻璃瓶里,瓶子比里面的纸可要贵多了。   初八以后,徐媛媛的店就开门了,平常没事儿的时候都在弄这些。   好在正月里是她最不忙的时候,每天有不少功夫都可以搞这些。   楼小乔点了点头:“好看!”   徐媛媛:“我好期待他收到礼物时的表情。”   楼小乔:“......”我也好期待呢。   楼小乔无意在店里久待,跟徐媛媛辞别以后,就回了家去。   到走的时候都没见到徐媛媛那个神秘兮兮的男盆友。   好吧,楼小乔是不肯承认她是来这里八卦的,没有看到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她表示很遗憾。   楼小乔一走,孟新洋就来了,他给徐媛媛买了一本书《巴黎圣母院》。   收到这本书的徐媛媛有些无语,她最不喜欢看书了好吗!   不过很快对上孟新洋的笑容:“媛媛,读书可以丰富人的内心世界,这本书我很喜欢,希望你也喜欢。”   徐媛媛:“......”我不喜欢,谢谢。   然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徐媛媛买了两张电影票,准备收工了请孟新洋看电影的,两人干脆就坐在店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孟新洋坐在架子前烤火,观察着这边生意的好坏,有意无意的都在问徐媛媛这店里的生意怎么样。   “年前好一些,年后没那么好,正月里了就没什么生意了,不过这段时间生意还不错。”这几天是出远门的高峰期,有人会在出门之前买点瓜子花生带着在路上吃,当然这部分的生意也没有年前那么旺,生意最好的就是腊月,那会儿孟新洋几乎天天都在店里帮忙。   见孟新洋对什么都好奇的模样,徐媛媛“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知道上班的对做生意的很好奇,不过这也没什么的,她自然也知道自己店里的收入不好跟人讲,孟新洋每次旁敲侧击的问,她只说店里的生意都是家里的,她不怎么算账。   中途孟新洋找了个理由就出去了,才一走出去,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新洋,怎么样呢,这小妮子上手没。”问话这人看着痞里痞气的。   孟新洋从兜里掏了包烟出来,那人也凑上来捡了一根丢嘴里含着,他就算收入不高,烟也是买的很好的,一天下来起码两包烟,工资都不够这人抽烟的,不过男人嘛压力大,停掉什么都不能停掉烟。   “哼,腊月我在这里帮了一个月的忙,没看我快忙死,刚才问她店里的收入,死活不肯告诉我,真当我猜不到?”   “得了,我跟你说,听我哥们说的,这家店可是他们家买下来的,你别看他们家做的是个小炒货店的生意,那生意做的可大着呢,家里现在有个副食品加工厂,现在还做包装的瓜子,现在咱们新都大小超市的瓜子,都是他们家炒的。”那人说。   孟新洋渐渐坐直了身子,开始重新评估起徐媛媛的价值。   冬腊月店里生意好,他就知道卖炒货这一家人肯定有钱,只是没想到这么有钱。   那会儿他居然觉得,这么一家店能有几千块的收入就不错了。   但没想到新都大大小小的包装瓜子也是他们家的,那生意铺的就比较大了。   别看孟新洋家里看着不错,父母都是在正经单位上班,但家里孩子也多,他从小又没怎么吃过苦,等自己工作了才发现挣几个钱好难啊,他又是向来大手大脚惯了的,手里头一点存粮都没有。   不过孟新洋也不止是对徐媛媛下手,单位好几个女职工他之前都去撩了,还送人家回家。   只可惜那些人跟他熟,都不用打听都知道他们家什么情况,老孟这个小儿子,干什么都不行的名声,传的岂止是他们单位知道,只要是系统内,他想找个有正经工作的都难,但据说老孟家还没放弃,还在给孟新洋相看呢。   孟新洋已经摆烂了,他觉得找个个体户也不错,人家里有钱,可以买得起这么一间铺子给闺女,他们家是干部家庭又怎么了,家里头就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哥嫂结婚以后不搬出去,以前他跟兄弟睡一间,现在连自己的房都没有,连老孟两口子都搬去了阳台睡,他有什么脸还占着卧室。   “行吧,我知道了,上回她跟你打听的那事儿”   “我跟她说了,我说你想要个金链子,她还问我到底是哪家店哪个款式的呢,我没说太详细,免得露了馅儿,不过兄弟,我看她那个样子,是真打算给你买金链子。”   孟新洋就等着这妞往自己身上砸钱了。   他倒不是真的看上了徐媛媛,正经结婚,可能还是要找个家里也是单位里的,这叫门当户对。   但现在他穷成这样,连抽个烟都抠抠搜搜的,就不太像样了,徐媛媛长得也不错,好歹人也年轻。   关键是家里有钱,她自己手头也很宽。   等孟新洋在外头抽完了三四根烟回去,徐媛媛已经在隔壁小炒店里点了快餐回来了。   “不好意思啊,刚一出去就碰到了个哥们,本来说晚餐我请的,你怎么又点了。”不得不说,孟新洋的嘴巴倒是很乖巧的。   徐媛媛心里本来有些不舒服,她买了电影票,不指望孟新洋请她吃个大餐吧,但晚餐至少要他请,谁知道他刚才说出去抽根烟,出去了个吧小时都没回来,她想着晚上还要去看电影,吃饭可不能拖了。   但见孟新洋这样说,徐媛媛的心里又舒服了一点。   两人速速吃完了饭,把店一关,就去看了场电影。   一路上徐媛媛手里都拎着个纸袋子,孟新洋明知道是给自己的礼物,心里又好气又期待,只可惜徐媛媛说要保持神秘感,等电影看完了才能给他看,孟新洋于是忍了忍,一场电影到底放的是什么,他都没心情了,一直期待看到礼物的那一刻。   等到电影散场,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两人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外头还有些冷,今天出来的人却不少。   徐媛媛把手里的纸袋子递了过去:“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孟新洋高兴的接了过去,不是很沉,是他想的那个吧。   “我现在打开?”   “打开呗!”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的台阶上蹲下去,孟新洋把那个手提袋搁地上,在里面掏啊掏,有两个盒子,一大一小,大的那个一摸就知道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他先把那个盒子拿出来,果然是一个装着千纸鹤的玻璃瓶子,外面绑着彩带。   是千纸鹤。   “喜欢吗?”   “你折的?”只要想到是徐媛媛亲手给他折出来这么多千纸鹤,孟新洋心里就高兴,愿意在他身上花时间,证明她喜欢自己!   “嗯,我折了好久呢,从过年到现在,里面一共是九十九只。”   “还有一个?”   剩下的那个才是重头戏,徐媛媛兴奋的点了点头,示意他打开看。   孟新洋又进去掏到了那个小一点的盒子,应该是个首饰盒,四方四正的,他掏出来一看,还用包装纸裹了一层的,外面打了个很漂亮的蝴蝶结,这一看就是徐媛媛的手艺,她的手没有精品店的那些人精巧。   “那我拆开了?”孟新洋的心脏咚咚跳。   “嗯,打开看看。”徐媛媛鼓励道。   孟新洋迫不及待的拆开了外包装,手指微微颤抖着打开了盒子,在开掉盒子的一瞬间他彻底傻掉了,这是什么鬼!、   里面居然躺着一个自编的手绳。   这也就算了,这种绳子是怎么配用这么好的木盒子的啊!   孟新洋的笑容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一瞬间就裂掉了,他几乎以为今天是愚人节,徐媛媛肯定在跟他开玩笑,她不是说手很笨不会编这玩意儿呢,之前看她那么喜欢的样子,他还去花三块钱买了一根,假装是他自己编的,她当时喜欢之情溢于言表了都。   “就......这?”   孟新洋觉得,徐媛媛肯定在跟他开玩笑。   徐媛媛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伸手就去拿那根绳子,想要给他带在手上:“我从初四那天就开始学,编坏了好多绳子才编好这么一个,你别看现在这个样子好看,我作废了好多条,我以后是不想弄这个了,这几天眼睛都快看瞎了。”   刚开始是觉得好玩,但编久了很废眼睛的,她当时想着自己一个女生,手都那么笨,孟新洋为了给她编这个,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   而且,她都期待看到孟新洋的表情,期待了好久了呢。   孟新洋很喜欢送她这些小东西,在徐媛媛眼里,他就是喜欢这些小东西的。   毕竟以前孟新洋总跟她说,心意才是最宝贵的嘛。   不过,孟新洋的表情是惊愕了,但他不是高兴的,是直接被这种落差感给砸到了。   说什么家里有钱呢,说什么小老板呢,说什么肯定让他很满意呢,结果就送这种破玩意儿!   一毛钱一根绳子,一块钱成本能编好几个的东西,谁稀罕了!   别看孟新洋自己能送别人,但他已经做好了徐媛媛会送他一个比较贵的礼物的设定以后,心里落差不是盖的,在徐媛媛伸手要给他带上的时候,孟新洋的手缩了缩,眼睛也不付刚才的柔情,但脸上的表情勉强维持住了,勉强让自己维持住体面,没有当场发出脾气来。   “我自己回去带吧,太晚了你回去吧。”孟新洋淡淡的说。   起身,拎着手里的袋子就走。   连个告别的话都没有,徐媛媛就这样看着孟新洋离开了,他走了好远都没有回过头,一直到了街道尽头,都没见他回过头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徐媛媛竟然觉得刚才他生气了。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是以为她送的东西不是自己编的?   徐媛媛觉得自己要解释一下,追着孟新洋走掉的方向,往前追去。   在孟新洋转身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都憋成了红色,心里涌出来很多想法,现在是掉头就把这个女人骂一顿解气,还是收好了东西,以后再在她身上找点甜头?   孟新洋的心情很沉重,乱糟糟的,心情特别坏。   什么破烂绳子,情人节她居然送自己这种东西,还说是惊喜,狗屎惊喜,谁想要这种烂玩意儿了。   勉强维持住自己的情绪,等走过了这条街,孟新洋才把自己的火发泄出来,他把手里的那根绳子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一边踩一边骂:“小气鬼,老子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就给我送这种狗屎玩意儿,抠成这个鬼样子......”   踩完了手绳他还不解恨,又把那一盒千纸鹤掏了出来,看着那瓶东西,孟新洋就心情更复杂了。   之前他去精品店买了一罐子星星,号称是他自己编的,结果这女的就还他千纸鹤!   神的千纸鹤,谁在乎你的心意了,他想要的是钱啊是金子!   孟新洋把那一盒千纸鹤倒出来,也在地上狠狠的踩,今天不踩扁这些东西他都要被自己气死。   正踩着踩着,他就发现有人盯着自己。   周围不少情侣呢,有人看见他当街发疯的样子,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别理他,肯定是跟人告白失败了,把东西砸了泄愤呢。”   “那也不该弄到地上啊,真没素质。”   孟新洋现在正是火气上头的时候,听到这些话心里就更生气了,他爸妈小气就算了,找了个对象也小气的要命,他上辈子是捅了抠门鬼的老巢了是吧。   “呸,要你管。”孟新洋往地上啐了一口。   “别理他,这种男人八成没女人要,被人甩了吧。”男人揽着自己的女朋友就走。   孟新洋的眼睛追着那对情侣走的方向,突然就看到了站在街头的徐媛媛。   徐媛媛吃惊的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慢慢的走近,走到他面前的位置蹲下,一点一点的把他刚才扔出去的东西捡回来,等孟新洋反应过来时,徐媛媛已经拎着那一袋子东西走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啊孟新洋......”孟新洋还记得刚才徐媛媛临走前说的话,最后她把这些东西,都丢进了一个垃圾桶里。   既然感情都一团乱麻了,这些东西还是别给人家带来了负担。   丢到垃圾桶才是最合适的。 第93章   情人节第二天刚好是学校放假,楼小乔带着孩子们去小姨家玩。   小姨刚好买了点刁子鱼,给他们炸鱼吃。   几个小孩子都高兴坏了,过年的时候楼小乔去街上买了些,但不够吃的,回家就抢光了。   小姨心情很好:“裹点面粉浆子,待会儿炸出来才好吃,你们等着啊。”   “那我们出去玩了。”小帅说:“你们炸好了要叫我。”   带着兄妹几个就往外面走,小姨这边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楼小乔见桶里的鱼不少,也拿了个剪刀,学着小姨的样子,把鱼肚子上剪开一条缝,鱼肚那些一挤,内脏就挤了出来,至于腮跟鳞片这些都不用处理,刁子鱼是没什么鳞片的,待会儿洗一洗,裹上面粉浆子就可以炸了。   小姨的手脚比较利索,几下几下就收拾完了一小堆,楼小乔却只弄出来几条。   “你去跟媛媛说会儿话吧,我看她心情不是很好,你们姐妹两个说说话安慰安慰她。”小姨说:“媛媛那件事情,多谢你了。”   后来她才知道,孟新洋是大姨介绍给媛媛的。   孟新洋的妈妈跟大姨关系还不错,问起她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大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媛媛。   “我早就说了她这个人心思不正,孟新洋是个什么货色,她未必不懂,故意介绍给我们媛媛。”小姨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一说起来就是火:“那个男的就没存什么好心的,还是你有主意,让媛媛给他送的那个东西,一下就把人真面目看清楚了,说什么对她好,送她不少东西,其实就是图我们家的钱,你大姨连我们家家底有多少都跟人漏了。”   就算猜不到他们家银行卡余额有多少,但这些年大家都有猜想,小姨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百万家资那起码是有的。   起初小姨不明白大姐为什么要这样,但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媒人要是做成了,男方家里白捡了个便宜,她也白白得一个人情。   至于外甥女过得好不好,这就不是她关心的了,过得不好也大可以说是她不会经营婚姻,孟新洋家里看着至少是面上光。   楼小乔沉默不语,当初大姨给她也是这样介绍的。   看着男方还行,但其实满满都是槽点。   小姨还在那里抱怨,今天不给人说说,她都要憋到内伤:“那个男的,给媛媛送东西就都是那些花头多不实用的,但媛媛给他送那些,他还生气了,当街就把媛媛送他的东西给扔了,好在媛媛也不糊涂,回来都没提过这个男的的话,我看他俩是真的断干净了。”   说着这些话,又弄出一堆小鱼出来。   楼小乔还不知道这茬,孟新洋送人手绳的时候说的个天花乱坠,人家给他送这个,一秒就破防,这事儿小姨想着就觉得很搞笑吧,但还不好在女儿面前笑出来。   见装小鱼的盆子满了,楼小乔换个了大碗过去,小姨冲她笑了笑:“小时候没白疼你,关键时候还是你顶用。”   弄完了有一小盆,这下就算是人多,也可以吃个够了。   小姨把这些搬到外面的沟渠里,用活水洗,最后搞了个筛篮装着沥水,马上又搞了个大盆子,调面粉浆子准备炸鱼。   家里偶尔也会用大灶,楼小乔就帮忙烧火,小姨搬出一大缸子的油出来,刚把油倒进去,小姨又想到家里还有些里脊肉:“索性拿出来炸酥肉好了。”   又去冰箱里面翻里脊。   烧热的菜籽油很香,楼小乔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路过榨油坊的时候,都被那里的香味勾着走,连徐媛媛都从屋里跑出来了,一出来就高兴的说:“炸小鱼呢!”   楼小乔也很高兴:“小姨说还炸点酥肉。”   于是徐媛媛也撸起袖子来帮忙,她不仅喜欢吃酥肉,也喜欢吃炸小鱼。   小姨见徐媛媛也出来了,干脆让她炸鱼,楼小乔看着火,她去切里脊肉磨花椒粉去了。   “小乔姐,那次的事情真的是谢谢你,我后来才明白,其实他就是冲着我们家的钱来的。”这几天徐媛媛过的并不好,倒不是因为她有多难过,就是觉得很丢脸,怎么能让人明明白白的骗了呢。   她甚至怕看到人同情的目光,好在家里人没提这件事。   楼小乔说:“没事,幸好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就是了。”   徐媛媛分手的内情估计就家里人知道,外人眼里就是他们突然不来往了,孟新洋跟她反正也没什么交集,他自己是没什么脸再去找徐媛媛了的,当时的情况,他吃相实在是有些难看了点了。   两人说着话,徐媛媛的心情又好了点,见他妈妈进来的时候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徐媛媛也松了一口气,探了探油温可以炸了,就一条一条的把鱼放进去。   沾了面粉的小鱼不能一股脑的倒进去,否则会“炸锅”。   上一条鱼刚落到锅里就浮起来,再丢下一条,这样就不会沾住了。   楼小乔见锅里的鱼放的差不多了,就把火弄小了点,徐媛媛已经用筷子,把最开始丢下去的那些,一条一条的又往上捞。   刚出锅的鱼是很烫的,得晾一会儿,有些人不懂一口咬下去,上颌的皮都能烫掉一截。   等捞的差不多了,就开始下下一拨的鱼的时候,刚刚捞起来的鱼也晾的差不多了,楼小乔捞了一根丢嘴里:“脆脆的真好吃,家里的炸鱼果然更好吃。”   又给了徐媛媛一条。   徐媛媛吃了眼睛一亮,又吃下了第二条。   这个时候楼小乔才喊外头的孩子们进来吃鱼。   孩子们听到声音,呼啦啦的进来了一长串,刚才跟家里的孩子们玩着的那些孩子们也都来了,徐媛媛见人也不是特别多,自家孩子一人给了两条,外面的孩子一人给了一条,让他们出去玩。   刚刚过完年,现在的孩子倒也不馋嘴,拿到东西就飞奔着出去了,刚走出去可能碰到了小姨,怕家里长辈骂,一窝蜂的飞快的跑来。   小姨进了屋,见锅里的鱼没几条了,笑着骂:“这群孩子,见到媛媛在家就会来讨吃的。”   她给人感觉很威严,哪怕从没有骂过这些孩子。   家里以前炒瓜子的时候,传出去了味道,村里就有馋嘴些的孩子来家里打一路,要看到的是徐媛媛,这些孩子会厚着脸皮问她讨东西吃,但如果看到的是小姨,这些孩子就会一溜烟的跑了。   但毕竟徐家富裕,村里的孩子多少都是沾亲带故的,只要不是做的过份了,小姨也不会说。   但徐媛媛却在村里得到了小孩子们的喜欢,他们知道这个姐姐最大方了。   “也没几个孩子,给了就给了呗,一人才一条。”徐媛媛一边说着话,一边捡了条小鱼,塞小姨嘴里。   小姨咔嚓咔嚓的吃了,示意女儿再给一条,于是徐媛媛又塞了一条到小姨嘴里,自己也吃了一条,就开始捞第二锅鱼。   大家一遍炸一边吃,吃的高兴了心情也好了起来。   刚刚把第三锅鱼丢下去,外面就传来了女人的声音,紧跟着走进来的就是大姨。   大姨见家里忙的正热闹,连楼小乔都在,不满的撇撇嘴,看向拿着筷子的徐媛媛,随手从盆里拿出一个炸小鱼丢进嘴里吃了起来,噼里啪啦的说个没完:“你跟孟新洋怎么回事,我听他妈妈的意思,你俩掰了?”   一边说话一边嚼着东西,很快第一个吃完了,又伸手拿了一个,咔嚓咔嚓的开始吃起第二个来,丝毫不顾没人搭理,继续说:“不是我说你了,也太挑了,新洋家里可是干部家庭,大姨介绍给你就是看得上你了,你想想你自己,连个正式单位都没有,能找到新洋那样的,真是烧高香了,这么好的条件你不把握住,以后有的后悔的时候。”   她都没注意到徐媛媛的脸色都变了,连一向和气会做人的小姨的脸都沉成了锅底,又伸手来拿第三个,一边吃一边讲:”   我不管你跟新洋谁对谁错,你今天必须要让着我的面,跟新洋妈妈好好把这件事情解释一下,能不能谈看他们家说了算!”   小姨再也听不下去了,正在切着肉的手一顿,刀尖狠狠的扎进砧板里。   连楼小乔跟徐媛媛两个都吓得一个哆嗦,可真狠呐,那可是铁木。   “你什么意思,我家媛媛哪里不好了,还要任人家挑,能不能谈还要他们家说了算,你也太看轻我们家了吧,你别吃了,给我滚出去。”小姨伸手就要去推大姨。   大姨这人一向强势惯了的,不曾想她那个“货郎”妹妹有这样的反应,一时之间也下不来台,大着嗓子吼:“不然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士农工商,你家再有钱也是最末那一等,我也是看着媛媛长大的,也想她嫁得好点,找到孟家那样的,就算是翻身了,哪怕是倒贴呢,你们也不亏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甩了孟新洋......”   楼小乔目瞪口呆的看着姐妹干架,心里也是隐隐有些佩服的。   佩服她大姨,就这么一张嘴,这么多年下来,没被人砍死,大概是她命大。   这种人,要是搁她肚子里,她一定会把她打掉,给她把生命掐断在萌芽阶段。   嗯,她一定会!   小姨脸色更差了,叉着腰:“你给我说清楚,我家是比谁家差了,你也不看看你介绍的是个什么货色,认识了才多久就指望我闺女给他送贵的东西,他是个什么金屌,还是配种用的名马,就他金贵了是吧,你去问你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事情没搞清楚就来我家撒泼,老娘这辈子又不是没见过泼妇!”   两姐妹竟然要在这种逼仄的地方打起来了。   楼小乔还是隐隐有些担心,离她俩不远处还有个油锅呢,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搞到她们了啊。   徐媛媛现在很愤怒,恨不得这么一锅油给倒在大姨身上。   楼小乔见状不对,赶紧把徐媛媛拉开。   谁知道大姨见她两人打哑谜,正怒火攻心的她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随手拿着锅铲就要挥过去。   好死不死后面是油,是烧的热气滚滚的油,楼大姨刚好碰到了油锅边上放着的盆子,那盆子是不锈钢的,边边靠近锅的地方,已经被烧的滚烫滚烫的了,大姨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那个地方,她惊的“啊”的一声手上的锅铲就掉到了锅里。   那锅铲,刚才是洗了一下的。   炸鱼用不着锅铲,刚徐媛媛用的是一双筷子放东西捞东西。   这沾了水的锅铲一落下锅里,溅起来油点子往上面炸,顿时一片乱七八糟,只听见大姨“熬”的一声惨叫,人迅速蹲在了地上,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楼小姨,脱口而出:“我刚才没碰到你吧,你别给我”   大姨已经捂着脸蹲下来惨叫连连:“我的脸,我的眼睛......”   弄的厨房一下子乱七八糟。   徐媛媛赶紧捞锅里的锅铲,锅里的油还在崩油点子呢。   这个大姨,简直就是个搅屎棍。   屋里的其他三个女人齐齐沉默了一下,等小姨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屋里走:“我去打电话叫120。”   大姨依旧是惨叫连连,嘴里的脏话都没断过。   算了,楼小乔一屁股往小凳子上一坐,继续拨拉火。   “徐媛媛,把鱼捞起来。”   徐媛媛已经吓傻了,连连点头,伸出筷子去捞锅里的东西,并示意楼小乔,要不要管一下她,这毕竟是她们的大姨。   被烫到,其实最合理的办法是赶紧冲冷水。   或许是楼小乔最近经历的事情多了,对外人起了提防心,干任何事之前都懂得要保护好自己,又或许是跟大姨关系太差了,刚才那一通胡咧咧,大姨可没少diss楼小乔现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牛粪。   楼小乔把徐媛媛一把拉在了身后,低声对徐媛媛说:“你不怕惹麻烦了,大姨什么什么人!”   楼大姨这种人,哪怕是生死垂危间别人拉了她一把,等她缓过劲来了,就要开始给你慢慢算拉断她手臂的账,说白了这人就是坏,骨子里的坏。   徐媛媛点了点头,她也怕被大姨这种人给赖上了。   安抚好徐媛媛,楼小乔又高声说:“大姨,你先等上一会儿,我看小姨去叫救护车了,她这里离医院近,估计没几分钟救护车就来了,您再等一会儿啊。”   那声音也是提醒小姨,让她催一下救护车。   徐媛媛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大姨你等会儿,我妈那边快的很,马上就有救护车过来了。”也不敢碰大姨。   她们两个都怕招惹上大姨这个麻烦,倒不是真想大姨怎么着了。   刚才口若悬河的楼大姨,此刻只剩下嗷嗷乱叫的份,连骂人这种话都顾不上了:“小乔啊,你拉我一把,给我看看眼睛到底怎么样了,我眼睛痛的厉害,你带我去冷水边冲一冲。”   楼小乔翻了个白眼,带她去冲冲,冲出毛病来算谁的,她可不想给自己招来麻烦。   “大姨,我脚崴了,走不动路了,怕是不能扶你。”哼哼,哪怕你是个脱光了的艳鬼,也甭想让老娘挪一步路。   看楼大姨的样子,似乎是疼的厉害了,又开始叫徐媛媛的名字。   徐媛媛从小就乖巧,可不是楼小乔姐妹俩这样的泼皮货色,见楼大姨的声音叫的凄惨,徐媛媛挪了挪脚步,但很快看到她妈从客厅出来。   许是听到了妹妹的声音,大姨又唉唉叫着让小姨扶着她:“静子啊,大姐脸疼的厉害,你快点扶着我去水边洗一把脸。”   楼小姨于是扶着大姨往水龙头方向走,到了地点停下来了就把人撩在边上,嘴里冷冷的说:“你要冲就自己冲,可不是我给你冲的。”   往后退三步远。   大姨恨的要命,嘴里骂骂咧咧起来:“三丫头,我好歹也是你亲姐,你就看着我脸上炸开了花,你现在高兴了吧,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觉得我年纪大了还嫁得好,心里嫉妒我!”   开了水哗啦啦的洗着脸,这个时候楼小乔等人才看到,她脸上被烫的面积不小,连右眼周围都是一片红红肿肿的,这个样子怕是不太好了,但嘴里依旧没停歇,兀自继续骂人。   小姨翻了个白眼,刚才求她的时候说的都是软乎话,等人不要你帮忙了,一张嘴能喷出粪来。   到底是晚了一步,最后冲到脸上的水也不能缓解被烫伤的痛苦,而且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就算脸上能冲冷水,眼珠子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小姨嫌弃的看着这个姐姐,一辈子都不想当个好人,不管人家多开心,碰到这人就足够倒胃口了,她还记得自己盖房摆喜酒,刚好大姐那几天在跟姐夫赌气,喝着喝着就开始撒酒疯,好好的一场欢乐的场面给她搅的乱七八糟,席面都砸掉了两三个。   那会儿大家都穷,办一次酒席要攒好久,小姨那会儿就恨啊。   那天大姐还摔了一下,脚踝给扭了还是怎么回事,进医院还要她给医药费。   这么不讲理的人,偏生一辈子命还不错,以前她结婚的时候那会儿老师也不是什么稀罕工作,但人家命好啊,杨老师熬走了好多老师,最后还当了副校长。   从此以后大姨的人生就算是支棱起来了。   很快,救护车来了,给人送进了医院,小姨连跟车都没跟,只给大姐夫打了个电话,通知人赶紧过去。   杨老师还算是个讲道理的,听说妻子是来人家里头闹事,自己给自己搞了一脸的油,反倒是对小姨子道歉了又道歉,带上钱就去医院了,自己的老婆是个什么人他还能不清楚吗,去年就因为他跟学生家长多说几句话,她就闹的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他在外头搞了女人,这个女人一天到晚没个消停,不光折腾自己家的人,连外头也没少闹腾。   活该她崩到了一脸的油,以后,以后也省得出去折腾人了。   到了医院他才知道有多严重,楼大姨的一只眼睛估计是废掉了,那只眼睛里面进了油,脸上也开始起水泡,好在后来冲了凉水,没有那么严重,但毁容是肯定毁容了,杨老师只能把钱先交了,总要让人做完手术,心里恨妻子恨的不行,去年她就扭伤了腰,连带着二妹都住了半个月的院,他还赔偿了人家医药费,不出半年她就又成功的把自己作进医院去了。   杨老师觉得自己是命苦,去年半年的工资都搭进当初两姐妹的医药费里去了,这下眼睛是个大手术,医院的人让他做好摘除的准备,这种手术最好在省城做。   “就在新都做吧。”杨老师沉默了一下,做了决定:“转院也很麻烦。”   手术于是只能在新都进行,好在大姨命大,手术还是很成功的,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脸基本也毁了。   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面积会留下疤痕,但具体恢复要看情况。   手术费用花了好几千,刚刚交完的钱又没了。   医院通知去交钱的时候,杨老师整个人都是麻的。   家里的钱一向是老太婆管着,他拿过来的钱还是找人借的,还要再拿钱,就得跟老太婆拿了,谁知道楼大姨一醒来就声如洪钟的嚷嚷:“让三丫头掏钱,我是在她家出的事,凭什么要我自己掏医药费。”   理直气壮的让人觉得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楼小乔知道大姨被毁容的时候,齐老师的辅导资料的前五万册已经印刷出来了。   整个省的书店跟渠道都先铺路,直接让印刷厂那边匀了个业务跟线,对接的业务员就是杜娟,她现在是两头负责,一方面接印刷的单子,赚上一笔,一方面接销售的单子,又赚上一笔,这对半死不活的印刷厂来说,又不是没有多余的人力。   于楼小乔来说人力跟库存都省了,从哪里印了从哪里发走。   问印刷厂那么大个厂子愿不愿意接这种活,废话他们当然愿意了。   兄弟单位做卫生纸发财,早就让他们馋的眼睛都绿了,老早就盼望着在这上面捞一票的印刷厂同仁们,也是憋足了一口气呢,别看这回只五万册,但这五万册带来的收益却不低,他们跟教育出版社达成了合作,后续有些印刷,就都签了他们印刷厂。   现在是市场化的时代,不像早些年那会儿了。   结果第一波消息一放出去,印刷厂门口就排队站满了人,这情形只有老员工在八十年代以前才见过。   一问,都是来打听资料的。   厂里的人不知道多少年都没见过这种场景了,忙请人进去坐着等,杜娟亲自出来,一家一家的统计需求,他们要求也不高,有现货但现款现结。   业务过来统计数据,财务直接把收银挪去了大门口的一间房,方便人结账,今天来的都是新都附近的几个文具店老板,杜娟不指望他们能拿多少份的货,但业务员转了一圈,回来就跟杜娟说:“光今天这些人,都要了四千多册,咱们有装订出来有......这么多吗?”   杜娟都觉得晕陶陶的,四千多册是什么概念,四千多册他们要赚多少钱?   所以说,泼天的富贵终于要轮到他们厂了吗?   杜娟再三跟自己说要淡定,第一天的业绩或许是冲的猛了点,第二天也许没那么多呢,虽然说心里面这样想着,但却已经通知车间准备更多的资料出来,他们要准备大干一场。   一周下来,仅这套资料,已经被定出去三万多册。   杜娟这才意识到,不光是齐老师火了,连带着齐老师的这套资料,也跟着一起火了。   楼小乔比印刷厂更明显感觉出来,他们学校已经有些人在外面买到了这套资料,刚开始只是有人偷偷的做,后来被其他的同学发现了,也去买了,老师看了不错,干脆要求每人都买一份,他们学校打算拿这套试卷做教研材料,不光学生们在做,连数学老师也在熟悉各种题型。   这个时候,楼小乔才真切的感受到了在学校读书的好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市场行情。   学校跟学校之间的消息是相同的,育才这边一定下来基调,很快就有别的学校也收到了风,不光新都一中二中等公办高中,连隔壁县的学校也开始要求学生买资料,有些没有买到的,只能借同学的用,有些学校已经把讲题这个环节,定为晚自习必备的项目之一。   一向跟学校的学生交集不多的楼小乔,也从姚娟那里得到了消息:“好夸张啊,我一个初中同学,拖我在新都帮她买一下资料,她高中转学去了贵省,说那边有些学校也开始要求学生买了,他们市里还没有多少,晚了一步买不到,听说我们新都好买,让我帮她代买个五十册,见了鬼了五十册我也买不到啊。”   刚开始书店进货都比较保守,最多的一家也就拿了三百册,那还是一中杂货店的老板,跟楼小乔关系好才肯拿。   当初楼小乔劝他多拿点信笺纸,他保守了点,这回楼小乔让他再拿个千吧册,他又不敢。   结果三百册一拿出来,马上就卖完了,再去印刷厂补货,人家就说要交钱预约了。   这回他不敢掐着手指头自己算,于是找楼小乔估了个量,决定多拿上一些。   楼小乔一般都是静静的听着她吐槽。   她发现吧,姚娟这个人不需要你多回应她的话,只要有人听,她就愿意说,偶尔搭句话就行,班上有些人觉得她话太多了,真忙起来谁都顾不上她,只有同桌的楼小乔能听她说上几句。   楼小乔问:“贵省买不到这个资料,那你同学是怎么知道这个资料好的?”   姚娟说:“他们市里有个老板,在这边出差就带了五十本回去,恰好被他们老师看到了,觉得好就就经常拿里面的体型给学生做练习,后来他们也觉得这题是真的好,就让他们去找找,但这个资料我同学都找遍了,别说他们县没有,连他们省城都没有。”   于是才找到姚娟这里来。   听说最开始卖起来的就是姚娟他们这边,她还找了好几个同学,人家都说书店也不多,现在新都的高中生几乎是人手一册,周边的县市也有老师要求买,根本都买不到。   开玩笑,现在才印了第一版,五万本而已,能覆盖多少学生啊。   新都在省城周边,这几个县市的人最多了,五万册只够这附近几个县分一分的。   楼小乔淡淡的搭话:“是不好买。”   现在市面上针对高考的补习资料还不多,很多都是各大学校自主编写的材料,像齐老师这样年年都带高考生,专注高考复习超过十年的老师很多,但有她这样傲人成绩的却不多。   先不说她的履历是很厉害了,就她这次被袭击,又传奇的经历,就够很多老师支持她的了。   事实证明,有了老师参与以后,成绩提高的才叫一个快,当一个学校把这个材料定为学生的复习材料以后,就会有无数的学校开始让学生去买这套资料。   很快,印刷厂外面已经有人的预约排到了半个月以后了。   再版本来定了十万册,但楼小乔看了预定的数量,跟杜娟说:“二十万册。”   杜娟比她要保守一些,还劝她:“万一是这一阵风,后面不火了呢?”   楼小乔自己就在学校,这套资料的评价有多好,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只是县城附近,经济条件比较好些的地区在用,但连姚娟远在外省的同学都在买这套资料在用了,说明市场都已经打到了外省。   再版印到了二十万册,连出版社的编辑都劝楼小乔慎重些。   但楼小乔有她自己的考量,这一版或许是这次高考前印刷量最大的一版了,新都印刷厂必须加班加点的给做出来。   “高考只有四个月了,对于我们来说剩下的每一天都在争分夺秒,四月份之前印不出来,后面他们的购买积极性也不会很高,第三版我会看着预定情况再版,这一版就印二十万册,时间抓的很紧,一定要快。”   齐老师那边也知道了这件事,她的这个辅导资料能卖的这么好,也是她比较意外的。   当初出版社给她商量的版税是百分之十,以她现在的名气,完全可以提高版税的比例。   但她没有提,至少现在不是跟人提要求提价格的时候,这件事情她全权交给了楼小乔,对于她来说,能坐着收钱也挺好的。   于是印刷厂这边,全力开动的第二次印刷业务,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了。 第94章   为了给这一套资料保质保量保时效,新都印刷厂把很多新的业务暂时停了,整个工厂都在为这一册书努力,几乎是开动全部的火里满足这一册书的印刷需求。   最近他们从造纸厂拿走的货也很多,还从陈妮那里拿到了一个很合适的进货价格,至少一季度的营业收入是很可观。   侧面来看,今年造纸厂的业务也不错嘛。   想想去年看隔壁兄弟单位忙到飞起,自家却只能喝点汤,尤其到了今年以后,别的国企都开始倒闭的倒闭,下岗的下岗,他们单位却在一季度拉了个业务上的转折点,放谁身上不兴奋?   但偏偏这个时候,厂里还有懒怠的老员工,偷奸耍滑混日子的,这个时候可是照妖镜,情节严重的开除,屡劝不听的内退,跟不上节奏的下岗,印刷厂又在这一波业务提高中,裁剪了一批人,厂子里头的活力马上就激发起来了。   生产节奏快了三倍,几乎每天都有新的业务上门,又有新的销售量出去,很快第二版的二十万册,几乎都没在厂里形成库存,印多少出多少,很快就被销了出去。   这一次,除了本省的那些书商,更多的是临近省份的来订货,有些连人都没过来,问好出货时间,打了钱让厂里把货寄过来就行,像楼小乔说的那样,过了四月份,来厂里订货的也渐渐少了。   都不用楼小乔出去问,她只问了姚娟,就大概能了解这册资料的销售情况。   “谢谢你啊,你可真厉害,我那个同学收到资料以后,马上就分给他们班同学了,听说贵省最近才有书店卖这个资料,但他们已经学了半个多月了,能早点学,那还是比晚一点学好很多。”姚娟絮絮叨叨的说:“现在这资料在贵省也不难买了。”   四月份开始,厂里就只卖库存的一些货。   楼小乔明白,今年的高考生是能买的也都买了。   先把今年的卖稳了,扩大了影响力,才有下一轮的销量,这个时候楼小乔跟齐老师的钱包也都鼓了。   出版社在齐老师离婚大概半个月后,汇过去第一批版税,扣除个人所得税,大概有十二万块钱。   两人好好谈了一次,齐老师不计较房子,王健也就不跟她算稿费,其实王健也没想到过她的稿费会有这么多,还有一宗,这会儿的男人,哪怕再多毛病,大多都不会找女人要钱,尤其王健还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齐老师哪怕赚的再多,她也只会留给女儿,想到这点王健便也没算那么清楚。   齐老师拿到了这笔钱,还专门跑来新都找了楼小乔。   风和日丽,齐老师看着精神状态也不错,两人找了个小馆子,齐老师头一回主动要了一瓶啤酒,两人叫了几个下酒菜,酒杯碰着酒杯。   半年前,齐老师都想不到自己会坐在这里。   前段时间她刚刚去了京市,把工作落实下来了,南江一中也同意了放人。   现在全国都知道她这个名人,再留着人家也不好。   但齐老师的辅导资料上,印上去的是南江一中的履历,这就足够提高学校的名气了。   齐老师说:“我要回京市了。”   楼小乔没有意外,这一切都在计划中。   齐老师在找她的几所学校中谈了一家比较喜欢的,还是带高中,但大城市的高中部强度没这么大,那边还能提供职工宿舍短期周转,如果干超过三年,单位还有其他的福利,齐老师只是略加思索就同意了下来。   女儿现在都读到了大学,也不像以前离不开父母。   以后她自己愿意去哪里,都由着她,生活费的话她跟王健各自承担一半。   两人把钱分了分,就把婚离了。   王健这次没有考虑太多,男人总是比较理智一些,他跟齐老师闹离婚的消息传出去以后,还没扯证呢,就有人把自家亲戚介绍给他,对方年纪比齐老师还小。   以王健现在的收入,比大部分人都强些,当他发现自己在婚恋市场上还挺吃香以后,对离婚这件事情便没那么难以释然。   “倒是这笔收入让我很意外。”收到编辑报过来的数字时,齐老师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打算回去以后把房子买了,以后琦琦要是去京市,好歹有个地方住。”   她娘家其实有房子,但之前回去过几次,弟媳妇很害怕她回去抢房子,齐老师也觉得没意思,以她的性格,没办法跟这些人住在一起,本来计划拿到离婚分掉的钱,回京市贷款买个小一点的房子。   但有了这笔钱,齐老师的计划又可以稍微做点更改。   她现在手里的钱不少,可以选择全款买个两房,或者贷款买个三房,等她去那边工作稳定些了再说。   而且听楼小乔的意思,版税钱应该不止是这一笔,后面持续还有。   齐老师也不知道后面能卖多少,她还是保守一些为好。   楼小乔说:“咱们做的保守一点,上半年再印个二十万册吧。”   有好几个外省的新华书店愿意做当地的总经销,签了经销代理权,那她就不能卖给当地任何一家书店了,但对方定的数量也很可观,一次定走一万册。   “二十万?”齐老师默默算了一下能到自己手里的钱,有些意外的说:“不是说现在订货都少了吗?”   她还以为就是乘着自己这个案子最近审讯的东风,有了点名气,所以才卖的比较好呢!   楼小乔怔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齐老师担心的是什么,笑着说:“我打听过了,这套资料目前的评价都很好,好多学校都拿这套资料当做指定辅导资料,学生几乎是人手一本,但咱们的销售范围有限,能买到的这段时间都买了,但是过一段时间不一样,到时候下一届的高三也开始要做准备了。”   其实比楼小乔想的要更快一点,这一届高三的差不多资料到手,学过一段以后,评价都不错,都不等老师发话,下一届高二有些人就已经把资料买回去了,有些人甚至打算暑假要在家提前复习,刚好买一套资料正合适。   现在还不是资料泛滥的年代,能找到这么一套综合性复习的试卷,是很不容易的。   齐老师惊讶过后,就笑了起来。   楼小乔这次知道齐老师要来,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您的,祝您回去以后,事事顺心,有空还来新都玩,永远欢迎你。”   齐老师微微一笑,女儿还在这边读书,有时间她自然也会回来的。   她走出饭馆的时候,晴空万里,时光正好。   齐老师深吸一口气,这是自由的味道吧。   只是短暂的难过以后,楼小乔又恢复到了高强度的高考复习中,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负责行政工作的露露突然从学校辞职了,听人说起她,找了个离了婚的男人,两人准备结婚,那男的家里也是有点本事的,承诺把她搞去公办学校做行政。   有这样的工作,补习学校的这份工作就不那么吃香了,露露临走前看着还在努力高考的楼小乔,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人果然不能跟自己过不去,有捷径走可以躺平,干嘛要吃苦呢?   在她前世生活的那个年代,大家流行“躺平”文化。   能啃老就啃老。   有编制,比在这种学校当然要舒服多了,男人家里在教育系统有点关系,加上这会儿进编还没有后世那样卷,找个有能量的人努力一下,进学校不是很难,露露这次得到的机会,是一个车祸离世,刚刚考上编制的女生的岗位。   那女孩儿也是倒霉,刚刚考进学校,就遇到了一场车祸,人没了。   她的那个男朋友瞅准这个机会,找人“活动”了一下,给露露改了名字,这会儿上户口也不是那么难,这样那样操作一下,反正这件事情就搞定了。   要不是男人跟她说,在外面要低调一点,露露还真想扬眉吐气的大摆几桌宴席。   “真羡慕你,以后就是正经单位上班了。”新招进来的行政是个三十几岁的大姐。   露露走之前,没把自己要去哪里跟别人说,那男人跟她说了,她这个岗位拿的是人家的,就是怕女孩儿的父母闹事,万一知道露露顶了人家的岗位,真主的爹妈真要闹起来,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有什么好的啊。”露露收敛住了情绪,笑着说:“咱们单位待遇好,收入高,你好好干着呗。”   那女人觉得露露的心比较飘,是看不中这样的单位才走的,但话说的漂亮,大家都是敞亮人,谁不知道谁啊,于是各自说了几句漂亮话,就看着露露抱着箱子,扭着屁股出去了。   同一个办公室的小孙老师,正盯着露露离开的方向。   听人说,这位是找到了个离婚了的男人,那人帮她找到了个好去处,虽然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但总归人家是捡着高枝攀了,但小孙老师可就失恋了,听说他以前暗恋这位,喜欢的不行呢。   廖大姐同情的看了小孙一眼:“真傻,好福气还在后头呢。”   那个叫露露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踏实人。   没过多久就传出露露跟那男的的老婆当街大打一架的消息,恰好小孙陪着会计去银行的路上看到了,那男的说是离了婚的,其实根本没离,家里的老婆看着性子软,但也不知道谁告诉她,有个跟她妹妹同名同姓的女的,去了她妹妹生前被录取的学校上了班,告诉她的人说的有门有道的。   那女人也是可怜,妹妹离世的很突然,家里就两个姑娘,听说她爸爸退下去之前,还是个局长。   不是张让那种局长,是正局级干部,关系硬着呢。   结果露露就被人当街暴打一顿,之前找好的岗位肯定也去不了了。   小孙看到这个画面,顿时就歇了对露露的心思。   七月份到了,高考也临近了。   越是临近高考的日子,楼小乔越是放松。   她的成绩还是很稳定的,一直在稳步上升中,连于校长跟孙老师都觉得,楼小乔如果能再复习一年,成绩会更突出。   这些都只是假设,她们也知道,楼小乔跟别人的情况不一样,她年龄偏大,时间不等人。   而且再等一年,万一有意外了怎么办?   学校给学生提前一天放了假,但大部分住校的学生也都没回去,考点就在县城里,他们住在学校更方便一些。   楼小乔彻底放松了一段时间,这点时间甚至连公婆那边都没去了。   等考完,她也就彻底的放松下来了吧。   从育才离职以后,露露过得很不好。   那男人给她找的那份工作肯定是干不成器的,人家还反手一个举报,举报了那男的伪造资料,拖出来一长串的事,后来那人虽然都离了婚,但男方家里不肯松口让那人娶她进门,后来那人就不敢见露露了,两人的关系也就淡了去。   那头没搞定,这边的工作也干不成器,露露又得找工作。   但她发现现在的工作没那么好找。   那女人娘家也不是吃素的,破船也有三分钉,人家也有自己的圈子,把露露在外面不清白的名声传了出去,只要是这个圈子里的太太们,谁不憎恶这样的女人,还有好事者打听过露露的经历,对她就更嫌弃了。   做三也不是做这一次,想攀高枝就罢了,找个没结婚的下手呗,她倒是口味重,每次都找那种有家有室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伙人使力,露露还想在本地的圈子找工作就难了。   之前能找到育才,也是拖了关系才进去,新都这样的工作机会并不是很多,露露想到去应聘地产公司卖房子,未来几年不是房地产的红利期吗,她也去面了一家公司,但出门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人也看到了她。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楼大乔。   那家公司的老板娘不是别人,也是楼大乔。   楼大乔知道露露来这里面试,只跟人交代一声,露露想进这家公司的愿望就泡汤了。   而且后来,只要是地产公司,她去投了简历连个音都没有。   露露顿时感到绝望,她回忆起三个月以前,那个时候她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算是她花钱大手大脚,但每个月也有稳定的进项,她从没有为生计发过愁,而且那个时候还有小孙老师时不时给她买点东西,日子美滋滋的。   那会儿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会舍弃小孙老师不要,找了那么一个已婚男?   露露是觉得自己被人骗了,那个男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说过他正在闹离婚,她自觉这样的话,那她就不算是小三了,别人婚姻破裂的原因又不是因为她?   但在外人眼里,她已经是个臭名昭著的惯三,就算是想找个男人养,也没有那么容易。   她现在已经没有两年前的姿色了。   为了生存,露露找到了一个在超市卖货的工作。   她想去省城,但没钱寸步难行,她现在都有些后悔以前没怎么存钱。   早上六点钟,露露就从被窝里面艰难的爬了起来。   自从被地产公司们无视以后,她找了个小店看店的活儿。   好在现在新都的生活标准不高,三十块钱能租到一个单间,但这样的房子生活质量就不是那么好了,一层楼共用一个厕所,晚上去洗澡都要抢位置。   这也就罢了,总有那种油腻腻的男人对她吹口哨,还有人会在她走过去以后,死死的盯着她后面看,旁边住着的是对露水情侣,这房子的隔音不好,一闹腾到半夜,露露就不用睡觉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天气热嘛,她连窗户都不敢打开,开着风扇睡,晚上能热出一身汗出来。   这哪里是她想象中的穿越以后开挂的生活!   露露一早上起来,就盯着黑眼圈,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她狠狠的甩了甩头。   她或许忘记了,九十年代大多数人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露露准备去省城找找机会,就在她走出出租屋的时候,刚好看见了马路对面鼓舞高考学子的横幅。   “为什么要让那个女人顺顺利利的参加完高考?”露露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   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想着,她就这样做了。   最开始来这里之前,露露是去舞厅做舞小姐的,那会儿舞厅里有个叫杰子的混子喜欢她,两人在一起处过一段时间,只是那会儿又有别人追露露,她就把杰子给甩了,不过上次听人说起杰子,杰子跟人还提起过她。   鬼使神差的,露露就走到了之前那家舞厅的门口。   早上七点,刚好是舞厅休息的时候,但不巧杰子昨晚上休息,出去玩了一晚上,他也才从外头回来,老远见到个女人站在舞厅门口,等走近一看,发现是老熟人。   杰子嘴里叼着根烟,上下打量着露露。   “怎么,等人?”   露露本来不指望这个时候能找到杰子的,这些混子这个时候应该在睡觉,没想到背后突然出现了个人,把露露也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她还瞪了杰子一眼。   这一眼,看的杰子心都跟着飘了飘。   别看露露这几年保养的不好,化着妆的模样还是不差的。   加上她穿衣打扮的品味不俗,所以才能勾的那么多人为她失了魂。   露露知道杰子吃那一套,娇滴滴的开口:“杰子哥,最近过的怎么样?”   杰子也知道她在外面那点事,新都就那么屁大一点,她之前连着跟两个有妇之夫好了,又被人揍一顿的事,现在舞厅里面的小姐妹们都当笑话说呢,妈妈桑尤其喜欢拿她当反面教材,好好的跳舞就跳舞,游戏人生骗鬼男人花点钱就算了,非要想不通拆人家家,那有钱人家的太太是那么好当的吗?   “也就那样,你不会是混不下去了来找我的吧。”杰子试探道。   露露眼珠子转了转,差不多能猜到杰子的意思,这会儿要他去收拾楼小乔,她没这么大魅力喊得动杰子,她也出不起钱让这帮混子给自己卖命。   但机会只有这一次,她要让楼小乔错过这次高考的机会。   就算老师说明年再考,或许楼小乔的成绩会更进一步,但以露露对她的观察,这一年的复习已经透支她太多,再复习一年是成绩继续进步,还是崩心态,就很难讲了。   一鼓作气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露露决定讲一半的真话,先把杰子套路住,她摇了摇头:“我现在过的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杰子嘴角抹过一丝笑,啥意思,不会找他要钱来的吧,他可没钱花在这女人身上。   谁知道露露突然开口说:“有个发财的机会,你要不要试试?”   越到高考前夕,楼小乔越小心。   考前这段时间她连生冷的食物都不敢碰,就是怕上考场拉肚子吗,连张让都觉得她太谨慎了些,不过谨慎是好事。   但九八年的暑假实在是太热了,六月中旬开始,新都一丝下雨的迹象都没有,太阳当空高高挂,天气预报播到了三十九度,但坐在教室里的人都感觉,最热的时候可能都有四十度了。   头顶上电风扇吱呀呀的响着,卷过来的风一丝凉意也无。   早就听说高考前会提前放一天假,学校有些人已经准备合伙去宾馆开房间睡了。   姚娟摇着手里的蒲扇:“热死了,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我看天气预报未来几天也没雨下,我都快被热死了,新都这个鬼天气不知道怎么搞的,有时候不想它下雨连着下几个月,偏这个时候不下雨了,我妈说每年好几个人热晕在考场,希望我能坚强的挺过去,楼小乔你不用在外面开房间吧。”   楼小乔摇头:“我家有空调。”   现在她也不喜欢出门,听说今年家里的几个孩子除了游泳,也都不出去了。   姚娟羡慕道:“那还真是挺好,我家就一台空调,全家都挤在客厅吹,我爸晚上睡觉还打呼,我只能回房间去了。”   楼小乔笑了笑,这会儿电费也是六毛多,对普通家庭来说也不便宜,哪怕是双职工家庭,家里能装一台空调都不错了,全家人挤在一个屋里吹空调睡觉是常事。   “有空调吹就不错了,我听说别的学校宿舍连电风扇都没有。”   “那是,二中前几年都没电风扇,还是这些年学校才给装上风扇的,不过学校宿舍又不一样,一走进去凉飕飕的,跟咱们这不一样知道吧,我们这栋楼没有人家那么凉快。”   然后又开始说起一中的一些鬼故事。   楼小乔突然有些羡慕她的松弛感,这孩子有些没心没肺的,一点都不紧张。   自从上回楼小乔“帮”姚娟买了五十套资料以后,姚娟已经单方面宣布,她的好朋友的席位,楼小乔绝对要占上一个。   楼小乔问:“那你这几天住家里还是住宾馆?”   姚娟说:“也就两个晚上,我妈给我定了宾馆,晚上她去陪我,明天就休息了,你什么安排?”   楼小乔打算在家里把题目再复习复习,于是跟姚娟也说了。   姚娟点点头:“行吧,我明天下午就去宾馆,开着空调我就不出去了,你是在哪个考点?”   楼小乔:“我在一中。”   姚娟立马精神起来:“好巧啊,我也在一中,一中那边我熟悉,你要不跟着我,我以前经常去一中的......”   楼小乔有些无语,她不是二中毕业的吗,怎么又对一中很熟了。   对了,姚娟好像对哪个学校都很熟。   老师交代完注意事项,安排好了各个考点的带考老师,就开始了结束语,每年说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那些,也没什么新意,所以讲台底下的学生听就敷衍的一听,但大家把各自的带考老师都记下来立刻,方便有事情的时候能找到老师。   楼小乔把大堆大堆的资料清理了一下,准备待会儿一起带走。   考完,她跟这个学校应该就没什么关系了。   其他的学生都一样,复读一次就够倒霉的了,谁那么倒霉还要复读两届,按姚娟的说法,高考复读简直就是魔鬼体验,她再也不要再经历一次了,不管这次她能不能考上本科,这次过后她都坦然接受人生。   “爱咋咋,考哪里算哪里。”   这是姚娟的原话。   楼小乔跟学校几个比较熟悉的学生简单的告了个别,便把整理出来的资料都放到书包里,太多了书包里塞不下的大件,就由手抱着。   好在她家里住的近,走过去也不是很远。   等老师洋洋洒洒的讲完,底下的学生都已经hold不住了,只能老师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底下压抑了很久的气氛,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教师里顿时响起来一阵雷鸣般的声音,连楼小乔都受到这种气氛影响,高兴的欢呼了几声。   他们这个教室一传出声音,隔壁教室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两边的声音一呼应,整个学校都欢腾起来。   姚娟狠狠的把书仍在了地上,伸出手来:“give me five!”   楼小乔站起身来,跟她击了个掌:“祝考试顺利。”   姚娟狠狠的点头:“顺利顺利,大家都顺顺利利。”   两人一起朝教室外走去。   外面也是一阵沸腾,有些人冲出教室,在前面的空地上狂奔,楼小乔把书放在地上,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人不轻狂枉少年,谁还没有年轻过的?   姚娟也在楼小乔旁边坐下,他们坐着的地方,下午刚好没有太阳,但地上还有些余温,姚娟索性抽出个本子出来,垫在屁股下面,看着外面疯跑的人,也有几分高兴:“你有没有想过要考哪里的学校?”   楼小乔还真想过的:“省城的吧,我听说省城好几个大学都迁到新都来了,咱们新都也快改成新都新区,我老家那边下半年就有两个大学的学生搬过来了,我想就近报。”   姚娟想都不想说:“那我要报远一点,我想去首都,去看看大城市的模样。”   楼小乔笑了笑:“那就去吧,这几年变化很大,年轻人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姚娟见她说话老气横秋的样子,瞥了她一眼才说:“你讲话真有意思,好像自己不年轻了一样,你也很年轻啊,班上很多同学私底下都在讨论你,说你很漂亮,要是他们年长个几岁啊,肯定会追你的。”   起初楼小乔并不那么招人眼,直到后来她成绩越来越好,大家也开始注意起她来。   楼小乔很努力,也很漂亮,可能是因为她的努力,让人开始注意到她的漂亮,但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高中阶段算是彻底的过去了。 第95章   等喧嚣过去,楼小乔抱着书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她在开着空调的家里一天都没出来,晚上楼大乔带着些吃的过来看她。   “怎么样?”楼大乔把带来的饭菜搁在桌上:“张让呢?”   “他知道我今天要在家里看书,说是晚一点回来。”不然等他一回来,楼小乔就没什么看书的心思了。   楼大乔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今天过来就是跟楼小乔聊聊天,让她放松放松的,还给带了些药:“藿香正气水,你出门前喝一些,预防中暑,还有花露水,我怕考场有蚊子,影响你发挥,考场应该能带水进去吧,这么热应该可以带水,我听人说撕掉标签纸就可以了,你在哪个考场来着?”   “一中.......”   “一中还行,那你中午还能回来睡一觉。”有些人被分到的考点比较远,一来一回都要费不少时间,于是就要在外面定宾馆住外头,但不是谁都能在外面住的习惯的,所以在家休息是最好的。   楼小乔扶额:“你这样会搞的我更紧张了,本来我没什么事的。”   楼大乔笑:“呵呵,你别闹,其实是我紧张。”   过了一会儿张让才从家里回来,跟她说家里的孩子们都好,还给妈妈准备了小礼物,听说妈妈要参加考试,几个孩子表现的比自己考试还紧张,没办法这可是妈妈的考试哎!   其实张让不一定要回去,但怕楼小乔担心,所以这几天下班以后都回一趟卷烟厂,看过孩子们才回来。   楼大乔见他过来,也就准备走了,人家夫妻两个肯定也有话要说。   于是两口子送楼大乔下楼,两人又在外面转了一圈,直到出了一身汗才回去。   家里面空调冷,又怕感冒生病,出门前楼小乔是把空调关了通会儿风的,这个时候又重新关上门窗,给开上空调。   第二天楼小乔准时醒来,张让送她去了考场:“中午我来接你?”   楼小乔摇头:“算了,你这样会搞的我很不自在,中午我自己去吃吧,我自己休息,你在家我还总想跟你说会儿话,中午我还想睡一觉再过去。”   好在一中离的很近,这一路过来晒一下关系也不大。   张让也害怕影响到她休息,这样想也就算了,楼小乔中午有午休的习惯,不睡觉可能影响会更大。   “那中午我让小赵给你送给午饭回来,你就别操心了。”   “行。”   第一天第二天的考试都很顺利,晚上考完,楼小乔还给孩子们打了电话来着,孙老师让她出来以后把答案写上去,但别着急对分数,别给自己搞太大压力,等考完再集中对。   第二天晚上楼大乔又来了一趟,除了吐槽最近的天气,还小心翼翼的问过楼小乔考的怎样。   楼小乔比她还轻松:“其实考的还不错,你不要搞的这么紧张好吧,连带着我又紧张起来,明天也就只有一科历史了,这科我一般般,只要不出太大的纰漏,问题也不大。”   这个时候考上本科是很难很难的,很多人连专科线都达不到。   但现在也有民办专科,哪怕专科线没达到,也是有书读的,楼大乔不清楚妹妹的成绩到底咋样,也不敢乱给她压力,胡乱安慰了一番,就准备回去了。   走的时候她心里乱糟糟的,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开玩笑让楼小乔把准考证收拾好,别给她带走了。   楼小乔从小就有强迫症,被姐姐这样一念叨,还真去摸了一下准考证,摸到了以后还松了一口气。   “行吧,我走了。”楼大乔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妹妹考试她居然晕乎乎的了。   “明天我考完去找你?”楼小乔把姐姐送到了大门口,看着她离开又有些不太放心,想着给姐夫打个电话,结果找了半天没找到手机在哪,干脆拿座机给姐夫李默打了个电话。   挂断了电话,楼小乔还找了会儿手机,结果还没找到。   “是不是姐姐刚才带走了?”楼小乔想着自己不久前还用过手机的,倒也不是很着急,只是简略翻了一下,就把这事儿放一边去了,等明天去问问大乔,肯定是她刚才胡乱收拾东西的时候拿走了。   一走出楼小乔家门,楼大乔就觉得不对,头昏脑涨的这是感冒了的节奏啊。   这几天她也很少出去,但进进出出空调房难免有温差,楼小乔这样一天到晚待在空调房里的人没察觉,但楼大乔一出来就觉得困,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等小区门口的时候,就见到李默在等她。   楼大乔见到他,一晕就晕过去了。   李默抱着人回到了家里,这才发现楼大乔这是发烧了,赶紧去买了药给她吃下。   这一晚上大乔只是在睡觉,夜里喝了好多水,又出汗,反反复复的。   楼大乔吃了药沉沉睡下,都没注意包包里面有震动的声音。   这一觉睡的死沉,从头天晚上八点多,快睡了一个对时,早上还是手机震动的声音把楼大乔吵醒,她找了好久,这才发现手机是在她昨天带着的包里的,震了好久,就在楼大乔以为不会再震了的时候,又传出来了震动声。   而此刻正站在公用电话亭里打电话的女人,正焦急的等待着那边接通。   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了,也是最关键的一天,她的这个计划制定的时间不长,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就不错了。   露露的打算并不是很复杂,早上让杰子把出门买菜的祖孙两人带走,不管刘菊花今天带走的是谁,只要楼小乔打电话回去,找不到其中一个孩子,她一定会乱套。   只要她乱了套,今天的考场就不用进了。   楼小乔的成绩再好,缺了这一科的成绩,只怕她也很难考上本科。   露露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个老太太开的电话亭,这个老太太眼神很不好,就算有人寻着踪迹找过来,她也说不清楚,但电话响了很久,那头一直没人接,她就开始慌了。   楼小乔不会一大清早就出门去了吧。   要进考场,楼小乔肯定是不会带着手机的。   这个时候露露才后悔,为什么没有做第二套的计划应对,如果她骑着摩托车,冲向人群,看楼小乔怎么应对,就在露露心情爆炸糟糕到极点的时候,电话那头接了起来:“喂,谁啊?”   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跟慵懒。   露露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在育才上班的这段时间,她也偶尔会跟楼小乔打交道,对彼此的声音自然是熟悉的,她对着电话说了句:“你家孩子,这会儿在我手上,不想他们死的,乖乖听我的话......”   电话那头的楼大乔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是个神经病,她哪有孩子。   等她反应过来,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楼大乔沉吟片刻,便给张让拨了个电话,把昨天拿错电话的事情跟他说了:“我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如果电话不给我,这会儿接电话的就该是小乔,张让你在电话那头听着吗?”   张让刚刚刷完牙,看着要准备出门的楼小乔,压低了声音说:“我先送她出门,待会儿再回去一趟,你先别着急,可能有人恶作剧,故意让她心神不宁不能考试,待会儿我送她去考场,马上回去一趟。”   他知道这次考试对楼小乔来说多重要,但也知道孩子们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做这种事的人,就没安什么好心,张让迅速漱完口,见楼小乔还在慢条斯理的整理东西,手里还拿着个东西在看,顿时加快了速度。   “小乔,我刚好要出门去,送你进考场吧。”   还不等楼小乔拒绝,张让又说:“刚好我路过那边,我还没给人家送过考呢,你让我送一送你?”   楼小乔本来还想在家看一会儿书,听他这样说,从屋里出来,奇怪的看着他,见到张让麻溜的用手招了招水,在脸上扑了几下,迅速擦了一把脸,就拉着她出了门。   今天跟往日比起来,更加热,连早上出去都是热的不行,楼小乔本来不打算出去这么早的。   但他要送,算了他要送就让他送吧,两人一道下了楼,又碰到了汤大姐,三人愉快的打了声招呼,汤大姐见两人走的那么匆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等回到家才发现,张让今天的表情有些奇怪。   她觉得不对劲,便找了老伴说了这事。   “老何,早上小张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媳妇的考试是九点钟,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老何放下报纸,看了一眼时间:“小张没说家里有什么事啊。”   又有些不太放心:“我找一下小赵。”   这个小赵自然是赵安楠,听说张让面色有异,赵安楠想也不想给张让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张让接了过来,跟他说了句话:“你来一中门口找我,我送完你嫂子有事刚好找你。”   就算这件事情是虚惊一场,大不了就当请赵安楠出来吃个早饭。   如果有事,也多个人手。   赵安楠就知道,大概是出了事,赶紧就出了门。   张让去买小笼包时,一直把楼小乔拉在手边上,以防有人挤到她,但买完东西从人群里挤出去的时候,还是被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那人看了楼小乔一眼,态度很好的对她点了点头。   “对不住对不住,你没事吧。”对方扶了她一下。   也就是一瞬间的接触,从接触到对方到那人迅速离开楼小乔,发生不过短短的几秒,饶是这样也没有能逃过张让的眼睛,他的眼神看似无意的扫过对方一眼,就在那人要离开的时候,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手法这么快,这人以前干什么的不言而喻。   至于为什么要找女人,女人跟女人肢体接触,楼小乔便不会提防对方。   “干嘛?”对方是个女人,见手腕被扣住,马上就要喊流氓了,但又对上张让的眼睛,让她不由得打了个抖,话也软和了几分:“我可没有拿她身上的东西。”   张让说:“知不知道,我入行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怎么看街上的小偷。”   那女人脸红脖子粗的,就要拉着楼小乔“讲道理”。   张让心里很烦,但越发确认早上的电话并非空穴来风,也更确认是有人故意要让楼小乔进不了考场,他刚才看的很清楚,在这女人靠近楼小乔的一瞬间,做了什么,但今天不是跟人扯皮的日子,张让示意楼小乔看看自己的准考证。   楼小乔摸了一把:“准考证还在啊。”   那就不是冲着准考证来的,张让拧眉:“再看看别的,她刚才在你身上摸了一把,你自己没感觉吗?”问出来就觉得自己问了蠢话,这种人手脚非常快,在人身上摸走什么东西,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旁人甚至都看不出来。   楼小乔迅速检查了一下,重要的东西都还在:“没丢东西。”   那女人听到这话,马上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都是什么人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连我的油都揩,你这个小伙子怕是心里有问题不正经吧!”   她故意把声音说的大大的,就是想让人围观过来,好让张让出丑。   这地方都是卖早餐的人,人还挺多的,马上就有人围观了起来。   张让皱了皱眉,但手上依旧没松开。   楼小乔已经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你居然在我裤子口袋里面放了小抄!”   那女人脸色一变,便见到楼小乔从裤子后口袋里面拖出来长长的东西,仔细一看不是历史资料是什么,刚才塞的那个位置比较靠口袋外面,在考场里面坐两个小时,不定什么时候掉下来呢,等掉到考场里面怎么说?   楼小乔一张脸憋到通红:“我今天要高考的。”   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那女人顿时张着嘴吧:“不是我干的。”   今天早上出来,送考的人不少,也有家长看到这一幕蛮气愤的,大家纷纷让自家孩子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多出来东西,有些人比较气愤的,都恨不得上前拍这人一顿,好在今天是高考的日子,一中附近巡逻的警力增加了一倍,马上有警员过来了,张让把那女人丢给警察。   手法这么好,说不定有案底。   楼小乔已经把身上检查了一轮,确认身上没有多出来的东西,这才挤出人群,上了摩托车后座,她没想那么多,还以为对方就是个疯狂的家长,想把对家都打下去呢,心中暗想着这年头竞争居然激烈到这地步了,坐上车的时候还在感慨:“幸好你来送我了呢。”   在后面动来动去的还在摸......   张让黑着一张脸,想赶紧把她送进考场去。   这会儿一中外面也有送考的人来了,张让看着人进了学校,冲她挥了挥手,就看见正等在一中门口,无所事事的赵安楠。   “张哥,我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家里没人接电话。”赵安楠说:“要不要调几个人回去?”   张让今天的脸色很难看,不会是家里真出事了吧。   “给局里打电话,让学校外面加派人手,跟监考的老师说一声,让学生们都检查好自己身上带来的东西,我不知道这种事情有没有第二起,这个人送去派出所了吧,把她身边的人给我翻个底朝天,我想看看到底是谁指示她做这种事的,一锅端掉绝不手软。”   两人安顿好以后,就往烟厂那边而去。   而此时,刘菊花正带着孩子们逛附近的早市。   最近热的很,白天都不敢带着孩子们出门,也就早上起来这会儿,刘菊花会带着三个孩子出门逛一圈,吃个早饭再在楼下玩一会儿,到十点多的时候再带着他们回去,然后要到吃完晚饭再出门了。   家里也要时常通风换换气,不然总开着空调也不好,早上出门前,刘菊花就把窗户都开着了。   这个作息张让也很清楚,碰到不上班的日子,张让也会陪母亲一起逛逛早市,带带孩子,但最近明显很忙,带孩子就成了刘菊花一个人的事情了,早上一般不会做早餐吃,都出去吃。   一大清早,亭亭就热的满头大汗,她刚刚吃完一个豆花,又想吃油条了,伸着小手指着油条摊子。   这孩子最近有些上火,刘菊花便不肯,哄着她:“要不咱们买西瓜吃吧。”   不光亭亭,小帅跟小锦也想吃油条了。   刘菊花没办法,只能跟他们讨价还价:“一人就一根,多的没有了啊。”   两个男孩子也上火,只是没亭亭那么厉害。   几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纷纷点头。   亭亭比着手指说:“一根就够了,我还要吃玉米!”   这个季节的玉米甜甜的,可好吃了。   这会儿附近农家的玉米也都成熟了,到处是挑着新鲜玉米来卖的农民,打着一块钱五根的标签,刘菊花去看了,那玉米还算嫩,煮着吃正好,旁边还有稍小一些的糯玉米,也是一块钱五根,这个要更好吃一些。   玉米跟西瓜都有点沉,刘菊花决定最后再来买。   油条摊子前,围着的人已经不少了,油条炸出来要时间,等的人又多,刘菊花是很怕等这些东西的,但看到孩子们一个个的都乖乖站着等,又不好让孩子们失望,于是也往里面挤。   “老板,十根十根,我要十根。”有人挤进去大声喊。   一起等的人也不乐意了:“买这么多,我们得等多久啊,老板先紧我们少的给,我就要两根。”   老板也觉得围着的人太多了,但她的锅就这么大,炸油条的时间又是固定的,就算把火力加大,也不能增加产量,老板看了外圈围过来的人,对着人群说:“一根两根的可以先拿,多的就先等等,人太多了我们做不了那么快啊,借过借过。”   刘菊花见状,大声喊:“要两根,我要两根。”   刚好四个人出来,一人分半根得了。   几个孩子没意见,他们也没办法发表意见,但即便如此,老板也只能先紧着离摊子近一些的给,先把围着的人都打发走了,再往锅里扒拉扒拉,多放上几条。   而不远处,正蹲在台阶上,一人拿着一袋子包子啃的两人,死死的盯着刘菊花。   跟着杰子的是他小弟,名字叫邓泉,比杰子还小了几岁,但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混子了。   两人盯着刘菊花已经很久了,这老太婆警觉的很,最小的那个她一直都捏在手里,大一些的那两个也手拉着手,她一只手拉着孩子们,一只手捂着胸前的挎包,要偷走她的钱不容易啊。   邓泉把最后一个包子塞嘴里,朝着人群挤了过去。   杰子也跟了过去,低声问:“能得手?”   邓泉说:“偷个钱包有什么意思,露露姐不是说了吗,这俩孩子的妈妈很有钱,你说咱们把孩子直接带走,找她要钱怎么样?”   杰子没干过这种事,顿时紧张起来:“你疯了吧。”   来之前他跟邓泉提了一嘴这些人,但没想到邓泉还上心了。   杰子惊恐的看向邓泉,绑架跟偷东西,被抓起来的判的罪都不一样。   邓泉却是毫不在意的,勾着杰子的肩膀说:“兄弟,你看我像不靠谱的吗?你听我说。”   杰子不说话。   邓泉继续说:“咱们就记得一点,砍头的罪咱们不犯,搞一笔大的,发个小财,这辈子也好好享受一把,那个叫露露的不是总看不起你吗,咱们这一笔发个财,什么样的妞儿找不到啊,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咱们不动那个小姑娘就是了。”   杰子渐渐动了心,但他还是怕的。   绑架要判多少年来这?   邓泉:“咱们这些人,进去出来区别很大吗,再说了也未必能抓到,往大城市一跑,熟悉的人不联系,想找咱们有那么容易吗,你说要多少钱比较好?”   杰子咽了咽口水:“你来真的啊?”   邓泉撸了撸袖子:“真的不能再真了,反正有人已经帮咱们打过电话通知了,咱们只要把这小姑娘带走,这事儿就算完了,回头就算警察找到人,也是那娘们出的主意,咱们只能算是个从犯。”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正。   关键是有人帮他们兜住这给绑架案的锅啊。   连杰子也动心起来,看着人群中的老太太。   刘菊花紧紧的牵着亭亭的手,时不时还看上一眼,但身后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然后刘菊花的手就松了一下,但很快一只小手又拉住了她,刘菊花没太主意,单手打开挎包,从里头拿出一块钱出来,给了老板以后,拧着两个油条挤出人群。   刚一出去,她就傻眼了,面前的这小孩儿并不是亭亭,而那孩子看到大人也不是他家长辈以后,顿时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   市场上丢孩子的事情并不多见,这边都是本地人,只要吼一嗓子,孩子或者家长都会出来,刚开始刘菊花并不是很慌,她只以为是亭亭也跟着别的大人走了,走出来看见蹲在地上玩的小兄弟俩,把油条给他们拧着,还交代了一句留一根给妹妹,就四处张望找起孩子来。   那孩子哭了几声,倒是把自己家长引来了,刘菊花喊了几声却没听到亭亭的声音,她又到处看了看,并没有见到亭亭,这才觉出要遭。   这个时候要有个手机就好了,她可以打电话给儿子。   但之前张让要给她买手机,刘菊花觉得这玩意儿用处不大,拒绝了。   现在这会儿她倒是想要有个手机,这个时候她很想给儿子打个电话。   “小帅,小锦,你们看到妹妹了吗?”刘菊花觉得天旋地转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小帅跟小锦刚才在低头玩纸板,并没有主意到这些,头都没抬就说:“不是跟奶奶在一起吗?”   刚才刘菊花也叫亭亭跟哥哥们在一起的,但小姑娘也想跟着她一起买油条,而且她也嫌弃小男生的游戏不好玩,拒绝跟他们一起玩来这,于是刘菊花就只能自己带着她了。   刘菊花扶住胸口,感觉到有些气闷,亭亭这孩子很乖的,不会乱跑,而这个市场又不大,亭亭跟两个小哥哥天天来这里,就算刚才被人冲开了,她也会来这边找小哥哥,结果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怕不是孩子被人带走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这闺女可是儿媳妇的宝贝,要真丢了,儿媳妇还不得跟他们翻脸啊。   一想到这里,刘菊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第96章   一想到这里,刘菊花就觉得天旋地转,连两个小孩儿都觉得奶奶不对劲起来,先是小帅发现了不对,赶紧扶着刘菊花,然后又是小锦带着奶奶走到路边上,让她坐在路边一个小凳子上。   “奶奶,妹妹不会乱跑的。”小锦伸出小手,轻轻帮奶奶顺了顺心口。   本来就很热,现在就更热了好不好。   刘菊花本来就胖,现在一紧张,顿时就觉得更不舒服了,孙子的安慰也没有让她更舒服一丁点,反倒是觉得更窒息,忙看住这两个孩子:“你们可别乱跑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亭亭,她也不能再让这两个孩子丢了。   但亭亭在哪里呢,是什么人会带走她?   集市上没有电话,要回去打电话得走很远,刘菊花想了想,决定就地找人问问亭亭的下落。   好在这个暑假开始,她基本上每天都带着孩子们出来玩,集市上不少人都认识她,见她正在找孩子,有几个人比较热心些的,已经帮忙找上了,而有个米粉店的老板,直接让刘菊花把孩子们放她店里去,她给看着。   小锦小帅两兄弟虽然也很着急,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要乖乖的,不能给奶奶添乱,两人就坐在路边玩,但一直找到了十点钟,客人都快散了,还是没能找到亭亭。   刘菊花一脸灰败的坐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刚才隐隐作痛的胸口更疼了。   米粉店老板娘见她神色不对,忙给她倒了杯温水:“大姐,要不你回去找找吧,那孩子我也经常看到,挺机灵的孩子,说不定走丢了以后自己回去了呢?”   这段时间刘菊花常带着小兄妹三个来市场玩,跟这边摆摊的开店的也都熟悉起来了,这里就一家米粉店,他们经常来这家店吃米粉,算是常客,老板娘跟亭亭也很熟的,知道这孩子是个什么脾性。   而且她看到刘菊花这个体型,生怕一着急上火,人就直接倒下去了。   最近天气闷热,医院里面到处都是生病打针的人,别孩子没丢老人又病了。   小帅也说:“奶奶,亭亭说不定是找不到我们,自己回去了呢?”   小锦也去拉刘菊花的手:“奶奶,深呼吸,深呼吸,别紧张啊。”   这是学着他们老师的样子。   刘菊花叹了一口气,只能准备回去,临走前跟老板娘说:“要是看到谁带着我们家孩子,麻烦给我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老板娘说:“行,电话号码您写给我。”   刘菊花忙留了电话号码,又在她店里买了一箱子饮料,请刚才给她找孩子的人喝了。   众人得了好,自然高高兴兴的应下,答应下来如果找到孩子,必定告诉她消息,老板娘得了生意,也应下如果看到孩子,马上给刘菊花打电话的话,刘菊花这才放心的走了。   这回,刘菊花是不敢松开孩子们的手了。   三人回到了家,刘菊花赶紧给儿子打了电话,张让这一早上正忧心着呢,从一中校门口一分开,就带着赵安楠往家里这边赶,两人骑着摩托车往城外走,今天却是有很多进城送考的家长,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正在过大桥的时候,张让感觉到了手机在响。   他心一沉,单腿支在地上,看了一眼来电,竟然是家里打来的,张让的心就一沉,忙按下了接通键。   “张让!”   “妈,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刘菊花的声音不正常,张让的心也跟着沉了沉,难道一直以来他所担心的事情最后还是成真了?   “亭亭,亭亭不见了。”   刘菊花的声音都有点沙哑了,那是今天她在市场上喊人弄哑了的嗓子,回到家以后也是到处找,问了一圈都说没看见亭亭,厂里的人比较热心,已经有人满大院的帮忙找了,有人看刘菊花脸色不对,直接让她先回家给儿子打电话,刚刘菊花才吃了降压药,但她现在依旧觉得血压飚的厉害,脑子里头更是嗡嗡的。   张让知道刘菊花是个急性子:“妈,你先别着急,早上我就接到了电话,带着赵安楠过来了,你详细跟我说说,是怎么丢的,在哪里丢的,丢了多久了?”   刘菊花咽了咽口水:“才半个小时不到吧,亭亭说要吃油条,我就带着她去买......”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有些细节其实记的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跟亭亭的手松了就一下下:“真的就一下下,我怎么知道那一下就把孩子丢了,你说孩子能找回来?”   张让的心也一紧,亭亭才那么小......   这边也经常出现丢孩子的事,但小童是男童被偷的多,而大人则是女性被拐走的比较多,像这种有两个小男孩,却单单带走小女孩的事件,应该为的不是贩卖儿童,而早上的那些事情也充分证明,有人是存心想搞点事情出来,好让楼小乔这个高考考不成。   有了这个分析,就可以判断出一点来。   “妈,你先别着急,这人拐走亭亭可能为的是让小乔没办法高考,我看说不定考完试人就会被放了。”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张让并没有放松警惕,万一对方为的不仅仅是这个呢?   刘菊花:“啥,干嘛不让小乔高考?”   张让说:“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小乔这人平常树敌并不是很多,我待会儿让人去查一查她以前得罪过什么人,拐卖应该是不太会被拐卖的。”这么小的小女孩,也不好卖。   这年头,买孩子就是为了养老,当然也有人拐带小女孩,只是这个概率太小了。   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会选择概率大的可能性。   不过刘菊花听到儿子这样一分析,顿时就没那么着急了,心也没有刚才那样提的紧紧的了,现在她的心情变成了生气:“谁那么缺德,那你可要去好好找啊,这孩子从没离开过大人,万一吓到了怎么办?”   听说排除了拐卖,刘菊花也松了一口气。   张让说:“嗯,您别着急上火,我不是回来了吗?”   两人说着话,赵安楠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顿时变得兴奋起来,扯了张让一把:“哥,哥你看看,那是不是亭亭?”   两人正在大桥这边的车道,而有两个人正骑着单车,在那边的行人和自行车道里,亭亭正被人抱着在怀里,不停挣扎,那踩单车的骑的也是满头大汗,后面还有个小孩不停在动,就有些崩溃。   这破天气,热死了。   这小屁孩儿也不听话,怎么哄她都不听话,两人用了雪糕,也买了零食,这孩子就是油盐不进,最后杰子只能抱着这孩子,赶紧走。   邓泉踩了一路的单车,这会儿感觉腿有些抽筋,嗓子眼也快冒烟了,也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刚要把那胖老太太的钱偷走,这会儿不知道多开心呢。   “杰子,咱两换换手,你骑我抱她。”   “行行行,你这也太虚了,早上我看你吃挺多的啊。”杰子吐槽道。   自行车一降下速,两人就察觉到不对,有人正翻过中间拦着的护栏,往这边跑来,杰子一看不对,孩子塞邓泉手里,踩着单车就发足狂奔,邓泉还在蒙着呢,这孩子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长大的,沉的要命。   他不知道的是,孩子不是自己自小抱大的,一时之间肯定不能适应这种重量,而且她还在动来动去的,杰子起步的速度又太快,他往前跑了好几步,都没能蹦上去。   邓泉也急了:“杰子,你有病吧,慢一点我跳不上来。”   杰子往后看了一眼,就见到两个人,两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就是冲着他们过来的,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邓泉,更加快的往前踩着单车,他一加速,邓泉就更赶不上车了,而这时邓泉也发现不对,但他抱着孩子想跑起来也难,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怀里的小孩狠狠的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邓泉只觉得手上一阵痛,几乎是要疼晕过去。   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张让已经扑了过来,把邓泉按在了地上。   另一只手,捞过亭亭抱在怀里。   “爸爸爸爸爸爸.......”一连串的叠音。   亭亭本来不害怕的,她可勇敢了,但在见到爸爸的这一刻,还是委屈的不行,小脸在扎在爸爸的肩膀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张让一面抱着亭亭安抚,一只脚狠狠的踩了地上的邓泉几脚。   这混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被张让这样一脚踩在了地上,连脸蛋都死死的被扣在地上,顿时嗷嗷叫起来,他还没有意识到按他的是个警察呢,刚开始还在喊救命,还想跑。   张让毕竟只有用一只脚按着他,看着好像是恃强凌弱的坏蛋一样,但在邓泉挣扎过几次以后,张让弯下腰去,把亭亭放在地上,从腰间掏出手铐出来,给邓泉反手上了铐子,这下哪怕邓泉想跑也是跑不掉的了。   这一路亭亭都没哭,但头上冒了一脑袋的汗,一手紧紧抓住张让的裤子口袋,嘴巴里利索的说:“爸爸,坏蛋要抓我去找妈妈要钱。”   那就是绑架了,张让毫不留情的在邓泉屁股上踹了一脚。   邓泉捂着屁股嗷嗷叫:“你不能打我,我都投降了。”   “谁跟你说投降了就不打了,你他妈敢抓我女儿,就没想过被人打死。”   张让气的不轻,又狠狠的踹了他几脚,他们以前抓逃犯,最恨的几种犯人之一就是拐卖儿童的。   刚才他嘴上安慰着刘菊花,心里却是怕得厉害,万一亭亭真丢了,这么小的小姑娘,她害不害怕?楼小乔高高兴兴从考场出来会是什么反应?   他见过不少失去孩子的父母,没有一个是能坦然面对孩子丢了这件事,于是张让越想越生气,在邓泉的屁股上狠狠的又踹上几脚。   嗯,他们对拐卖儿童的犯人,就是这态度。   “警察叔叔,我们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那个女人,是她,是她跟我们说楼小乔特有钱,找她弄点钱花花肯定没问题。”这会儿杰子算是回过味来了。   当初说什么要他偷钱,可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女人很有钱。   邓泉是个什么人,又贪又愣,能抵得过这样的诱惑力?   杰子被抓回来的时候,哭的个稀里哗啦,他不想被抓走,不想这么年轻就坐牢,他现在都后悔死了。   像这样被抓回去,当拐卖人口的处理,最低也是个十年吧。   “警察叔叔,我要立功,我要检举揭发!”   “检举谁,揭发谁?”   杰子说:“露露!”   张让已经不耐烦了:“全名是什么?”   杰子还真不知道她全名是什么,去舞厅上班的那些姑娘,大多数都不会跟人讲自己的本名,这也是为了自己安全考虑,舞厅里面人多嘴杂,万一给人传出去了,是件很丢脸的事,所以哪怕跟露露很熟了,杰子也不知道她的全名。   张让想到就火大,让赵安楠把人拷起来,准备带回去审一审。   刘菊花在家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头没那么晕了,结果没过多久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说是亭亭找到了。   起初,刘菊花还以为儿子是骗她的,结果电话那头传来了亭亭乖巧的声音:“奶奶!”   刘菊花瞬间泪崩,差点绷不住:“乖孩子,你现在在哪里呢?”   亭亭被赵安楠抱到了树荫底下,三人正在等警车过来,张让跟赵安楠的车则是放在马路对面在晒太阳,待会儿把人移交走了,他们才能骑着车回局里,但张让先告诉了母亲一声,让她先安下心来。   得知亭亭是在大桥那里被张让找到的,刘菊花也松了一口气,她生怕孩子找不回来了,刚才差点心脏病突发挂掉。   电话那头,小锦跟小帅两人也齐齐奔向电话机边上,两人叽叽喳喳的发问,吵的张让头疼:“好了,我先带亭亭去单位,回头再跟你们说。”   赵安楠已经把杰子和邓泉两人审问了一轮,这个案子其实也很简单,那个叫露露的女人,以前抢过楼小乔的老公,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女人竟然恨起楼小乔来,赵安楠推测,应该是那女人跟王四顺在一起以后过的不好,于是迁怒和嫉妒现在过的比较好的楼小乔。   “这女人还真是可怕啊,咱们还要不要调查别人?”   来的路上,张让把对楼小乔有敌意的人都回顾了一轮,包括王四顺,和她的大姨,警方肯定要各方面去调查取证,也不单单只是听两个混子的的话而已,好在这些人的人际关系也很简单,王四顺破产以后,先是干瓦匠,现在还是做小包工头,前段时间在工地上干活,还摔断了一条腿,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连最亲的妹妹都跟他翻了脸,互相之间不联系了,听说是为了征收款的事。   “这个王四顺还真倒霉啊,起来花了那么多年,败掉全部身家才短短一个月,说明男人千万别有什么花头。”赵娟拿着资料,若有所指的说。   三人已经回了单位,亭亭作为小证人,这会儿正坐在张让的办公室里吹风扇,一张小脸刚被晒的红扑扑的,赵娟给她买了个冰砖,她正认真的吃着。   刚才抱回来的时候,头发都汗湿了,赵娟又给她擦了头发,这会儿披散了下来,好在她头发又细又软,干的也很快。   赵安楠被她说的头皮发麻:“我又不是这种人。”   赵娟又说:“楼小乔大姨那边也没有什么嫌疑,她最近老实的很。”   上回被油崩了一张脸,楼大姨的眼睛是救回来了,但脸上起了一系列的小疤痕,虽说她现在年纪大了,但爱美的心是一天都没少,毁容以后她性格都变了,没有以前那么刺儿,听说她恨死这几个亲戚了,觉得是她们害自己毁了容。   赵安楠啧啧几声,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些人。   “剩下的这个,花名叫露露,新都人,以前在歌舞厅做舞小姐,被王四顺包养了以后,就做起来王四顺的情妇,再后来两人不知道为了什么闹掰了,结了婚又离了婚,我调查过她身边的小姐妹,都说她对楼小乔敌意很大,似乎她很在乎王四顺当年离婚时分给楼小乔的东西,也是因为这个才跟王四顺吵架离的婚,这人没什么本事,但贪图享受又爱财,我看就是她了,这里面只有她跟杰子邓泉有共同的轨迹,当年她在歌舞厅做舞小姐的时候,杰子跟邓泉是里面的保安(打手)。”这个嫌疑最大了。   “叫露露的女人被逮回来没?”   “还在找,出事以后她就躲起来了。”   这个案子特别简单,都不用张让亲自出马,很快就把几个嫌疑人抓捕归案,最终按照绑架案处理的,因为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判的也不会太重,但是几年牢狱生活,对于一个爱享受的人来说,算是很重的处罚。   被抓到的露露还想抵赖:“跟我没有关系,我也就是在他们面前提过楼小乔的事情,你们也知道的,我跟楼小乔不对付,跟身边的人八卦一下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们竟然为了这点事情抓人,怕不是公报私仇吧。”   她都想好了要怎么应对今天的局面,她又没有明着说叫杰子他们去抓小女孩,只要她抵死不认,那就是杰子他们自己起了贪恋,跟她有什么关系?   杰子邓泉那种烂仔,犯罪记录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这么自信啊,真以为我们拿不到证据了吗?”赵安楠笑道。   赵安楠知道,这女人有点小聪明,脱身的方法自然是想过的,但楼大乔早上接到的那一通电话恰好是他们狼狈为奸的证明,他把通话记录打印了出来,在露露面前晃了晃:“今天早上七点二十五,是你打电话给楼小乔,告诉她女儿被绑架了吧,如果你没参加这个案子,怎么能提前知道她女儿会被绑架?”   露露脱口而出:“我没有说是她女儿。”她当时说的是她家孩子。   因为她不确定老太太今天会带出去的是哪个,万一楼小乔给家里打电话,恰好是其中一个孩子接的电话,那不就露馅了吗,所以她直接说孩子,只要一个孩子不在家,楼小乔今天考试至少不能安宁的考,说不定还会缺考。   但谁能想到,昨晚上楼大乔去了楼小乔家里,昏昏沉沉的把手机给带走了。   两姐妹不光长相很像,连说话的声音都像的很,露露对楼小乔熟悉,但也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上次就认错了一次楼大乔,这次又听错了声音也不稀奇。   但话一说出口,露露就知道自己上当了,这个警察在诈她。   “别啊,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赵安楠从公文包里面:“也好叫你知道,并不是因为一句话,才让我们定性的,早上七点多,有个记者在那边拍高考送考的照片,刚好在拍一个送考的交警在等红绿灯,你看看电话亭里面的这个人眼不眼熟?”   他推过来这张照片,看的露露心头一紧。   “是不是觉得看不清楚还是可以抵赖,没有关系,我们的警察去那个电话亭里问过了,守着电话亭的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有到聋了的地步,时间也没过去多久,你讲的话他还记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诬陷,你们这是诬陷!”   到现在为止,露露都以为,只要不承认,他们就拿自己没办法。   反正这个时代没有监控,谁能证明她干了?   “你以为你是谁,诬陷你,我们闲得慌吗?”赵娟把一叠资料扔到她面前:“不见黄河心不死吧,你自己看看口供,哪怕你没有张口让邓泉向杰等人去绑人,但言语中也有引导,我看你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以为我们是傻的是吧。”   露露以为抵赖就行,没想到证据确凿,不仅有记者拍下来她在电话亭打电话的,还有邓泉跟向杰招供的,另外还有电话亭的老板作证,甚至还有在包子店往楼小乔口袋里面塞东西的胖女人。   那女的本来就是个惯偷,一挖还挖出来很多案底,为了减轻罪行,一五一十的把露露都兜出来了。   “不是说你不认罪就可以不判的,算了你继续犟吧,我们也就是找你谈谈,看看你的态度。”要不是面前是个女的,赵娟都想给她来那么一下,真是够欠的,好好的日子不过,尽整些有的没的,自己作死不算,还要把人家吓得半死。   态度强硬是吧。   不承认是吧!   那到时候就多吃几天国家饭好了。 第97章   张让要留在单位审问这些人,就把亭亭留在单位了。   再说了,还要给小家伙取证,虽然她很小,但讲话是很有条理的。   赵娟问,她就答,一点都不像有的小孩那样胡说八道,本来都做好了思想准备,要跟这小家伙博弈一番的赵娟,走出去的时候心情都是极好的。   小许跟她关系最好,等人一出来就问:“怎么样了,我听说里头的是张局女儿?”   赵娟以前也见过小姑娘,张让偶尔也会带着他们来单位蹭饭,但面对面讲话可是第一次,真是骗人生闺女系列。   “太可爱了,而且好乖好软萌啊。”赵娟出去之前问她无聊吗,她回答不无聊,但如果有铅笔给她画画,就更好了。   小许听完形容,都星星眼了,端着冰砖挤进去,笑眯眯的问小家伙。   “亭亭,吃雪糕吗?”   亭亭眼睛一亮,但很快的摇摇头,黑黝黝的瞳仁盯着对方,眼睛圆溜溜,很认真的跟小许说:“妈妈说,不许在外面乱吃东西。”   小许蹲下来,跟小家伙平视,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又大又圆,像个可爱的小猫咪,忍不住摸一摸脑袋呢。   “阿姨才不是别人,阿姨是警察哦,还是你爸爸的同事,算是熟人了,吃阿姨的东西,不算违规的。”小许耐着性子哄孩子。   果然,亭亭一听到她这样讲,就有些心动了。   冰砖好香好香,她好想吃啊。   小许就塞到她手里:“你妈妈没有说,不许吃朋友送的东西吧。”   亭亭接过来冰砖:“那等我爸爸来了,你要帮我说好话。”   声音也是软乎乎。   好可爱啊,小许星星眼:“说好话说好话,阿姨绝对给你说好话。”   这孩子也是乖,捧着冰砖吃的样子,就更像只小猫咪了。   小许是等到看着亭亭吃完,给她擦了手手跟嘴巴,才离开犯罪现场。   等出了办公室大门,赵娟这才没好气的说:“我得给人看牢了,要是再多几个你这样的,这孩子从这里出去之前,肯定都得拉肚子。”   结果亭亭在爸爸单位只待了一会会儿,就迎接来了各方投喂。   单位里的人加班偶尔也会带孩子来,但张让很少带自家孩子,所以大家对他家小宝贝到底是什么样,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尤其是年轻的阿姨们,找了各种借口来休息室外面晃一晃,有些直接上去捏亭亭的小脸蛋。   “你叫什么名字啊?”   亭亭对这个问题已经很熟练了:“我叫亭亭。”   “要不要吃雪糕啊,跟阿姨出去,阿姨给你买雪糕吃。”   “我已经吃过糕糕啦。”亭亭摇了摇头:“爸爸说不能出去,要我在这里玩,他给我画了个圈圈,只能在这里玩。”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指一指,刚好就是办公室门口的位置。   刚才张让回来过一趟,还跟她讲了会儿话呢,生怕她被吓到了,结果这孩子就当着面哭了一场,哭过后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那你在这里待着不无聊吗?”   她还看到门口有只大狗,兴奋的大声说:“有狗狗,大狗狗很乖呢。”   刚才就是趴在窗户边上看狗狗,也不会无聊哦。   门口看守着大门的是只退役警犬,天气热的时候就在门卫室里面待着。   这只狗年纪很大了,老狗成精,竟然也看到了正在看他的亭亭。   小许趁着送文件的机会,又过来了一趟。   她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头,觉得她很神奇,为什么脸上一点汗都没有,头发却是汗津津的:“阿姨给你梳头发好不好啊?”   亭亭双手下意识的往上抱脑袋,因为头大手臂短,两只胖乎乎的小爪子都不能在头顶汇合,今天早上有四个阿姨给她梳过头发了。   刚开始她还挺喜欢的,后来.....不那么喜欢了。   “阿姨,我的头发已经梳好了。”   “你别给人家梳头发了。”赵娟手里拿着一本空白的纸,几只铅笔从外面进来,对小许说:“今天早上,来一个人要给她梳头发,梳了不知道几次头发了,这孩子一出汗就出头上,头发容易打结,这会儿让人搞的烦的不行,阿姨给你带来了纸笔,亭亭你高不高兴的呀?”   赵娟是张让部门的,以前打过几次交道,今天张让带着孩子来单位录口供,就把孩子丢给了赵娟,但赵娟也忙,这个案子的资料是她整理出来的,审讯是她跟赵安楠,一上午她没看着,就有人来撩拨这孩子。   跟小许一起过来的小江觉得稀奇:“张局怎么舍得把闺女带单位玩来了?”   亭亭跟楼小乔长得像一点,皮肤白白的。   带着这孩子出门去,只有她是能让人一眼认出来是楼小乔亲闺女的,至于其他人都不能。   赵娟随口就说:“哪里是带孩子来玩,是来录口供的,有个女的找了人绑架这孩子,只差一点孩子就被带走了,好死不死撞上赵安楠跟张局两人一起回去,路过时瞧见了就一起带了来。”   没办法,现在新都城的主干道不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撞上的概率还是蛮大的,谁叫向杰两人这么倒霉,也是他们没有做贼的经验,真正有经验拐卖孩子的,都往乡下跑,谁没事往县城里面跑啊。   赵娟把画纸给她,跟她说:“看,画画的纸跟笔,阿姨都给你找来了。”   亭亭就很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小江:“这孩子真乖,能坐的住,我哥哥的孩子也是这么大,屁股一沾板凳都不行。”   亭亭也很习惯人家说她乖,家里面三个孩子,她一直都是最乖的那个宝宝。   大人越说她乖,她就越要乖。   有人过来问亭亭:“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亭亭很有礼貌的回答:“我爸爸说我也要来这里工作。”   赵娟一时之间没忍住:“确实是来这边工作的,宝宝你真乖呀。”   亭亭就坐的更直了,她一直都是最乖的宝宝。   张让很忙,等到楼小乔听到风来警局接孩子,亭亭已经在单位跟很多人玩过了。   一有人要带她出去买雪糕,她就很有礼貌的跟人家讲:“可是亭亭已经吃过今天的份了呀。”   其实还是很喜欢吃的。   中午张让本来打算带她去食堂吃的,结果楼小乔就过来了,她一考完试没找到张让就发现不对劲,然后找了找就发现了正在大门口等着她的楼大乔,大乔是去给她送手机的。   “昨晚上我感冒了,昏昏沉沉的把你手机带走了。”楼大乔把早上的事情一说:“张让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是亭亭已经找到了,现在在他单位待着的。”   张让叫楼大乔去接小乔,他自己有事不能离开单位。   但他又没有跟大乔说清楚事情的原委,楼小乔一听这话,赶紧就去张让单位找孩子。   结果到的时候,孩子还好好的待在会议室画画。   一见到妈妈,这孩子就夸张的很,跑去抱住妈妈的腰就撒娇:“妈妈,可给我吓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楼大乔也吓了一跳,哪怕见到孩子好好在面前,也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的上下都看看。   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大姨都吓死了。”   见楼大乔是真的担心了,小家伙拉了拉大姨的袖子,小小声说:“不要太担心啦,我没事啦。”   楼大乔给她的话逗乐了,捏了捏她的小圆脸:“你这家伙,还真是会说话,要吃什么不,大姨出去给你买。”   亭亭听到又有人要给她买吃的,小小声的叹气,摸着自己的小肚肚说:“不能再吃了,再吃就会变成大胖子的。”   这话是学的楼小乔吧,大乔没好气的又捏捏脸,对她说:“你还小呢,不会长胖的。”   亭亭看了一眼妈妈,又看了一眼大姨,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是吃太多了。”   在这里就总有人会给她买好吃的啊,尽管亭亭是个意志力很强的小孩子,但还是忍不住吃了好多,所以她现在是真吃不下。   楼小乔问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除了生气就没有别的了。   “神经病吧,我又没有得罪她,干嘛盯着我?”楼小乔从没有什么时候这么恨过一个人:“她自己想走捷径过的不好,怪我咯?”   亭亭也学妈妈说话:“怪我咯?”   楼大乔捏捏亭亭的脸,这是谁外甥女啊,太可爱了吧。   她们俩来了,张让就让楼小乔把人带走,亭亭待在这里他就没办法安心上班,一会儿有人跑去投喂她,弄得张让也神经紧张。   回到家以后,刘菊花一把抱住了亭亭。   亭亭小爪子拍拍奶奶的背:“奶奶别害怕。”   刘菊花:“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让有没有把那些坏人抓起来?”   张让还没来,还在单位呢,楼小乔本来打算待到太阳下山了再过来的,后来想想怕老人家担心,等没那么热了就回来了,她刚才带着亭亭回家属院那边睡了个午觉,现在精神还好。   出了这事,倒是把高考的紧张感都忘记了。   亭亭刚从爸爸单位“工作”回来,过程记得还挺清楚的,跟刘菊花一板一眼的说:“刚才那个坏蛋伸手拉我手手,把我带出去了,他告诉我带我去找爸爸,我不信,他们就把我的嘴巴捂住。”   她其实讲的不算太好,但动作做的是绘声绘色。   后来问了邓泉两人,他们还原的真实情况应该是,这两人挤在买油条的人群里面,一个带走了亭亭,一个把另一个小孩塞到了刘菊花手里,当时市场上小孩那么多,随便找一个就行了,他们只是想要带走亭亭。   刘菊花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跟露露有关,就当是两个混的不好的小混混,想拐孩子拿去卖。   “老天保佑,幸好被你爸爸撞见了,偷人孩子的不得好死。”   也幸好那个电话是给楼大乔听到的,不然给楼小乔听到,今天这堂就算不缺考,她也考不出正常水平来,历史还是她的拿分科目了,不过也幸好是给楼大乔听到了,张让回去的那个点赶的特别及时,早一点晚一点都会错过了,卷烟厂在桥对面,那两个小贼抓了孩子,还不一定往那边跑呢。   不过亭亭能平安回来,全家都特别开心。   没过多久,楼小乔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超过了重本线五十分,在育才排名第一。   哪怕是在新都县城,这个分数也是很厉害的了。   数学成绩最突出,考出了148分的好成绩。   虽说她的这个成绩,在新都这一届的考生里面不算是特别突出的,但因为她的独特履历,在新都也还算是比较特别的,还有几家报纸采访了她这个“大龄”考生,楼小乔在采访中多次提到了齐老师的这一套资料。   “......帮了我蛮多,大概是下学期吧,我的数学成绩提高的特别快,当然也要感谢育才的老师们,尤其是我的班主任孙老师,这一年内如果没有育才的老师对我的帮助,我也不会考出这样的成绩出来。”   于是这一套《齐老师教你解答数学题》,算是彻底的走红了。   跟着《齐老师》一起火的,还有以前名不见经传的育才学校,就连附近的一些县市,高考结束以后都有人慕名来这边报名了。   孙老师私底下跟楼小乔说:“多亏你在采访的时候提到了育才,我们现在的生源比以前还好了。”   以前其实就有外县的生源,只是还是新都跟南江这两个地方的学生。   但最近是有别的市里的人来学校报名,人家一来就问:“那个叫楼小乔的,就是在你们学校读出来的吗?”   也有会钻空子的,来报名的时候很隐晦的问:“你们学校是不是有老师会压题?”   不然楼小乔那么大年纪的学生,怎么就能考到六百多分了?   大家都觉得蛮神奇的。   育才以前能招到学生,全是因为教育局有规定,正规的公立高中不允许招收复读生,所以育才才能在夹缝中求生存,而像楼小乔这样的考生,几年都不一定能碰到一个好吧,她算是这个社会的“漏网之鱼”。   楼小乔读初中是二十来年前,那会儿农村很多地方连温饱都没怎么解决,孩子能不能考上大学,不是一个农村家庭最关心的。   到了九十年代,只要是学习成绩好的,就算家里再困难,学校或者政府都会帮着扶持着读。   负责招生的老师对这些想钻空子的考生没好气的说:“楼小乔那是初中时候成绩就好,人家又努力。”   那就是育才没什么妙招呗,不想努力的那一拨人就打起退堂鼓来。   这事儿让孙老师当成笑话讲来听,学校了解了楼小乔的故事以后,决定在学校成立一个困难学子的帮助政策,如果学生成绩真的是特别好,家庭也确实困难的,学校可以给该学生免学费入读。   楼小乔知道以后,也找到了孙老师:“我愿意捐五千块,作为帮助困难学子的奖学金。”   她现在不差钱,下井村的房子都租出去以后,每月妥妥有一笔租金进账,造纸厂那边给她的顾问费也一直有给,关键是齐老师的这套资料,分销权都在她这里,只要是从正规渠道拿货,她都能拿走一部分抽成,这部分钱就能让她躺平养老不干任何事情了,她现在想做一点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想法了。   王四顺是从村里的人嘴里听到楼小乔的事情的。   离婚以前,这个女人他真是一点都没放在眼里的,但没想到她这么能折腾,短短的一年半时间,她做了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完的事情,成功把自己嫁出去了,找了一个高不可攀的对象,她还干了别人一辈子不敢干的事情,在这个年纪参加了高考,获得了很好的成绩。   “四顺,你有没有想到过,楼小乔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的。”   如果当初没离婚......   现在王四顺都不敢想这个假设,如果当初没在外面乱搞,没离婚那他现在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他前段时间在工地干活摔断了腿,休息了一段时间只能出来上班了,但走路一瘸一拐的毛病算是落下来了,右腿短了一截,医生跟他说这辈子都别开车,他以后都不能开车了。   楼小乔读大学的这年,大学城陆续有大学入驻。   然后就陆续有关于大学新生的笑话传了出来,有个大城市的学生打车到了学校,还以为被拐卖了,在出租车上就报了警,新都警方接警以后迅速锁定了地方,等找到学生的时候,那人拎着行李箱,瑟瑟发抖的站在大马路边上,被警察告知这里就是某某大学的新址以后,头也不回就走了,据说是回去复读了。   下次报志愿之前,一定要去学校看一眼。   不是说百年高校,老牌学府呢,怎么是这种破烂地方?   这地方太破旧,连个AM机都没有,每周都有移动取款车来学校晃一圈,取钱还得排队,不然就要打车去十来公里以外的新都县城找个AM取款,很多新生叫苦连连,要不是高三难熬,真想回炉重造再考一次。   刚开始建成的学校的路大多数都没修起来,但教室跟宿舍是盖起来了的,由于学校面积是真大,也比以前宽裕多了,学生宿舍条件其实还是比以前好多了的,但即便是如此,大二以上的学生还是不愿意搬来这里。   大一新生一来,就带来了消费的中坚力量。   楼小乔就是报道的这几个大一新生中的其中一个,一到学校就发现,学校食堂可真难吃啊。   “不是一般的难吃。”这附近也没什么好吃的,木得办法,楼小乔只能找张玉娇给她留个饭菜,每天中午她回趟家,顺便去取给她留的那份饭。   张玉娇给她做饭的时候,特地的开了个小灶,给她的那一份是单独炒的。   没办法,谁叫楼小乔挑呢。   这会儿张玉娇出去了,只王盛在家,尽管事情多,但王盛可有干劲,家里刚刚盖完房子,还欠了大舅哥的一万多块钱没还呢。   因为缺钱,王盛还兼下了给楼小乔收租的业务,而且这段时间来这边租房的大学生也多了,他家又多了一层收入。   嗯,因为学校宿舍是大了,但住宿环境一般般,有些学生条件还行,干脆出来租房子住。   这段时间村里打出出租房子广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但最受欢迎的还是楼小乔跟张玉娇家里。   原因很简单,这两家盖的时间晚一些,条件也稍微好一些,张玉娇家里当初盖房子的时候特地跟楼小乔取了经的,也学着她家那样走了全屋的冷热水管道,厕所装修的很好,那些出来租房住的大学生,肯定是挑着条件好的来。   其实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楼小乔还想着一间房装个洗手间呢,但当时没那条件,也就罢了。   但租房的时候,她特地跟王盛讲了,最好把男生女生单独安排一层,这样安全性能得到保障一些,本以为条件要求的多些,房子会难租些,没想到她家房子异常好租,不管是男生女生,都觉得单独一层,隐私性好些也更自在些。   还不等大学开学,除去一楼其他的房子都租出去了。   等到了学校开学,楼小乔打算把一楼的房子也租出去,不过这房子她不打算按照租房的价格出租,今天来也是来跟王盛讲这件事的。   “什么,一楼你也打算租了?”   之前听楼小乔说一层不想租出去,还以为她要自住的王盛惊讶了一下:“你以后不打算回来住了?”   楼小乔说:“我这里打算做成商铺啊,以后要招租的。”   商铺能租到更多的钱,这是王盛没想到的,楼小乔定了个价格,大概是楼上的三倍吧。   王盛有些犯嘀咕:“这么贵,还要一起租,能租出去吗?”   楼小乔却是看着学校里面,很有信心的说:“能的,我觉得能租出去。”   没过多久,这房子还真的有人来打听,有人想来这里租房开个网吧。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家的老熟人,菊子。   楼小乔没时间做小生意,所以才考虑出租,但菊子不是,她之前那个小超市搞的很好,现在店里还请了个人帮工,于是有时间干点别的,最近她也在打听别处有没有好的位置的商铺可以租,想开个麻将馆还是什么的。   但最近听王菁菁回去讲村子里的变化,也暗暗打听了一番,甚至来学校转了几圈,又找了女儿和儿子问,最后决定在这里开个网吧。   找了一圈有没有合适的铺面,结果就听说了楼小乔家里要出租的消息。   菊子想也没想就找上了门,直接跟楼小乔谈这事儿。 第98章   “你要开网吧?”网吧这种落在时代灰尘里的东西,在楼小乔穿越前还存在。   她那会儿叫网咖,后面拼的就是网速跟氛围感,但这个时候还没有漫天遍地的网吧,就连新都县城附近都没开几家,菊子的门路多,找熟人问了一下,办个网吧的证件大概要十万块钱,买电脑大概要花去十来万,另外还需要装修和租房子的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她打算找娘家哥哥借钱。   只是这个时候能开网吧,都是要有关系有人罩着的,菊子觉得租楼小乔家的房子正好,开网吧也是需要有点社会关系的,刚好他们家那口子现在的岗位也能唬得住人。   楼小乔家一层大概一百五十平米,一个大客厅三间卧室,每个房间里大概能摆4-5台电脑,加上客厅还能摆上一排,家里放三十台以内的电脑没什么问题,但菊子有这么多本钱吗?   别说,菊子还真有。   她离婚的时候分了不少,这一年在外面做生意又赚了一些,够拿下来一个网吧的执照。   剩下买电脑的钱,她打算找娘家兄弟借。   其实她娘家兄弟挺有钱的,这几年卖西瓜也赶上了风口,赚了不少钱,虽然还住在山里,但已经不是当年那样因为走不出大山才住山里了,山里地多好种瓜,种出来的西瓜也好,一年下来赚的钱,比城里上班的人可要多多了,所以听妹子一说要开网吧借钱,她大哥二哥都没犹豫就应了下来。   但她大哥提出来,出一半的钱,然后他要参股,这个网吧由她大侄子跟她共同管理。   菊子跟娘家的关系挺好,跟大哥合伙没什么问题。   而且她侄子懂这方面的知识,配电脑修电脑这些都会一点,只是学历不高,出去找工作也大多都是网管这种工作,她大哥心疼儿子,又不想儿子一辈子也在山里种瓜,刚好菊子问起来,两人就决定合伙搞个网吧。   网吧里面就搞三十台机子,一小时两块钱,晚上可以包夜,算上空置出来的时间,一台机子一天至少可以赚二十块钱,一个月就是六百,三十台机子就是一万八。   投入二十万而已,只要勤快点,一年多就能回本了。   菊子是算过这笔账的,觉得能做,既然她大哥提了,她也就应下来找店面的事情:“要找别人,我还有些担心呢,但找你我不怕,咱两关系这么好,只要房租我不赖你的,你应该也会一直租给我对吧?”   她知道楼小乔家里的事情多,她的钱来路也多,没有时间自己去搞店铺,所以租她的房子最合适。   再加上两人的关系,楼小乔至少不会作妖,半路收回铺子。   其他的问题都没有,楼小乔看了她一眼:“消防那些要弄好了,可千万别起了什么事故,我楼上还住着不少人呢。”   菊子拍拍胸脯:“这个你放心,你可以监督,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做网吧总比做餐馆好吧,我店里至少没有明火,另外我还要租两间房,楼上要空出来两间做宿舍。”   楼小乔也是这样想,所有的店她最最不想租的就是餐饮。   网吧是24小时营业的,到时候店里除了她侄子,还要再请个人看店,两人都需要住在这里,房间至少要两间。   楼小乔悄悄在心里打了下算盘,都觉得很划算,于是跟菊子敲定了几个细节以后,网吧就开始装修了。   当初这房子设计的时候是按照住房的标准设计的,一楼只一个厨房厕所,考虑到将来这边要来的人不少,菊子打算把当初设计的卫生间改成两个蹲厕,就算人多两个厕所也够用,好在当初楼小乔装修时,一楼就是打算用做商铺,那会儿就没往里头搭钱装修,到现在还是个毛坯,一签完合同以后,菊子就找装修队过来了。   三个房间有一个比较大些,可以摆六台机子,还有两个房间比较小一些,也能摆四台机子,旁边还能放个小沙发,可以供人休息,三个房间里头,一共设计了十四个机位。   沿着墙壁摆,中间也摆上,保证过道宽敞的情况下,也能摆放十五六台机器了。   跟别的装修不一样,要带动三十几台电脑,用到的电线必须是好的,菊子装修的时候,连楼小乔都往工地上跑了几趟,主要就是监督电路改造,她很害怕以后起电火,这是消防中的重中之重。   除此以外就是消防通道了。   网吧里面的摆设,几乎是菊子跟楼小乔一起商量设计的,就是为了防止里面路线复杂,万一出事人跑不出来,就会大悲剧了,本来菊子的意思是要在网吧里面多摆放几台电脑,但见楼小乔对消防很看重的样子,又盯的这么紧,两人本来是商量好了的,也不好擅自做改动,不到一个月,网吧就装好了。   接下来就是家具进场,电脑进场,菊子那个侄子是技校毕业,学电脑硬件的,当时技校教的东西实用不实用楼小乔不知道,但见菊子对她这个侄子信任的很,对方以前又是在网吧打过工的,看着也确实像个样子,楼小乔也稍微放心一些。   到开业之前,该办的证也顺利拿下,就是准备开张事宜了。   菊子家这网吧一开,确实在大学城附近红火了起来,这边现在入驻的有三所大学,离下井村近一些的就有两所,原本以为生意会不是那么好的网吧,居然一开张就来了个火爆,两块钱一小时的上网费用在开业之初好像不要钱一样,机器几乎是没有停歇的时候,就连晚上凌晨档位的包场,都火爆的不行,不光周末的机器供不应求,连平常上学的日子,都有人来包夜。   没办法,这会儿的娱乐项目太少了,学校里面又不能看电视,网吧这么新颖的娱乐形式,甚至比游戏厅更容易收到人欢迎,毕竟这会儿私人能买的起电脑的少之又少,但花两块钱玩个新鲜,甚至花五块钱包个夜,这个钱大部分人都拿得出来。   就连楼小乔同班的同学,也没少来菊子网吧包个夜干啥的。   都不用楼小乔猜,她都知道开网吧是真的赚钱,除了刚开始投入成本很大以外,真开起来了以后,就跟个印钞机似的,财源滚滚来。   生意这么好的情况下,眼红的人也不少,还有人打听网吧的经营打听到了楼小乔这里来。   且不说楼小乔跟菊子的关系,就网吧的真实经营成本,大部分人一听就知道是个高不可攀的数字。   这个时候楼小乔才知道,网吧是真的火了。   网吧一火,甚至带动下井村一带的人气也旺了,不少人家里原本自己住的是一楼,楼上或多或少都出租了的,但这边的商业一起来,周围来求商铺出租的人也多了,离楼小乔家最近的张玉娇家最是红火,一天下来总有几个人待着王盛问他家要不要出租。   王盛家肯定是不能把房子租出去的,他家二楼就租出去了,原本空着的三楼也装修装修租出去了。   有了房租,他家压力瞬间没那么大了,于是张玉娇总算是有时间看看周围的人在干嘛,顺便还想起不久前楼小乔跟她说过的话。   你这样跑,还真不如自己开店做生意呢!   现在外面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做,这是张玉娇最近感受到的。   她的盒饭生意刚起来一些,汽车站外面摆摊的就多了起来,好在她的招牌比较响,有些人认她,上她家吃饭的很多都是长途司机,一下车就直接往她摊位上奔,时间久了说什么闲话的都有,但她的饭菜做的好,可是市场上公认的,就算是外人乱七八糟说一通,也不影响她的生意,但这天她刚出摊,就碰到事儿了。   有个男的买了盒饭,吃了几口,就地一倒就大吐特吐起来。   “你的盒饭不干净,你赔我。”那人拉着张玉娇不肯撒手。   现在还是九月份,天还有些闷热闷热的,那人刚才来买饭的时候脸色就不好,张玉娇当时就看出来了,还给人倒了杯水喝,等他喝完了还问了他好些没,但那人什么都没说了,拿了盒饭闷头去了阴影处吃,结果才吃完,就吐了。   汽车站这里到底还是流动的客人,不少人看到那人吐的很恶心,想买的也远远的走开了。   张玉娇在外面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怒道:“刚才我看你脸色就不好,是不是本身就不舒服了,你可不能乱讲,我在这里摆摊摆了这么久了,干不干净吃过的人都知道。”   那人丝毫不听她分辨,加上周围开店的人一拱火,马上就来了汽车站管理处的人,有几个看着凶神恶煞的,一上来就砸了摊子,好好的盒饭摊子,今天的饭菜还没开始卖呢,就让他们砸的满地都是。   汽车站市场管理处的人就在旁边看着,见地上一脏,就给开了罚款单子。   砸是他们砸,罚单也是他们开的,张玉娇有嘴都没处说理去。   张玉娇回到家以后,越想越生气,病了一场,家里的摊子没开,一想到借的债就压力山大,这个时候王盛跟她说起有人要租他们家做店铺的事,张玉娇把心一横:“咱们干脆自己开店。”   菊子的店就开在隔壁,楼小乔又在老房子那边起新房子了,这次的房子盖的更好一些,那边的面积要更大些,完全是对标着单身公寓来盖的,两头是一房一厅,中间是带着卫生间的单间,足以卷死这一带的房东们了。   一楼还是打算做店铺租出去的,所以门脸那里分出来两间,对着街道外面的,是个敞开的大门脸。   一楼二楼中间有楼梯,是通的,而三楼以上都是租房,这一栋房子更大一些,单层面积都有两百平,加上装修,六层都搞完,至少也要二十几万了。   房子一动工,就引来一阵轰动。   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楼小乔又又又盖房子了。   再一个反应,王四顺真的是大大大傻叉。   才短短几年时间啊,楼小乔就这样出息了。   至于楼小乔家一动工,别人家也纷纷盖起楼来。   虽然说大学城的收入不是很高,但盖房子出租,对于当地人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大家都忙活着挣钱,张玉娇的心也活了起来。   自从摊子被砸,还被汽车站讹了一笔“卫生费”以后,张玉娇就没出摊卖过快餐了。   之前楼小乔也隐晦的提醒过她的,只是当时她干的好没怎么注意,现在想想看那个时候楼小乔想说的就是这个,后面张玉娇又去了趟城里,发现真的是不好做了,城管到处赶人,最开始只是撵人走,屡劝不听的,就要砸摊子没收车子了,跟张玉娇一起做快餐生意的,有好几个在她被赶走的时候幸灾乐祸。   谁知道张玉娇被赶走没几天,就轮到城管轰人,有些被抓走了还要交罚款,罚金可比“卫生费”贵太多了。   其中有个人跟张玉娇关系好些,两人撞见了泪眼涟涟:“她们还以为你走了生意会好些,结果好了好了,管市场的那帮土匪连我们都赶,后来我们去县城做生意,又被城管赶,想着晚上摆夜市,结果夜市也是县城规划了一条街摆,要收费的,摆流动摊位是到处被人撵着走,趁早些咱们也快点去找个工作吧,摆摊这件事情肯定是不成了。”   生意最好的时候是过年那个月,到处是在外面跑的人,跑的勤快一些,一个月能赚四五千,但一想到之前稳稳当当的收入没有了,张玉娇的心里就跟火烤一样。   本以为汽车站被人盯上了可以去火车站,或者去别的人口流动大的地方。   但现在看来,城管现在管的严着呢,这生意是做无可做了。   起初张玉娇还怀着侥幸心理,在城里转了一圈,结果发现那人没骗她,以前像她那样摆着摊子到处卖东西的人不少,最近是少了好多,即便是有几个,也不敢推着三轮车出来了,一看到这种车子城管就会撵着到处跑。   县里面是这样,集市上要好一些,但集市上都是本地人过去交易农产品的,谁会吃快餐呢?   张玉娇一回到家,又起了要开店的心思。   中午时候楼小乔又回来吃饭,跟她一起过来的是她班上的几个同学。   学校的食堂不好,大家都愿意出来吃,但外头的小摊小贩是不少,可这些东西都吃个新鲜,吃几顿就腻歪了,听楼小乔说出来吃,同一个班上的同学也跟着出来吃,他们跟张玉娇定了小炒,米饭管够,饭菜她以前是每天炒上几个,反正一顿饭是两块钱。   而今天张玉娇没出门,也不是在家留的饭,见楼小乔带着几个人过来了,张玉娇指着客厅说:“你们在那边坐下吧,我现在开始给你们炒。”   “你今天没出门?”   “没出去。”张玉娇今天有点蔫:“你们要怎么吃?”   今天一共来了六个人,一个个炒也不用花多少时间,再加上之前张玉娇做生意的需要,家里换了煤气灶,炒菜比藕煤灶子是要快很多的,楼小乔说了句随意,张玉娇就随手抓了点菜炒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盘菜就摆到了楼小乔面前。   跟之前留饭的炒菜还不一样,刚刚出锅的菜带着点锅气,虽然里面只加了几片肉,但闻着就很香了,再加上各种素菜搭配起来,这种吃法是以前楼小乔发明的,她自己吃过很喜欢,张玉娇也就喜欢这样给她炒。   “这样炒出来的很好吃,给我也来这样一份。”有个同学说。   一个人这样说,两个也这样说,张玉娇看了一眼,她的锅大,一次炒两份没问题,于是点了点头,打开电视机让她们先看着,就开始开大火炒起来。   大家也都不是什么很挑剔的人,等着的时候也不叫人白等,还有电视看着呢,大家一边等一边看电视,倒也不无聊,不一会儿,六份菜也都上了来,有人试着吃了一口。   “好吃,你这里面真的什么都有,每样菜我都能尝一点。”而且刚刚出锅的菜还带着点锅气,就特别好吃,比之前的好吃不要太多。   张玉娇听到有人夸,也笑了笑:“好吃下次再带人来。”   一起来的六个同学,吃过都很满意,一个个的纷纷点头:“老板娘,你以后还在家里现炒吗,菜的品种能多搞几样吗,这样吃还是有点素,偶尔我们想吃荤菜了,也能吃到荤菜就好了。”   楼小乔是喜欢吃素食,但其他人也都还在能吃的阶段,这个年纪怎么能顿顿吃这么素,偶尔一顿肉也是有必要的,但因为楼小乔自己不喜欢吃肉,以前她也没怎么跟张玉娇提。   左右现在也没事,张玉娇就跟这些学生闲聊起来:“你们喜欢吃什么肉,肉菜我也会做,就是平常家里也没人吃,如果你们喜欢,就提前跟我讲,我早上买了肉新鲜一些。”   “那你能在家现炒?”   “也不是不行。”张玉娇想到自己没了影子的快餐生意,有些黯然:“这样吧,以后我都在家里炒,你们也多带几个人过来,不然我成本都赚不到,以后多加点肉沫或者肉丝的菜,我就多收五毛钱,你们想吃小炒肉那些,钱就要多些,三块五一份,饭还是管饱,怎么样?”   这几个同学越聊越感兴趣,就着这个话题跟张玉娇聊了一顿饭的时间,临走之前还说:“你手艺这么好,不如在家门口开个馆子好了,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听说隔壁饭堂也不好吃,这周围的餐饮都没跟上,你要是在这里开个家常菜的馆子,生意肯定能火爆,我还没跟你说吧,我们这一届都有两千多号人,下一届还有这么多人呢,等大学四年都招满,再加上老师教职工这些,外头吃饭的人不要太多。”   张玉娇有些动心。   要真做起来,可不能像现在一样这么简单,得好好规划一下,不光店面要装修起来,怎么做做成什么样,就成了一个挑战。   楼小乔他们走之前,她把人给留住了。   “你说,我做个餐馆怎么样?”张玉娇把人请进客厅,思索了再三才开这个口。   王盛在一旁听着,觉得自己搭不上话,他这个人有个优点,不是他能参与的话题,他就尽量闭嘴。   只干活,少开口。   家里一向是媳妇儿能干,没她这个房子都盖不起来,王盛知道自己是个笨人,笨人有自己的思维模式,能够配合聪明人把事情做好,就是笨人的生存准则。   这回楼小乔没讲话,只是听张玉娇说。   “我想做个家常菜馆子,我做主厨,家里有王盛帮把手,先小规模这样做着,饭菜就跟现在的定价一样,炒菜两块钱起步,如果有宴会那些我也接,好赖这店面是我自己的,也不用出租金,亏也就亏点人力而已。”   张玉娇越说越兴奋,还抓住了楼小乔的手腕,狠狠的晃了晃:“你一向有主意的,帮我想想还有什么补充的?”   楼小乔还真很认真的想了想,总结了一下:“那你就先搞个菜单,然后试营业一下吧,做个招牌和菜单的价格,大大的字贴在上面,做的透明一些,学生也是很简单的,你搞的好我们自然会带着朋友同学什么的来这边吃,像这样的客人,你一顿饭能接个二十个三十个,能有多少钱,不比你在外面卖的差吧。”   这样的快餐,一锅可以炒两个,炒起来大概就是两三分钟一锅。   稍微复杂一些的菜色不提,如果都是吃快餐,一个小时她就能炒三四十个。   按利润来算,这可比在外面卖快餐利润高多了,早晚各自卖个把小时,就能比在外头跑一天要挣钱的多。   至于房租,都是自己家的房子,她也不能把房子租出去自己不住,客厅就当吃饭的大厅了。   至于厨房那些都是现成的,一楼的房间有三间现成的,现在沈大娘住了一间,她跟王盛和孩子们住了一间,本来给小姑子留了一间的,但王凤自出去以后,就没回来住过一天,这间房间就可以拿来当包间用......   客厅里面的电视可以留着,装修都不用再装修了,直接买些小桌子摆里面就行。   楼小乔提醒她:“你得□□,开餐馆有很多证件要办理的,这些虽然很麻烦,但是不可以省。”   于是张玉娇又计划起来出去□□的事情来....... 第99章   军训一过,大一的新生们都开始忙起来。   楼小乔他们也不例外,同一届的新生有人开玩笑说走出高考这个火坑,又来到下一个火坑。   但其实比高考前还是好很多的,至少周末两天能安排下自己的事。   这个时候,菊子家的网吧生意淡了下来,白天基本上没学生来网吧玩。   菊子家不得不改变策略,把上下午上课的时段,改成低峰时段,这个时候上网一小时一块钱,这到间接的吸引了不少人来这边玩,不过都不是大学生,而是村里一些年轻无所事事的人,这样一搞,倒把这一代的人气彻底带起来了,就算是只有三十台机子,有人上网也有人在后头看着,这年头网吧也是稀罕物,跟前几年游戏厅的热度差不多。   菊子赚的盆满钵满,生意竟然比她预期的要好。   而且网吧现在属于没竞争的产业,暂时这一片也就只有这三十台电脑,县城上网除了晚上包夜,白天可没什么低峰价格。   张玉娇的餐馆,差不多花了一个多月□□准备,总算是在国庆节过后正式开了张。   规模搞的不是很大,就打算做个家常菜馆,不过里面有个小包间,可以接一桌两桌的小型聚会,如果要包场子也可以,这些要提前预定,餐馆开业前,王盛还去学校发了一阵传单,搞了个活动,等到开业那天,来的人果然不少。   大概十一点半开始,陆续有班级开始下课,就有人从学校外面出来。   有些是习惯性在这条街找吃的,从开学以后,来这里摆摊的人不少,但大部分都是些做小吃食的流动摊子,就比如凉皮凉面炸鸡柳凉菜这些,这种偶尔吃个一顿两顿也还行,但要是顿顿吃,大部分南方人还是更喜欢米饭多些,这些东西也只能做个换口味的而已。   所以张玉娇家的家常菜馆,在这些小摊子里面就特别显眼。   她宣传的早,不少人其实都知道了,本来期望值不是很高,还是被香味所吸引了。   价格且不说,味道就很吸引人,毕竟是大火现炒出来的,空气里都带着家常菜的香味,有些人是从进这个学校开始,就没什么吃过几顿好点的家常菜,毕竟这里不像省城那么方便觅食,于是炒菜馆在一堆餐饮店里面就格外显眼一些。   张玉娇笑着迎客,王盛就负责打杂,上菜打扫一应事情都是他来做,刚开始两口子还能照应的过来,但十二点一到,学校放学的大部分一出来,客人也越来越多。   “王盛,葱花没有了,切一点出来。”生意不好也愁,生意好了也发愁,看着走出来的越来越多的人,张玉娇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就该多准备一些菜的,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多人啊。   她家店里倒是坐的下,客厅摆不下了还能往包厢挪,包厢坐不下了,外面还能摆露天的桌子,客人们吃饭坐着的是小凳子,这种塑料凳子,当初她买的时候一口气买了五六十个,就算来的人坐满了也能坐的下。   问题是她没有准备这么多菜。   原本以为最多也就二三十个客人,一顿饭能接待这么多人,她都要笑醒了,可今天忙的她连记人数都来不及,刚开始她是记着的,可到了三十个往后,她就懒得记了,后面到底来了多少?   有五十个吗?   应该还不止吧!   远远超出自己接待能力的客人,让两夫妻也慌了手脚,王盛刚开始还是有章法的,毕竟他以前也跟张玉娇打杂搞了那么久了,除了做饭其他的活儿他也都能干了,可到了后来又要他收桌子,又要他扫地,厨房外面又堆了一堆的盘子没人洗,张玉娇在外头挥舞着锅铲,时不时的要叫上一声——   “王盛,菜没了,帮我切点藕。”   “王盛,盘子呢,我这里盘子也没了。”   还有客人在喊:“老板,怎么没人擦桌子呢,这桌子也太脏了,算了抹布在哪里,我自己来擦吧。”   菜当时是按照五十人份准备的,因为是中午,还算了晚上的一起切了,但大概十二点半左右,准备的菜还是不太够,王盛也忙的脚不沾地,除了端菜上菜,他还要搞卫生,就算今天赚了不少钱,他也忙的很想发火。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的门被推开了。   是王盛先感觉到了,他正在擦桌子,手里的抹布被人一把拿走。   王盛吃惊的看向来人,沈大娘却对他说:“你去洗盘子吧,这里有我。”   她不知道多久没出来了,自从侄子死了以后,连闹腾都不曾闹腾了,人也跟被人抽走了魂一样,儿子给她送饭她就吃,不给饿着也行,孩子哭闹她也从来不管,哪怕是家里盖房子这么大的事,两口子又要挣钱又要忙着家里,她也从没有从房里出来过。   张玉娇对这个婆婆也不做什么指望了,哪怕心里再为难,她觉得一天供两顿饭是供的起的。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沈大娘会出来。   王盛吃惊的看着他娘:“您怎么出来了?”   沈大娘毕竟老了,动作也没有年轻人那样利索,弯腰擦桌子的动作有些迟缓,一只手擦着桌子,一只手拿着垃圾桶,擦完了一个又换去另外一个,王盛见母亲的动起来跟以前一样,在她的催促下,搬着大盆去门口洗碗去了。   张玉娇也没有注意到后头多了个人,只觉得事情顺了很多,王盛很快的洗好盘子,摆在张玉娇顺手的地方,就开始切菜备菜,店里经常炒的那几个菜都是固定的,并不算很难准备,三人一直忙到差不多一点钟,人渐渐少了起来,张玉娇这才喘上了一口气。   经验不足,很多东西都没准备好。   “王盛,晚上多备点菜吧,我看看像豆干豆皮这种能放的,家里冰箱可以多存一些,肉丝也可以多切出来些,今天中午到后面都不够了,要是没卖完,干脆晚上自己吃了。”张玉娇拿出几个鸡蛋出来,准备中午做个西红柿鸡蛋汤。   他们家人本来是要十二点半吃饭的,结果一口气忙到了这个点,幸好十一点多的时候,王盛见情况不对,又插了一锅白米饭,不然卖到后面连米饭都不够了。   幸好插了这一锅米饭,不然全家人连剩下的饭都没得吃。   张玉娇一转身,就看见正在帮忙拖地的婆婆。   她都不知道多久没见到沈大娘了,两人互相看对方厌烦,沈大娘也不爱出门,不出门的日子,连送饭都是王盛送进去给她吃,张玉娇端着一盆西红柿鸡蛋汤,走到桌前放下,哑着嗓子跟沈大娘说:“妈,吃饭了。”   沈大娘点点头:“等我把这里扫完,你去把月月抱出来。”   月月是小女儿,现在人多,孩子们也不敢放到外面散养,大人们忙的时候,就把她放在屋里,给她垫了个草垫子,放了些玩具,这孩子能坐在上面玩很久,要是困了累了,自己爬床上去睡觉。   张玉娇这才想起女儿还在屋里,赶紧跑进去,推门进去见女儿还在拼积木。   “月月,要尿尿吗?”   月月已经快三岁了,现在讲话很利索。   “奶奶带我去尿过了。”月月很懂事,知道爸妈在忙的情况下,自己会乖乖玩,她手里举着个芭比娃娃:“妈妈,你看,我给芭比娃娃做衣服了。”   刚才月月想自己出去尿尿,打开房门的时候恰好看见了沈大娘。   沈大娘没说什么,牵着月月去尿完,再带她去房间。   张玉娇让月月把鞋子穿好,就把人带了出来吃饭。   中午来不及,就用剩下的材料炒了个炒菜,荤素都有,再打了个西红柿鸡蛋汤,份量比较大,四个人吃也够了,月月一来,就坐在桌子前看着吃的,高兴的“哇”了一声,今天的菜份量很大哦,人也很齐全哦,要是姐姐放学回来了就好了。   月月“哇”起来的样子,有些可爱。   张玉娇也坐了下来,今天她最辛苦,这种天气累的满头是汗,中午的账她没算过,也没空算。   吃完午饭她要去睡个午觉,晚餐五点钟要开始了,她得休息好。   吃完中午饭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下午四点要去接孩子。   沈大娘说:“早上我休息好了,待会儿我把家里收拾收拾,王盛你洗碗切菜煮饭,等下午我去接琴琴。”   琴琴是在白云村上学,离这里不太远,骑自行车接送就可以了。   王盛一愣,顿时有些鼻酸,自从他表弟过世以后,也不知道多久了,沈大娘都不肯出房门。   现在她突然说要干活,让他这个当儿子的不能适应。   倒是张玉娇先反应过来,夹了一筷子肉给沈大娘:“还不快点应下,谢谢妈。”   王盛忙点点头,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四人吃完了饭,张玉娇也帮着收拾了一会儿,又把晚上要准备的食材翻出来,交代好王健,就去休息了,她一觉睡到四点就开始上班,那个时候沈大娘也带着月月出门接大孙女去了。   醒来没见到孩子,张玉娇还以为月月跑丢了,吓了一身冷汗出来找,让王健看到了就说:“妈说月月整天待在家里也不好,带着出去玩一会儿,接完琴琴就回来。”   婆婆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这么多,张玉娇还是不是很放心,下午干活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平常五点左右,琴琴就回来了,但今天等到过了五点,琴琴还没回来。   张玉娇忍不住问:“你妈不会乱跑吧。”   王盛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沉默了一下说:“要是六点没回,我就出去找找,她说了带月月出去玩一会儿的。”   原话是说月月太可怜了,爸妈都在家里忙,不像以前琴琴那样可以散养,这话不敢给张玉娇听到了,怕她想多了会不舒服,王盛说:“先忙吧,来客人了。”   晚餐的客人来的没有中午那么密集,刚开始零零散散的几个,到六点左右客人多起来,但没过多久,客人也就少了,一忙起来张玉娇就忘记时间,等看到婆婆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回来,她才想起这件事,再看了一眼时间,都快六点半了。   两个小丫头被带着出去溜了一圈,都非常高兴,举着手里的糖葫芦说:“奶奶给我们买了吃的。”   沈大娘脸上虽然也没什么表情,但比以前有人气多了,也不像最开始那样,总是骂骂咧咧的。   张玉娇一怔,笑着夸了两个女儿一嘴,随后问:“妈,你看吃点什么,我给你们吵。”   沈大娘以前总怕人家说她是杀人犯,但今天走出去了,看到老邻居们,大家都没提起她侄子的事,后来她发现她家那点事,别人压根没放在心里,现在村里人都在讨论谁家谁家赚了钱,谁还记得以前的沈大娘干过什么事。   那以前她总担心别人看不起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的走出去以后,发现别人其实很渺小,每个人都在过自己的日子,谁还会把多余的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呢?   周末楼小乔带着两个孩子去爷爷奶奶那里玩。   还没进门,亭亭就兴奋的说:“我给咪咪带了礼物。”   咪咪是刘菊花新养的猫,特别可爱的狮子猫,据说是人从北方带回来的,两只眼的眼睛不一样,颜色也是雪白雪白的,大尾巴上面的毛很蓬松,像个鸡毛掸子。   这年头宠物猫还没有那么普及,像这种颜值的猫,已经是仙女猫一样的颜值了,家里头三个孩子,尤其是亭亭,特别喜欢这只小咪。   小咪也喜欢亭亭,但不喜欢两个哥哥,尤其是比较淘气一些的小锦,每次他只要路过咪咪的面前,咪咪都会伸出肉垫挠他一下,表达自己对他的不喜欢。   但小锦毫不介意,依旧会抱着小咪一顿亲:“我最喜欢我们家的咪咪了呀。”   咪咪很不爽,但也不会伸出爪子挠小主人。   自从孙子们搬走了以后,刘菊花的晚年生活就没以前那么忙碌,也没有以前那么有趣了,这只猫陪着她度过最无聊的一段时间,现在已经越过三个孩子,成为家里最受宠的小朋友。   “奶奶,我们来啦。”推开门,三个孩子齐齐的喊了一声。   小咪总是很警惕,听到了动静就跑到门口,先是扑到了三个孩子面前,前爪着地,屁股翘起,只有摇来摇去的大尾巴告诉大家,她其实很高兴。   见到几个孩子进来,小咪又迅速的往屋里跑,假装出来狩猎的动作。   小孩儿们就欢呼起来,高兴的追着小咪跑。   或许因为这边的人来往比较多,这只猫对人类并没有那么敏感,这边的住户也不会总关着家里的门,这只猫呈现半散养的状态,下面的单元门是关着的她是出不去,但楼道里面是她的天下。   刘菊花从厨房里出来,抱了抱三个孙子,高兴的说:“坐着看电视去吧,这会儿在重播还珠格格。”   现在湖南台在放,晚上放了白天可以重播,孩子们都很喜欢看,尤其是亭亭,一听说这个时候在重播,赶紧坐在沙发前,连小猫过来蹭她,都不会搭理了。   她还喜欢买小燕子的贴纸,自己有个本子,花花绿绿的贴满了一个小本本。   楼小乔让孩子们坐下,去厨房帮忙,又被刘菊花赶了出来,让她坐着看电视就好。   每次到婆婆家才是最放松的时候。   晚上在婆婆这里蹭了一顿饭,把孩子们丢到了老人这里,楼小乔毫无心理负担的回城里去了。   她高考完以后,孩子们的作息又变了变,平常跟父母住在一起,在城里住,等到周末再来爷爷奶奶这里玩,他们以前在这里住过一年,在这里有不少的好朋友,现在还在一起玩呢,周末两个大人也想放松一下。   楼小乔没以前那么忙了,但齐老师的资料现在还在卖,尤其是今年她上了大一以后,又多了几个省的分销。   学习上的事情少了,但工作上的事情又多了。   周末她跑了一趟印刷厂,刚好碰到了杜娟:“哎,跟你说件事情。”   每次见面,杜娟就是这句话。   楼小乔:“什么?”   杜娟拉下脸说:“咱们的资料,出盗版了。”   下半年开始,这一套资料就卖的很好,印刷厂长期留了两条生产线出来,专门为了配合这个生产,还做了全厂动员的工作,一直到十月份,订购都是呈上升状态,上半年的二十五万册卖出去以后,下半年又定走了三十万册,结果到了十月份以后,上门来订购的是越来越少了。   起初杜娟没怎么在意,还以为跟上半年一样出现了瓶颈,书店一次性上太多货,就会这个样子。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这还是因为有个版本印错了,有个老师发现不对劲,打电话上他们厂里来问,杜鹃一去查看,才发现那个版本有一个版面都印错了。   盗版不光冠着齐老师的名字在卖,还很嚣张的在书上面印了他们厂的联系方式,简直是一毛一样。   钱是让那些人赚走了,售后却找他们厂。   杜娟不仅生气市面上出现了盗版,还很生气那个老师咄咄逼人的架势,不管她怎么解释,对方就是认定了他们厂推卸责任,还号称要把这件事情报到媒体上,给他们一个“教训”看看。   这个人又较真,又很固执,还真的拖来了“媒体”朋友来写采访,结果小作文写出来,小规模的震撼了一下,然后杜鹃就寻着这个老师买书的书店仔细去查,这一查就查出端倪来了,这个书店以前是找他们定过货,但这一批确实不是找他们定的。   刚开始杜娟还有些生气,以为出版社自己找了渠道印刷,结果打电话给编辑一问,才知道对方压根不知道这事,于是她这才留意起来,这册书的纸张比他们厂的纸张要差很多,也轻很多,光纸这一项,就能省去不少成本,那到渠道商的成本也就低了很多。   至于学生,刚开始他们也是在意的,不过对于学生来说,他们要学的是知识,辅导材料跟别的书籍又不一样,这种东西他们也不会拿去收藏,属于一次性用品,质量好质量差对他们影响不是很大。   要不是这个老师捅出来,杜鹃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事儿不是你授权别的渠道印刷的吧?”杜娟问。   “怎么会,我都独家授权给你们了。”   而且当初为了降低成本,也是跟造纸厂谈判了很久,最后定下来的纸张已经是性价比比较高的了,再差的话,就会差的有些离谱了,作为一个正版书,得有自己的节操好吧。   杜娟听到这个消息,也就松了一口气,领着楼小乔往办公室里头走:“我还以为是你又找了什么地方印刷的呢,既然不是你,也不是出版社,那就是盗版了,至于那个老师那边,我再看看吧。”   对方的反应也有问题,杜娟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而且把正版的参考资料都带过去给她看了,对方就是一副“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听你解释”的样子,非常的不讲道理,起初杜娟还只是以为这个老师比较难缠,后面她觉察出不对劲来。   对方这么娴熟的操作手法,明显就是针对他们印刷厂。   于是杜娟找人查了一下,这个人是新都一中的数学老师,他手里也有一本参考资料想出版,但他找遍了出版社,对方都婉拒了他,最后绕了一圈,齐老师的资料就出事了。   “那个报纸报道之前,我也跟人沟通过了,但对方是那种小报社,压根不怕人告。”杜娟喝了一口菊花茶,狠狠的压了一下火气,继续说:“我看他后续还有招呢,是想踩着咱们往上面爬。”   今年县城又倒闭了几家国企,以前跟杜娟他们有合作的包装厂都倒闭了,厂里也越发感觉到危机,本来今年有了这一套资料,把这几年的亏损情况完全给扭转了过来,厂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但让这样两件事情一闹腾,搞的厂里的销售又受到了影响,而且对方现在这样重拳出击,即便是后面恢复了厂里的名誉,都不可能一点都不受影响。   楼小乔就知道杜娟来找她是因为什么了。   侧面找她打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找她商量应对的办法。 第100章 大结局(上)   楼小乔第一反应就是,要把盗版的源头找出来。   “你找人打听一下进货的源头,如果这种盗版是从新都出去的,最大的可能性也是在新都这边印刷,能做这么多资料的地方,肯定不是一般规模的小印刷厂。”   像学校也有自己的印刷机,单单靠那种规模的印刷,根本没办法做到这么大的批量。   楼小乔跟杜娟说着话,手机响了。   她低头接过电话一看,是张让打来的,她灵机一动:“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张让一下就听出问题来:“出什么事了吗?”   楼小乔想了想,还是把盗版的事情跟他提了提:“我的直觉,这个老师就算跟盗版没什么关系,也知道一些内情,但我们也没有办法在他身上做什么,你有没有思路?”   比起张让来,她就是个渣渣。   别看张让现在是个领导,但他也是要参与破案的,而且他的专业水平,已经在新都很受好评。   张让听说是盗版的事情,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就有了思路:“按你的说法,这么大的出货量,我觉得应该不会是那种小作坊做出来的。”   而且成本那么低,杜娟都算过成本,就算他们不挣钱,也卖不了这个价格。   这也是楼小乔的疑惑。   “成本控制上也很可疑,就算撇开人工那些不说,他们卖的价格也太低了一点,我跟造纸厂和印刷厂都很熟了,大家很清楚成本,如果要做到卖家这么低,除非纸张和油墨有更低廉的渠道。”   ......   大小也是个案子,张让沉默了片刻:“这事儿我好好想一下,你们自己也查一查......可以从进货的渠道商那里打听一下,如果印刷的工厂在新都”   楼小乔接了一句:“我们可以报警了吧,这是非法印刷啊。”   张让在电话那头轻笑:“对,你可以报警了。”   他又提醒了一句:“刚才你们提到的新都一中的那位老师,在你们报警立案以后,如果他还在媒体散播对你们不利的流言,你们也可以进行反击,这种行为已经涉及到诽谤罪,你们可以通过给他发律师函。”   楼小乔顿时茅塞大开,真是在原地瞎转悠。   对哦,她怎么没有想到可以通过法律途径处理。   说好了不回家吃饭,但晚上楼小乔还是回到了家里。   三个孩子吃完晚饭,出去玩了一会儿,晚上冷了下来,电视上正在播放着《还珠格格》,楼小乔进门的时候,四人正紧张的盯着电视。   紫薇被抓起来了呢,容嬷嬷要扎她手指。   三小只看的紧张的长大了嘴巴,连刘菊花都没注意到有人进门来。   楼小乔在门口换了鞋:“今天有没有人想出去吃烧烤?”   晚饭是在厂里吃的,没怎么吃饱。   三个小脑袋没搭理,刘菊花也看的很带劲,只有小白猫翘着大尾巴跑了过来,在楼小乔的腿边上蹭了蹭,喵呜了几声,楼小乔摸了一把小白猫的脑袋,她继续仰着脑袋喵呜喵呜。   亭亭这才注意到妈妈回来了,叫了一声妈妈,眼睛都粘在电视上了,其他两小只看的脸头都不想挪开。   楼小乔叹了一口气,进屋找了身衣服,去浴室洗澡。   今天跑了那么多地方,又累又饿,她今天是一点都不想动弹了。   新都一中的一处茶馆里,焦老师正在跟几个媒体朋友叙述自己的遭遇。   从他发现了印刷质量问题,再到跟印刷厂沟通为止,过程讲的绘声绘色,记者也是听的眼睛发亮,这么好的新闻素材,又衔接上了一年前的新闻热点的快车,这一期的新闻肯定能吸引眼球。   焦老师说的精彩,记者听得过瘾。   “焦老师,你能保证你说的这些话的真实性吧,我们也要去印刷厂核实的。”   被叫做焦老师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秃顶中年男,此时一双浑浊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我敢保证绝对是真的,这家印刷厂的负责人很难沟通,我跟他们讲事情,他们就跟我抵赖,还给我装无辜说这套资料不是他们印的,你自己瞧瞧一样的排版,怎么可能不是他们厂印的,我也找相关人士咨询过了,人家说从专业角度来看,很有可能是同一家厂子出品的,我还不止问过一个专业人士的!”   然后巴拉巴拉扯了一大堆。   总之,他有很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些资料肯定是印刷厂印出来的。   “他们就是降低印刷质量,赚快钱我们也无所谓,但是错版我就不能忍了,用这套资料的可都是高考生,用这种资料是对学生不负责任,我作为一个老师,不能容忍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焦老师说着话,在公文包里面掏啊掏,掏出一叠纸出来:“刘记者,这是我编纂的资料,你可以看看,我也是二十年的数学老教师了,资质也不比那个齐老师差的,你要是刊登我我的新闻,一定要顺便帮我提一提这个。”   刘记者的嘴角抽了抽,她就知道对方这么爽快的答应就没什么好事。   他们家可是正规媒体!   作为新闻工作者她有敏锐的直觉,下意识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她把那一叠资料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本手稿,看样子整理出来并没有多久,但她这次来是想挖一个大新闻的,对方的这个要求就——   “焦老师,您之前没有说过有这个要求。”刘记者露出为难的样子出来。   焦老师那张油腻的脸上顿时堆起笑容:“这个也就是顺便提一提嘛,不需要耗费多少版面的。”   刘记者脸上露出不虞之色,但也只是轻轻带了过去,但两人之间的话题明显要少了很多,不到一会儿她接了个电话,便找了理由离开。   等人一走出茶馆,刘记者就跟主编打了个电话:“主编,这个报道咱们还是要慎重些,我觉得这个人不是很简单.......”   她把自己的判断报上去了,至于报社要怎么做判断,那就不是她决定的了。   她是想要出头,但不是要做出头鸟。   刘记者的判断没错,印刷厂这边一报警,新都警方立马就立了案。   杜娟和楼小乔都算是当事人了,所以这几天都在配合着警方的调查工作,基本上都在印刷厂待着。   楼小乔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明显感觉出来,订货量是少了很多,来找他们订货的除了一些长期合作的大书店,也就只有国营的书店还在订货,来找他们的老板也被盗版搞的苦不堪言,其实他们也早就发现事情不对了。   “我们书店的份额早就降了,外面卖盗版的书店的书标价是一样,但到店买直接八折。”书店老板说:“但我们是正规书店,又不是那些小店面,不能卖盗版的,不然我是真的很想进盗版,现在有人上我们店问,为什么我们的没八折。”   零售市场的销量严重影响到了订货量,杜娟表示印刷厂也很着急处理这件事。   对方不光卖盗版,还把卖盗版的锅往印刷厂按。   杜娟一一应下,只恨自己在觉察到不对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处理。   今天两人跑了几个书店,去找人家的进货渠道,别人拿她们当傻子一样的看,做盗版的利润更大,他们干嘛要把进货渠道暴露出来,以前一本书顶天了赚一块五,现在卖掉一本,利润起码有两块钱,没看到这段时间的小书店都在卖这个版本吗?   “大家都是朋友,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的道理,您懂得吧。”小老板说:“不光是利润大,大家都在做盗版,全部都是八折出售的,我哪怕现在卖正版,也没有办法跟别人竞争啊,我们小本生意,都是看哪家赚钱做哪家的。”   卖盗版还卖的理直气壮:“你看看满大街多少盗版,你们管的过来吗?”   杜娟看着这人说不出话来,当初为了拿到货,这个人一会儿也是曾对她嬉皮笑脸过的,没想到为了利益也能跟她说出这种话,走了几家店,都得到这样的结果,杜娟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别着急。”楼小乔一家家的把这些书店给记下来:“咱们等会儿跑一趟工商局,既然我们干不了查他们的事,就让工商局去查,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解决,除了上游,还有下游呢。”   杜娟睁大了眼睛:“你准备去工商?”   她真是忙了也傻了,竟然把这些都忘了。   这年头的人真是太没法治观念了,卖盗版还能卖的理直气壮,打量工商局最近闲了是吧。   楼小乔和上本本:“是,找工商的给他们罚款。”   工商局的会愿意做这件事情的。   于是一上午两人分头行动,把新都跑了个遍,卖盗版的书店都给记录了下来,中午简单吃了个饭,下午一上班就跑了趟工商,把这个事情跟工商局举报了,折腾到了下午四点。   出工商局大门的时候,刚好碰到陈妮。   陈妮:“你俩最近在干什么呢,楼小乔你上了大学怎么更忙了。”   这段时间陈妮找了楼小乔几次,都没见到人。   楼小乔道了声歉:“对不起,大一刚开学太忙了,课程好多。”   陈妮笑着扫过两人:“我还以为你现在跟杜娟玩,不爱搭理我了呢。”   今年下半年杨厂长正式退休了,陈妮接下来厂长的位子,其实也很忙,她找楼小乔的时候有限,但楼小乔也是推过她几次,刚好这会儿碰到,陈妮就要请两人吃饭。   杜娟看了一眼天色,这还早着呢,吃晚饭也太早了点吧。   陈妮说:“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聊一聊,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你们厂子上半年不是说销售挺好的吗,不对今天应该要你请我才对吧,给你们供货我可是一点利润都没留。”   上半年杜鹃找她,陈妮还说是专门开了一条线,生产对接印刷厂的纸张,杜娟当时千恩万谢的要请客,后来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会儿一提起,杜娟才想起这一顿饭起码欠了人家半年。   就算她此刻再忙,也不好在这里推辞陈妮,于是现找了个馆子,三人先进去休息。   一进去,陈妮就喊人给杜鹃倒了杯糖水。   楼小乔也看过去,见杜鹃的脸色确实不好,看来刚才陈妮要吃饭是假,让杜娟休息才是真。   这家馆子的老板娘跟陈妮也是熟人,还真端了杯糖水过来,扫了一眼杜鹃的脸色就说:“来那个了就不要到处跑,有的人以前不肚子疼,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疼了,生理期还是要休息好的,像陈厂长,她就知道这个道理,再怎么为难别人她不会为难自己。”   陈妮听到最后这句话,“呸”了一声,笑骂:“我看你是对我憋着一肚子的意见呢,搭着这个话头说出来,你就说吧什么时候对我有意见的。”   “少闹了。”陈妮说:“找个包间给我,我们几个休息一下,我也在外头跑了一天了,中午饭胡乱吃的,待会儿我再找你点菜。”   那老板娘听到这话,找了一间最大的包间给他们,包厢里有沙发,三人都可以坐着休息,杜娟坐在中间最大的沙发上,整个身体都陷了下去,人也跟着放轻松了下来。   红糖水还冒着热气,三人拿去小口小口的喝着。   杜鹃只觉得这会儿无比的疲惫,连话都不想说,这几天她胸口一直憋着一口气。   三人很有默契的没说话,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后,杜娟这才觉得精气神恢复了一些,便问起陈妮来:“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陈妮也忙,但忙得开心快活,厂里的新产品又打出一片市场来了,之前积压的一批库存出了以后,厂里现在的财务状况很好,今天她跑了趟市里,听上头的意思,人家要拿他们厂子做个典型树立起来,好给别的单位鼓一把劲呢。   所以陈妮最近是春风得意,她过得好了,也希望别人也过得好。   尤其是杜鹃,她跟杜娟从小就认识,都是这一片的“厂二代”,分配工作的时候两人又都选择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对这两个厂子都很有感情。   前几年厂子不太好的时候,两人又都成了难姐难妹。   见杜鹃这个样子,陈妮就没提她自己的事情了,把话题扯到了楼小乔身上:“听说你们大学军训都训了半个月,我还想看看你晒黑没有呢,结果军训完了都不肯见人,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不见我们这些人吧,我看你是休白了才开始见我们这些人。”   还真是逆天,楼小乔居然比以前的时候还白了。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至少大家都是喜欢的,于是话题一转,都聊起自己护肤来,气氛也没有刚才那样紧张了,尤其是杜鹃,脸上明显没有最开始的紧张感,连楼小乔都松了一口气。   难怪都说陈妮厉害,就这搞气氛的本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啊。   楼小乔说:“我试过一段时间用淘米水洗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真的好像白一些,你们也可以试试。”   陈妮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想多白不可能,就想脸上少点斑,你是不知道,这半年我脸上又长了好多斑,那帮搞销售的小姑娘还叫我化个妆再出门,我本来不好意思搞这些的,但她们给我拾掇了下,感觉还不错,只要不是太热的天气,我都擦点粉,人也精神。”   杜娟对这个话题也感兴趣,她跟陈妮年纪差不多,现在也会长斑了。   楼小乔却说:“那要注意防晒,太阳才是最容易变衰老的东西。”   两人齐齐惊讶:“真的?”   说话间,老板娘笑盈盈的拿着菜单进来,看样子厨房已经上班了。   大家都跟这家店不熟,于是都让陈妮点菜,陈妮熟练的要了几个招牌菜,跟老板娘说:“黄骨鱼做汤吧,我想喝点汤,这个天气喝一点汤温温的也很舒服。”   老板娘笑着应下,刚要出去的时候看了陈妮一眼问:“陈厂长,上回见您的那个温老板,他在楼下看到你的车了,问你是不是在上头,我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见人,就打了个马虎眼绕过去了,我怕他待会儿要继续问我,您看我要怎么跟他说?”   陈妮想了想:“就说我在跟别人谈事情,今天不是很方便,跟他说要是有事,就去厂里找我。”   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了笑声。   “陈厂长,您真是贵人事忙,我都堵了您好几次了,都找不到您人了,今天好容易在这里碰到你了,待会儿这一桌我来请你。”   陈妮见人都到门口了,看了楼小乔两人一眼,见两人都没有意见的样子,只能把人请进来坐。   进来的是个男人,大概四十几岁的年纪,一看就是在外头混的很油滑的那种人,大家平常也没少跟这种人打交道,都知道这些老板,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好像跟你关系很好一样,实际上说不定以前也没见过几面。   温老板很热情,一上来就要跟三人握手,且不说杜鹃不喜欢这样的,楼小乔也不喜欢这种人,但还是礼貌的应付过去了。   “你好你好你好。”温老板一一握过手,又对着陈妮说:“好难找到您呢,对了我还想找您弄一批纸,不知道上次拿到的处理纸还有没有了?”   陈妮摇摇头:“以后我们厂也不会做那种了,上次处理掉的几十箱是最后的,现在用那种纸的不多了,我们厂处理完这一批库存,再也不想做了。”   温老板眉飞色舞起来:“怎么会没有呢,我们找你们定啊,量还挺大呢的,也不叫你按照之前的处理价格给我们,在这上面我愿意再加五个点。”   陈妮的眉毛一跳,有些不想接他这话了,这人有些不太识趣。   那批纸当初为了出库,给的价格是很低,但也是基于库存处理的价格,他们没计较成本,而且道理也跟他们说的很清楚了,现在厂里即便是生产,也是按照市场主流的备货,像这种过时了的纸张,做出来能卖的地方也不多,厂里排一次产,不会只做一吨货吧,这人也有些不识趣,还加百分之五,加百分之十利润也不到他们做的程度。   “陈厂长,当初你们说要处理库存,我们也是帮了忙的,怎么现在我们有需要,你们就袖手旁观,你这样做可不是很够朋友的哦。”   陈妮揉了揉太阳穴:“温老板,当初我们也是跟您讲过的,这批货我还劝你全都拿了,而且我也跟您说过了,像我们厂这么大体量的制造单位,不是说一吨两吨的货我们就可以重开一次生产线的,这对我们来说不划算,如果您还要买,我们厂里就只有现在印的那种,价格也可以按优惠价走,但是您还想压着我们按照之前的价格做,我们做不了,也没有库存了。”   温老板见她话都说成这样,也不说请客的事情了,转身出了包厢。   见陈妮也烦,杜娟这才问:“这人是谁啊?”   陈妮说:“之前不是跟你提过的一批试卷纸的库存吗,那一批货压在手里五六年了,前段时间这人来找我买,我们就处理掉了,当时还剩了一吨半的货,他提走了一吨,剩下的半吨一中都拉走了,货一出这人又找到我,说是之前买的不够,让我们再给他们出一点儿,这批货说白了是残次品,这几年都散装出给一些学校用,出的又慢又不赚钱,以后都是要淘汰了的,不说当初出给他的价格就是亏了很多的价,就是他再加百分之五十的价格,我也做不了了。”   要是别人,听到她拒绝的话,可能就去找别人了。   但这个温老板一直都认为陈妮是在拿乔,而且当初他是见过那半吨库存的,说什么都不相信那批货出掉了,软磨硬泡的要陈妮出给他。   杜娟摇了摇头,突然问:“你说的那个库存,是之前给我看的试卷纸?”   那一批纸,是九十年代初期印的,但后来就不好卖了,正因为如此才有这么多库存积压下来,这批货一直都是学校在拿,每次出的零零散散,造纸厂嫌弃这些散单麻烦,打算今年全出了,今年找到了这么一个买家,才给了一个很低的价格。   当初印刷厂也是看过那批纸的,不仅杜娟没看中,楼小乔看过那批纸以后,也觉得质量很差,两人都觉得不好。   不是今天碰到了陈妮,又说起那件事来,两人都忘了这一茬了。   楼小乔突然开口说:“我觉得那一批纸很眼熟有没有?”   两人就齐齐看向陈妮。 第101章 大结局   对上两人的目光,陈妮张了张嘴,指着自己说:“跟我有关?”   两人齐齐点头。   杜娟也懒得跟她卖关子,索性把最近出现盗版辅导资料的事情说了,听的陈妮一愣一愣的,一直到最后她才听懂,两人这是怀疑上盗版资料跟她厂里的那一批纸有关。   陈妮说:“他们买走了要印什么,我是不知道的啊。”   杜娟说:“没说跟你有关系,但我要把印刷出来的资料拿给你看,你能不能认出来是否是你们厂出的?”   这个陈妮还真知道,虽然这批货不是走她的手里出的,但她是销售部的主管,那么大一卡板的货堆在那里几年,长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于是陈妮点了点头。   杜鹃跟楼小乔四目相对,两人都点了点头,似乎找到了些头绪。   于是杜鹃从自己随身带的包里,把资料拿了出来,递到了陈妮手上。   陈妮只是稍微翻了翻,就点了头:“这个纸张我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我们最后处理掉的这一批,我不会认错的。”   两人的心情都激动起来,终于找到货物的源头了。   当初陈妮想走杜鹃手里把这批货消化掉,杜娟看不上,于是这事儿她也没往心里去,但谁能想到不久以后这批货还是跟印刷厂扯上了关系,难怪这些人能把资料卖的这么便宜,原来是材料便宜。   杜娟恨恨的说:“以后他们想卖这么便宜,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毕竟陈妮的话也说到这里了,以后这样的处理品是没有了的。   陈妮摇了摇头:“现在外面的一些小作坊说不定能做出来,这个我也不能保证,你是不知道这一趟我去了很多地方,着实涨了些见识,咱们做不出来不代表别人做不出,你们最好还是要把源头抓出来,既然知道了是这个温老板走出去的货,那这批盗版资料,跟他肯定脱不开干系,后面你想怎么做?”   楼小乔说:“既然知道了是这个人干的,调查一下这个人的背景,我不相信一般的厂子能接下这么大的单,说不定咱们厂还出了内鬼。”   经由陈妮介绍,印刷厂找了个律师见面,先把那个老师的问题解决。   要是有人一直在外面胡咧咧,对厂子的影响也是很大的,现在的印刷厂脆弱的很,半点经不起折腾。   律师是陈妮的朋友,也是造纸厂的外聘律师,帮他们厂里处理合同条款,也接这种商务纠纷的官司,这人讲话比较直来直往,一见面就问:“我听陈厂长说你们有起纠纷要处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杜娟便把盗版资料的事情简单一说,最后才提到焦老师。   “您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律师:“对方是在明知道盗版资料的前提下,还在媒体上散播和炒作盗版资料的事情,如果你们已经报案,且已经告知对方的前提下,可以给他发律师函,如果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话,我建议你们也可以直接报警。”   这种事情在商战中不少,当下很少人能够用法律渠道解决。   能私了,就私了。   杜娟却说:“先给姓焦的发律师函。”   焦老师都没想到,印刷厂会正儿八经的发了个律师函,讲明了这个案子他们已经报案,如果还要通过媒体再造谣,他们会考虑继续采取法律措施,以阻止最坏的影响发生。   这封律师函直接寄到了学校,就算焦老师自己不想扩大这件事,但学校里面难免会有风言风语的传出,不到一周时间,学校里就知道了焦老师之前的思路,他这是想踩着齐老师上位,只是他这个人本身在新都一中的风评也不太好,因为这件事情的影响,后来出来几个学生指证他曾经猥亵过学生。   再后来的事情,就不是楼小乔跟杜娟能控制的了。   但焦老师这边一旦跳不起来,印刷厂那边的麻烦事也少了不老少。   两人顺着一路的书店过去,见那些书店能卖的资料也不多了,因为错版的关系,学校的老师虽然说集体修正过,但这套资料厂里也不打算卖给早期那些进过盗版资料的那些小店。   楼小乔说:“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是盗版吗,他们其实比谁都清楚,还不是贪便宜,贪图利润多吧,不如以后都放在大书店卖,新华书店是一个,另外再筛选出一些大的书店,其实也好选,这段时间还找咱们进货的这些,以后都可以合作。”   至于那些卖盗版的,哪怕后面拿钱过来,也不会继续合作了。   温老板那边定不到足够便宜的纸张,在没有找到新的纸张的前提下,后面他们还想用这么便宜的价格出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温老板也以涉嫌非法印刷的罪名,被新都警方逮捕归案。   有了温老板这条线索,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又不是什么杀人重案,温老板被抓走的时候还挺松弛的,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盗版的资料是他印的,还很光棍的说:“前几年满大街都是在印盗版的你们怎么不管,我还印刷过金庸小说呢,现在满大街卖的金庸琼瑶,有大半的都是盗版。”   他还卖过盗版光碟,正版的多贵啊,新都满大街的盗版光碟,也都有他的手臂。   那会儿版权意识并没有那么强,也是没人追究。   但这次有人追究了好吧,正主都找上门来了,搞盗版的还这么嚣张。   最后温老板被狠狠的罚了一笔。   这还不算,从温老板这条线里甚至拔出来一条新的线索,这套资料就是有人在印刷厂里面印刷出来的。   一条废弃的流水线,被人盯上用了起来,偷偷摸摸的印刷了至少五万套资料。   材料油墨都是用的厂里的,这一批人被挖出来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干的事情被挖了个底朝天,还在家里高高兴兴的数钱呢,以前偷偷拿公家的资源干这种事的不在少数,这几年还有破产国企的领导们,拿着企业做了人情,卖掉后给自己还钱的呢,有些人本着公家的东西不用白不用的原则,一旦用起来毫无底线。   抓走了一批人,又挖出来一批人,印刷厂最后给好好清理了一下,这一批开除了几十号人。   楼小乔大三的那年,《齐老师》系列的辅导资料,已经从仅仅只有数学的领域,发展到了英语和数理化三科的辅导材料,这一年足足出了三百多万册的辅导资料,还都是从新都印刷厂出掉的。   一年三百多万册的资料,不光养肥了新都印刷厂,还让造纸厂的一条单开做试卷纸的产线赚的盆满钵满。   中间齐老师还回来过一趟。   刚开始回京市那一年还有些艰难,娘家兄弟姐妹们倒是挺开心她能回来,但更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她弟媳妇也担心,大姑子这一回来会不会住在家里,没想到人家一转身就在三环边上,靠近他们学校的地方,买了个三居室,仔细一打听下来,这套房子还是齐老师全款付的。   当时各个单位已经有取消福利分房的措施了,商品房的价格一天一个样,就算是在京市生活的人,也很难一口气拿出钱来买京市的房子,齐老师娘家除了个妹妹条件好些,其他人也是普通上班族,大家攒几个钱也挺不容易的。   她弟媳妇对她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非常好奇。   那会儿《齐老师》系列的资料,还只在H省和周边的省份火起来,还没卖到北方。   等齐老师一回去了,这个学校看中了齐老师的商业价值,组织学校的一批名师编了这么一套综合性的辅导教材,覆盖了几个重点科目,就算其他的几套资料不是齐老师参与编修的,但因为挂了齐老师的名头,她也能分到一部分。   再加上这几套资料里,卖的最好的还是数学,齐老师每年能从这里面拿到的版税几十万是有的。   这个年代的几十万,可不是一笔小钱,身边所有人都盯着呢,包括她家弟弟弟媳。   家姐有钱,就是自己有钱。   齐老师的妹妹在国外混的好,也没少拉扯这个弟弟。   于是这一家子,就打上了跟姐姐借钱的主意。   他们还以为齐老师这样的读书人,一定抹不开面子,多少都能借来几万十几万的。   但他们没有想到,齐老师当年是参与过催债的,能从王健舅舅阿姨那里催来钱,也告诉她一个道理,亲戚朋友买房结婚找你借钱,那就是没打算给人还的。   真心里有谱的人,二十万的房子会找人借十八万买?   齐老师问过楼小乔,楼小乔在电话里还是建议她继续买房。   “可他们都说房子太贵了,以后也是涨不动的。”   “可我不指望房子涨价啊。”楼小乔就显得比较光棍了:“你就记得,这钱花出去了,就没人惦记,你现在的房子还不够好呢,要不要买个改善型的好一点的?”   是的,齐老师的这个房子并不是很大,地段也不是很好,虽然比以前的房子更好,但齐老师也是见过更好的房子的,谁有条件不想买更好的房子。   “你还能装修好点,去学个车干嘛的,我看加入时髦组织以后,车也会便宜起来,等你退休了去搞个自驾游什么的多好,谁规定钱就一定要存着?”   齐老师想想也对。   她弟弟来借钱,就直接拒绝了。   她现在有拒绝别人的硬气,也有拒绝别人的资本,她现在都犯不着求任何人。   只要过好自己就行了,如果人际关系需要金钱维持,也就没有维持的必要......这是楼小乔的原话。   所以齐老师从京市过来,还专门给楼小乔带了些外头才有的东西,漂亮的包包跟钱夹子,她记得楼小乔喜欢这些:“谢谢你了,没有你我不敢想象我的人生会是怎样。”   可能还在南江教书,为了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消耗掉自己。   楼小乔高高兴兴的受了她的礼物,包包是个大牌,买来得好几千吧,这个牌子省城现在都还没有。   “琦琦呢?”   “她在上研究生呢,考上了她自己想去的大学。”齐老师说起这个来就一脸的高兴:“在学校交往了个男朋友,对象人也不错,但我让她多看看,一定要随自己的心意喜欢。”   不像她当年,稀里糊涂的就把婚给结了,将就了一辈子,互相之间都没了爱意,剩下的就是消磨日子罢了。   齐老师在新都这一片转了转,又去南方玩了几天,赶着过年前回去了。   《齐老师》这一个系列的辅导材料,在这几年带来的利益,足够她余生享受更美好的生活,她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给了她交友来往都凭着自己喜好的底气。   未来的世界会是怎么样的呢,谁也不知道。   迎接千禧新年的这一年,全国各地都在举办大型的庆祝活动,下井村村委举办的活动都邀请了她参加。   “小乔,你什么时候来啊,村里的酒席都摆上了,大家都等着你过来的。”明明是晚上六点钟的宴席,还不到五点,张玉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可等着你呢。”   楼小乔正在给脸上涂涂画画:“你等会儿,我化个妆。”   张玉娇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得了吧,你都这么好看了还化妆,还给不给人活路了,村长说这次活动你捐钱最多,你得坐主桌,他还想抓你去讲话呢,你做好准备了没?”   楼小乔连连推辞:“我可不想讲话,你跟村长说,讲话就算了,待会儿带了三个孩子过来,你让他给我安排外面些的位子,不然也坐不下的。”   大桌子一共就十个位子,总不能他们家的人都占去了一半吧。   村里这次请了全村,还请了一些出了赞助的商家,场面肯定很大,楼小乔才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风头呢,这次她回去也是想回去见见朋友,菊子跟张玉娇都闲下来了,大家商量好了坐一桌的,孩子们刚好也放了假,刚好也能凑一起玩一玩。   “张让不过来?”   邀请函还写了张让的名字,但他不打算过来。   张让犹豫了一下,推辞了。   但是三个孩子倒是可以去一下,他们都挺喜欢去下井村那一带玩,以前一到暑假就闹着要去。   楼小乔嘿嘿一笑:“难道村里想请的人是他不是我?”   三个孩子早早就等着了,亭亭是个急性子,一着急起来就在外面转圈圈,不住的催促着妈妈:“妈妈,你快一点呀,赶晚了都吃不上饭了呀。”   妈妈现在越来越臭美了!   两个小哥哥在一旁说着话,一点都不着急。   楼小乔在屋里说:“开席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再怎么堵车,都能准时赶到。”   亭亭探进来了个小脑袋:“哎呀,妈妈你都够好看了,不用再画啦。”   楼小乔俨然一笑:“那不行,妈妈今天要艳压群芳!”   人到了楼下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五点一十,楼小乔开着车出门,本以为最多十五分钟,结果一出小区就堵上了。   亭亭急得要命,小嘴巴一直碎碎念:“我就说了嘛,一定会迟到的。”   楼小乔也最烦堵车,小地方堵起来一点章程都没有,前头的车被横过来的车给卡住了,横过来的车被过来的车卡住了,都挤成一团,她怎么忘记这一块正在修路,最近经常堵车,这段时间刚好是新年,很多外地车来新都,这就堵上了。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没动,总算等来了个交警指挥现场疏通。   可是,小交警好帅啊,身高长相一点挑剔的地方都没有,楼小乔眼睛炯炯有神,仔细欣赏着帅哥。   “表姐。”车窗被人敲了一下:“快点走啊,前面的车动了。”   楼小乔往外头一看,是徐媛媛。   徐媛媛骑着个小摩托,正在敲她车窗。   楼小乔把车窗摇下来:“你怎么在这?”   徐媛媛说:“你是回下井村吃团年饭的吧,我也是回我们村吃团年饭的啊,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都搞到这一天,前面还有几个地方堵着的,摩托车都开不动。”   帅哥交警朝这边走了过来,两人齐刷刷的看过去。   “快点动起来。”小帅哥冲两人打手势,示意两人快走:“别在这里耽搁了。”   徐媛媛吐了吐舌头,一捏车把手,飞驰出去。   楼小乔也冲着对方歉意一笑,也驰离这个地方。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到下井村,亭亭很夸张的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她都晕车了好吧。   堵到半路她还在抱怨妈妈出发的太晚了,楼小乔没好气的:“那我们回去好吧。”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回去的路上也堵。   亭亭很夸张的把脑袋歪到一边:“我还是睡一觉吧。”   小帅用关爱弱智青年的模样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睡吧。”   亭亭一翻白眼,舌头往外面一吐,做怪样。   还好三个孩子都不晕车,换她坐在后排这样慌晃,肯定早吐了。   意识到自己这个身体晕车,楼小乔早早的考了驾照,今天就把车买了,现在出门要方便很多,不像以前三个孩子跟猴子一样挂在车上,每次出门都胆战心惊的。   嗯,现在新都的交警抓摩托超载,作为警察家属,也应该以身作则。   车总算到了下井村,楼小乔把车远远停好,走过来的。   张玉娇提前就给他们占了位子,一见面就很热情的说:“你说你,明明就在隔壁学校读书,现在好难见到你一面了,你现在生意搞的好吧,我看你都忙死了,约都约不到。”   这次楼小乔给村里捐了三千块钱呢,可是五桌的酒席钱。   村里还有其他人也捐钱了,但没有楼小乔捐的多。   这几年她给村里捐了不少,之前修下井村这条路的时候,她也带头捐了五千,别说现在的外来户多,没人太在意以前的事,就算是记得的,谁还会计较她是个外来媳妇落的户?   要说村里现在好,也都是几个外来户带起来的,最初让村里火起来就是菊子开的网吧。   现在这一条街有五六家网吧了,但没人做的有菊子时间长,生意也没有她这么好,楼小乔家第二栋房子盖起来以后,她又把一楼租了下来,一口气开了第二家网吧,旁人不知道这两家都是一个老板,但两家的网管知道啊,两家还时不时的打擂台竞争一下,外人看着好玩,但不管进了哪一家,都是同一个老板挣钱的事实,他们是不知道的了。   菊子赚的盆满钵满,出手也非常大方,这次也捐了两千块钱。   捐了两千块的女老板这次也坐在前排,跟村干部有说有笑的,大家都表示希望她的网吧生意蒸蒸日上。   她是没有一点跟前夫哥在一个村子的尴尬的,王超也不尴尬,因为他现在还在坐牢呢,他家老太太恨菊子恨的牙痒痒,背地里没少在外头说菊子的坏话,人家生意做得好,她就私底下嘀咕菊子肯定是在外头搞了野男人。   这话大家听完也就笑笑,菊子交往了一个比她年轻了七八岁的男友,让很多人都看不惯,但男未娶女未嫁的,正常来往好不好,人家都跟你儿子早离婚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还能不行了?   两人正说这话,菊子带着她的小男友过来。   这男的长得不耐,人看着也还算老实,再加上菊子离婚以后注重保养和打扮,看着跟这男的年龄差没那么明显,她现在是下井村的明星老板,一出场就有很多人捧场的。   “菊子姐,什么时候过来的?”   “菊子,越来越漂亮了啊。”   菊子一一打过招呼,最后在楼小乔面前停了下来,笑着问她:“怎么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楼小乔:“这一路上都在堵车,我估计过年会更堵,也不知道修路要修多久,修好之前我都不敢开车出门了。”   菊子跟着诉苦:“可不是,现在出门前我都要掂量一下,没事儿还是别出去,就咱们村子外面那条路也在修,一天到晚的堵,漫天黄沙的飞,我看着至少要一年才能修好。”   张玉娇说:“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人都买了车了,我看你那个车不错,等我以后手头宽裕些了,我也买个车开开。”   现在车比早几年便宜多了,楼小乔买的是国产的,才几万块钱。   菊子也提到买车的事,她本来想去考个驾照再买车的,但最近的交通状况让她犹豫了一下,大家就把话题岔开了。   聊着聊着,聊到了楼小乔最开始做的生意。   “那会儿你做腊肉生意,就是在印刷厂那边吧。”   “是啊,那会儿哪能想到村里的变化能这么大。”那个时候印刷厂是家快倒闭的企业,村子还不是现在的样子,要是有个几年没回来,准保都认不出来村里长成啥样了。   张玉娇也在感慨:“好日子好像一下子就来了,这几年一年能赶上过去十年。”   现在再一眼扫过村里,好多人都不认识了。   离婚的有之,离世的有之,很多老面孔都不在了。   连楼小乔自己都没想到,她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几个聊起以前,楼小乔想起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伴随着她的是什么呢?   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每个人的“道”也不同。   有人迷失在了路上。   有人失去了方向。   而这一路,楼小乔是战战兢兢,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   菊子突然笑起来,举起装着饮料的酒杯:“来,祝大家生活越来越好。”   张玉娇也举起杯子:“祝财源滚滚。”   楼小乔:“那我就祝每一个人都和和美美,身体健康吧。”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啪”的一声响,烟花炸开一声巨响。   舞台上,庆祝的锣鼓已经敲响,好一派喧嚣和热闹。   舞台下,千人千面。   努力过,成长过,不负初心,也就不枉人世间走上这一趟。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